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响到第三遍时,谢染还在跟物理练习册上的平抛运动题死磕。
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像给那道抛物线扎了无数个针眼,可算出的答案依旧离正确选项差着八千里。
“操,这球是带导航的吧?”他低声骂了句,把笔往桌上一摔,塑料笔杆撞在铁皮文具盒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前排同学回头看了眼,被他瞪回去,又赶紧转了回去——毕竟“校霸”皱眉的时候,没人敢多嘴。
秦砚刚把英语单词默写本收进桌洞,闻言侧过头。
晨光斜斜地切过谢染的侧脸,把他紧皱的眉头和咬着下唇的弧度照得分明,连鼻尖上沾着的一点铅笔灰都看得清。
“卡在哪了?”秦砚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
谢染把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指腹在那道抛物线上来回划:“这破球从楼上扔下来,凭什么不是直线砸到地上?非要拐个弯,还拐得这么离谱。”
后排的池焰正用课本挡着吃包子,闻言含混不清地接话:“因为地球有引力啊,笨蛋。上次物理老师用你举例子,说你从单杠上掉下来就是平抛运动,你当时还点头说懂了。”
“你才从单杠上掉下来!”谢染抓起橡皮就往后扔,却被池焰灵活地躲开,橡皮“啪嗒”砸在宋亦宸的练习册上。
宋亦宸正啃着苹果看竞赛题,头也没抬地把橡皮扔回去,精准砸在谢染后脑勺上:“再闹把你俩扔出去喂楼下的流浪猫。”
谢染悻悻地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见秦砚正盯着他的草稿纸笑。
那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轨迹,有的像被踩扁的蛇,有的像池焰画的抽象派太阳,最底下那个甚至添了对翅膀,活像只成精的抛物线。
“笑什么笑?”谢染的耳尖有点发烫,伸手想把草稿纸揉了,却被秦砚按住了手。
“画得挺好。”秦砚拿起笔,指尖在“带翅膀的抛物线”旁边敲了敲。
“至少比池焰上次把电场线画成蜘蛛网强。”
他说着,笔尖在草稿纸空白处落下,先画了条水平线当楼顶,又用虚线标出竖直方向的重力加速度。
“你看,平抛运动可以分解成水平方向的匀速直线,和竖直方向的自由落体,就像……”
他顿了顿,忽然在轨迹末端画了个小人,正张着嘴接掉落的苹果。
“就像你站在楼下接池焰扔下来的包子,水平方向他扔得多远,竖直方向包子掉多快,两者合起来就是这条曲线。”
谢染盯着那幅简笔画看了半晌,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懂了!就跟打游戏时扔技能似的,方向和力度得分开算!”
他抓起笔就要演算,笔尖刚碰到纸又停住,抬头看秦砚,眼神里带着点惊奇,“你还会画画?我以为你除了写公式就只会画辅助线。”
秦砚的耳尖悄悄泛起红,笔杆在指间转了半圈:“以前学过几天素描,画得不好。”
他没说的是,书包里那本锁着的速写本上,有大半本都是谢染——有他趴在桌上睡觉流口水的样子。
有他投篮时被风吹起来的衣角,还有上次运动会冲过终点线时,咧着嘴露出的小虎牙。
“那你帮我画个受力分析图?”
谢染把笔塞到他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我总把摩擦力的方向搞反,画出来跟打结的绳子似的。”
秦砚刚要接笔,上课铃突然响了。
物理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昨天的周测卷,及格的同学不到一半,尤其是谢染……”
谢染的脖子瞬间缩了缩,像只被点名的鹌鹑。
秦砚憋着笑,在桌下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递过去颗橘子糖——是早上谢染塞给他的,说“酸的能提神”。
谢染捏着糖纸,指尖传来秦砚的温度,心里的那点慌张忽然就散了。
物理课讲的是动量守恒,谢染听得昏昏欲睡。
老师在黑板上推导公式,粉笔灰簌簌往下掉,他的目光落在秦砚的手背上——那只手正握着钢笔演算,指节分明,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连汗毛都镀着层金边。
他忽然想起刚才秦砚画的小人,忍不住在草稿纸角落画了只简笔画恐龙,恐龙的爪子正搭在一支钢笔上,旁边标着“秦砚的手”。
秦砚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只恐龙,笔尖顿了顿,在恐龙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光线刚好罩住它。
谢染看着那个太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却被老师点名:“谢染,来说说这道题的动量变化!”
他猛地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秦砚在下面用课本挡着,悄悄把写好的解题步骤往他那边推了推。
谢染盯着那行字念,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底气地说:“大概……就这么变?”
全班哄堂大笑。老师扶着额头叹气:“坐下吧,下次让秦砚给你开小灶。”
谢染坐下时,耳根红得能滴出血。秦砚在他耳边低声说:“下课我给你讲,不难。”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谢染像被烫了似的往旁边挪了挪,却没真的躲开。
只是把那张画着恐龙和太阳的草稿纸往中间推了推,让秦砚也能看见。
课间操时,谢染被体育委员拉去整队,站在队伍最前面,背挺得笔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秦砚和宋亦宸站在后排,看着他板着脸训斥说话的同学,池焰在旁边偷笑:“你看谢染,装得跟教导主任似的,刚才物理课还被老师点名呢。”
“总比你强。”宋亦宸踢了他一脚,“广播体操顺拐三次,被体育老师瞪了八回。”
秦砚没说话,只是看着谢染的背影。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恐龙图案的T恤——是秦砚上周给他买的,说“跟你的辅助线很配”。
谢染好像很喜欢这件,连续穿了三天。
做操到跳跃运动时,谢染没站稳,差点同手同脚。
后排传来一阵憋笑声,他回头瞪了一眼,正好对上秦砚的目光。
秦砚冲他弯了弯嘴角,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谢染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身时差点顺拐得更厉害。
午休时间,四人挤在食堂角落吃午饭。
谢染正跟碗里的排骨较劲,秦砚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全夹到他盘子里:“多吃点素的,不然下午又要犯困。”
“我不爱吃青菜。”谢染皱着眉往外挑,被秦砚按住了手。
“必须吃。”秦砚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眼神却很软,“吃完给你买橘子糖。”
谢染嘟囔着“幼稚”,却乖乖把青菜全吃了。池焰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谢染,你这校霸的尊严呢?一块糖就被收买了?”
“要你管。”谢染踹了他一脚,却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了块给秦砚,“喏,赏你的。”
秦砚笑着接过去,咬了一口,忽然说:“下午自习课,我教你画受力分析图。”
“真的?”谢染眼睛一亮,“那我能画恐龙形状的力臂吗?”
“……不能。”秦砚无奈地摇头,“但可以给力的箭头画个小尾巴。”
宋亦宸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能不能别在食堂秀恩爱?我的饭都要馊了。”
下午自习课,谢染果然拿出草稿本,缠着秦砚教他画画。
秦砚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用虚线画力的方向,笔尖相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谢染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你看,摩擦力是阻碍相对运动的,所以方向得跟运动方向相反,就像……”
秦砚顿了顿,在图旁边画了只小狗,正往后拉着一个箱子。
“就像池焰拉着你不让你去打游戏,力的方向是反的。”
“谁要打游戏了?”谢染反驳,却把那只小狗画得更圆了点,“这狗怎么长得像碰瓷?”
“可能是吧。”
秦砚笑了,目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忽然觉得,比起解出最难的竞赛题,教谢染画受力分析图,好像更有意思。
池焰在后面用课本挡着看漫画,忽然凑过来:“你们俩在干嘛?画小人书呢?给我看看。”
谢染把草稿本往怀里一抱:“不给,少儿不宜。”
“切,谁稀罕。”
池焰撇撇嘴,却看见秦砚悄悄在谢染的练习册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被谢染发现后,又赶紧改成了太阳。
他笑着摇摇头,转身跟宋亦宸说:“完了,这俩彻底没救了,画个受力分析都能撒狗粮。”
宋亦宸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这叫‘恋爱中的力学’,比课本上的有意思。”
夕阳西下时,自习课结束的铃声响起。
谢染把画满了带尾巴的力箭头的草稿本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秦砚帮他把散落在桌上的笔一支支放进笔袋。
两人收拾东西的动作慢得像在数秒,池焰和宋亦宸在旁边故意咳嗽,谢染瞪了他们一眼,却没真的赶人。
走到校门口时,谢染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秦砚的衣角:
“明天还教我画画吗?画那个……自由落体的小球。”
“教。”秦砚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但明天得先把物理卷子订正完。”
“知道了,学霸。”
谢染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身跟池焰往巷口走,却在快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秦砚还站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地上铺了条金色的路。
谢染的嘴角忍不住又往上翘,摸了摸口袋里秦砚塞给他的橘子糖,糖纸在指尖沙沙作响。
他想,其实物理题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有个人愿意陪着他一道一道解,一笔一笔画,连枯燥的公式都变得甜起来了。
巷口的碰瓷蹲在路灯下,看见他们跑过来,立刻摇着尾巴迎上去。
谢染抱起猫,看着远处秦砚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跟池焰说:“明天我要早点去学校,让秦砚教我画恐龙形状的抛物线。”
池焰翻了个白眼:“你也就这点追求了。”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路灯亮起来,把两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教学楼里还有零星的灯光,大概是秦砚还在教室刷题。
谢染抱着猫,忽然觉得,有个人能让你在解不出题时想起来就觉得安心,大概就是这世上最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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