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雪纷飞的夜,玥星缀满天幕,嫦曦苒苒指尖凝出月华,与银玥公子共绘星图。兄妹二人望着纸上渐显的北斗七星,忽然同时伸手点向那颗最亮的摇光——原来彼此都记得,那年在曦言宫的桂树下,曾约定要寻遍九天星河,将每颗星辰的故事都织进月光里。
寒夜曜雪簌簌落,玥星垂眸听风吟。嫦曦苒苒取出琉璃盏,接住一片融成露的雪,银玥公子便以星辉为引,将露滴凝作会发光的星子。兄妹俩看着掌间流转的清辉,忽然相视而笑——自小在曦言殿的露台上,他们便总这样,一个捕雪作露,一个缀星成灯,让清冷的长夜,藏满只有彼此懂的光。
曜雪漫过曦言宫的飞檐时,玥星正悬在琉璃顶中央。嫦曦苒苒轻捻月纱,将飘落的雪絮缠成银丝,银玥公子便以星屑为墨,在丝上绣出流转的星轨。兄妹俩望着那方会随月光变换图案的丝帕,忽然想起幼时在暖阁,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们用烛泪粘起碎星,让小小的星灯在雪影里摇出了一整夜的光。
宇宙纪年里某夜,曜雪正以极缓的姿态漫过幻雪帝国刃雪城的轮廓。无垠海岸的浪涛拍打着冰岩,溅起的碎沫被夜风卷着,混在雪片里落在玫瑰森林的荆棘上,冻成晶莹的棱刺。梧桐树街的枯叶早被雪覆成绵白,茉莉花田丘的残瓣裹着雪团,像散落在玉毯上的碎星。幻雪城堡的碧雪寝宫灯火通明,瑀彗大殿的鎏金柱映着穿堂而过的风雪,归渔居寝阁的窗棂上凝着冰花,純玥楼的飞檐垂着冰棱,唯有珺悦府的暖阁此刻最是静谧。
暖阁内,北极大帝曦风王子一袭白袍正垂眸研墨。那白袍以曜雪蛛丝混着星蚕绒织就,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辉,领口绣着暗金色的北斗星纹,随他抬手的动作流转微光。他发间束着白玉冠,几缕银白碎发垂在额前,睫毛长而密,落在眼下投出浅影,鼻梁高挺,唇线清薄,周身气质如亘古不化的冰川,唯有看向身侧时,眸底才会漾开细碎的暖意。
他身侧的曦言公主正倚在窗边,白裙如雪铺展在软垫上,裙摆绣着流转的月晕,裙角缀着细小的珍珠,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乳名苒苒,此刻正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指尖触及雪片的刹那,那雪便化作一缕月华,在她掌心凝成半透明的银线。她长发未束,如墨的青丝垂落肩头,发梢缠着几缕月纱,肌肤莹白胜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灵动,笑时唇角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周身既有月神的清贵,又有雪姬的柔婉。
“哥哥看,今夜的玥星格外亮。”苒苒转头,指尖的银线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弧线,指向窗外。夜空如墨,玥星悬在天幕中央,清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周围的星辰都似被它夺去了光彩。
曦风放下墨锭,取过一张以星砂混着冰蚕丝制成的素笺,那纸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正好,前日绘到北斗的天玑,今日便补全摇光。”他声音低沉,像冰下流动的暗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苒苒笑着凑过去,将掌心的银线轻轻按在素笺上,那银线便顺着她的心意,在纸上蜿蜒成星轨的轮廓。“记得幼时在曦言宫,你总说摇光是最桀骜的星,不肯与其他星子同列。”她指尖轻点纸面,银线忽然亮起,在摇光的位置凝成一点璀璨的光。
曦风执起以星羽为笔杆、月光为笔尖的笔,蘸了些以星屑磨成的墨,在银线勾勒的轮廓里添上细密的纹路。“那时你偏说,它是在等一颗能与它并肩的星。”他抬眸看向苒苒,眸中映着纸上的星光,“后来你在桂树下折了枝月桂,说要替它寻。”
苒苒的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可不是么,结果那枝月桂被雪压断了,你还说我笨,不懂星子的心意。”她微微嘟起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却没注意到曦风执笔的手顿了顿,耳根泛起极淡的红。
曦风低头,继续在纸上添画,声音轻了些:“我后来不是用星砂替你补了一株?”那株星砂月桂至今还摆在瑀彗大殿的角落,会随星月流转变换颜色。
“嗯,”苒苒点头,指尖的银线忽然加速流转,在北斗七星旁又添了一颗小小的星,“你看,这颗就当是我,陪在摇光旁边。”
曦风抬眼,目光落在那颗小星上,又看向苒苒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放下笔,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傻丫头,”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如冰雪初融,“星子的寿命比我们长,若真要陪,便得像这星轨一样,永远不变才行。”
苒苒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星光与窗外的玥星交相辉映。“那我们便约定,无论过多少宇宙纪年,每逢曜雪玥星同现的夜,都来这里补全星图,好不好?”
曦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重新执起笔,在那颗小星与摇光之间,添了一道极细的银线,那银线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一道看不见的牵绊。“好。”他轻声应道,目光落在纸上,也落在身侧女孩含笑的脸上,心里想着,或许从幼时在桂树下,他便早已应下了这个约定,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懂这份牵绊会绵延多少个星辰起落。
碧雪寝宫的回廊上积着半尺厚的曜雪,风卷着雪沫掠过归渔居的檐角,发出细碎的呜咽。纯玥楼的窗纸上映着暖黄的光晕,珺悦府内,鎏金炭盆里的银丝炭正燃着,映得四壁悬挂的星图卷轴泛出柔和的光泽。
廉贞王子的白色素袍上落了几片雪,他刚从庭院进来,袍角沾着些许茉莉花瓣——想来是路过花田丘时蹭到的。他发髻松松挽着,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眉眼温和如春水,见暖阁内光影晃动,便放轻了脚步。雪皇雪曦的湛蓝色冕服此刻正搭在椅背上,冕服上用金线绣着十二重星纹,裙摆拖曳处缀着月光石,走动时会洒下细碎的蓝辉。她正坐在软榻边,指尖捻着一枚冰晶棋子,望着棋盘上交错的星轨纹路出神,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倒添了几分寻常母亲的温情。
“父皇母后。”苒苒转身时,白裙扫过地面的绒毛地毯,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裙摆上的月晕纹路在烛光下流转,发间的月纱被暖风吹得轻轻晃动。她掌心还捧着那盏琉璃盏,里面的雪露正泛着淡淡的银光,见父母望过来,眼底立刻漾起笑意,“你们看,哥哥又把雪露变成星子了。”
银玥公子站在她身侧,白袍上的北斗星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正抬手虚虚拢着那滴雪露,星辉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露滴,让那点银光渐渐凝成小小的星子,忽明忽暗,像极了檐角垂着的冰棱反射的月光。他闻言侧头,目光落在苒苒脸上,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小时候在曦言殿,你总说要把星子养在罐子里。”银玥公子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回忆的暖意,“结果养了三日,星子便化作雾气散了,你还哭着说它们不认主。”
苒苒脸颊微红,轻轻跺了跺脚,白裙上的珍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不是不懂么?后来还是母后说,星子本就属于夜空,咱们留住的,不过是它们借的光。”她说着看向雪皇,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雪皇放下棋子,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宠溺:“如今倒成了小机灵鬼。”她目光转向银玥公子,见他正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小星子移入琉璃盏,与雪露融在一起,便又道,“你哥哥自小就惯着你,那时为了让你开心,在露台守了整宿,就为了等一颗最亮的星子落下来。”
廉贞王子这时才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雪皇斟了杯热茶,声音温和:“何止,那年雪大,露台的栏杆都结了冰,他怕苒苒滑倒,硬是站在雪地里当了半个时辰的扶手。”他看向两个孩子,眼底满是笑意,“结果自己冻得手都僵了,还嘴硬说不冷。”
银玥公子闻言,耳尖微微泛红,却没反驳,只是将琉璃盏递给苒苒:“快拿着,这星子能活七日,今夜正好挂在床头。”他指尖不经意触到苒苒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手,又同时抬头,撞进彼此的眼眸里,那里都藏着细碎的笑意,像星子落在雪上的光。
苒苒接过琉璃盏,见里面的星子正绕着雪露旋转,发出柔和的蓝辉,便转头对一直候在门边的朴水闵道:“朴水,去取个银钩来,咱们把它挂在帐角。”朴水闵的熹黄色衣裙在暖阁里格外亮眼,她应声时,鬓边的流苏轻轻晃动,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其实……”苒苒望着琉璃盏里的光,忽然轻声道,“我更喜欢小时候哥哥做的星灯,虽然简陋,却能提着在雪地里跑。”那时银玥公子用竹篾扎成小灯笼,她便往里面放自己收集的雪露,两人提着灯笼在曦言殿的回廊上追逐,雪地里满是他们的脚印。
银玥公子眸光亮了亮:“明日我再做一个便是,这次用鲛绡做灯罩,能让星子的光透得更匀些。”他看着苒苒眼底的期待,心里忽然觉得,只要能让她这样笑下去,就算让他去摘天上的玥星,他也愿意试试。
雪皇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与廉贞王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底都带着了然的温情。烛火在暖阁里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株在雪地里相互取暖的梧桐,根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早已紧紧缠绕。
朴水闵取来银钩时,暖阁外的雪似乎小了些,玥星的清辉透过窗棂上的冰花,在地面拼出细碎的星图。她将银钩递上时,熹黄色衣袖擦过琉璃盏的边缘,带起一阵微风,盏内的星子便晃了晃,洒下的蓝辉在苒苒的白裙上流淌,像落了片会动的星河。
“我来吧。”银玥公子接过银钩,指尖灵巧地穿过琉璃盏的挂绳。他白袍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段皓腕,腕间系着根银色细绳,绳端坠着枚极小的星石——那是苒苒五岁时用雪块雕的,虽不精致,却被他贴身戴了这么多年。他抬手将琉璃盏挂在帐角,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星子,白袍的衣摆在暖风中微微扬起,与苒苒垂落的青丝擦过,带起一缕淡淡的冷香,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苒苒仰头望着帐角悬着的琉璃盏,星子在里面悠悠旋转,将帐顶绣的月纹照得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年在玫瑰森林迷路时,你给我做的应急灯。”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你把星子裹在树叶里,说能驱走夜行的灵兽。”其实她根本不怕灵兽,只是喜欢看他认真护着她的模样,雪地里他走在前面开路,白袍扫过积雪的声音,比任何安神曲都管用。
银玥公子闻言,眸底泛起温柔的涟漪。“你那时还说,若星子会说话,定会笑话我们两个王子公主,竟会在自家森林里迷路。”他记得那晚苒苒冻得鼻尖发红,却硬要逞强走在前面,结果一脚踩进雪洞,还是他把她背出来的。那时她趴在他背上,呼吸拂过他的颈窝,暖得像春日融雪。
“哪有!”苒苒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白裙上的珍珠叮当作响,“我明明说星子会夸我们勇敢。”她仰头看他,眼尾的弧度像月牙,里面盛着的笑意,比盏里的星子还要亮。
廉贞王子正帮雪皇整理冕服上的金线,闻言轻笑出声:“你们两个,从小就为这些小事拌嘴。”他将一缕滑落的发丝拢回雪皇耳后,动作自然又亲昵,“还记得苒苒七岁那年,为了抢最后一片冰晶花瓣,把银玥的书案都掀了么?”
雪皇接过话头,指尖点了点银玥公子:“结果某人嘴上说不依,转天就去冰晶池,用星辉催开了一整池的花,就为了让妹妹挑最漂亮的。”她望着两个孩子,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那时我就想,我们银玥啊,是把心都掏给妹妹了。”
银玥公子的耳尖瞬间红透,他转开视线去看窗外,却正对上玥星的清辉,那光芒落在他眼底,竟让他想起苒苒笑时眼角的光。他忽然觉得,母亲说的或许没错,从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星石分给她一半开始,他的心,就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母后又取笑我。”他低声道,声音里却没半分不悦。
苒苒也觉得脸颊发烫,便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雪已经停了,夜风带着海的咸湿气息涌进来,吹得她发间的月纱轻轻飘动。“你们看,玥星旁边多了颗小星。”她指着夜空,语气里带着惊喜,“是不是新诞生的星辰?”
银玥公子立刻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夜空如墨,玥星的清辉格外皎洁,它右下方果然有颗微弱的星子,正忽明忽暗地闪烁。“是客星。”他轻声解释,“每百年会有一颗这样的星子路过,传说看到它的人,能实现一个与思念有关的愿望。”
苒苒眼睛一亮:“那我要许愿,让哥哥永远陪在我身边,陪我看遍所有的曜雪和玥星。”她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怕愿望被风吹走,白裙在夜风中轻轻扬起,像只欲飞的雪蝶。
银玥公子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转头看向苒苒,她的侧脸在月光下白得透明,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霜花,却丝毫没觉得冷。他忽然伸出手,替她拂去发间的一片雪沫,指尖触到她的发丝时,两人都顿了顿。
“我的愿望,和你一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轻得像夜风,却清晰地传到了苒苒耳中。
暖阁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廉贞王子看着窗外相依的两个身影,将一杯热茶递到雪皇手中。“孩子们长大了。”他轻声道。雪皇接过茶,望着窗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雪地,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没再说话。帐角的琉璃盏里,星子还在悠悠旋转,将一室的暖光,都染成了思念的颜色。
夜风卷着最后几片雪沫掠过窗棂,玥星的清辉忽然亮了几分,将珺悦府的庭院照得如同白昼。廉贞王子放下手中的星轨图,素白的袍角扫过棋盘,带起一枚冰晶棋子,棋子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倒像是替这静谧的夜添了个注脚。
“时辰不早了。”雪皇抬手理了理冕服上的月光石,湛蓝色的裙摆随她起身的动作铺展开,金线绣的星纹在烛火下流转,“让朴水伺候你们安置吧。”她看向苒苒时,目光软得像融化的雪,“明日还要去玫瑰森林采集晨露,可不能贪睡。”
苒苒应声时,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白裙上的月晕纹,心里却忽然想起幼时去采露,银玥公子总背着她蹚过结薄冰的溪流,白袍下摆湿了大半也不肯放她下来。那时她趴在他背上数他发间的雪粒,数着数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总躺在自己的寝床上,枕边却摆着用晨露养着的玫瑰——是他冒着凉气替她采的。
“哥哥也早些歇息。”她抬头时,正好对上银玥公子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的温柔,比帐角琉璃盏的光还要暖。她忽然有些慌乱,转身时差点撞到朴水闵,熹黄色的衣裙擦过她的白裙,像两抹撞在一起的光。
朴水闵连忙扶住她,鬓边的流苏晃得更急了:“公主慢些。”她看了眼银玥公子,见他正望着苒苒的背影,眼底的情愫几乎要漫出来,便低眉顺目地垂下眼——这些年,她跟着公主,看了太多这样的眼神,像雪地里藏着的火种,看着清冷,实则滚烫。
银玥公子回过神时,廉贞王子正拍他的肩,语气温和:“去吧,别让你妹妹等急了。”他望着父亲温和的眉眼,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星象时说的话:“有些星子看着离得远,实则根脉相连,就像你和苒苒。”那时他不懂,如今望着帐角那盏琉璃灯,忽然就懂了。
苒苒坐在梳妆台前解发时,银玥公子正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他白袍的肩头还沾着雪星,见苒苒望过来,便把盒子递过去:“白日在茉莉花田丘拾的。”盒盖打开时,里面铺着银箔,放着几颗半透明的茉莉冰晶,是雪水裹着花瓣冻成的,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香。
“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苒苒的指尖触到冰晶,微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小时候她总爱收集这些自然凝成的冰花,银玥公子便每天去花田丘找,有时冻得手都红了,也会笑着说“找到了最好看的”。
“自然记得。”银玥公子看着她将冰晶放进琉璃盏,星子的蓝辉透过冰晶,在帐上投下细碎的茉莉影,“明日采晨露时,我给你做个冰花露盏。”他想说的其实是“我陪你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耳根又开始发烫。
苒苒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好啊,还要像去年那样,用竹篮装露水。”去年他们提着竹篮在玫瑰森林穿梭,他替她挡开带刺的花枝,白袍被勾出细痕也不在意,只问她“够不够”。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雪上。银玥公子走到窗边一看,竟是几只雪雀,正啄食庭院里残留的茉莉花瓣。它们羽毛白得像雪,翅尖却泛着玥星的银辉,是幻雪帝国特有的灵鸟,只在星月同辉的夜里出现。
“是雪雀。”他回头时,正见苒苒也凑了过来,发间的月纱被夜风吹得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冷香。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她伸出手,一只胆大的雪雀竟落在她的指尖,啄了啄她沾着冰晶的指腹。
“它们好像不怕人。”苒苒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白裙被夜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银玥公子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曜雪、玥星、灵鸟,都不及她此刻眼底的光。
雪皇站在廊下,看着暖阁里交叠的身影,廉贞王子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风凉了。”他望着那扇映着两道身影的窗,轻声道,“他们会好好的。”雪皇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盏悬在帐角的琉璃灯,灯影里,两抹身影挨得那样近,像两颗终于靠在一起的星子。
雪雀扑棱棱飞离窗台时,带起的雪沫落在银玥公子的白袍上,转瞬便融成了细小的水痕。他望着苒苒指尖残留的雀羽轻痕,忽然想起幼时在梧桐街捡到的那只断翅雪雀,是他们一起用星露喂活的。那时苒苒把雀儿藏在袖中,他则每日去寻最嫩的雪苔,直到雀儿能重新飞起来,他们在雪地里追着它跑,白袍与白裙搅在一起,像两朵并蒂的雪绒花。
“明日采晨露,或许能在溪边见到更多雪雀。”银玥公子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抬手替苒苒拂去发间的一片雪花,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两人都像被玥星的光烫了一下,同时缩回了手。
苒苒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裙上被雪雀翅膀扫过的地方,那里的月晕纹似乎更亮了些。“溪边的晨露最清,去年你用那里的露水泡的月光茶,甜得像蜜。”她记得那天他守在溪边,等第一缕晨光落在露水上才动手采集,白袍被晨雾打湿,却笑着说“这露水里有星子的味道”。
朴水闵端着热水进来时,正见银玥公子转身要走,便福了福身:“王子慢走,奴婢伺候公主安歇。”她将铜盆放在架上,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暖香——是她按苒苒的吩咐,在水里加了些安神的雪兰精油。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苒苒接过帕子,却没立刻擦脸,只是望着水面倒映的自己,发间的月纱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忽然想起方才银玥公子递木盒时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温柔,让她的心像被雪露浸过似的,又软又痒。
银玥公子走出暖阁时,正撞见廉贞王子站在回廊下。父亲的白色素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见他过来,便指了指天边的玥星:“你看,客星离玥星更近了。”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有些星子,一旦靠近,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银玥公子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夜空里,那颗新出现的客星果然与玥星相依相偎,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父亲是说……”他想问什么,却又觉得不必问,有些心意,就像这星轨,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雪皇不知何时也来了,湛蓝色的冕服在夜色里像片沉静的星空。她走到银玥公子身边,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傻孩子,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就不怕被雪埋了么?”她看着儿子耳尖泛红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廉贞王子也是这样,明明喜欢得紧,却只敢在星夜里偷偷看她。
“母后……”银玥公子的声音有些发涩,却没否认。他望着暖阁窗纸上苒苒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明日采晨露时,一定要告诉她,他不仅想陪她看遍曜雪玥星,还想陪她走过往后的每一个晨昏。
暖阁内,苒苒终于躺在了床上,帐角的琉璃盏还在发光,星子绕着茉莉冰晶旋转,将梦境都染成了淡淡的蓝。她闭上眼睛时,仿佛还能听见银玥公子的脚步声,像落在雪地上的星子,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上。
窗外,玥星与客星的光芒愈发璀璨,照亮了刃雪城的每一寸雪,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心底,那片只属于彼此的星空。
曜雪正以极缓的姿态漫过曦言宫的飞檐,每一片雪落都轻得像叹息,却在琉璃瓦上积起薄薄一层银白,将檐角的兽首雕饰衬得愈发清贵。玥星悬在穹顶中央,清辉如练,穿过雕花窗棂,在瑀彗大殿的金砖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雪尘,像被月光困住的星子。
苒苒立于殿中,白裙垂落如未融的雪,裙摆上绣的月纹在玥星下流转着淡银辉光。她指尖捻着一缕月纱,那纱是用晨露混着星丝织就的,轻得能被风卷走。檐外飘进的雪絮落在纱上,竟被纱线轻轻缠住,她手腕轻转,雪絮便顺着纱线蜿蜒成丝,渐渐凝为银白的线缕,细看之下,每根丝里都裹着细碎的雪光。
“这里该加一道辅星轨。”银玥公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一袭白袍如洗,袍角绣的北斗星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手中握着支星屑笔,笔杆是深海鲛骨磨成的,笔尖凝着细碎的星尘,触到银丝时,星尘便簌簌落下,在丝帕上晕开淡金色的轨迹。方才他站在殿门处看雪,见苒苒专注地缠雪成丝,眼底便漫起温柔的笑意——自小她做什么,他总忍不住想添上一笔,仿佛只有这样,才算完整。
苒苒偏头看他落笔,发丝垂落肩头,发间月纱与他白袍的银线轻轻相触。“记得幼时在暖阁,你也是这样,我用烛泪粘碎星,你总说‘该补颗伴星才好看’。”她指尖的银丝忽然顿了顿,眼底泛起怀念的涟漪。那年雪夜极冷,暖阁的炭火烧得正旺,她把收集了半月的碎星(其实是银玥公子用星辉凝的)倒在案上,用融化的烛泪一颗颗粘在竹篾灯架上,粘得歪歪扭扭,他却蹲在旁边,用指尖蘸着烛泪,替她补全那些缺角的星子,烛火映着他的侧脸,把白袍的影子投在墙上,和她的影子挨得极近。
银玥公子落笔的手微顿,星尘在丝帕上多落了几点,倒像凭空生出几颗微星。“你那时还哭鼻子,说烛泪粘不牢星子。”他抬眼时,玥星的光恰好落在他眸中,映得那片温柔愈发清晰,“我便用星砂混了烛泪,告诉你这样能粘到星子愿意留下为止。”他记得她破涕为笑时,眼尾沾着的泪珠,比灯上的星子还要亮。
“谁哭了?”苒苒轻哼一声,指尖却加快了缠雪的动作,银丝在丝帕上盘出个精巧的月轮,“明明是你笨,粘完星灯非要提着去雪地里跑,结果灯架撞在梧桐树上,碎了半盏星子。”那晚她气得把剩下的半盏星灯藏起来,却在他第二天用星轨重新编了个灯架送来时,偷偷把藏起的星子全倒了进去。
两人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冰雅泉的蓝色衣裙先探了进来,裙上绣着流转的冰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极了极北之地永不融化的冰川。她身后跟着沈卿,一袭白袍与银玥公子的样式不同,袍角绣着暗纹的鸿蒙紫气,行走时如携云雾,气质沉敛如深潭,唯有看向冰雅泉时,眼底才会泛起涟漪。
“这丝帕倒别致。”冰雅泉走到近前,指尖轻触丝帕上的星轨,蓝色衣袖拂过丝帕,带起一阵微凉的风,银丝上的雪光便晃了晃,“用雪絮缠丝,以星屑为墨,亏你们想得出来。”她语气里带着笑意,目光在两人相挨的身影上转了圈,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景致。
沈卿立于她身侧,目光落在丝帕中央的月轮上,声音温和如古玉相击:“倒让我想起当年在昆仑墟,你用冰棱刻星图,我以紫气为引,让星图在夜里发光的事。”他看向冰雅泉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那时你也像苒苒这般,总说要把星子的轨迹全刻下来。”
冰雅泉瞥他一眼,唇角却弯起:“是谁刻到一半,被雪埋了半截还不肯停手?”她指尖划过沈卿的白袍袖口,那里果然有块极淡的痕迹,是当年被冰棱划伤的,“还是我用冰蚕纱替你补的,你倒一直穿着。”
苒苒听着他们说话,忽然觉得手中的银丝烫了些,她转头看银玥公子,正见他也望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处,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原来不管是曦言宫的暖阁,还是昆仑墟的雪夜,有人相伴着缀星织月的滋味,竟是这样相似。银玥公子手中的星屑笔轻轻一顿,在辅星轨旁又添了颗极小的星,那星的位置,恰好对着月轮中心。
玥星的光忽然亮了几分,透过窗棂落在丝帕上,让那些银线与星轨都泛起流动的光,像一方被缩小的夜空。苒苒忽然觉得,这方丝帕或许永远织不完,就像她和他之间的星子故事,会随着每一场曜雪、每一次玥星高悬,一直延续下去。
冰雅泉的蓝色衣裙拂过殿内的冰纹地砖,带起一阵极淡的寒气,却被玥星的清辉中和得恰到好处。她俯身细看那方丝帕,指尖点在银玥公子刚添的小星上:“这星子的位置,倒像极了昆仑墟上空的‘伴月’。”她抬眼看向苒苒,眸中带着笑意,“传说那星子本是月神的碎片,为了追月,绕着月轨跑了亿万年。”
沈卿立在她身后,白袍上的鸿蒙紫气暗纹在玥星下流转,他闻言轻笑:“她倒是什么传说都记得。”他看向银玥公子,目光温和如春风拂过雪地,“当年我陪她寻‘伴月’,在雪地里守了七日,她冻得指尖发红,却非要亲手画下星轨,说要让这星子的执着留在纸上。”他顿了顿,看向苒苒,“你们这丝帕,倒有几分那星轨图的意思。”
银玥公子握着星屑笔的手微微收紧,白袍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那根系着小星石的银绳。“只是觉得……”他看向苒苒,见她正望着丝帕上的月轮出神,白裙的衣摆在地砖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与他的影子几乎交叠,“月轮旁总该有颗星才圆满。”这话他说得极轻,却像星子落在雪上,清晰地印在苒苒心里。
苒苒指尖的银丝忽然缠得紧了些,雪絮在丝里簌簌颤动,竟凝成了细小的雪花纹路。“小时候做星灯,你也总说‘多颗星才热闹’。”她记得那次暖阁的烛火忽明忽暗,他把最后一颗碎星粘在灯架最顶端,说“这是替你守着月神的星”,那时她不懂什么是守着,如今看着丝帕上那颗紧挨着月轮的小星,忽然就懂了。
“公主,该添些炭火了。”朴水闵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提着炭笼进来,熹黄色衣裙在冷色调的大殿里格外暖眼。见冰雅泉和沈卿也在,便福了福身,添炭时动作极轻,生怕扰了这星月般的静谧。炭火烧得旺了些,映得丝帕上的银星金轨都暖了几分。
冰雅泉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缕冰雾,冰雾落在丝帕旁,竟化作一面小小的冰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殿内景象,而是曦言宫的暖阁——幼时的苒苒正踮着脚,把碎星往竹篾灯架上粘,烛泪滴在她手背上,她却只顾着笑;旁边的银玥公子蹲在地上,用小刷子蘸着星砂,小心翼翼地补着灯架的缝隙,白袍上沾着烛泪,也笑得眉眼弯弯。
“这冰镜能照出最念的过往。”冰雅泉收回手,冰镜便化作细雪消散,“看来你们俩,心里都藏着同一片暖阁呢。”她看向沈卿,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昆仑墟的融雪,“就像我和他,总忘不了在雪地里画星轨的那七日。”
沈卿握住她的手,指尖相触时,冰雅泉蓝色衣裙上的冰纹忽然亮了亮:“有些回忆,就该像这星轨,刻得深些,才不会被雪埋了。”他的目光掠过银玥公子和苒苒相挨的肩头,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冰雅泉,在雪地里背靠背画星图,彼此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比炭火更暖。
银玥公子忽然拿起丝帕的一角,与苒苒握着银丝的手轻轻相碰:“还差最后几笔。”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指腹,像雪落在梅上,轻得发痒,“你来收尾?”
苒苒抬眸,正撞进他盛满玥星的眼底,那里的光比殿内所有的烛火都亮。她点了点头,指尖的银丝忽然加快流转,在月轮与小星之间缠出细密的网,网眼里落满星屑,像撒了把碎钻。
玥星的清辉恰好落在丝帕中央,那些银线金轨忽然活了过来,星子绕着月轮缓缓转动,竟与夜空的星图分毫不差。殿内一时静极,只有雪落檐角的轻响,和彼此心尖上,那点悄悄漾开的暖意。
丝帕上的星轨随玥星流转,忽然有颗小金星挣脱轨迹,沿着银线缓缓爬向月轮,所过之处,银丝上的雪絮竟簌簌发亮,像被唤醒的星子。苒苒看得入神,白裙的袖口垂落,扫过银玥公子握着笔的手,两人同时一颤,那小金星便在月轮边缘停住,化作一点凝而不散的光。
“倒是灵性。”冰雅泉的蓝色衣裙在烛火下泛着冰纹光泽,她指尖轻点那点金光,“这星子通了你们的气息,倒成了活物。”她想起当年在昆仑墟,沈卿为她刻的星图上,也有颗这样的活星,会随着她的心意变换位置,“有些物件,沾了两人的念想,就会生出灵智。”
沈卿的白袍拂过冰雅泉的裙角,带起一缕极淡的寒气,他望着那方丝帕,语气里带着笑意:“就像她当年非要用自己的发丝混着冰丝编星网,说这样能网住最亮的星。”他看向冰雅泉时,眼底的温柔漫得像化不开的雪,“结果网住的星子没几颗,倒把我的心网住了。”
冰雅泉轻哼一声,耳根却微微泛红:“谁要网你的心。”话虽如此,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沈卿白袍上的鸿蒙紫气暗纹——那是她亲手绣的,用了昆仑最珍贵的冰蚕金线。
银玥公子的目光落在苒苒发间的月纱上,那纱轻得像烟,是她十五岁生辰时,他用三千年的晨露混着星丝织的。“其实……”他忽然开口,星屑笔在丝帕边缘轻点,添了朵小小的雪花,“那年做星灯,我偷偷在烛泪里加了点星辉,所以那灯才能亮一整夜。”他一直没说,怕她说他耍小手段,可此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把所有藏着的心意都摊开。
苒苒的指尖顿在银丝上,雪絮在丝里轻轻颤动。“我说怎么那灯比别的亮呢。”她想起那晚星灯在雪地里摇晃,光透过烛泪,在她和他的影子上投下细碎的星点,“你还骗我说,是星子喜欢我,才多留了些光。”原来那些让她欢喜的瞬间,都藏着他不动声色的用心,像雪地里埋着的炭火,看着冷,实则烫得很。
朴水闵端来新沏的月光茶,茶盏是琉璃做的,里面浮着几片雪莲花瓣,在热水里缓缓舒展。“这茶是用今晨的雪露泡的,王子公主尝尝。”她放下茶盏时,瞥见丝帕上那点不肯动的金光,心里暗暗记下——明日得寻些更细的星砂来,好让公主和王子继续绣这丝帕。
玥星忽然被一缕薄云遮了半面,殿内的光便暗了些,唯有丝帕上的星轨依旧明亮。银玥公子拿起茶盏,递到苒苒面前,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指腹,像有电流淌过,两人都没说话,却听得见彼此的心跳,比殿外落雪的声音还要清晰。
“这茶里的雪莲花瓣,是哥哥前日在雪山顶采的吧。”苒苒捧着茶盏,暖意从掌心漫开,“我闻着有极北之地的寒气。”她记得他说过,雪山顶的雪莲沾着玥星的光,泡出的茶最是清甜。
银玥公子望着她唇边的茶沫,像沾了点雪,忍不住想替她拭去,手抬到半空又落下,只低声道:“你喜欢就好。”他看着丝帕上那朵刚绣的雪花,忽然觉得,往后的每一个雪夜,都该这样,她缠雪成丝,他缀星为轨,让这方丝帕,绣满他们共有的光阴。
薄云渐渐散去,玥星的清辉重新洒满大殿,丝帕上的小金星忽然动了,这一次,稳稳地落在了月轮中央,与那点金光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点融在月轮里的金光忽然漫开,顺着银线淌遍整方丝帕,将星轨都染成了暖黄色,像极了幼时暖阁里跳动的烛火。苒苒望着丝帕上渐渐清晰的光影,忽然认出那是暖阁的窗棂——雪夜的月光穿过窗格,在地上投下的纹路竟与此刻丝帕上的星轨重合,连窗台上那盆她养死过三次的雪兰,都在光里冒出了嫩芽。
“竟映出了往事。”冰雅泉的蓝色衣裙在这暖光里柔和了许多,她指尖划过丝帕边缘,那里的雪絮纹路忽然活了,簌簌落下虚拟的雪,“看来这丝帕是真接了你们的心意,连记忆都藏住了。”她转头看沈卿,眼底带着笑意,“像不像我们在昆仑墟埋的那坛雪酿?开坛时,竟飘出了当年酿酒时唱的歌谣。”
沈卿的白袍被暖光染成淡金,他握住冰雅泉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冰玉镯——那是用他们埋雪酿的坛子碎片做的。“那时你说,要把每个值得记的瞬间都封进酒里,百年后启封,就能再活一遍。”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如今看来,不必等百年,有心记着,瞬间也能成永恒。”
银玥公子的目光落在丝帕上那株虚拟的雪兰上,忽然轻笑:“她当年非要把雪兰放在烛火边,说这样长得快,结果烤焦了叶子,还哭着说是雪兰不喜欢她。”他记得自己偷偷换了株新的雪兰,告诉她是雪兰重生了,她信以为真,对着新雪兰说了半宿悄悄话,白裙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风都带着孩子气的软。
苒苒的脸颊在暖光里泛着粉,她抬手轻拍丝帕,虚拟的雪便停了,雪兰却依旧在光里摇曳。“还说我,”她瞪他一眼,眼尾的弧度却像月牙,“是谁趁我睡着,把烤焦的雪兰埋在月下,说要让月神替它超生?结果被冻得第二天打喷嚏,还嘴硬说是风吹的。”她那时其实没睡着,隔着帐子听他在雪地里挖坑,白袍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比任何摇篮曲都让人安心。
朴水闵刚换了新的炭火,见殿内光影奇幻,便悄悄退到廊下,熹黄色的衣裙在雪地里像颗小太阳。她知道,有些时刻,是不该有人打扰的,就像她无数次看到王子偷偷给公主的窗台上放新鲜的雪莲花,看到公主把王子的星轨图藏在枕下。
丝帕上的暖光忽然暗了暗,窗棂光影褪去,露出原本的星轨,只是那星轨间多了两道交缠的影子——是幼时的他和她,正蹲在暖阁里粘星灯,烛火在他们头顶跳,把影子投得老长。
“你看。”苒苒的指尖轻轻点着那两道影子,“那时你的袍子总拖在地上,我总说要替你缝短些。”
银玥公子望着那影子,忽然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像雪后的阳光。“现在不也一样。”他看着自己白袍的下摆,那里确实比寻常的袍子长些——是他故意的,因为她总爱踩着他的袍角走路,说这样就不会走散。
玥星的清辉透过飞檐,在丝帕上投下新的光斑,与那两道影子重叠。苒苒忽然觉得,这方丝帕就像个小小的宇宙,装着他们的过去,也盛着此刻的星月,或许还有……往后无数个雪夜的相伴。她偷偷抬眼,正撞见银玥公子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暖,比丝帕上的金光还要烫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