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翻涌的灰白色,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裘衣柔软的绒毛。不是错觉,空气里确实多了点别的东西。并非具体的声响或气味,而是一种无形的滞重,压在天衍宗的上空,也漫进了她这方孤峰。
是风声。带着隐约的、令人不快的腥气。
魔气。
杂驳,混乱,像几股污水试图汇流,却又彼此提防冲撞。在她感知里,清晰得如同白纸上的墨点。
又来了。阴魂不散。
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厌倦,不是畏惧,是纯粹的被扰了清净的不快。像看到衣袍上沾了灰尘,掸不掉,惹人心烦。
掌门师兄的传讯剑光破开云层时,她正将凉透的药汁倒入窗边的盆栽里。那株半死不活的墨兰颤了颤,叶子更蔫了几分。
剑光悬停,传来掌门刻意压低的、绷着弦的声音:“师妹,近日宗外不甚太平,似有魔踪,你独自在峰上,务必……”
“嗯。”
她用一个音节截断了后面所有的担忧与叮嘱。剑光在空中尴尬地闪烁两下,熄灭了。
独自?她何时需要旁人担忧了。该担忧的是那些不长眼、非要来触霉头的东西。
目光懒散地投向院中。江宁还在那里,对着那棵老松,一遍遍挥着铁剑。动作比刚来时流畅了些,发力却依旧笨拙,汗湿的额发黏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他倒沉得住气,对外面渐起的风波恍若未觉。是迟钝,还是心性使然?
她收回目光,感受着山峰的气息。悬剑峰自成一体,一草一木皆在她意念笼罩之下。此刻,几处隐匿的阵法正无声运转,将周遭那些令人不快的杂乱气息悄然吸收、转化,融入峰顶更浓郁的云雾与药苦味里。
这座峰,早已是她的一部分,是她的剑鞘,也是她的堡垒。
午后,丹霞峰来了人,是个面生的内门弟子,捧着几株水润的灵植,说是奉师命送来给聂师叔祖调养身子。
聂双没动,甚至没朝窗外看一眼。
江宁放下剑去应门。那弟子站在篱笆外,语气恭敬,眼神却忍不住往主屋瞟。
“聂师叔祖安好?” “近日风雨欲来,师叔祖还需静养。” “若有需要,丹霞峰灵植管够。”
江宁讷讷地接过东西,道了谢。那弟子又站了片刻,见屋内始终无声无息,只得讪讪离去。
人一走,周遭并未真正安静下来。聂双的神识如微风般拂过峰下几处隐秘角落,捕捉到几缕迅速收敛、却依旧残留着晦暗气息的波动。不是天衍宗的路子。
窥探得越发大胆了。
她微微蹙眉,不是为这些蝼蚁,而是为他们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污浊感。
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了敲。
山下某处林地深处,一窝本就暴躁的低阶妖兽突然毫无预兆地炸了窝,咆哮着冲向几个刚收敛了气息、正准备悄然退走的黑影。
一阵短暂的、被刻意压制的灵力混乱和闷哼声后,一切重归寂静。
聒噪。
她端起手边微温的茶水,抿了一口,压下喉间泛起的、因外界污秽气息引动旧伤而升起的腥甜。
看来,安静日子到头了。
次日,她咳得似乎更厉害了些,声音嘶哑破碎,连吩咐江宁时都带着断续的喘息。
“药……暂且不必送了……” “峰周阵法需维系……勿让人扰……” “你……自己也谨慎些……”
声音透过门扉,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
峰顶的云雾似乎更浓了,药味沉得化不开,将一切生机都压抑其中。
江宁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咳嗽声,眉头紧锁,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
聂双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雪,闭目调息。窗外,山风穿过松林,带来远方模糊不清的喧嚣。
山雨,就要来了。
她指尖微动,一缕无形剑气萦绕不散,冰寒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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