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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切割

明天5月23日,封清盈的生日。

原本该是她的订婚宴。

可没人知道封清盈用了什么手段,竟硬生生让这场订婚宴的日期推迟了。

也没人知道,被推迟到了什么日子。

封清盈回到家,窝在江系怀里,像往常一样笑着对他撒娇,“明晚是我的生日宴会。”

“你要打扮得十分帅气。”

“我们都要漂漂亮亮的。”

她说:“最近的经期很规律,身子被你养得真好。”

那晚,他们像两个明知死期的囚徒,抵死缠绵。

江系吻她的时候尝到了咸涩。

可他和她,都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后背,仿佛要刻进血肉里;他抱她的力道大得像要折断她的腰,却又在最后关头放轻,变成小心翼翼的抚摸。

太幸福了。

但也太疼了。

竟能比两人的第一次还疼。

他的心像被钝刀一点点凌迟。

他在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跪在祠堂被家法伺候?是被断了所有经济来源?还是被整个上流圈指着脊梁骨骂不孝?

像封清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怎么低三下四去求人,才换来这场订婚的延迟?

她闭口不提,他心如刀绞。

她疲惫却强撑的笑。

她单薄的肩膀是怎么扛住两家人的施压的?她娇生惯养的身子是怎么在那些冷眼与流言中挺直的?

他不敢想,一想便痛得窒息。

她本该是温室里最矜贵的玫瑰。

如今却为了他,硬生生把自己磨成了荆棘。

再这样下去,她会毁了自己。

他必须放手了。

如拜伦在《春逝》中所写:

"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With silence and tears."

若我经年之后再见你,该如何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

……

**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作者Kitschy。

**

5月23日。

江系迟到了。

宴会厅,水晶灯的光倾泻而下,映得满室辉煌。

封清盈站在人群中央,一袭红裙似火,乌发红唇,美得惊心动魄,她指尖捏着香槟杯,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直直望向他。

也望向他臂弯里的何黛佳。

何黛佳今天很美,银白色的礼服勾勒出纤细腰线,耳垂上的钻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江系挽着何黛佳,慢慢走过去。

他望着封清盈,心脏疼得发颤。

他的女朋友,今天漂亮得不像话。

红裙衬得她肌肤更加如雪,颈间的钻石项链璀璨夺目,连指尖的甲油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微抬着下巴,眼尾挑得妖媚,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可却刺得他眼眶发热。

这张脸,是他第一次见面就心动的。

这个女孩,惊艳了他整个少年时光。

封清盈身后站着闻亭越。

那是她的准未婚夫,是封清盈未来的丈夫。

闻亭越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轮廓深邃,气质矜贵,和封清盈站在一起,般配得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系扯了扯嘴角,握紧何黛佳的手,朝他们走去。

这场戏,该开演了。

“迟到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

“介绍一下?”

封清盈的红唇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何黛佳,笑意不达眼底。

江系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我女朋友。”

“何黛佳。”

他当着封清盈的面,俯身侧头吻住何黛佳。

“封清盈,你怎么还不订婚?”

他强迫自己冷笑,声音冰冷得像是另一个人。

“你订婚了,我就能如愿以偿地和黛佳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我从没爱过你。”

“从头到尾,我爱的只有黛佳。”

何黛佳靠在江系怀里,眼神复杂,她只是配合演戏,却仍被他眼底的绝望震得心惊。

封清盈的脸色瞬间惨白,可江系比她更痛。

他亲手把最爱的人推远,还要装作无动于衷。

戏演得越真,心就碎得越彻底。

可他没有选择。

她要恨他了。

恨最好。

恨得越深,忘得越快。

是吗?

不是。

其实他想的是:“封清盈,你永远忘不了我了。”

封清盈怎么了。

以她平日里的性格,她现在会狠狠给江系一巴掌,然后再给何黛佳一巴掌的。

可是没有。

连江系都琢磨不透。

封清盈没有一点行动。

她只是静静站着,可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指尖冷得像冰,可心脏却像是被人生生剖开,滚烫的痛楚从胸腔炸开,一路烧到喉咙,灼得她几乎窒息。

江系的话像刀子,一字一句剜进她耳膜。

“如你所见,我从没爱过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只剩下江系搂着何黛佳再次相吻的画面。

刺眼得让她眼眶生疼。

“你演的。”

语气笃定。

她果然很聪明。

太突兀了,她怎么可能信。

可她心脏着实疼。

“你再说一遍。”

声音带着颤。

江系面无表情地看她,“封清盈,我只爱你的钱。”

“若不是因为你有钱,我根本不会留在你身边。”

眼泪瞬间滚落,可封清盈仍倔强地仰着脸。

何黛佳踮起脚吻上江系的唇。

“是你插足了我和江系之间的感情。”

江系嗤笑,“一切都因为你有钱。”

“我只需要钱。”

“从不需要你。”

她满面梨花带雨,令人怜惜,“江系?”

她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

现在就如此秾丽的一张脸,以后该会有多漂亮呢?

他还看到的吗?

看不到了。

他的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封清盈,我只爱你的钱,从没爱过你。”

“如果你不是封家的大小姐,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有听见我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吗?”

眼泪几乎是瞬间砸了下来,她眼睁睁地看着江系又一次低头吻住何黛佳,那个吻又深又狠,像一把刀,直接捅进她心脏。

她想冲上去扇他们一巴掌,可刚迈出一步,高跟鞋突然一歪,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多可笑。

她封清盈从小穿着高跟鞋跳舞都没崴过脚,现在却在这种时候狼狈跌倒,裙摆散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她甚至不知道该先捂住扭伤的脚踝,还是先擦掉脸上的泪。

江系的手攥得死紧,脚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闻亭越快步上前,一把将封清盈抱起,封清盈没有挣扎,头缓缓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浸透他的西装。

“封清盈。”

江系沉声,“你别动我女朋友。”

闻亭越滞了一瞬,封清盈在他怀里闭上眼,声音很轻,也很清晰刺耳,“亭越,我们赶紧订婚吧。”

“好。”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但还不能松开何黛佳的手。

戏,还未落幕。

戏,要做全套。

……

闻亭越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封清盈,步伐从容。

封清盈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觉得荒谬。

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洇湿了闻亭越的西装前襟。

她的脚踝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算什么?

比起心脏被活活撕开的痛,这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她居然真的信过江系爱她。

信过他深夜的拥抱,信过他颤抖的吻,信过他红着眼说“我不会放手”时的认真。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甜蜜的瞬间全成了笑话。

他演得真好啊。

连她这个封家大小姐都被骗得团团转。

她为什么要哭。

为了一个只爱她钱的男人掉眼泪,简直丢尽了封家的脸。

她该立刻擦干眼泪,补好妆容,重新昂首挺胸地回到包厢,让江系看看,封清盈依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封家大小姐,绝不会为任何人失态。

可眼泪就是不听话。

心碎的时候,连身体都会背叛自己。

骗子。

江系就是个骗子。

她想起他那晚主动压着她吻,想起他对她说“我们谈恋爱吧,封清盈”“封清盈,我喜欢你”;想起他对她身体的健康状况比对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还上心;想起那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她抵在桌上吻;想起他曾在无数个深夜紧紧抱着她缠绵悱恻;想起他在她哭时慌乱地吻她眼角,指尖颤抖着擦去她的泪;想起他亲手为她做的每一顿饭。

等等,等等……

太多了,太多了。

根本说不完。

可那些相爱的瞬间,居然都是假的吗。

她最痛的不是他不爱她。

而是他让她相信过他爱她,又亲手打碎了一切。

江系说的确实没错。

在一起这半年,他一句“我爱你”都没对她说过。

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这三个字会是桎梏住封清盈的枷锁。

他爱啊。

爱得要死。

江系终于崩溃。

双膝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他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我爱她……”

“我爱她。”

“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这三个字混着血腥气从齿缝挤出来,一遍又一遍。

何黛佳站在旁边,看着这个从来冷静自持的男生哭到蜷缩成一团。

“我爱封清盈我爱封清盈我爱封清盈我爱封清盈。”

他还在重复,像除了这句话,他已经不会说别的。

何黛佳蹲下身,眼泪夺眶而出,“江系!江系!”

他抓起酒瓶,狠狠砸向桌面,玻璃四溅,手掌直接碾过那些碎片,沾着酒液,发疯似的擦自己的嘴唇。

“江系!江系!”何黛佳哭着去拉他的手臂,声音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该突然吻你的……”

“你冷静一点……”

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擦嘴唇的动作,连唇瓣被磨得通红也置之不顾,又伸手沾了满掌的酒液,发狠地擦自己的嘴唇。

其实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刚才那个所谓的吻,他连嘴唇都没真正地碰到何黛佳。

在封清盈看不见的角度,他始终紧抿着双唇,只用侧脸做了个借位的假动作。

可何黛佳突然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他受不了。

还是觉得自己脏。

“够了江系,够了……你根本没碰到我,别这样……”

江系停下动作,垂眼看着掌心的血和酒。

他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爱封清盈。”

何黛佳跌坐在地,“我知道,我知道。”

“你连假装吻我都不愿意。”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被人生生撕开了喉咙,重复呢喃道:“我爱封清盈。”

何黛佳眼泪掉得更凶,“我知道。”

“封清盈是我的初恋。”江系盯着满地玻璃碎片,眼神空洞,“我的初吻……”

“我的初次……”

何黛佳紧紧捂着嘴,泪如雨下,一个劲点头。

江系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这辈子第一次说爱她,居然是在她离开之后。

大门那里早已没有封清盈的身影。

他的嘴唇被自己擦得红肿出血。

可这点痛算什么?

比起心口那个血淋淋的窟窿。

这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江系这辈子,最深的吻,给了封清盈。

最痛的谎,也给了封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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