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托尔的动作如同冰冷的雨，浇灭了刚刚夺得“卷轴”后可能产生的任何一丝狂热。空气中弥漫着真相的残酷和未散尽的黑暗气息。
安布罗斯看着那颗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的黑曜石，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弯腰捡起石头，在手中掂了掂，触感只有死寂的冰凉。
“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笑声，将黑曜石随手扔掉，“所以，所谓的传说，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一个筛选祭品的诱饵？”
他的目光投向那座近在咫尺、压迫感十足的巨塔。塔身并非想象中的纯白或闪耀，而是一种暗沉沉的灰色，上面爬满了某种深色的、仿佛具有生命的藤蔓，塔尖隐没在低垂的、泛着不祥紫光的云层中。
“也许卷轴是真的，只是不在盒子里。”赫尔托尔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他擦去剑上并不存在的污迹，光芒收敛，“也许，它需要更‘特殊’的方式才能显现。但无论如何，达里恩的结局已经说明了强行觊觎的代价。”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那名重伤昏迷的骑士。安布罗斯刚才的举动，意外地保下了一个活口，也或许，是一个证人。
“现在怎么办，圣子大人？”安布罗斯抱着手臂，倚靠在一块黑石上，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但眼神锐利，“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往这个明显的火坑里跳？”
他是在试探，也是在确认。走到这里，付出的代价已然不小，而前路几乎注定是更深的阴谋与危险。
赫尔托尔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名重伤的骑士身边，蹲下身，更仔细地检查了他的伤势。骑士的生命体征很微弱，但暂时稳定。他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最后一点效果更好的治疗药剂，小心地喂给对方。
这不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更是一种审慎——一个活着的皇家骑士，在某些时候，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面向高塔。风吹起他铂金色的发丝，拂过他线条完美的下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毫不动摇的决意。
“陷阱，也可能是通往核心的捷径。”赫尔托尔缓缓说道，“布局者投入如此之多，塔内必然藏着他们真正想要守护，或者想要达成的秘密。这秘密的价值，或许并不低于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
他转过头，看向安布罗斯，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你可以选择离开，安布罗斯。你的向导职责，到此可以结束了。之后的报酬，斯蒂文家族不会少你分毫。”
这是给予选择，也是最后的敲打。
安布罗斯嗤笑一声，站直了身体。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和血迹，走到赫尔托尔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怎么？想甩开我了，圣子大人？”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邪气的弧度，“怕我这个‘烂人’在里面拖你后腿？还是怕……我看到你某些不那么‘光明’的样子？”
他的话语带着挑衅，眼神却紧紧锁住赫尔托尔，不容他闪避。
赫尔托尔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退让。“我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包括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只是提醒你，里面的危险，可能远超想象。死亡，或许是最轻松的结局。”
“死亡？”安布罗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声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我烂命一条，早就该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能拉着你这样的‘光明天骄’一起下地狱，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他的话半真半假，带着亡命之徒特有的疯狂与虚无。但在这疯狂之下，赫尔托尔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一种近乎固执的、想要见证到底的决心。
不是为了卷轴，不是为了财富，或许，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为了这份将他从麻木泥沼中短暂拖出来的、危险而迷人的羁绊。
赫尔托尔沉默了。他看了安布罗斯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玩世不恭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率先朝着高塔底部那扇巨大、沉重、雕刻着扭曲浮雕的黑色石门走去。
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一种比任何语言都更坚定的回应。
安布罗斯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他快步跟上，与赫尔托尔并肩而行。
“喂，事先说好，”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郊游，“要是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我得先挑。”
赫尔托尔没有理会他这不合时宜的玩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扇门上。石门紧闭，没有任何明显的锁孔或机关，只有那些扭曲的浮雕仿佛在无声地蠕动，散发出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他伸出手，试图用光明魔力去感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扉的瞬间——
“嗡……”
一股低沉、古老、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缓缓苏醒。并非来自门内，而是来自整个高塔！塔身上那些深色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塔尖的紫色云层开始缓缓旋转，低沉的雷鸣在其中酝酿。
巨大的石门，伴随着刺耳的、仿佛岩石摩擦的巨响，自行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后面，是深不见底的、连光明似乎都能吞噬的浓郁黑暗。
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回响，仿佛来自深渊：
“觐见者……献上……你们的灵魂……”
门扉之后，黑暗如同活物，等待着吞噬一切。
赫尔托尔周身光芒亮起，如同在狂风中坚守的灯塔。安布罗斯握紧了短剑，眼神警惕如狩猎的孤狼。
没有退路。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命运交织的共鸣。
然后，他们迈步，并肩踏入了那片未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之中。
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明、声音，以及所有的退路，彻底隔绝。
塔内的考验，开始了。而他们所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外界的敌人，更是各自内心最深处的阴影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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