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老旧小区门口停下时，正午的太阳正悬在头顶，晒得柏油路泛起一层热气。苏清颜拎着背包走下车，刚踏上人行道，手机就震了一下——是舅舅发来的微信，问她试镜顺不顺利。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还是回了句“还行，等明天出结果”。没提被李伟故意忘词刁难，没说小雅洒湿她的剧本和裙摆，更没讲王副导演的冷言冷语——她怕舅舅担心，更怕自己说出口后，连日来撑着的那股劲会瞬间垮掉。
回到出租屋，苏清颜第一件事就是把湿掉的剧本摊在窗台上晾晒。纸页皱巴巴的，墨迹晕开成一团团灰色的云，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她蹲在窗边，看着那些模糊的台词，鼻子突然一酸——为了这场试镜，她熬了多少个夜，背了多少遍台词，可到头来，却要被人这样明里暗里地针对。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娱乐新闻推送，标题格外刺眼：“《风起长安》女三号试镜现场曝乱象，新人苏清颜疑似耍大牌，工作人员透露其试镜时频频失误拖延进度”。
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沉，点进去一看，文章里没提李伟故意忘词，没提小雅故意洒水，只写了“苏清颜试镜时因个人原因多次中断拍摄，导致剧组延误半小时”，还配了张她蹲在地上捡剧本的照片，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果然是关系户，连试镜都这么不专业！”
“心疼张萌老师，要跟这种人竞争角色，太委屈了！”
“建议剧组直接把她踢出去，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苏清颜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划过屏幕，想留下一句解释，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证据，没有人脉，在这场舆论战里，她就像个手无寸铁的士兵，只能任由别人宰割。
她关掉手机，蜷缩在椅子上，看着窗台上晾晒的剧本，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带资进组”这四个字，真的可以抵消她所有的努力，让她变成别人口中“不专业”“耍大牌”的坏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苏清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黑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苏清颜，明天早上九点到剧组会议室，王副导演要跟你谈试镜的事。”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试镜通过了，还是王副导演要当面把她骂一顿？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要亲自听王副导演说清楚。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苏清颜准时出现在剧组驻地门口。这次门口的保安没拦她，只是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屑。她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会议室——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场务，看到她过来，互相递了个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苏清颜假装没看见，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王副导演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张萌坐在他旁边，穿着一身精致的米白色套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看到苏清颜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清颜身上，像无数根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走到会议室中间，小声说了句“王副导演好，各位老师好”，然后就站在原地，等着王副导演开口。
王副导演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得苏清颜浑身一颤。“苏清颜，你还有脸来？”他终于开口，语气里满是怒火，“昨天试镜现场的新闻你看了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风起长安》的名声都被你搞臭了！”
苏清颜连忙解释：“王导，不是这样的，昨天是有人故意刁难我，李伟老师忘词，小雅助理洒水，这些都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王副导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只看到你在试镜现场哭哭啼啼，连个剧本都看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带了点钱进来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这是剧组，不是你家后花园，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苏清颜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替她说话——谁都知道，王副导演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而且他跟张萌的经纪人关系很好，肯定是站在张萌这边的。
张萌适时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善意”的劝解：“王导，您别生气，清颜妹妹可能只是第一次试镜太紧张了，不是故意的。”她说着，看向苏清颜，眼神里却藏着嘲讽，“清颜妹妹，我知道你很想得到这个角色，但是演戏不是靠钱就能行的，还是要靠实力。如果你真的不适合，不如早点放弃，免得最后自己难堪。”
“我没有不适合！”苏清颜终于忍不住反驳，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很久，我能演好阿霜！”
“你能演好？”王副导演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扔在苏清颜面前，“这是昨天试镜的评分表，你自己看看！台词功底差，情绪不到位，临场反应能力差，总分30分，你是所有试镜演员里最低的！就你这样的水平，还敢说自己能演好？”
苏清颜弯腰捡起评分表，上面的分数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她看着那些刺眼的红字，突然想起昨天试镜结束后，林疏桐和王副导演低声交谈的场景——难道林疏桐也觉得她演得不好吗？
“怎么样？看清楚了吧？”王副导演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管你背后是谁在捧你，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这个女三号，你绝对得不到！你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回去，别在这儿浪费大家时间，也别让我把话说得太难听！”
苏清颜攥紧了手里的评分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王副导演那张刻薄的脸，看着张萌嘴角得意的笑，突然觉得特别无力——在资本和人脉面前，她的努力和坚持，真的一文不值吗？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林疏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王副导演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林总，您怎么来了？”王副导演连忙迎上去，语气里带着讨好——他虽然是副导演，但在林疏桐这个制作人面前，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林疏桐没理他，径直走到苏清颜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评分表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王导，”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昨天的试镜视频我看了，苏清颜的表现，不像你说的那么差。”
王副导演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林总，您是不是看错了？她昨天在现场频频失误，还拖延进度……”
“失误？”林疏桐打断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昨天的试镜视频，“李伟故意忘词，小雅故意洒水，这些你没看到？苏清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调整情绪，完成表演，甚至即兴加了一个符合角色人设的动作，这难道不是临场反应能力强的表现？”
视频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李伟的敷衍，小雅的刻意，还有苏清颜在困境中依旧坚持表演的样子，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
王副导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萌也坐不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苏清颜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有人看到了她的努力，有人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林疏桐关掉视频，看向王副导演，语气依旧清冷：“王导，我知道你对‘带资进组’的演员有偏见，但我们做影视的，最终看的还是实力。苏清颜的表演，虽然还有不足，但她的眼神里有戏，有韧劲，这是很多演员没有的。这个女三号，我觉得她可以试试。”
王副导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疏桐的眼神打断了。他知道，林疏桐既然这么说，就是已经做了决定，他再反对也没用。“可是林总，她的评分……”
“评分表可以改。”林疏桐淡淡地说，“我会让编剧重新评估昨天的试镜情况。王导，如果你觉得苏清颜不合适，或者不愿意指导她，我可以让其他导演来负责她的戏份。”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警告，王副导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林总，我只是觉得她还需要磨练，我会好好指导她的。”
林疏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看向苏清颜：“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剧组化妆间报道，开始围读剧本。”
苏清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疏桐这是帮她争取到了这个角色！她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林总，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林疏桐没回应，只是转身走出了会议室。黑色的西装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在压抑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王副导演看着林疏桐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清颜，脸色难看地说：“既然林总都这么说了，那你就留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在拍摄过程中出了任何问题，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他就气冲冲地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陆续走出会议室，路过苏清颜身边时，眼神里的嘲讽变成了惊讶和好奇。张萌最后一个离开，她走到苏清颜面前，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恨意：“苏清颜，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你得到了这个角色，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苏清颜抬起头，迎上张萌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退缩：“张萌老师，我凭实力得到的角色，不会让给你的。”
张萌冷笑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苏清颜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手里的评分表，又想起林疏桐刚才的话，心里既激动又不安——她终于得到了这个角色，可她也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张萌和王副导演，肯定不会让她轻松。
苏清颜走出会议室，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管未来有多难，她都会坚持下去，不辜负林疏桐的信任，也不辜负自己的努力。
可她没注意到，在她走出会议室后，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悄悄跟了上去，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她的背影按下了快门。而在男人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发送的消息，收件人备注是“张萌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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