福荣大厦无头尸案在市局内部被命名为“4.12特大杀人案”,压力如山般压在每一个参与侦办的人员肩上。虽然凌曜的心理预判为抓捕凶手晨黎赢得了关键先机,但后续的审讯和证据固定工作依然繁琐而紧张。
连续几天,专案组的人都泡在市局里,昼夜不休。会议室的白板被更加密集的信息覆盖,证物照片、关系图谱、时间线交错纵横,空气中弥漫着咖啡、泡面和烟草混合的疲惫味道。
凌曜和秦琼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现场抓捕的短暂“合作”后,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更加微妙的阶段。公开场合,尤其是在案情分析会上,两人依旧针尖对麦芒,一个坚持证据链和物理追踪,一个执着于心理动机和深层模式,争论起来寸步不让。
“晨黎的社会关系网必须深挖!他那些所谓的艺术圈朋友,一个个奇形怪状,说不定就有同伙或者知情者!”秦琼指着白板上晨黎那张癫狂的照片,语气斩钉截铁。
“深挖社会关系是必要的,但重点或许应该放在筛选与他有共同心理创伤或极端理念认同的人身上,而非泛泛的奇形怪’。”凌曜的声音冷静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凶手的行为具有强烈的仪式性和象征意义,这通常不是临时起意或简单共谋,更可能是一种基于共享扭曲信念的合作。”
“共享信念?凌曜,我们现在抓的是杀人犯,不是搞邪教心理研究!”秦琼不耐烦地挥挥手。 “理解他们的信念,才能预测下一步,甚至挖出可能存在的其他参与者。”凌曜毫不退让。
底下的人听着两位大佬再次杠上,都默默低头,不敢掺和。琳玥和姚峰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
但私下里,某种变化确实在发生。
比如,在一次深夜的案情讨论后,众人散去,只剩下凌曜还在整理电脑里的心理模型。秦琼拎着自己和凌曜的空咖啡杯准备出去扔掉,经过凌曜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了句:“喂,你那个…胃,好点没?”语气依旧有点硬邦邦的。
凌曜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抬眼看了他一下,很快又垂下眼帘:“没事了。谢谢。”
“嗯。”秦琼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时,手里除了空杯子,还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默不作声地放在了凌曜手边。
凌曜看着那杯水,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多谢。”
秦琼没回应,走到另一边看报告,只是耳朵尖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发红。
又比如,凌曜需要调阅一些加密等级更高的陈年旧案卷宗时,不再需要通过陈局,只需要将清单递给秦琼。秦琼虽然每次都会皱着眉嘟囔一句“怎么又要这么多”,但总会以最快的速度搞定权限,把东西扔给他,有时还会附带一句:“这份三年前的失踪案报告,第xx页,可能有点关联,自己看。”
这种暗地里的“互助”没能逃过姚峰的眼睛。一次在楼梯间抽烟,他忍不住对琳玥八卦:“哎,你说头儿和凌老师,现在算怎么回事?白天吵得跟仇人似的,晚上居然还帮接热水?这关系比案子还复杂。”
琳玥喝了口咖啡,笑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英雄惜英雄。虽然惜的方式比较别致。赶紧抽,干活了!”
然而,案件的推进却陷入了僵局。
晨黎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但对作案细节,尤其是关于“扭曲眼睛”图案的含义、旧报纸碎片的选择,以及他口中偶尔蹦出的“我们”、“审判”等词语,始终语焉不详,或是以疯癫的胡言乱语搪塞过去。他仿佛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悲壮叙事里,享受着成为焦点的感觉,却死死守护着某个核心的秘密。
技术队那边,对晨黎住所和工作室的搜查收获颇丰——大量关于坠落、眼睛、审判主题的阴暗画作和剪报,甚至找到了杀害张伟的凶器和剩余油漆。但所有这些,都更加坐实了他是个孤僻的、疯狂的复仇者,却无法印证凌曜关于“共有信念”和“潜在同伙”的猜测。
“所有的物证都指向他一个人。”一次晚间小结会上,王工汇报时下了结论,“通讯记录、出行记录、购买记录,没有发现任何与可疑人员联系的迹象。看起来……就像是个完美的独狼罪犯。”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如果真是独狼,那案子就可以准备结案了。
秦琼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曜:“凌曜,你怎么看?你的同伙论还有没有依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凌曜身上。
凌曜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而专注。他没有直接回答秦究的问题,而是将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投到了大屏幕上。
上面是并排展示的几张图片——晨黎不同时期的画作、福荣大厦天台图案、以及从旧案卷宗里找出的几张现场照片细节放大图。
“大家看这里,”凌曜用电子笔圈出几个细节,“晨黎早期的画作,笔触虽然狂乱,但线条组织是内敛的、痛苦的。而天台图案和近期画作,线条更加自信、甚至带有一种展示的侵略性。这种转变,不像单纯的心理恶化,更像是一种……被认可、被赋能后的表现。”
他又调出晨黎的银行流水和消费记录:“再看这里。晨黎经济状况一直拮据。但在案发前三个月,有一笔五万元的不明现金存入,分散消费后,主要用于购买高级画材和……几次短途旅行,目的地都是这些废弃建筑密集的区域。这像不像……有人资助他进行‘创作’和‘踩点’?”
最后,他播放了一段审讯录像的慢放片段,定格在杜晨听到某个问题时的微表情:“当问及‘是否有人欣赏你的艺术’时,他的瞳孔放大,嘴角有极其细微的上扬,这是提到真正感兴趣或重要事物时的反应。而当问及‘是否独自完成’时,他的下巴轻微收紧,视线有瞬间的右下偏移,这是典型的隐瞒和不适。”
凌曜放下电子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秦琼脸上:“独狼不会需要观众的认可,不会因为被问及同伙而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反应。所有的心理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存在另一个‘他’。这个人可能不直接参与动手,但一定是精神的引导者和支持者,甚至可能是……真正的策划者。”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凌曜的分析像一把柔软却锋利的刀,剥开了物证包裹的硬壳,露出了里面更加复杂诡异的内核。
秦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些细微表情截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凌曜的观察和分析有其惊人的说服力。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可能”、“像是”的基础上。
“但这些都不能作为法庭证据。”秦琼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无法凭瞳孔放大和嘴角上扬去申请搜查令,更无法凭这个去抓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存在。”凌曜的语气斩钉截铁,“而且,晨黎的崩溃和‘表演’**正在达到顶峰。他守护的秘密就快守不住了。下一次审讯,聚焦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他哥哥的死亡真相,以及那个‘他’所承诺的、未曾实现的‘拯救’或‘认同’。这是撬开他嘴的唯一机会。”
秦琼沉默地看着凌曜,看着他那双因极度专注而灼灼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对真相的渴望和笃定。
许久,秦琼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好!就再信你一次!明天上午,最后一场攻坚战!琳玥,去把当年他哥哥坠楼案的所有卷宗,尤其是家属申诉被驳回的记录找出来!姚峰,去排查晨黎近半年所有可能的人际接触,哪怕只是便利店店员!老王,重新梳理所有物证,看看有没有可能被忽略的、来自第二个人的生物痕迹!”
“是!”
命令下达,所有人再次忙碌起来。
散会后,人群散去。秦琼走到正在关闭投影的凌曜身边,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你的推测是错的,我们可能浪费了最后的时间,还会成为笑柄。”
凌曜动作没停,声音平静:“如果我是对的,我们可能阻止下一场‘审判’。”
秦琼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甚至……有点过于投入了。” 他想起凌曜之前对旧案卷宗那种近乎执拗的钻研,尤其是对某些涉及心理诱导手法的案件细节,关注得异乎寻常。
凌曜关闭投影仪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看秦琼,只是淡淡地说,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因为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隐藏在幕后、以操纵他人痛苦和死亡为乐的‘导师’,那他玩弄的,是人心中最黑暗的角落。而我……”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在斟酌用词,“……见识过这种角落的杀伤力。”
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向外走去,留下一个略显孤直的背影。
秦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那种古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仅仅是好奇和不安,还多了一丝模糊的探究。凌曜的过去,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有冷静和理性。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键盘,浏览着关于“4.12特大杀人案”嫌疑人落网的新闻推送。屏幕上反射出一张模糊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侧脸,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手指滑动鼠标,点开了另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存储着大量心理学论文、讲座视频截图,以及……一些看似无关的个人生活照片。其中一张,是多年前的旧照,画面上的凌曜看起来更年轻,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温润深沉的年轻男子,两人都微笑着。
那只手在照片中另一位男子的脸上轻轻划过,然后,关闭了文件夹。
一切重归寂静。
这个案子好奇怪。。我想想后面怎么升华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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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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