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乘似捏着银筷的手顿了顿，楼却风碗里的饭还没扒拉两口，腮帮子已经鼓得像含了俩松果，嘴角还带着豆皮椒饼的碎渣，紧接着夹了一大筷子鱼往嘴里塞，酱汁滴在衣襟上，他也浑然不觉。旁边案上摆着的凉拌灵芽，瓷盘边压着的“晨采解燥”小纸，都被他肘尖蹭得歪了半边。
“你是三天没吃饭？”孔乘似把刚夹起的清炒灵蔬放在米饭上蹭了蹭，吸掉表面浮油。
楼却风含混不清地“唔”了声，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又舀了勺浓稠的鸡汤往米饭里拌，碗里瞬间糊成一团。“拌着吃香！比你这‘挑油挑盐’的吃法痛快多了。”说着还把碗往孔乘似面前凑了凑，米粒混着酱汁粘在碗边，看得孔乘似眉尖直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溅到。
她把吸完油的灵蔬挪到另一个小碗里，又舀了勺清汤，举在嘴边轻轻吹了五六下，才慢慢送到嘴里。楼却风端着碗刚盛的热汤，吹了两下就直接凑到嘴边，喉结动了动还“嘶”地倒吸口凉气，显然是被烫到了，却半点没停，照样大口灌着。
“你就不怕烫破喉咙？”孔乘似放下汤勺，语气里多了点无奈，“我父亲以前喝刚泡的热茶也是这样，水刚烧开没半柱香就往嘴里送，后来还得吃着丹药缓解。”楼却风抹了把嘴，夹了块油光锃亮的猪肉往饭里拌：“大男人哪有那么娇气的？我在鸣玉门练完功后，刚煮好的姜汤都是直接灌，寒冬腊月里喝下去，浑身都暖起来了，这点烫算什么？”话音刚落，孔乘似就皱着眉瞥向他碗里，酱汁糊了的饭又加入汤，被冲得稀释了些，变成了汤里泡饭。灵米原本的清甜通透感都没了，好好的肉也被酱腌得没了肉香。她夹了块白米饭放进嘴里，又舀了勺灵鱼酱汁单独滴在空碟里，挑起筷子尖，尝了尝直皱眉：“今天的酱汁咸了，裹着饭吃全是酱味，米香早被盖没了，难吃。”
“你这矫情了啊！”楼却风把最后一口拌饭扒进嘴里，他放下勺又盛了一碗饭，选了两样别的菜盖上饭，意犹未尽得再次开动起来。
等到饭桌上楼却风这边摞到第五只碗时，他盯看了看孔乘似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碟——装吸油青菜的白瓷碗、盛酱汁的小碟、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分得比宗门的法器阁还清楚，连他碗边沾的米粒都没让她的银筷碰过。他想起昨天在膳堂门口，她蹲下身用帕子擦完椅面才坐下的样子，还有刚才帮邻桌挪汤碗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你这吃法，比启明宗丹房里炼药还精细，生怕多沾一点‘不干净’的东西，连别人的汤碗都要顾着。”
孔乘似正用帕子轻轻擦着嘴角，闻言斜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夹起一块鱼肉，在米饭上细细蹭掉酱汁，才慢悠悠道：“干净是自己顾的，总比你这‘碗边沾饭、嘴里漏渣’的吃相强。”她顿了顿，又瞥了眼楼却风鼓着的肚子，“还有，吃清爽点，下午画符时心神才稳，哪像你，刚才吃那么急，等会儿准要犯困，到时候符纸画错了，又得去库房领新的——你忘了上次领符纸时，库管长老看你的眼神了？”
楼却风刚想反驳，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响，声音不算小，邻桌的弟子都下意识看了过来。他抬手按了按肚子，刚才吃得太急太撑，这会儿胃里胀得发沉，连呼吸都带着点滞涩。他没再犟嘴，拿起空碟里的银筷，夹了口白净的米饭，又就着清炒灵蔬嚼了嚼。灵米的清甜慢慢漫开，混着蔬菜的脆嫩，压下了之前酱汁的腻味，胃里的沉胀感竟真的轻了些。阳光落在孔乘似垂着的眼睫上，她夹菜时避开碟边油星的动作，提起画符阁师弟时放软的语气，都落在他眼里。
没等他细想，孔乘似已经从袖袋里摸出小糖瓶，捏着颗薄荷香柠糖递到他面前：“含着，解解腻，免得等会儿画符犯困。”糖块是淡绿色的，裹着淡淡的草药香，楼却风接过来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窜开，连刚才被酱汁齁到的嗓子都舒展开了。他看着孔乘似拿起帕子，仔细擦了擦刚才递糖时沾了点糖屑的指尖，动作认真得不像在擦糖屑，倒像在打理什么要紧的物件。这份细致，和她之前“挑油挑盐”的讲究揉在一起，倒让他觉得顺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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