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周的周五早晨,江系没选择去学校。
上周日,封清盈说只给他不到一周的时间考虑,下周五放学的时候她会到他学校门口等他。
为了躲封清盈,江系今早装病请假没去学校。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想啥子哦?吃饭都不专心。”张秀丽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赶紧吃,吃完好吃药,吃道药去睡一哈。”
“昨天还好好的,咋个突然发烧了?”
张秀丽伸手摸了摸江系的额头,“还是烫。”
江系后退躲开,“没胃口,不吃了。”
“嘿!你记得吃药噻!”
“知道了。”
房门“砰”地被带上,张秀丽撇嘴:“硬是要翻天。”
她冲着屋里喊:“长大了!翅膀硬了!”
房门猛然被打开,江系用本地话回她:“你到底要说啥子!”
“我说啥子?你发个烧摆起个脸色给哪个看?老子忙活半天,你说没胃口,不吃就不吃嗦?你以为老子的钱是刮大风来的哇?你晓不晓得现在嘞菜多贵?”
“我求你做了吗?是我让你给我做嘞吗?”
“江系!”张秀丽拍桌,“你啥子态度?你要造反?”
江系走到张秀丽面前,吸了口气,换成普通话,“大早上吵架是真不怕邻居听见是吗?你要是觉得菜价贵,就搬走,搬去菜价便宜的地方。我们不住金屿区不行吗?”
“啥子安?搬?”
张秀丽气笑了,抱着手臂就喋喋不休,“你硬是想些歌出来唱,你以为搬家很简单?老子哪儿来嘞的钱买新房子?你晓不晓得转学又有好麻烦?你龟儿在长宁读书!你还想到哪个旮旮旯旯去读书?!安?老子问你!”
“你自己打电话问你老汉儿他挣了好多钱!他要是一年挣个三十多万的,我还能跟他离婚?!”
“一年十多万还不够吗!”江系冲着张秀丽吼,“一个月工资一万,转你四千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他不生活的吗!”
张秀丽眼中含泪,指着他鼻子骂,“白眼狼!”
“你和你老汉儿简直一模一样!”
“是吗?还好不像你!”
“江系!你要是过不下去就给老子滚出去!”
“这是江家的房子!姓江!”
张秀丽站起身紧闭着嘴唇,片刻后点头,“你这么能干是不是?好!从今天起!你个人整饭吃!你个人交学费和水电费!老子今天也不管你了!老子去打麻将!”
防盗门响声巨大,餐桌上的菜肴还冒着腾腾热气。
江系撑着桌面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提步走进房间。
远处的写字楼玻璃幕墙被朝阳地烧成金色,整座城市像被按下开关,骤然褪去了那层朦胧的睡意。
……
迈巴赫的柏林之声音响播放着肖邦的钢琴曲。
“在看什么?”闻亭越看向封清盈那边的窗外问道。
“清盈?”
封清盈转回头,“在看九泊桥对面。”
“对面有什么?”
封清盈转正身子,低头拿起手机,“有我的情人。”
闻亭越眸色沉了些,“情人?”
“帅吧?”
封清盈递过来自己的手机,屏幕中是一张班级照。
照片被放大了几分,不用封清盈特地去指,闻亭越一眼就能看到那个最出众的男生。
少年帅得颓废,眼型狭长,眼尾天然勾起,自带嘲讽感,下颌线瘦削,鼻梁高而直,嘴唇不薄不厚。
“江系。”
“他的名字。”
封清盈把手机反扣在腿上,“帅吧?”
闻亭越垂眼勾唇,缓缓点头。
“你喜欢他?”
“那么帅我当然喜欢呀。”
“就像亭越你这么帅,我也喜欢。”
闻亭越默不作声,从书包里翻出作业递给封清盈,“写好了,字迹比上次仿得更像你的了。”
“谢谢呀。”
封清盈兴高采烈地接过作业本,闻亭越却不松手。
她立马敛起笑容,“做什么?”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下车内隔板的按键,挡板缓缓升起,发出轻微的机械嗡鸣声。深色的不透明板子将后座与驾驶区彻底分隔,挡板边缘的LED灯带亮起一圈幽蓝,映在真皮座椅上,形成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整个后排车厢陷入了与世隔绝般的静谧。
封清盈再不懂也懂了。
她前倾身子,将唇瓣送到闻亭越脸前,“亲吧。”
“我晚上晚点回家,老样子,你和我爸妈说一声。”
“那就就要多吻一次了。”
闻亭越伸手覆上她的脸颊,“清盈,我想舌吻。”
他单手扣住封清盈的后颈,她仰头迎上去,牙齿故意咬在闻亭越的下唇,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空调冷气里的热意骤然升腾。
“清盈,你要和江系谈恋爱吗?”
封清盈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娇娇笑着,“要啊。”
“我还想和江系——”她声音细若蚊蝇。
但他还是听见了最后两个字。
“你说什么?”
闻亭越的眼底凝着未散的惊惶,“和他做什么?”
“爱。”
她眉眼弯弯,“亭越你知道吗?我上次和江系舌吻,我能感受到有什么抵着我。那一刻,就突然好想和他……”
“你没把我亲——”
他痴痴地闭眼亲吻她的脖颈,“你怎么不和我……”
封清盈伸手抚摸他蓬松的头发,“我们以后会结婚,迟早都会,所以急什么呢。”
“没结婚之前,你让我和别人不行吗?”
“你也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呀。”
“亭越,我们又没谈恋爱也没结婚,你要认清楚你自己现在的位置,你可以没资格阻拦我和谁谈恋爱的哦。”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未褪的紧绷,眉骨下的眸又黑又亮。
闻亭越的呼吸仍有些急,唇抿成线,下颌到脖颈的线条凌厉,他低头吻在封清盈唇上,声音低弱,“好。”
“我知道。”
“……我不阻拦你。”
封清盈揉了揉他的双颊,似是哄孩子,“好老公。”
“亭越,嫁给你,我以后过得一定很自由幸福。”
她伸手与闻亭越十指紧扣,脸含笑意。
闻亭越偏头看向窗外,无声地握紧了封清盈的手。
或许是身处于这个阶级,从小就明白一些道理。
精英驯化,情感隔离,他认为人生来就是多情的。
所以他不需要封清盈忠诚。
他只需要封清盈最终属于自己。
只要最终是他的妻子,哪怕曾经有过许多男人。
**
傍晚的老居民楼飘满饭菜香,各家厨房的炒菜声此起彼伏,油烟从锈蚀的排风扇里钻出来。楼下广场,几个老人摇着蒲扇下象棋。楼下小贩推着三轮车叫卖老冰棍。笑闹声混着电视的嘈杂,从敞开的窗户里漏出来。
张秀丽提着只袋子,袋子里装了个宁夏大西瓜。
走廊里拖沓的脚步声回响,封清盈转头向下看,碰巧与张秀丽对上眼。
她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但觉得这女人很漂亮很漂亮,年轻时一定是那种让人频频回头的。
其实现在也不赖。每一条皱纹都衬得女人更加风情万种,更加有韵味。
只是有股说不清的气质。
还有股扑面而来的“骚味”。
张秀丽手里攥着钥匙,上下打量一番封清盈。
吊带裙,细肩带松松挂在锁骨上,皮肤瓷白,脚踩黑色细带高跟,踝骨伶仃,指甲油是透亮的车厘子色。耳垂坠着金色的耳环,两只手腕共缀了四条不同款式的手链。
手臂上挎着个迪奥大托特包。
张秀丽有眼力见,凭着那妖艳的脸蛋和浑身上下弥漫着金钱的气质,一下就猜到封清盈绝对是有钱人。
她下垂的眼角突然提起,瞳孔挤出三分水光,“乖乖,你站在我屋门前找哪个哦?”
好典型的弥都本地口音,十分矫揉造作。
封清盈听得心理不适,强忍着撑起笑容,“阿姨好,这是您家?我想请问江系是住这里吗?”
张秀丽眼尾炸开鱼尾纹,“呀,你找我们江系嗦?”
“我是他妈妈。”张秀丽快步走到门前将钥匙插进门锁孔,一边扭头笑着问,“你是江系的同学哇?”
一股子廉价香水味,封清盈蹙着眉头捂鼻,“呃。”
门被开启,封清盈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张秀丽把西瓜放桌上,回头重复道:“安?”
封清盈转了下眼珠,弯唇笑着,“女朋友。”
“女朋友?”张秀丽用衣角擦了擦手,“嘿!这娃娃耍朋友了咋不和我说一声!”
“你看,嬢嬢啥子都没准备,还好买了个西瓜。”
“宁夏西瓜,嬢嬢这就去把它放冷冻室冻一下,待会切出来给你吃哈。”张秀丽踩着拖鞋抱起西瓜去向厨房。
“没吃饭噶?留下来吃饭,嬢嬢亲自下厨。”
张秀丽又跑出来拉上封清盈的手,封清盈不动声色地挣脱,她把手背身后笑了笑,“阿姨。”
“你家没有门铃的吗?”
刚刚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
没有掌纹解锁就算了,甚至连人脸识别和指纹解锁都没有。都没有就算了,门铃都没有一个。
装个高端点的门很贵?
她家那门不过也就百来万而已。
“没有。”张秀丽跑去倒了杯水,“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喝的能招待你。”
封清盈笑得僵硬,从头到脚地扫视张秀丽,“阿姨,您说笑了,我没打招呼就来,什么也没带,是我失礼了。”
她伸手取下自己今天戴着的宝格丽项链递给张秀丽,“这项链就当给阿姨的见面礼吧。”
扇形吊坠由乳白贝母镶嵌,泛着珍珠光泽,边缘缀一圈细钻,像月光凝在雪上,链身纤细,白金质地。
张秀丽微张着嘴,视线凝在吊坠上,“真漂亮啊……”
“这……要好多钱哦?”
封清盈嘴角勾起抹讥诮的笑,翘起小指卷发尾,“便宜的很。”
“好便宜?”张秀丽比了个两根两根手指,“两千?”
“猜对了。”封清盈把项链硬塞在张秀丽手中。
“这这这,这咋好意思?两千块钱也是钱。”
张秀丽装模作样地推辞,却没有松开项链的意思。
封清盈唇角微翘,眼里浮了层薄薄的笑,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阿姨,你收下吧,我的一番心意。”
“江系在家吗?”
张秀丽把项链攥在手心,殷勤地点头,“在、在家,发烧了,在自个房间的。”
封清盈长长“哦”了声,“我进去看看他?”
“哎,要得。”张秀丽领着她走到江系门前,“我去菜市场买点藕和排骨,嬢嬢晚上炖排骨汤给你吃哈。”
“江系!你女朋友来了哦!”
张秀丽喊完推开门,对封清盈笑道:“你们两个聊,嬢嬢去买菜了哈。”
封清盈站在门口,江系刚刚坐起身。
两个人无声相望。
她美得真具有攻击性,乌发红唇,皮肤白得晃眼,眉眼浓烈,身段婀娜,笑时艳光逼人。
冷漠时,连睫毛垂落的阴影都透着凉薄的贵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
封清盈冷笑,“江系。”
“你考虑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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