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会议室时，正午的阳光正烈，苏清颜下意识抬手挡在额前，指尖还残留着攥紧评分表的酸胀感。方才在会议室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滑下去，黏腻地贴在衣服上，可心里却像被晒透的棉花，慢慢鼓胀起细碎的暖意——林疏桐那句“眼神里有戏”，像颗定海神针，让她连日来的委屈和不安，都有了落脚处。
她沿着青石路往剧组门口走，路过化妆间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张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妈，你不是说跟投资方打过招呼了吗？怎么林疏桐还是把角色给苏清颜了！”
停顿了几秒，张萌的声音更尖了些：“我不管！那个苏清颜就是个新人，凭什么跟我抢角色？你再想想办法，哪怕让她在剧组待不下去也行！”
苏清颜心里一紧，悄悄退后两步，转身快步离开——她知道，张萌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回到出租屋，苏清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疏桐“特批”留下的消息告诉舅舅。电话那头，舅舅的声音满是激动：“太好了颜颜！我就知道你能行！你一定要好好跟林总学习，别给人家添麻烦！”
挂了电话，苏清颜坐在书桌前，把那张皱巴巴的评分表铺平，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好边缘。她看着上面“30分”的红字，又想起林疏桐在会议室里清冷却坚定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恶意和刁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从背包里翻出干净的剧本，重新拿起笔，开始标注角色细节——阿霜在被仇人质问时，手指会不自觉蜷缩；提到家人时，声音会比平时低半度；准备鱼死网破时，瞳孔会微微收缩……这些都是她昨天试镜时没来得及细化的细节，现在，她要一点一点补回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苏清颜却越写越投入，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发现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她简单煮了碗面条，一边吃一边翻看手机里的演员基本功教学视频，直到凌晨一点，才洗漱上床。
睡前，她定了六个闹钟——明天是第一次围读剧本，她绝不能迟到。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苏清颜已经站在了剧组化妆间门口。穿堂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化妆台上的台灯亮着几盏，暖黄的光映着一排排精致的头套和发饰，显得格外安静。
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刚拿出剧本，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林晓提着早餐走进来，看到她，惊讶地挑了挑眉：“苏清颜？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第一次围读，怕迟到。”苏清颜笑了笑，接过林晓递来的豆浆，“谢谢晓姐。”
“跟我客气什么。”林晓在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说，“昨天会议室的事我都听说了，林总可是很少为新人说话的，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对了，王副导演今天估计没好脸色，你小心点，别跟他硬碰硬。”
苏清颜点点头，心里记下林晓的提醒。
八点整，演员和编剧陆续走进化妆间。张萌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被助理簇拥着走进来，路过苏清颜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她的椅子，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苏清颜没抬头，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笔——现在的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分心。
王副导演最后一个进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剧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扫过苏清颜时，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
围读在一张长桌前开始，编剧坐在主位，手里拿着场记板，依次点名：“张萌（饰演女二号柳如烟）、李伟（饰演男三号赵珩）、苏清颜（饰演女三号阿霜）……”
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阿霜”连在一起时，苏清颜的心跳还是快了半拍，她悄悄抬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林疏桐——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衬衫，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低头看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林疏桐突然抬起头，视线与她撞了个正着。苏清颜像被抓住的小偷，连忙低下头，耳朵尖瞬间红了——她没想到，林疏桐会坐在最后一排旁听。
围读开始，张萌先念台词，她的声音甜美，把柳如烟的娇俏演得淋漓尽致，赢得了编剧的夸赞。轮到李伟时，他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激昂，却少了几分真情实感，编剧皱了皱眉，提醒他：“赵珩这个角色，表面张扬，内心其实很细腻，你再收敛一点。”
李伟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点头应下。
终于轮到苏清颜，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剧本上的台词，慢慢开口：“赵公子，我再说一次，你爹的死，与我无关。”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阿霜独有的倔强，尾音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力压抑情绪。念到“我亲眼看到他被奸臣的人推下悬崖”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眼神里也蓄满了泪水——这些都是她昨晚反复练习的细节，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编剧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不错，情绪很到位，再注意一下停顿，比如‘奸臣’这两个字，稍微加重一点语气，更能体现阿霜的恨意。”
“谢谢编剧老师。”苏清颜连忙记下，重新念了一遍，果然比刚才更有感染力。
王副导演坐在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没像昨天那样发难——林疏桐就坐在最后一排，他不敢太过分。
围读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场务探进头来：“王导，林总，摄影棚那边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去拍定妆照？”
王副导演立刻站起身：“走，现在就去。”他率先走出化妆间，路过苏清颜身边时，冷冷地说，“苏清颜，你最后一个拍，先在这儿等着。”
苏清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副导演是故意刁难——最后一个拍，意味着她要等所有人都拍完才能轮到，很可能会耽误下午的剧本围读。
林晓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生气。苏清颜点点头，继续坐在位置上翻看剧本，心里却没那么在意了——只要能留在剧组，多等一会儿又算什么。
演员们陆续离开化妆间，穿堂屋里只剩下苏清颜和林疏桐。林疏桐合上平板电脑，站起身，走到苏清颜面前，突然开口：“剧本看得很认真。”
苏清颜抬起头，看到林疏桐的目光落在她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上，脸颊瞬间发烫：“我……我只是想多准备一点。”
“很好。”林疏桐点点头，语气依旧清冷，却没了之前的疏离，“阿霜这个角色，难点在于‘反差’——表面冷漠，内心却藏着对家人的执念。你昨天试镜时加的那个‘踢开带子’的动作，就很符合她的警惕性，以后可以多从这些细节入手。”
苏清颜惊讶地看着林疏桐——她没想到，林疏桐会这么细致地观察她的表演，还会主动指导她。她连忙点头：“谢谢林总，我记住了。”
林疏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清颜：“王副导演那边，不用在意。你的实力，比他的偏见重要。”
说完，她就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苏清颜坐在原地，心里暖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林疏桐不仅帮她争取了角色，还在默默关注着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化妆间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苏清颜以为是场务来叫她拍定妆照，连忙站起身，却看到张萌的助理小雅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件皱巴巴的戏服，扔在苏清颜面前：“苏清颜，该你拍定妆照了，这是你的戏服，赶紧换上。”
苏清颜弯腰捡起戏服，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件戏服的领口破了个大洞，裙摆上还沾着不少污渍，明显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她抬头看向小雅：“这不是阿霜的定妆服吧？我昨天看剧本里写的，阿霜的戏服是深蓝色的劲装，不是这个颜色。”
“哪那么多废话！”小雅翻了个白眼，“王导说这就是你的戏服，爱穿不穿！不穿就别拍了，反正有的是人想演这个角色。”
苏清颜攥紧了手里的戏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这又是王副导演和张萌的刁难——给她穿破旧的戏服，拍出来的定妆照肯定不好看，到时候他们又能借此嘲讽她“不配演阿霜”。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林疏桐的声音：“小雅，谁让你拿这件戏服的？”
小雅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林疏桐站在门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林总，是王导让我拿的……”
“王导让你拿的？”林疏桐走进来，拿起那件破旧的戏服，眉头皱得更紧了，“阿霜的定妆服在服装间最里面的柜子里，蓝色劲装，绣着银线花纹，你现在去拿过来。”
小雅不敢反驳，连忙点头：“我现在就去！”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林疏桐把破旧的戏服扔在一边，看向苏清颜，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是我没安排好。”
苏清颜连忙摇头：“不怪林总，是我……”
“不用解释。”林疏桐打断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苏清颜，“等会儿拍定妆照可能要很久，先垫垫肚子。”
苏清颜接过巧克力，包装纸是草莓味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她看着林疏桐清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好接近的王牌制作人，其实也有很温柔的一面。
就在这时，化妆间门口传来王副导演的声音：“苏清颜，怎么还没换好戏服？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想拍了？”
苏清颜连忙站起身，刚想解释，林疏桐却先一步开口：“王导，戏服刚出了点问题，小雅已经去拿了。您要是着急，可以先去摄影棚等，我在这儿等着苏清颜。”
王副导演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行，那我在摄影棚等你们。”
脚步声渐渐远去，化妆间里又恢复了安静。苏清颜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小声说：“谢谢林总。”
林疏桐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突然开口：“我刚入行的时候，也被人刁难过。”
苏清颜愣住了，抬头看向林疏桐的背影。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策划，因为拒绝了资方塞进来的演员，被故意安排在茶水间办公，每天要做的事比场务还多。”林疏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但我没放弃，每天熬夜改方案，跑遍了半个城市找合适的演员，最后终于做出了第一部自己的作品。”
她转过身，看向苏清颜，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所以，别害怕刁难。只要你有实力，有韧劲，总有一天，他们的偏见，会变成对你的认可。”
苏清颜点点头，眼眶突然红了——她没想到，林疏桐会跟她说这些。原来，每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辛苦。
就在这时，小雅拿着一件深蓝色的劲装跑进来：“林总，苏老师，戏服拿来了！”
苏清颜接过戏服，上面绣着精致的银线花纹，摸起来很舒服。她抬头看向林疏桐：“林总，我去换衣服。”
“嗯。”林疏桐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苏清颜走进更衣室，快速换好戏服。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中穿着深蓝色劲装的自己，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头发高高束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阿霜——那个隐忍、倔强，却始终没有放弃的女杀手。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更衣室的门，准备去摄影棚拍定妆照。
可刚走出化妆间，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手里拿着相机，对着她按下了快门。男人看到她发现了自己，立刻转身跑开，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清颜愣在原地，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拍她？
林疏桐走过来，看到她脸色苍白，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清颜指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声音有些发颤：“刚才有个男人，拿着相机拍我……”
林疏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我。立刻去查一下剧组驻地的监控，刚才在化妆间附近，有个陌生男人拿着相机拍照，把他的样子调出来，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林疏桐看向苏清颜，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我们先去拍定妆照，剩下的事，交给我。”
苏清颜点点头，跟着林疏桐往摄影棚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不安——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张萌派来的？他拍她的照片，是想做什么？
她抬头看向林疏桐的侧脸，发现林疏桐也在皱着眉思考，嘴角紧抿着，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
苏清颜的心，慢慢提了起来。她知道，这场关于角色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很可能会成为这场战争里，最危险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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