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雪玥星的回忆,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和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鉴赏音乐之音的高低。
曜雪玥星映照着广寒宫的琉璃瓦,嫦曦苒苒指尖轻拨冰弦,泠泠乐音似流萤漫舞,忽又陡然拔高如鹤唳九天。身侧银玥公子执玉笛相和,笛声初时低回如幽泉,转瞬便与琴音共攀青云,兄妹二人望着天际因乐声震颤而簌簌坠落的星辉,相视而笑——这天地间的音之高下,原是与心之所向同频共振的。
曜雪铺满瑶台时,嫦曦苒苒取下鬓边月魄凝成的玉梳,轻划空中便有清商流转,忽高如穿云裂石;银玥公子以星辉为弦,指动处宫调低回如深海潜龙,兄妹相视而笑,看那些跃动的音波在玥星映照下化作七彩光带,高者触到月轮,低者漫过云海,原是天地也在听这场高低之辩。
忆昔曜雪落满琼楼,嫦曦苒苒取月中桂木为笛,一吹则高音穿破云霭,直上九天;银玥公子拾阶前冰棱作箫,轻按便低音漫过玉阶,渗入地底。兄妹二人静听,见那些高低音波在玥星清辉里凝成玉珠,高音珠儿竟能攀上檐角风铃,低音珠儿却沉入阶下寒泉,倒成了天地间最别致的音之秤。
宇宙纪年里的某个星夜,曜雪玥星的清辉漫过幻雪帝国的每一寸疆土,从无垠海岸的浪尖到玫瑰森林的花瓣,自梧桐树街的叶隙至茉莉花田丘的花蕊,最终悉数拢入刃雪城幻雪城堡的轮廓里。碧雪寝宫的瑀彗大殿外,归渔居寝阁的飞檐沾着未化的曜雪,純玥楼的窗棂映着珺悦府的灯火,而此刻,珺悦府的白玉阶前,正落着今年第一场带着星辉的雪。
银玥公子立在阶上,一身白袍似融了满地曜雪,衣袂间绣着流转的银河纹路,随风微动时竟像有细碎星子从布纹里淌出来。他乌发用一根月白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眸比玥星更清亮——那是双总含着温和笑意的眼,此刻正落在阶下的妹妹身上。
嫦曦苒苒的白裙当真如雪,裙裾绣着半开的茉莉,走动时仿佛有落雪栖在花瓣上,又似有月华在褶皱里流转。她发间斜插一支珍珠步摇,珠串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叮咚声混着雪落的轻响,竟先一步染了几分乐韵。她指尖捏着一张冰弦琴,琴身是深海寒玉所制,在玥星下泛着冷润的光,琴弦则是用极北之地的冰蚕吐丝凝练而成,细如蛛丝,却能承住天地间最极致的音。
“哥哥你看,”苒苒的声音清软如浸了蜜的雪水,她指尖刚触到冰弦,便有一缕极细的乐音缠上她的指尖,“这弦总爱闹,稍一用力便要往天上跑。”说话间,她手腕轻转,冰弦被拨得急了些,那乐音陡然拔高,竟像化作一道银线,直直冲向夜空。玥星被这高音撞了下,竟颤了颤,洒下的清辉都碎成了星屑,顺着银线往下落,倒像是乐音在牵着星辉跳舞。
银玥公子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屑,星屑在他掌心化作一滴莹白的露,他望着妹妹笑,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你的琴音是要与曜雪争高呢。”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笛身是用梧桐街最老的那棵梧桐树心所制,上面还留着天然的年轮纹路,在月光下隐隐有金光流转。他将笛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初时极缓,像从茉莉花田丘的泥土里渗出来的,低低地绕着珺悦府的廊柱打了个转,又漫过阶前的积雪,在雪地里压出一圈圈浅淡的音纹。
苒苒侧耳听着,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哥哥这笛声,倒像是怕惊了地下的雪灵。”她指尖放缓,冰弦流出的乐音也低了些,与笛声缠在一处,在玥星的清辉里织成一张透明的网。网眼间,高音凝成的银蝶振翅欲飞,却被低音化作的玉露沾了翅尖;低音聚成的雾霭漫过脚踝,又被高音穿破个小孔,漏进几缕星辉来。
银玥公子停下吹奏,看着那些在音网里浮沉的光影,眼尾的笑意更深了些:“你听,高有高的去处,低有低的归处,原不必争个胜负。”他伸手拂过阶前的积雪,雪面竟映出乐音流动的轨迹,高音的轨迹如流星划破夜空,低音的轨迹似溪水绕着卵石。
苒苒跟着看向雪面,忽然轻笑出声,指尖再拨冰弦时,乐音忽高忽低,像在追逐银玥公子方才留下的笛音残影。她抬眼望向哥哥,眸子里盛着玥星的光:“可若不试试,怎知这天地能容得多高的音,又能藏得多低的韵呢?”说话间,她的琴音陡然拔到极致,竟震得珺悦府的琉璃瓦轻轻作响,而银玥公子也抬手按住玉笛的孔,笛声沉到极处,让阶下的积雪都颤了颤,似有什么东西在雪下轻轻应和。
雪还在下,玥星的光透过云层,将兄妹二人的身影拓在白玉阶上,白袍与白裙在雪地里几乎分不清,唯有偶尔飘起的衣袂,和着高低起伏的乐音,在曜雪玥星的回忆里,漾开一圈圈不会散去的涟漪。
曜雪越下越密,如揉碎的星子铺满珺悦府的飞檐,純玥楼的窗棂上凝了层薄冰,映得室内烛火都泛着冷光。嫦曦苒苒将月魄玉梳搁在案上,那玉梳刚离了指尖,梳齿间便飘出几缕残音,在暖炉的热气里打了个旋,竟化作半透明的音符,粘在银玥公子的白袍下摆。她眼尖瞧见,伸手去拈那音符,指尖刚触到,音符便"叮"地一声炸开,化作细碎的光粒落进她发间,白裙上的茉莉绣纹忽明忽暗,似在应和那消散的音波。
"妹妹这玉梳,倒比昨日更通灵了。"银玥公子抬手拂过袍角,袖中滑落半片冰晶,在空中转了三转,化作一支短箫。箫身上凝着未化的曜雪,他凑到唇边时,雪粒簌簌落在衣襟,竟顺着衣纹淌成细小的音阶。初声响起时,低得像埋在瑶台深处的古钟,震得归渔居的廊柱都轻颤,廊外茉莉花田丘的积雪里,忽然冒出无数淡紫色的花苞,花苞开合间,吐出与箫声同调的嗡鸣。
苒苒赤足踩在瑀彗大殿铺的白玉砖上,砖面倒映着她飘动的裙裾,像一朵盛开的雪莲。她忽然弯腰拾起案边一枚玥星石雕琢的棋子,往空中一抛,棋子坠下时,被她用指尖轻轻一点,顿时有清越的高音破空而出,比方才玉梳划出的音更高三分。朴水闵端着暖茶从门外进来,熹黄色裙裾扫过门槛,带起的风将那高音撞成三截,一截撞在殿顶的琉璃灯上,灯穗簌簌落了些金粉;一截钻进暖炉的烟道里,引得炉火烧得噼啪作响;最后一截竟穿破窗纸,飞到珺悦府外的梧桐树上,惊得栖在枝头的雪鸟振翅而起,鸣声竟与那截高音一般无二。
"公子快看!"朴水闵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指尖指着窗外,雪鸟群飞的轨迹在空中织成淡金色的网,网眼间浮动着高低不一的音粒,"这些鸟儿竟在学公主的调子呢。"
银玥公子停下吹箫,目光掠过窗外,忽尔转向殿内悬挂的冰帘。那冰帘是用极地万年寒冰凝成,帘珠相碰时本是清越的脆响,此刻被箫声余韵所染,竟透出沉沉的低音,像无数玉石在深海里相击。"鸟儿逐高,冰帘恋低,"他转头看向苒苒,眼睫上沾着从窗外飘进的雪沫,"原是万物各有偏爱。"
苒苒却摇了摇头,赤足往冰帘走去,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的气流让冰帘轻轻晃动。她伸出指尖,刚触到最下端的冰珠,那冰珠便化作高音迸出,震得冰帘整体一颤,所有帘珠同时鸣响,高音低音搅作一团,竟在殿中凝成一道半透明的音墙。音墙之上,有雪鸟衔着高音飞过,有冰鱼驮着低音游弋,高低交错处,忽有淡蓝色的光雾弥漫开来,闻着竟有珺悦府外玫瑰森林的甜香。
"哥哥闻见了吗?"苒苒侧过头,发间珍珠步摇轻轻碰撞,"高音裹着玫瑰香,低音带着雪水甜,混在一处,倒比单一的调子更有趣。"
此时廊外传来环佩叮当,雪皇雪曦身着湛蓝色冕服走进来,冕服上绣的日月星辰在烛火下流转着金光,她刚跨过门槛,殿内的音墙便自动分向两侧,像恭敬的侍者。"你们兄妹又在摆弄这些音声了,"她走到案边拿起那枚玥星石棋子,指尖轻抚过上面的星纹,"方才廉贞在雪地里打坐,说听见地底的冰脉都在跟着你们的调子唱和呢。"
廉贞王子随后走进来,白色素袍上沾着些雪痕,他笑着接过朴水闵递来的暖茶,"雪后说的是,我在碧雪寝宫后园掘雪时,冰面下的水流忽快忽慢,倒像是在应和银玥的箫声。"
银玥公子将短箫收入袖中,躬身向父母行礼时,白袍上的雪粒簌簌滑落,在地面拼出半阙乐谱。"不过是与妹妹玩闹,倒惊动了冰脉流水。"
苒苒却拉着雪皇的衣袖,指着音墙尚未散尽的光雾,"母后你看,高音能让雪鸟起舞,低音能让冰脉唱歌,它们原是在和天地说话呢。"雪皇低头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光,忽然抬手摘下自己冕旒上的一颗明珠,往音墙抛去,明珠穿过光雾时,竟被高低音割成无数碎光,落下来时,在地面拼出一朵会发光的茉莉花。
"既是说话,"雪皇握住苒苒的手,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她指尖的薄冰,"倒不如让这天地都来听听,我儿的琴声能高到什么去处,我儿的箫声能低到什么境界。"
银玥公子望着那朵发光的茉莉花,忽然拾起地上的冰晶短箫,这次未等吹奏,箫身上的曜雪便自行化作音符,在殿内盘旋起来。苒苒也重新握住那枚玥星石棋子,指尖微动间,高音如流星赶月,追着那些盘旋的音符而去。朴水闵捧着暖茶站在一旁,看着殿内光影流转,忽然觉得熹黄色裙裾上沾的雪粒,都在跟着音波轻轻跳动。
银玥公子指尖的星辉忽然凝作银丝,缠上苒苒悬在半空的玉梳,梳齿划过银丝的刹那,高音与低音猛地相撞,竟在殿中炸开漫天光屑。那些光屑落地时,化作无数半寸高的小人儿,身着彩衣,有的踮脚抬手似在攀高,有的屈膝埋首仿如探低,小人儿们张口时,各自吐出的音节在曜雪折射下,凝成赤橙黄绿的音柱,将珺悦府的穹顶染得如打翻了星河。
“这倒奇了。”苒苒赤足踩过光屑,白裙扫过处,那些探低的小人儿便顺着裙纹往上爬,爬到腰间时忽然化作高音,惊得她鬓边珍珠步摇叮当作响。朴水闵捧着刚温好的花蜜露进来,熹黄色裙摆被门边涌进的寒风掀起一角,竟有几个攀高的小人儿跌进她的袖中,引得她手腕一颤,蜜露溅在案几上,晕开的水痕里浮出细碎的音符,与殿中音柱交相辉映。
廉贞王子正倚着廊柱看雪,素白袍角沾着的雪粒被殿内暖意烘化,顺着衣纹淌成细流,流到地面时,恰与银玥公子脚边的低音小人儿相遇,细流忽被震得跃起,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水幕,将高低音柱的影子拓在上面,倒像幅流动的音谱。“陛下您看,”他转头对雪皇笑道,冕服上的星辰纹在水幕反光中忽明忽暗,“这谱子倒比藏书阁里的古谱更鲜活。”
雪皇指尖轻叩案几,湛蓝色袖摆拂过那盏琉璃灯,灯芯忽然爆出三朵金焰,焰光中浮现金色的音波,竟比苒苒的高音更清亮几分。“鲜活是鲜活,”她目光掠过那些在音柱间穿梭的小人儿,“只是少了些牵系。”话音未落,银玥公子忽然抬手将星辉银丝缠上苒苒的玉梳,两人物什相触处,高音小人儿与低音小人儿忽然手拉手转起圈来,转着转着便融作一团,化作既不清高也不沉低的暖光,漫过众人脚踝时,竟带着归渔居后院梅蕊的清香。
苒苒低头看着脚踝边流动的暖光,忽然笑出声:“原是要这样缠在一处才好。”她抬手将玉梳往银玥公子手边送了送,梳齿与银丝相磨的声响里,殿外忽然飘来无数雪蝶,蝶翼上沾着玥星的清辉,有的追着高音柱飞,有的绕着低音柱舞,待暖光漫出殿门时,所有雪蝶忽然聚作一团,化作半轮彩虹,架在珺悦府与玫瑰森林之间,彩虹上浮动的音符,竟与方才小人儿们的吟唱一般无二。
朴水闵指着彩虹惊呼时,袖中的小人儿忽然钻出,顺着她的指尖爬到窗棂上,对着彩虹张开嘴,彩虹上便有一道音波飞射而来,撞在小人儿身上,竟让它长高一寸,身上彩衣也添了几分莹白。“它竟在长呢。”朴水闵睁大了眼,看着那小人儿又对着音波张口,而银玥公子与苒苒相视而笑的瞬间,两人周身忽然泛起淡银色的光晕,光晕里,玉梳与星辉银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相融,分不清哪处是梳齿,哪处是银丝,只余连绵不断的乐声,既穿得破珺悦府的琉璃顶,也渗得进归渔居的青石缝,在曜雪与玥星的凝视里,漫向更远的雪地。
琼楼飞檐上的积雪被风卷着落下,砸在阶前冰棱上,溅起的冰屑里忽然浮现金色的音纹。银玥公子正将新折的冰棱凑到唇边,那音纹便顺着箫身往上爬,待他吹奏时,低音漫过玉阶的速度竟快了三分,沉入寒泉的珠儿也多了些,在泉底铺成半透明的玉床,床榻间忽有幽蓝的光丝游弋,细看竟与箫声同调。
苒苒握着月中桂木笛,指尖刚触到笛孔,檐角风铃便叮当作响,高音珠儿攀得更急,有的竟顺着铃绳滑下来,在她白裙上滚出细碎的光痕。“哥哥这箫声,倒像是在泉底藏了些秘密。”她侧耳听着寒泉里偶尔浮起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泄出一丝比箫声更低的嗡鸣,“你听,泉下还有更低的音呢。”
话音未落,琼楼转角忽然转出一抹黑色裙裾,风倩白立在廊下,黑袍上绣的天蝎座星图在玥星清辉里泛着暗紫的光,她赤足踩在积雪上,雪粒竟在她脚边凝成细小的冰晶,冰晶相碰的声响,不高不低,恰好卡在笛音与箫音之间。“两位殿下的雅兴,倒惊动了这泉底的老东西。”她抬手拂过鬓边银饰,饰件相撞的余韵里,寒泉忽然翻涌起来,那些玉珠被搅得跳起,高音珠儿撞上低空的玥星光束,化作漫天星火;低音珠儿沉入翻涌的泉眼,竟托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无数身着古装的人影,正随着高低音波起舞。
银玥公子停下吹箫,目光落在水镜上:“风倩白女王怎会在此?”黑袍扫过廊柱的刹那,水镜里的人影忽然转向他们,其中一人的白袍竟与银玥公子身上的一般无二,那人抬手时,镜中也浮起冰棱箫,吹奏的曲调竟与方才的低音分毫不差。
苒苒握着桂木笛的手紧了紧,白裙上的光痕忽明忽暗:“这镜中人与哥哥竟如此相像。”她抬笛吹奏,高音珠儿纷纷撞向水镜,镜中立刻有位白衣女子执笛相和,衣袂飘飘间,竟与苒苒有七分相似。
“这是曜雪玥星的旧忆。”风倩白走到泉边,指尖轻点水面,水镜里的人影忽然加快了动作,高低音波在镜中凝成红绳,将镜中男女的手腕缠在一处,“当年他们也在此处辩音,只是辩着辩着,高音珠儿与低音珠儿便缠成了同心结。”
朴水闵不知何时端着暖炉立在廊下,熹黄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恰好盖住水镜边缘溢出的一缕光丝,光丝顺着她的裙纹往上爬,在她袖口凝成半颗同心结,与镜中红绳一般模样。“公主你看!”她举着袖口惊呼时,银玥公子忽然将冰棱箫往苒苒的桂木笛上靠了靠,两物相触处,空中的星火与泉底的玉珠忽然聚作一团,化作颗双色珠子,一半莹白如玥星,一半幽蓝如风倩白的黑袍,珠子悬在水镜上方,忽明忽暗,竟与两人的呼吸同频。
风倩白看着那颗珠子轻笑:“原是天定的牵系,躲不掉的。”她转身欲走,黑袍扫过冰棱时,箫身忽然浮现出一行小字,银玥公子凑近一看,竟是用星砂写就的“同频”二字,字迹刚映入眼帘,双色珠子忽然炸开,化作无数光丝,一半缠上他的白袍,一半绕上苒苒的笛身,光丝相缠处,高低音波忽然融作一曲,既穿得破琼楼的飞檐,也渗得进泉底的石缝,连风倩白远去的黑袍角,都沾了几缕跳跃的音符。
苒苒低头看着缠在笛身上的光丝,忽然抬手碰了碰银玥公子袖上的光丝,两缕光丝相触的瞬间,水镜里的人影忽然相视而笑,他们身上的衣袍同时亮起,与现实中两人的衣饰交相辉映,镜内外的曲调合二为一,让琼楼的积雪都跟着轻轻摇晃,晃落的雪粒里,竟裹着若有似无的心跳声,与那融作一团的乐声,在玥星的凝视下,慢慢渗进琼楼的每一块砖缝里。
光丝缠上笛箫的刹那,琼楼檐角的风铃忽然转了方向,铃舌不再追着高音珠儿震颤,反倒垂向寒泉,与沉在水底的低音珠儿共鸣。银玥公子袖上的光丝忽被一股力牵引,竟顺着袍角往苒苒手边爬,爬到桂木笛第三孔时,笛身忽然爆出淡金色的光,将玥星的清辉染成暖黄,那些曾穿破云霭的高音,此刻竟带着蜜糖般的温软,漫过风倩白留下的黑袍残影。
“这调子怎的变了?”苒苒低头看笛,白裙上的雪粒被暖光烘化,在裙褶里积成细小的水洼,水洼中映出的高音珠儿,不再急着往天上窜,反倒围着银玥公子的冰棱箫打转,像群恋着蜜糖的蜂。风倩白尚未走远的声音从廊外飘来,带着星砂摩擦般的质感:“变了才好,总悬在天上或埋在地下,哪有缠在一处实在。”话音落时,寒泉水镜里的人影忽然相拥,他们手中的笛箫化作一道光带,竟穿透水镜,缠上现实中苒苒与银玥公子相触的笛箫,镜内外的光带交叠处,浮出无数细小的同心结,结绳上绣的音符,正是方才高低相融的调子。
朴水闵捧着暖炉从归渔居赶来,熹黄色裙裾扫过琼楼门槛时,那些同心结忽然纷纷坠落,落在她的裙摆上,竟化作一朵朵会唱歌的茉莉,歌声里混着苒苒的笛音与银玥公子的箫声,唱得她鬓边簪花也微微颤动。“公主,公子,”她踮脚指着水镜,镜中相拥的人影正转身走向一片星海,他们的衣袍在星海里飘展,白袍与白裙渐渐融成一片,“他们要往哪里去?”
银玥公子的指尖顺着光带往水镜探去,指尖刚触到镜面,镜中星海忽然翻涌,有无数星子飞出,落在他的白袍上,化作与光带同色的星纹。“许是去该去的地方。”他转头看向苒苒,目光落在她握着笛的手上,那只手的指尖泛着与光带相同的暖黄,“就像这高低音,总要找到相契的频率。”苒苒抬眸时,恰好撞上他的目光,两束目光相触处,空中忽然凝出半朵冰晶玫瑰,花瓣上浮动的音波,一半是穿云的高音,一半是入地的低音,合在一起,竟让花瓣缓缓舒展,露出中间金色的花蕊,花蕊里卧着的,正是方才那颗双色珠子化作的光丝。
寒泉的水忽然静了,水底的玉珠不再翻涌,反倒齐齐浮起,在水面拼出“相守”二字,字痕里渗出的光,与冰晶玫瑰的光交相辉映。苒苒忽然抬手将桂木笛递到银玥公子唇边,自己则握住他执箫的手,两人合力吹奏时,高音与低音再也分不清彼此,只化作一股绵长的暖流,漫过琼楼的每一寸白玉阶,漫过寒泉的每一滴清水,漫过朴水闵裙摆上唱歌的茉莉,一直漫到玥星的光晕里,让那轮清冷的星辰,也透出几分暖黄的笑意。
那半朵冰晶玫瑰彻底舒展时,琼楼的琉璃瓦忽然渗出细碎的光,顺着檐角往下淌,在玉阶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浮动的音波,竟与苒苒和银玥公子吹奏的曲调丝毫不差。银玥公子握着冰棱箫的手微微收紧,白袍上的星纹忽明忽暗,他侧目看向苒苒,见她白裙上的茉莉绣纹正随着笛音轻轻起伏,像被暖风拂过的花田。
“这溪流竟在跟着我们的调子走。”苒苒的笛音稍顿,溪流便在玉阶上打了个旋,待她续上吹奏,溪流又乖乖往前淌,淌到寒泉边时,忽然化作无数光丝,缠上水面“相守”二字,字痕被光丝填满的刹那,寒泉深处传来沉闷的嗡鸣,似有什么古老的东西正在苏醒。
风倩白的黑袍再次出现在廊外,这次她手中多了只星砂编织的锦囊,锦囊打开的瞬间,里面飞出无数银色的细线,线的一端系着高音珠儿,一端系着低音珠儿,将那些还在盘旋的珠儿一一牵起,往冰晶玫瑰的方向拉。“醒了才好,”她抖了抖锦囊,里面漏出几颗星子,落在玫瑰花瓣上,“这曜雪玥星的回忆里,总要有个能记取的物件。”
银玥公子看着那些被细线牵起的珠儿在玫瑰周围打转,忽然抬手碰了碰苒苒的笛身:“妹妹觉得,这玫瑰能开多久?”他的指尖带着箫音的余温,触得苒苒的指尖微微一颤,笛音便高了半分,惊得那些珠儿纷纷撞向玫瑰,撞一下,花瓣便舒展一分,撞得急了,竟有金色的花粉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衣袍上,化作永不褪色的音纹。
“或许能开很久。”苒苒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白裙与银玥公子的白袍上,那些音纹正在慢慢靠近,高音纹与低音纹相触的地方,浮出细小的同心结,与朴水闵裙摆上的茉莉唱和着同一支调子。朴水闵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裙摆上的茉莉摘下,想放进锦囊里,那些茉莉却忽然化作光粒,钻进她的袖中,引得她袖中传出细碎的歌声,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寒泉水镜里的人影已经走到星海深处,他们转身回望时,手中忽然抛出两颗珠子,一颗亮如玥星,一颗沉如寒泉,恰好落在苒苒与银玥公子脚边。苒苒弯腰拾起亮珠,珠儿在她掌心化作半支笛,与她手中的桂木笛严丝合缝;银玥公子拾起沉珠,珠儿化作半支箫,与他的冰棱箫完美拼接。两人物什合一的瞬间,冰晶玫瑰忽然完全绽放,花心吐出一枚莹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的,正是两人此刻吹奏的曲调。
“这玉佩……”苒苒刚要伸手去取,玉佩忽然自行飞到两人中间,悬在半空,映出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映出的影像里,白袍与白裙交叠在一处,竟分不清谁是谁的衣袂。风倩白收起锦囊转身离去,黑袍扫过廊柱的声响里,带着一句若有似无的话:“分那么清做什么。”
玉阶上的溪流还在淌,冰晶玫瑰还在开,朴水闵袖中的歌声还在唱,而苒苒与银玥公子手中的笛箫,正吹奏着越来越绵长的曲调,那曲调里,有穿云的高亢,有入地的深沉,更有缠在一处的温软,漫过琼楼,漫过曜雪,漫过玥星的清辉,往回忆更深的地方去了。
曲调漫过琼楼飞檐时,檐角风铃忽然倒转,铃舌不再敲击铃身,反倒化作一支细小的笔,蘸着玥星的清辉,在虚空里书写起来。写的不是字,而是流动的音谱,高音处如流星划空,拖着长长的光尾;低音处似深潭投石,漾开层层涟漪。苒苒抬笛相和,那些光尾便纷纷缠上笛身,绕得密了,竟在桂木笛上凝成半圈银纹,纹路上嵌着的星砂,与银玥公子白袍上的星纹一般无二。
“这铃舌倒成了好记谱的。”银玥公子的箫声低了些,虚空音谱的涟漪便漫得更广,漫过风倩白留下的黑袍残影时,那残影忽然动了,袍角扫过音谱,竟将高音光尾与低音涟漪一一牵起,打成一个个活结,结子悬在半空,风一吹便轻轻旋转,转出的调子,正是两人此刻合奏的韵律。朴水闵从袖中摸出方才茉莉化作的光粒,小心翼翼地往活结里放,光粒落进结子的刹那,结子忽然胀大,化作一个个小小的铃铛,铃铛里传出的,竟是苒苒与银玥公子儿时的笑声,混着初学音律时的生涩调子。
“是我们在归渔居学吹叶笛的时候!”苒苒的笛音忽高,惊得那些铃铛纷纷摇晃,摇落的音波里,浮现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茉莉花田丘边,白袍童子举着冰棱教白裙女童吹奏,女童吹得急了,高音刺破云层,惊飞一群雪鸟;吹得慢了,低音沉进泥土,引得田鼠探出脑袋。银玥公子看着那些小身影,箫声忽然软了,软得像春日融雪:“那时你总说,高音能让雪鸟带信给玥星。”
风倩白不知何时立在寒泉边,星砂锦囊正对着水镜,镜中相拥的人影已走进星海深处,他们的脚下忽然开出无数冰晶玫瑰,每朵玫瑰都托着一颗音珠,高音珠儿照亮他们的前路,低音珠儿稳固他们的脚步。“带信给玥星,不如刻进星核里。”她将锦囊往空中一抛,锦囊化作一张巨网,网住虚空音谱与所有铃铛,往玥星的方向飞去,网眼间漏出的音波,在琼楼与星空之间织成一道光桥,桥上浮动的,正是那两个学吹叶笛的小身影。
苒苒忽然握紧银玥公子执箫的手,笛声与箫声同时拔高又沉落,像在模仿儿时的生涩,又像在诉说此刻的相融。他们相握的手下方,地面忽然裂开一道细缝,缝中涌出无数莹白的光丝,缠上两人的手腕,光丝上绣着的音符,从生涩到纯熟,从高低相辩到相融相契,一路织向光桥尽头。朴水闵看着那道细缝,忽然发现缝中渗出的光丝,正与自己袖中歌声的频率渐渐相合,她忍不住跟着哼起调子,哼着哼着,竟有眼泪滑落,泪珠坠在地上,化作会跳动的音粒,顺着光丝往光桥跑去。
寒泉水镜里的冰晶玫瑰忽然齐齐转向琼楼,花瓣上的音珠同时炸裂,化作漫天光雨,落在苒苒与银玥公子的笛箫上,笛身与箫身忽然泛起柔光,合二为一,化作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笛,笛身上,高音纹与低音纹交缠成环,环环相扣,恰如无数同心结。风倩白看着那支玉笛,黑袍上的天蝎座星图忽然亮起:“这才是曜雪玥星该有的乐器。”
玉笛悬在两人相握的手中,自动发出清越的乐声,既穿得破九天云霭,也渗得进万里寒泉,乐声漫过琼楼的曜雪,漫过玥星的清辉,漫过所有流动的回忆,往更深的时光里去了。
玉笛悬在半空自行吹奏时,琼楼的每一片琉璃瓦都开始震颤,震落的雪粒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音符,随着乐声旋转。苒苒望着那些音符,忽然发现它们在银玥公子的白袍上拼出半阙词,词意朦胧,似在说月下相逢;而自己的白裙上,另一半阙词正随着笛音慢慢浮现,合在一起,恰是一整首关于相守的旧词。
“是父皇藏在《雪韵词》里的那首。”银玥公子的指尖拂过袍上的词,箫音的余韵还残留在指腹,触得那些字迹微微发亮。他记得廉贞王子曾说,这首词是当年写给雪皇的,写词时,雪皇正以高音唱和,他以低音相和,高低相融处,竟让藏书阁的古籍都长出了新叶。苒苒的指尖跟着抚过裙上的词,笛音忽然柔了,柔得像雪皇冕服上流动的星河:“原来父皇母后,也曾这样辩过音的高低。”
风倩白的星砂锦囊从光桥那头飘回,落在寒泉水镜上,镜中星海忽然翻涌,那些冰晶玫瑰托着的音珠纷纷飞起,穿过水镜落在琼楼,高音珠儿撞在玉笛上,化作笛身上流转的光纹;低音珠儿滚到两人脚边,钻进石缝里,引得整座琼楼都轻轻共鸣,像是有无数声音在跟着哼唱那首《雪韵词》。朴水闵蹲下身,耳朵贴着地面听,听着听着忽然笑了:“是珺悦府的地砖在唱,还有归渔居的窗棂,连茉莉花田丘的泥土都在应和呢。”
银玥公子忽然抬手,将半支箫与苒苒的半支笛再次相触,两物相契处,玉笛发出的乐声忽然分作两股,一股顺着光桥往玥星飞去,在星核上刻下那首《雪韵词》;一股沉入寒泉深处,在泉底的岩石上拓下两人此刻的身影。风倩白看着星核上渐渐清晰的词痕,黑袍上的天蝎座星图忽明忽暗:“刻得深些才好,免得被时光磨平了。”她转身时,袍角扫过寒泉,泉面忽然结出薄冰,冰上倒映着苒苒与银玥公子相握的手,手影周围,无数细小的同心结正在慢慢成形,结绳上的音符,正是那首词的韵律。
苒苒忽然靠得银玥公子近了些,白裙与白袍相触的地方,飞起无数细小的光蝶,蝶翼上印着高低音波的轨迹,飞过高处时,轨迹如词中的“上穷碧落下黄泉”;飞过低处时,轨迹似“两处茫茫皆不见”,飞着飞着,忽然都停在玉笛上,化作笛身最璀璨的光纹。“哥哥你听,”她的声音混在乐声里,“连蝴蝶都知道,高低原是一体的。”
银玥公子低头看着她,眼睫上沾着的雪粒被乐声烘化,化作细小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水珠炸开的瞬间,玉笛的乐声忽然拔高又沉落,像在回应那句“一体”,乐声漫过琼楼的每一寸角落,漫过光桥,漫过玥星的清辉,往更长远的时光里去了,而那些刻在星核与泉底的痕迹,正随着乐声,一点点变得更加清晰。
玉笛的乐声在星核与泉底刻下痕迹的刹那,琼楼外的玫瑰森林忽然飘来无数花瓣,红的、粉的、白的,在空中打着旋儿,被音波托着往玉笛飞去。高音托着的花瓣落在笛身光纹处,化作点点胭脂色;低音托着的花瓣坠在两人肩头,化作细碎的雪绒,抖落时,竟带着玫瑰与雪的混合香气。
苒苒抬手接住一片粉瓣,花瓣在她掌心化作半颗心形的玉,玉上刻着高音谱号;银玥公子接住一片白瓣,化作半颗心形的玉,刻着低音谱号,两玉相拼,恰好合成一颗完整的心,心尖处浮出的音符,正是那首《雪韵词》的起调。“倒比藏书阁的同心玉更巧些。”她的指尖划过玉面,高音谱号忽然亮起,映得银玥公子眼中也泛起光,他握着玉的手紧了紧,低音谱号随之亮起,两道光在掌心交织,化作一道光带,缠上那支悬浮的玉笛。
风倩白的星砂锦囊忽然剧烈晃动,从里面滚出一枚黑色的星石,星石落地的瞬间,琼楼所有的音波都静止了,连飘落的花瓣都悬在空中。“这是天蝎座的镇星石,”她弯腰拾起星石,黑袍上的星图与星石共鸣,“能定住最纷乱的音,也能映出最真切的心。”她将星石往两人中间一抛,星石悬在半空,忽然裂开,里面没有石核,只有两面小小的镜,一面映着苒苒,镜中她的白裙上,高音珠儿正围着银玥公子的白袍打转;一面映着银玥公子,镜中他的白袍上,低音珠儿正恋着苒苒的白裙。
“原来镜里是这样的。”苒苒看着镜中的景象,笛音忽然带了羞赧,引得那些悬在空中的花瓣纷纷坠落,落在镜面上,化作一层薄薄的光雾。银玥公子的箫音也低了,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看着镜中相缠的珠儿,忽然明白,那些年辩音的高低,原是在找能与彼此相融的频率。朴水闵捧着暖炉站在廊下,看着星石镜里的影像,忽然捂住嘴笑,笑出的声音里,竟也带着高低相融的调子,引得归渔居的梅树落了些花瓣,飘进殿来,落在星石镜上,与那些光雾缠成一团。
寒泉水镜里的人影已经走到星海尽头,他们转身时,手中的笛箫忽然化作两颗星辰,一颗亮如玥星,一颗沉如寒泉,正是苒苒与银玥公子掌心的那两颗心形玉。两颗星辰在星海里相绕,划出的轨迹,与琼楼光带的轨迹分毫不差。风倩白看着那轨迹,忽然收起星砂锦囊:“轨迹重合了,便不会再偏了。”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像被风吹散的星砂,“记得常让这玉笛吹吹,免得星核与泉底的刻痕寂寞。”
星石镜忽然合上,变回黑色的星石,落在玉笛上,化作笛尾的一颗坠子。玉笛重新发出乐声,这次不再分高低,只化作一股绵长的暖流,漫过静止后又流动的花瓣,漫过掌心相触的两颗心玉,漫过朴水闵带笑的歌声,往曜雪玥星更深的回忆里去了,而那些刻在星核与泉底的痕迹,正随着乐声,一点点长出新的光纹。
玉笛尾端的星石坠子忽然发烫,烫得苒苒与银玥公子同时松手,玉笛便悬在半空自行旋转,转出的音波在琼楼地面画出无数同心圆,圈住那些散落的音珠。高音珠儿在圈心凝成一朵光花,花瓣层层叠叠,每一层都刻着苒苒的笛音;低音珠儿在外圈织成一道光环,环纹里嵌着银玥公子的箫声,光花与光环相触的刹那,琼楼的穹顶忽然变得透明,能看见玥星正在微微震颤,星核上刻着的《雪韵词》正发出淡金色的光。
“玥星在应和呢。”苒苒仰着头,白裙被上升的气流掀起,裙上的《雪韵词》字迹忽然飞起,往穹顶飞去,与星核上的词痕合二为一。银玥公子跟着抬头,白袍上的字迹也随之飞起,他忽然想起儿时在碧雪寝宫,雪皇曾指着玥星说,那是曜雪玥星的心脏,能记住所有重要的声音。此刻那颗心脏正在共鸣,共鸣声里,他听见了自己的箫音,听见了苒苒的笛音,还听见了两人相握时,指尖传来的细微心跳。
风倩白的镇星石坠子忽然从玉笛上脱落,坠向寒泉水镜,镜中星海尽头的两颗星辰忽然爆发出强光,光透过水镜落在琼楼,将光花与光环照得愈发璀璨。“强光能留影,”她的声音从光里传来,像隔着一层水幕,“留得清些,日后回忆起来,才不会模糊。”光里忽然浮出无数影像,有两人初学音律时的笨拙,有在茉莉花田丘辩音的争执,还有此刻相视而笑的温柔,所有影像都被强光拓在琼楼的地砖上,拓得那样深,连玉笛的乐声都穿不透。
朴水闵蹲下身,用指尖摸着地砖上的影像,指尖沾到的光屑忽然化作一支小小的叶笛,她放在唇边一吹,吹出的调子竟与玉笛的乐声一模一样。“公子教我的第一支曲子!”她惊喜地抬头,却见苒苒与银玥公子的手又握在了一起,他们掌心的两颗心形玉正在慢慢相融,融成一块通体莹白的玉,玉上的高低音谱号缠成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
银玥公子看着那块玉,忽然低头对苒苒笑道:“以后辩音,怕是要共用这一块玉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箫音的温厚,听得苒苒的耳尖微微发红,她刚要开口,玉笛的乐声忽然拔高,高得穿破了穹顶,往更深的宇宙飞去,而同时,另一股乐声沉得更低,沉入了曜雪玥星的地心,引得整个冰雪大陆都轻轻摇晃,玫瑰森林的花瓣落得更急,梧桐树街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高低相融的乐声鼓掌。
风倩白的黑袍最后一次出现在廊外,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对着玉笛的方向轻轻一拂,拂过的风里,带着天蝎座星砂的气息,将琼楼所有的音波都染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光。然后她的身影便渐渐淡了,像融进了曜雪的光里,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余音:“记着就好,记着就好。”
玉笛还在旋转,光花与光环还在交辉,地砖上的影像还在闪烁,苒苒与银玥公子相握的手心里,那块相融的玉正在发烫,烫得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曜雪玥星的回忆里,随着高低相融的乐声,慢慢跳动。
那发烫的玉忽然从掌心浮起,悬在玉笛下方,随着乐声轻轻旋转。旋转间,玉里渗出无数光丝,一头扎进琼楼地砖的影像里,一头缠上穹顶外的玥星,将所有回忆与共鸣都串在了一起。苒苒望着那些光丝,忽然发现它们在编织一张网,网住了飘落的玫瑰花瓣,网住了朴水闵叶笛的调子,还网住了银玥公子眸子里的光。
“这网能网住多久?”她轻声问,指尖顺着光丝往上爬,触到玉笛的刹那,乐声忽然分出无数细流,流进幻雪帝国的每一寸土地——流到无垠海岸,浪涛便跟着打节拍;流到玫瑰森林,花苞便提前绽放;流到茉莉花田丘,泥土里竟长出会唱歌的藤蔓,藤蔓上结的果实,每颗都印着高低相融的音符。
银玥公子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光丝传向四面八方:“网到玥星不再震颤,网到寒泉不再翻涌。”他的话音刚落,寒泉水镜里的两颗星辰忽然化作两道光,一道钻进玉笛,一道融进那块玉,玉笛的乐声便愈发绵长,绵长到像是能贯穿过去与未来。朴水闵举着叶笛追着光丝跑,跑过归渔居,跑过純玥楼,跑过珺悦府的每一寸角落,她的熹黄色裙裾扫过之处,光丝便开出细碎的花,花心里藏着的,正是那句被重复了无数次的“高低原是一体”。
玥星的震颤渐渐平缓,星核上的《雪韵词》却愈发明亮,亮得像要化作一颗新的星辰。琼楼地砖上的影像开始流动,初学音律的孩童慢慢长高,辩音争执的少年渐渐温柔,最后定格在两人相握的身影上,与寒泉底拓下的身影慢慢重合。风倩白留下的星砂气息还在弥漫,将这所有的画面都镀上一层永恒的光,仿佛在说,只要曜雪还落,玥星还明,这段回忆便永远不会褪色。
玉笛的乐声终于渐渐轻了,轻得像飘落的最后一片雪,却又清晰得能让每一粒星砂都听见。苒苒与银玥公子相视而笑,掌心的玉慢慢落回手中,不再发烫,只余温润,像藏了一整个宇宙的暖意。他们知道,这场关于音之高低的鉴赏,从来不是辩出胜负,而是找到彼此——找到那个能让高音有归处,低音有回响,让所有回忆都能安稳存放的人。
而琼楼外,玫瑰森林的花瓣还在落,梧桐树街的树叶还在响,茉莉花田丘的藤蔓还在唱,所有的声音都缠着玉笛的余韵,在曜雪玥星的怀抱里,慢慢酿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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