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他望着阶下妹妹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纯白色背影,喉间滚出半声低叹——纵是将那句“对不住”说得再恳切,终究也成不了牵衣执手的缠绵,反倒像檐角断了线的雨,落得越急,越显生分。
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她望着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转身时扬起的素白衣袂,指尖攥皱了袖角——那句压在舌尖的“是我唐突了”纵是说得再轻软,终究也成不了抵额相抵的缠绵,倒像案头燃尽的香,余烟绕得再久,也暖不透那层隔了心的凉。
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他捏着那方染了墨痕的锦帕,喉间那句“前日是我失言”盘桓许久,终究还是散在风里——纵是把歉意说得分明,又怎能化作廊下并肩的缠绵?不过是让那层早已隔了心的纱,又蒙了层化不开的霜。
宇宙纪年流转至星轨交错的第七个轮回,曜雪玥星的冰雪大陆正浸在极夜将尽的微光里。刃雪城的琉璃穹顶折射着玫瑰森林边缘初融的冰晶,茉莉花田丘上积了亿万年的雪层开始泛出淡淡的虹彩,无垠海岸的浪涛拍打着黑曜石礁石,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转瞬即逝的星屑。
幻雪城堡的瑀彗大殿内,十二根盘龙玉柱托着缀满夜明珠的穹顶,地砖是北极深海寒玉铺就,脚踩上去便有袅袅白雾从缝隙中漫出。曦风王子银玥公子立在九级白玉阶上,月白锦袍上用银线绣着极鼠图腾,图腾的眼眸处缀着两颗细小的北斗星砂,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流转着冷光。他身侧的倾如正将一枚暖玉棋子落在冰纹棋盘上,司音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侍仆徐谦垂手立在三步外,眼观鼻鼻观心。阶下的丹顶鹤王子们敛着羽翼,衷一情颈间的红冠因殿内凝滞的气息微微颤动,衷一怀用喙轻轻梳理着右翼的翎羽,唯有衷一愫始终望着殿下那抹纯白的身影。
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背对着白玉阶,白裙如雪的裙摆在寒玉地砖上铺开,裙角绣着的北斗七星图腾被夜明珠的光映得仿佛在缓缓转动。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一支白玉簪子斜插在发间,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随着她极轻的呼吸微微起伏。站在她身后半步的朴水闵穿着熹黄色宫装,袖口绣着黄花鱼纹样,双手交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跟着公主千年,从未见过殿下的背影如此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在这空旷的大殿里。
“兄长可知,昨日广寒玥宫的桂树又落了三千片叶?”曦言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落在玉盘上,在大殿里荡开清晰的回响。她没有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人鱼帝国送来的珍珠,珍珠的光泽透过衣袖隐隐透出,映得她皓腕上的月光纹路微微发亮。
曦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白袍的衣摆被殿门缝隙钻进来的风掀起一角。他想起三日前在归渔居寝阁,自己为了阻止妹妹私会冰帝风涧澈,竟失手打碎了她珍藏的人鱼珠泪盏。那盏是她从无尽海带回的唯一念想,当时她眼里的光碎得像被踩烂的星子,他如今想起来,心口仍像被极北的寒风刮过般发紧。“那日……是为兄失度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珠泪盏我已命徐谦去无尽海寻匠人重铸,定能……”
“兄长觉得,重铸了盏,碎了的就会复原么?”曦言终于转过身,月光般的眼眸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她比兄长矮了小半头,此刻微微仰着脸,白裙的领口滑下,露出颈间一道极淡的银痕——那是百年前她为救他,被混沌兽的利爪划伤留下的印记。“当年在桴駼古国,你为护我挡下浮屠火,我以为兄长懂我。可如今一句‘对不住’,难道就能让昨日桂树下的对峙,变成廊下共赏雪的缠绵?”
朴水闵在她身后轻轻“嘘”了一声,却被曦言抬手制止。
曦风望着妹妹眼底那片他读不懂的疏离,忽然想起幼时在純玥楼,她总爱穿着小小的白袄,像只白鼠般钻进他的袍袖里,奶声奶气地喊他“风哥哥”。那时她的本真图腾初显,与他的极鼠图腾依偎在一起,连星轨都为之柔和。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她成了太阳神帝俊的妻子,他成了北方净土的主王,连丹顶鹤们都学会了在他们独处时远远避开。
“苒苒……”他下意识地想唤她的乳名,出口却变成了生硬的“曦言”,“你我血脉相连,本就不是……”他顿住了,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缠绵二字,于他们而言,是比浮屠火更烫人的禁忌。
殿外忽然传来丹顶鹤的清唳,衷一愫展开羽翼飞至殿门处,低声道:“殿下,冰后叶萦的仪仗已至珺悦府外。”
曦言的目光闪了一下,转身时白裙扫过寒玉地砖,带起一串细碎的冰晶。“兄长的歉意,苒苒记下了。”她走到殿门口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桂叶落了不会再返枝,就像有些话,说出口,便只能是生分的由头。”
朴水闵连忙跟上她的脚步,经过丹顶鹤身边时,飞快地看了眼阶上的曦风王子——他仍立在原地,白袍的影子被夜明珠拉得很长,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银河。殿外的风卷着茉莉花香涌进来,吹得他袍角的极鼠图腾微微晃动,却吹不散他喉间那声未说出口的叹息,那叹息里藏着的,是连北极星都照不亮的怅惘。
琉璃穹顶外,极夜最后的墨色正被晨曦撕开一道银缝,玫瑰森林的荆棘上凝着的冰珠开始滴落,每一颗都裹着细碎的星子,坠入茉莉花田丘的雪层里。珺悦府的回廊铺着青石板,被亿万年的月光浸得泛出玉色,曦言立在廊下的雕花木柱旁,白裙的下摆沾了些微融的雪水,像落了片不肯化的云。
朴水闵捧着暖手炉的指尖有些发僵,熹黄色宫装的领口沾了点从梅林带回来的花瓣。她看着自家公主望着回廊尽头那抹素白背影,指节深深掐进袖口绣着的北斗七星图腾里——方才在瑀彗大殿,冰后叶萦的仪仗刚至,曦风王子便以“北境星轨异动”为由匆匆离去,连徐谦捧着的那盏新铸的人鱼珠泪盏都未来得及留下。
“公主,廊风凉,咱们回寝阁吧?”朴水闵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廊角那只正梳理羽翼的丹顶鹤。衷一愫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此刻正用喙轻轻啄着廊柱上的冰棱,红冠在晨光里亮得灼眼。
曦言没有动,目光仍追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袍。曦风的步伐比往日快了些,白袍的衣袂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悬着的北斗玉佩,那玉佩是幼时她用自己的本命星砂为他打磨的,此刻在晨光里晃出冷冽的光。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广寒玥宫,桂树影里藏着的那道蓝色锦袍——冰帝风涧澈说,曦风为了让北境星轨与曜雪玥星相合,已在归渔居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每日以心头血滋养星盘。
“他总是这样。”曦言的声音轻得像桂花瓣落地,指尖的白袍料子被攥出深深的褶皱。那是三日前她趁曦风打坐时,偷偷放在他案头的,上面用月光丝绣了只白鼠,本想让他睹物思人,却不想被他当作寻常衣物,随意搭在椅背上。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曦风在回廊转角处顿了顿,司音递上的星盘在他手中泛出幽蓝的光。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白袍下的肩膀似乎比往日更瘦削些,丹顶鹤王子衷一情正低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微微颔首,脚步未停地消失在琉璃影壁后。
“公主,那珠泪盏……”朴水闵犹豫着开口,却被曦言抬手打断。她转身时,发间的白玉簪子滑落半寸,几缕青丝垂落在颊边,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广寒玥宫的桂花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刃雪城特有的冰雪气息,在廊下织成一张清冷的网。
“去取我那面星轨镜来。”曦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只是攥着袖角的手指未曾松开,“北境星轨异动,身为北斗紫光夫人,总不能袖手旁观。”
朴水闵应声而去,转身时瞥见公主白袍下摆的白鼠图腾——那月光丝在晨光里泛着极淡的暖,却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压着,始终透不出暖意。廊外的丹顶鹤忽然清唳一声,衷一愫展开羽翼飞向天际,翅尖划开的云痕里,隐约可见北极星的光正一点点暗下去。曦言望着那抹光,忽然将那句“是我唐突了”咽了回去,舌尖只余下桂树的清苦,像那年在桴駼古国,他为她挡下浮屠火时,她尝到的他嘴角的血腥味。
风卷着茉莉花瓣掠过回廊,吹得她白裙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层裹在心头的凉。她知道,有些话一旦压在舌尖,就再也说不出口,正如那盏碎过的珠泪盏,即便重铸得再完美,裂痕也始终藏在最深处,被星子照出密密麻麻的影子。
极夜最后的寒气正顺着瑀彗大殿的白玉阶往下退,玫瑰森林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将刃雪城的琉璃瓦照得透亮。曦言立在殿门内侧,白裙边缘沾着的冰晶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像她方才望着曦风离去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色。
朴水闵已取来星轨镜,镜面是用无尽海的鲛绡磨成,边缘嵌着北斗七星形状的银纹。她捧着镜子的手微微发抖,熹黄色衣袖上的黄花鱼图腾被晨光映得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游进殿角那汪养着冰莲的玉池里。“公主,镜匣里的星砂该添了。”她轻声提醒,目光落在曦言攥皱的袖角上——那里的月光丝绣成的白鼠图腾,被指温焐得泛起极淡的暖,却始终透不过那层深不见底的凉。
曦言接过星轨镜,指尖触到镜面的冰凉,忽然想起幼时在純玥楼,曦风总爱用北境的暖玉给她磨镜子。那时他的白袍上还没有绣极鼠图腾,她的发间也只插着最简单的木簪,两人常常对着一面铜镜数彼此发间的星子,他说她的眼睛像北斗第七星,亮得能照见他心底的雪。
“去把广寒玥宫的桂木匣取来。”曦言将星轨镜平放在殿中那张冰纹案几上,镜面映出她白裙如雪的身影,也映出殿外渐次亮起的星轨。昨夜冰帝风涧澈送来的星图还摊在案头,图上北境的紫微垣位置有一道极淡的裂痕,像被什么利器划开,而裂痕的尽头,正对着曜雪玥星的心脏。
朴水闵应声离去时,撞见徐谦正捧着个锦盒往殿里走。那锦盒是无尽海的珍珠贝打磨而成,表面泛着虹彩,想来是装着新铸的人鱼珠泪盏。徐谦看见曦言,脚步顿了顿,垂首道:“公主,王子殿下说,这盏虽不及原物,却用了北境的千年寒冰做胎,能……”
“不必说了。”曦言打断他的话,目光仍落在星轨镜上。镜中北境的星子正一颗颗暗下去,像被谁用指尖掐灭的烛火。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曦风打碎珠泪盏时,袍角沾着的北境冰尘——那种冰尘唯有在星轨崩裂时才会出现,他那时说在归渔居闭关,原是在独自修补星轨。
徐谦捧着锦盒的手僵在半空,丹顶鹤王子衷一怀从殿外飞进来,红冠上沾着些茉莉花瓣,他用喙轻轻啄了啄曦言的裙角,又转向星轨镜,发出低低的唳鸣。镜中的紫微垣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道银光从镜面射出,落在曦言腕间那道百年前留下的银痕上,痕印瞬间亮起,像条苏醒的银蛇。
“原来如此。”曦言低声自语,指尖抚过腕间的银痕。那年在桴駼古国,混沌兽的利爪不仅划伤了她,更在她体内种下了北境的寒毒,是曦风用本命星力为她压制了百年。如今星轨异动,寒毒被惊动,想来他的星力也已所剩无几。
朴水闵抱着桂木匣回来时,正见曦言将一缕发丝剪下,缠在星轨镜的银纹上。那发丝在光里泛着乌黑的亮,与银纹相触的瞬间,镜中北境的星子忽然亮了一颗。“公主这是……”她惊得后退半步,撞翻了案边的冰壶,冰水溅在白裙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曦言没有看她,只是将桂木匣打开,里面盛着的不是香料,而是四十九枚北境的星砂,每一枚都刻着极鼠的图腾。“去告诉兄长,”她的声音比冰壶里的水更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北斗星轨,我自会护着,不必他再耗损星力。”
殿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将她的白裙照得近乎透明。朴水闵望着公主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那句压在舌尖的“是我唐突了”为何说不出口——有些歉意太轻,托不起彼此肩上的星轨;有些亲近太远,跨不过那层用责任和守护筑成的冰墙。就像案头那盏燃尽的香,余温尚在,却再也暖不透满殿的寒凉。
晨光漫过瑀彗大殿的十二根盘龙玉柱时,曦言腕间的银痕已淡成几乎看不见的雾。她将那缕缠在星轨镜上的发丝轻轻取下,收入桂木匣底层——那里垫着块极北冰蚕丝织就的帕子,帕角绣着两只依偎的小兽,一只是极鼠,一只是白鼠,针脚稚嫩得像是初学刺绣的孩童所为。
朴水闵正用银剪修剪案头冰莲的枯枝,熹黄色袖口蹭过案边的星图,将冰帝风涧澈留下的那道紫微垣裂痕遮了半分。“公主,方才见徐谦在归渔居外徘徊,怀里捧着的星盘似是出了异状。”她声音压得极低,眼角余光瞥见殿外掠过一抹蓝影——冰后叶萦的墨绿色长裙曳过回廊,裙角绣着的蓝皮鼠图腾在晨光里闪着幽光。
曦言将桂木匣锁好,玉钥匙串在指间转了半圈。“叶萦的仪仗在珺悦府停了三刻钟,”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星轨镜中那枚忽明忽暗的北极星上,“想来是为北境星轨的事。”昨夜风涧澈送来的星图里,除了紫微垣的裂痕,还标注着冰原深处有混沌气息外泄——那是冰帝本真图腾四不像混沌兽的异动,寻常人察觉不到,却瞒不过身为北斗紫光夫人的她。
殿外传来丹顶鹤的唳鸣,比往日急促几分。衷一愫从天际俯冲而下,红冠上沾着北境的冰碴,它用喙叼住曦言的裙角,往殿外拖拽。朴水闵跟着往外走时,看见徐谦正被司音拦在归渔居的白玉桥边,他怀里的星盘泛着刺目的红光,盘面上用星砂绘就的极鼠图腾正扭曲变形。
“让他进来。”曦言的声音穿过回廊,白裙在风里扬起的弧度像只欲飞的白鸟。徐谦踉跄着跪倒在阶下,星盘脱手滚落,红光映得他眼底满是惊惶:“公主,王子殿下在星盘里注入的本命星力正在溃散,方才……方才星盘突然显示,北境冰原的混沌气息与殿下的极鼠图腾起了共鸣。”
星轨镜忽然剧烈震颤起来,镜面映出归渔居的景象——曦风正坐在冰玉榻上,白袍前襟洇开一片深色,像是被星力反噬所伤。他身侧的倾如正将一枚丹药喂入他唇间,司音按剑而立,周身灵力结成的冰盾上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朴水闵惊得捂住了嘴,熹黄色裙摆被风卷得贴在脚踝上。她想起百年前桴駼古国的浮屠火,那时曦风也是这样,为护着怀里的曦言,任由火焰烧穿白袍,脊梁挺得像根未弯的冰棱。
曦言的指尖在星轨镜边缘掐出浅浅的月牙痕,镜中曦风的白袍忽然无风自动,极鼠图腾的红光与冰原深处的混沌气息遥相呼应。“徐谦,取我广寒玥宫的月魄珠来。”她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攥着星轨镜的指节泛白——那月魄珠是她人鱼帝国的本命珠,能镇住一切邪祟,只是动用一次,便会折损百年修为。
“公主不可!”朴水闵猛地跪倒,额头抵着寒玉地砖,“您上月为稳固北斗星轨已耗损过灵力,再用月魄珠……”
“北境若乱,曜雪玥星亦难独善其身。”曦言打断她的话,目光掠过星轨镜里曦风苍白的脸。他正抬手抹去唇边的星血,白袍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一道与她相似的银痕——那是当年为她挡下混沌兽利爪时,被同一片爪风所伤留下的印记。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用本命星力护着她体内的寒毒,也护着北境的安宁,却从不说起。
归渔居方向忽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星轨镜里的曦风站起身,白袍在光里猎猎作响。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望向珺悦府的方向,目光穿透层层冰雾,与星轨镜这边的曦言隔空相望。那一眼里没有歉意,也没有怨怼,只有北境冰原般的沉静,和沉静下掩藏的、连星轨都测不出的复杂情绪。
曦言忽然松开了攥皱的袖角,月魄珠在掌心泛起温润的光。她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那句压在舌尖的“是我唐突了”,那些藏在桂木匣里的幼年初见,终究抵不过彼此肩上的星轨重责。就像归渔居的冰与广寒玥宫的月,虽共享一片星空,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昼与夜。
月魄珠的清辉漫过瑀彗大殿的冰纹地砖时,归渔居方向的白光已敛去大半。曦言将掌心的月魄珠轻轻放回锦盒,玉质的盒身触到指尖,凉得像北境万年不化的冰。朴水闵正用细绢擦拭星轨镜上的水雾,镜中曦风的白袍已不再渗血,只是他抬手抚过星盘的动作,比往日慢了半拍,指节在盘面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公主,叶萦王后的侍女送来密函。”朴水闵递上一枚墨色玉简,熹黄色袖口沾着的星砂在玉简上留下细碎的金痕。玉简上用冰纹刻着几行字:冰原混沌气已与极鼠图腾共鸣三次,恐波及曜雪玥星结界。曦言指尖划过“极鼠图腾”四字,忽然想起幼时在浮屠王城,曦风的本命图腾初现时,她的白鼠图腾曾与之缠绕三日不散,那时星师说他们是北境双星,相生亦相克。
殿外的茉莉花香混着北境的寒气涌进来,丹顶鹤衷一情从天际落下,喙中衔着片泛着银光的羽毛——那是曦风白袍上的翎羽,边缘沾着星力灼烧后的焦痕。曦言接过羽毛时,指腹触到一丝微弱的脉动,像极了归渔居冰玉榻下埋着的星脉核心。
“去备星槎,”她忽然起身,白裙扫过案头的星图,将冰帝风涧澈标注的混沌气息源头露了出来,“北境冰原深处的星脉节点,该去看看了。”朴水闵应声时,看见公主将那片银羽塞进袖中,与桂木匣的钥匙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轻响。那声音里,没有半分寻常兄妹同行的暖意,倒像两颗各自运转的星子,终于要在某条轨道上相遇。
归渔居的白玉桥边,徐谦正将新铸的星盘呈给曦风。白袍公子望着盘面上渐渐稳定的极鼠图腾,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动。司音忽然低声道:“王子,珺悦府方向有星槎启动的灵力波动,是北斗星力。”曦风抬眼望向天际,晨光里有艘银白星槎正划破云层,船头立着的白裙身影被风扬起衣袂,像极了多年前桴駼古国那场浮屠火中,他拼死护在怀里的那抹白。
他袖中的手忽然攥紧,掌心那枚曦言幼时送的北斗玉佩硌得掌心生疼。有些距离,不是一句抱歉能缩短的;有些牵绊,也不是刻意疏远就能斩断的。就像此刻并行于天际的两道星轨,看似各自奔赴目的地,终究要在某个星图未标注的节点,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重新交汇。
北境冰原的风裹着星砂掠过归渔居的飞檐,将檐角悬着的冰铃吹得叮当作响。曦风立在窗边,指间捏着的锦帕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帕角那片墨痕是三日前他怒斥曦言时,不慎被砚台溅上的——当时他正对着星盘推演北境星轨,见妹妹捧着人鱼珠泪盏进来,话未说清便掀翻了案几,墨汁泼在她新绣的白鼠图腾上,像块洗不净的疤。
阶下的丹顶鹤衷一怀正用喙梳理左翼的翎羽,阳光透过它翅间的缝隙,在冰玉地砖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侍仆徐谦捧着新研的墨站在三步外,眼尾瞥见王子白袍袖口的极鼠图腾——那银线绣成的尾巴尖微微蜷曲,像是在隐忍什么。三日前被怒斥的曦言公主就是这样,白裙上沾着墨痕,却始终挺直脊背,连朴水闵递上的拭巾都未曾接。
“徐谦,”曦风忽然开口,声音被窗外的风声磨得有些涩,“那日……公主可有说什么?”他指尖摩挲着锦帕上的墨痕,忽然想起幼时在純玥楼,苒苒总爱偷拿他的砚台学写字,墨汁弄得满手都是,却会献宝似的举着歪扭的“风”字给他看。那时她的白鼠图腾初显,小小的爪子踩在宣纸上,印出一串浅灰的脚印,他从不恼,只笑着用帕子给她擦手。
徐谦低头道:“公主只让朴水闵收拾了珠泪盏的碎片,说……说北境星轨要紧。”他顿了顿,补充道,“昨日见朴水闵在广寒玥宫的桂树下埋东西,像是……像是那枚被墨污的锦帕。”
曦风的指节猛地收紧,锦帕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檐外的冰铃忽然乱响,丹顶鹤衷一情展开羽翼飞向天际,红冠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他顺着鹤影望去,只见珺悦府方向升起一道银光,那是北斗星力催动星槎的征兆——曦言终究还是去了北境冰原。
“备星槎。”他转身时,白袍的衣摆扫过案边的星盘,盘面上用星砂绘就的极鼠图腾忽然闪烁起来。文侍女倾如正将一枚冰纹棋子落在棋盘上,见状低声道:“王子,您的本命星力尚未复原,若再动用法力……”
“无妨。”曦风打断她的话,指尖将那方锦帕塞进袖中,与北斗玉佩撞在一起。他望着窗外渐远的鹤影,忽然明白那句“前日是我失言”为何说不出口——有些伤害一旦造成,歉意便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就像北境冰原的冻土层,即便春日融雪,深处的寒意也永远散不去。
风卷着茉莉花香从窗缝钻进来,混着北境特有的冰尘气息。曦风的目光落在案头那盏新铸的人鱼珠泪盏上,盏身映出他白袍的影子,孤孤单单的,像极了那日曦言转身离去时,白裙扫过地砖的落寞。他知道,此刻纵是追上去将歉意说得分明,也回不到从前并肩看星轨的模样了,那层隔在兄妹间的纱,早已被他亲手泼上的墨,染成了化不开的霜。
归渔居的冰窗上凝着北境特有的六角冰花,每一片都映着天际流转的星轨。曦风将那方锦帕摊在冰玉案上,墨痕在光线下泛出陈旧的灰,像极了他此刻沉郁的心境。案头新沏的雪顶茶正冒着白汽,茶盏边缘结着细碎的冰晶,是徐谦用北境万年寒冰镇过的——这曾是曦言最爱的喝法,她说雪顶茶的清苦里藏着星辰的味道。
“王子,星槎已备妥。”司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的佩剑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剑穗上系着的极鼠小坠与曦风袍角的图腾遥遥相对。曦风没有回头,指尖拂过锦帕上被墨污的白鼠图腾,那针脚细密得像是耗费了数夜心神,却被他一时怒火毁得面目全非。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曦言站在殿中,白裙上的墨痕从腰线漫到裙摆,像条丑陋的蛇,而她望着他的眼神,比北境的冰原还要冷。
丹顶鹤衷一情从檐下飞落,喙中衔着半片白裙布料,边缘绣着的北斗七星纹样缺了角。“是从珺悦府到北境的星轨旁拾到的。”武侍女司音接过布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公主的星槎在冰原边缘停了,似乎遇到了混沌气的阻滞。”
曦风捏紧锦帕的手忽然松开,白袍的衣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悬着的星力袋——里面装着他昨夜耗费心神凝练的七枚星晶,每一枚都刻着护持结界的符文。他曾想过将这些星晶交给徐谦送去,却又怕触碰到彼此间那层薄如蝉翼的隔阂,就像幼时在浮屠王城,他为她摘得冰原雪莲,却因怕她嫌寒,硬生生在袖中焐了半日,等送到时花瓣已蔫了大半。
“让倾如推演混沌气的流动轨迹。”曦风起身时,案上的雪顶茶已凉透,茶盏里映出他鬓角新添的一缕银丝,在白袍映衬下格外醒目。徐谦捧着星盘上前,盘面上曦言的星位正被一团灰雾笼罩,那是混沌气侵扰的征兆。“公主的白鼠图腾与北斗星力相连,混沌气不敢伤她根本,只是……”徐谦顿了顿,“星盘显示,她正试图用自身灵力净化混沌气,这会伤及本命星元。”
殿外的冰铃又响了,这次却带着诡异的颤音。曦风望着星盘上那团灰雾,忽然将锦帕揣入怀中,转身时白袍扫过案边的星晶,一枚星晶滚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声音像极了三日前人鱼珠泪盏落地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曦言眼中的光寸寸熄灭,化作北境永夜的寒。
“不必等倾如推演了。”他的声音比冰窗上的冰花更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北境冰原。”司音应声时,看见王子指尖的星力袋泛出柔和的光,那光芒里没有半分歉意的绵软,只有北极大帝护佑疆域的沉凝。有些隔阂或许永远化不开,有些伤害或许永远无法弥补,但此刻,他必须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像无数次过往那样,为她挡下所有风雪——哪怕彼此之间,始终隔着那层蒙了霜的纱。
北境冰原的星槎在极光里划出银弧,曦风立在船头,白袍被罡风灌得猎猎作响。袖中那方锦帕随着船身颠簸,墨痕蹭过他的掌心,留下浅灰的印子,像极了幼时苒苒用炭笔在他手背上画的小老鼠——那时她总说,极鼠和白鼠本是同脉,该像她和他一样,永远窝在純玥楼的暖炉边。
“王子,前方三千里便是混沌气聚集的冰谷。”徐谦展开星图,图上用朱砂标出的漩涡状气流正泛着红光,“公主的星槎停在谷口,朴水闵传来的灵讯说,公主正以北斗星力布结界。”曦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极光帷幕后隐约可见一抹白影,像株在冰谷边缘独自绽放的雪莲。
丹顶鹤衷一愫忽然振翅高飞,红冠穿透极光层,衔回一片沾着冰晶的白裙碎片。曦风接过时,指尖触到碎片上残留的灵力波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那是曦言动用本命星元的征兆。他忽然想起星师曾说,北斗紫光夫人的星力虽能镇住混沌,却会被其反噬,每动用一次,便会折损千年修为。
“司音,取我那枚北极星核来。”曦风的声音被罡风撕得有些散,白袍下的手却稳得很。那星核是他镇守北境万年后凝结的本源,若注入结界,便能替曦言分担混沌气的反噬,只是往后千年,他都将无力再推演星轨。
文侍女倾如按住他的手腕,棋盘状的灵力在她掌心流转:“王子三思!星核离体,您的极鼠图腾会暂时沉睡,北境星轨……”
“北境若没了她,守着星轨又有何用?”曦风打断她的话,目光始终落在冰谷口那抹白影上。星槎穿过最后一层极光时,他终于看清曦言的模样——白裙已被混沌气染得发灰,发间的白玉簪子裂了道缝,她正用指尖将月魄珠按在结界阵眼上,每按一下,唇边便溢出一丝星血,落在冰原上,凝成细碎的红宝石。
朴水闵跪在结界外,熹黄色宫装沾满冰碴,正用尽全力往阵眼里塞星砂。看见曦风的星槎,她嘶哑着喊道:“王子!公主说……说您不必来的!”
曦风没有答话,只是将北极星核握在掌心。星核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极鼠图腾在袍角隐隐发光,似有不舍。他望着结界内曦言倔强的侧脸,忽然明白那方锦帕上的墨痕为何总也洗不掉——有些印记,本就不是用来抹去的,而是要像此刻这样,明知会痛,也要亲手捧着,送到该去的地方。
罡风卷着冰碴打在星槎的琉璃罩上,发出噼啪的响。曦风抬手将星核掷向结界阵眼,银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灰败的混沌气,也映亮了他与曦言之间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道,即便这次护住了她,那层隔在心间的纱也未必能化开,歉意终究成不了并肩的暖意,可当看到结界内曦言骤然舒展的眉头时,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她还在那里,像北斗第七星,亮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北极星核的银辉漫过冰谷时,混沌气如退潮般敛去,露出冰层下泛着蓝光的星脉。曦言扶着结界边缘站稳,白裙上的灰痕被星力涤荡成半透明的纱,发间断裂的白玉簪子坠落在地,碎成三瓣,像极了多年前桴駼古国那场战乱里,她和曦风失散时摔碎的那面铜镜。
朴水闵扑过来扶住她,熹黄色衣袖上的黄花鱼图腾在星力映照下活了般游动:“公主,您的星元……”话未说完便被曦言按住手腕,她望见冰谷入口那抹白袍,指尖忽然攥紧了朴水闵的衣袖,指节泛白得像结了层新冰。
曦风立在谷口的冰岩旁,白袍前襟沾着北境的冰尘,极鼠图腾的银线因星核离体而黯淡了几分。他望着结界内曦言苍白的脸,喉间那几句盘桓多日的“失言”忽然变得更轻,轻得像要被冰谷的风卷走——方才星核注入阵眼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曦言的本命星力在震颤,那不是抗拒,也不是接纳,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共鸣,像两颗星子在各自轨道上感知到彼此的微光。
“把这个带上。”曦风忽然解下腰间的北斗玉佩,用灵力裹着掷向曦言。玉佩穿过半透明的结界,落在她脚边,上面刻着的极鼠纹样虽蒙着层霜,却在星脉蓝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幼时她用星砂为他打磨的,那时她说:“风哥哥的玉佩要刻极鼠,我的要刻白鼠,这样就算走散了,玉佩也能指引方向。”
曦言弯腰拾起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忽然想起三日前被墨污的锦帕——原来那帕子上的白鼠图腾,是照着这玉佩上的极鼠绣的。她抬头望向谷口,曦风已转过身,白袍被风掀起的弧度里,藏着他未说出口的话。丹顶鹤衷一怀落在他肩头,红冠蹭着他的鬓角,像在安慰,又像在催促。
“公主,我们……”朴水闵望着曦风渐远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公主将北斗玉佩塞进袖中,与那方染了墨痕的锦帕贴在一起。曦言抬手抚过结界阵眼,月魄珠的清辉正顺着星脉蔓延,冰谷深处传来星子苏醒的轻响。
“北境星轨还需稳固。”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指尖残留的玉温,在冰谷的寒气里慢慢消散。朴水闵跟着她往星槎走去时,看见冰岩上留着串浅浅的脚印,那是曦风站过的地方,脚印边缘凝着层薄霜,像谁悄悄落下的、来不及说出口的惦念。而远处的白袍身影已踏上星槎,船尾的极光里,极鼠图腾的微光与北斗星轨遥遥相望,不远,也不近。
星槎驶离冰谷时,极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深邃的宇宙天幕。曦言坐在星槎的舷窗边,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的北斗玉佩,玉面被体温焐得泛起潮气,倒像是哭过的痕迹。朴水闵端来新温的雪顶茶,看见公主白裙下摆沾着的星砂——那是北境星脉特有的蓝砂,此刻正顺着裙摆缝隙往下掉,像谁不小心撒落的碎星。
“公主,冰后叶萦遣人送来冰原图谱,”朴水闵将一卷冰晶轴展开,轴上用星力绘着的混沌气残留点正闪烁红光,“她说冰帝已带人封锁了三处异动节点,只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图谱角落的极鼠图腾标记上,“叶萦王后特别标注,这些节点的混沌气都带着极鼠图腾的灵力波动。”
曦言的指尖在图谱上顿住,蓝砂从指缝漏下,落在标记处,恰好将极鼠图腾盖住。她忽然想起曦风掷来玉佩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歉意,也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近乎沉凝的笃定,像北境冰原万年不变的冻土。“备一份人鱼珠泪,”她忽然开口,白裙在星槎的气流里轻轻晃动,“送去归渔居,告诉徐谦,用星脉泉水化开,每日给王子服一盏。”
朴水闵应声时,瞥见公主袖中露出的锦帕一角,墨痕在星力映照下泛着浅灰,与玉佩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星槎穿过最后一层星云时,她看见远处归渔居的方向升起一道银光——那是北极星核离体后,极鼠图腾暂时沉寂的征兆。曦言望着那道银光,忽然将茶盏凑到唇边,雪顶茶的清苦漫过舌尖,竟尝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归渔居的冰窗已被徐谦擦得透亮,曦风坐在冰玉榻上,白袍前襟的极鼠图腾仍有些黯淡。司音正用灵力为他梳理紊乱的星力,看见徐谦捧着的人鱼珠泪,低声道:“这是公主用无尽海的本命珠炼制的,能温养受损的星元。”
曦风没有睁眼,指尖却在榻边摸到一片白裙碎片——那是方才从冰谷带回的,上面还沾着曦言的星香。他忽然想起幼时在广寒玥宫,苒苒总爱偷拿他的白袍下摆当画布,用星砂画歪歪扭扭的白鼠,画完了又怕他生气,就往他怀里塞一颗人鱼珠泪糖。那时的珠泪是甜的,不像此刻徐谦捧着的,清冽得像极北的风。
殿外的丹顶鹤忽然发出清唳,衷一愫从天际落下,喙中衔着半块白玉簪碎片——那是曦言在冰谷摔碎的簪子,此刻碎片边缘正泛着北斗星力的微光。曦风将碎片捏在掌心,忽然明白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像那方染了墨的锦帕,那支裂了缝的玉簪,永远回不到最初的模样。可当碎片的微光透过掌心漫上来时,他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算坏——至少,彼此的印记,终究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对方能触及的地方。
星槎在天际划出两道并行的光轨,一道银白,一道莹白,像极了北境冰原上两条永不交汇却始终相望的星河。
星槎的光轨在宇宙天幕上渐次淡去,归渔居的冰窗却始终亮着暖黄的光。曦风将那半块白玉簪碎片嵌进冰玉案的凹槽里,碎片边缘的北斗星力与案头的人鱼珠泪盏相触,漾开一圈浅蓝的涟漪。徐谦刚换过星脉泉水,看见王子白袍上的极鼠图腾泛起极淡的银辉,比昨日亮了些许,忍不住低声道:“公主送来的珠泪果然有效,方才倾如推演星轨,说您的本命星力已开始复苏。”
曦风没有应声,指尖拂过碎片上残留的星香——那是曦言独有的、混合着广寒桂香与无尽海咸涩的气息。殿外传来丹顶鹤的轻唳,衷一怀衔着片茉莉花瓣落在案头,花瓣上沾着的露水在光里滚动,像极了幼时苒苒哭鼻子时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他忽然想起她总说,茉莉花瓣上的露水是星子的眼泪,收集起来能酿出最甜的蜜,可那时他总嫌麻烦,从未陪她采过。
珺悦府的琉璃灯在暮色里亮起时,曦言正对着星轨镜梳理北境星图。朴水闵将新绣的帕子放在案边,帕角绣着两只依偎的小兽,极鼠的银线里掺了北极星砂,白鼠的月光丝中织入了北斗星屑。“公主,这帕子用了您三夜星力呢。”朴水闵声音里带着笑意,熹黄色衣袖扫过镜沿,将归渔居的景象晃了半分——曦风正对着那半块玉簪碎片出神,白袍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竟与镜中她的影子隐隐重合。
曦言的指尖在帕子上顿住,星轨镜忽然泛起波动,映出归渔居案头的人鱼珠泪盏——盏中飘着片茉莉花瓣,正随着星脉泉水轻轻旋转。她望着那片花瓣,忽然将新绣的帕子折成细条,塞进朴水闵手里:“送去归渔居,就说……北境星轨图谱缺了页,让徐谦取王子的星盘来补。”
朴水闵接过帕子时,指尖触到布料里流动的星力,那是极鼠与白鼠图腾相触时才有的共鸣。星槎再次升起时,她回头望了眼珺悦府的灯火,看见曦言正对着星轨镜里的归渔居出神,白裙的影子与镜中那抹白袍重叠处,正泛着淡淡的金光,像谁悄悄用星力,在两道并行的轨迹间,系了条看不见的线。
归渔居的冰玉案上,新绣的帕子与那方染墨的旧帕静静叠在一起,极鼠与白鼠的图腾在灯光里交相辉映。曦风望着帕角交织的星砂与星屑,忽然将两块玉簪碎片并在一起——断裂处的星力竟开始缓缓愈合,像两滴落在一处的星泪,终究要融成一片光。
宇宙天幕上,两道星轨仍在各自的轨迹上运行,只是光轨边缘多了圈淡淡的光晕,在无垠的黑暗里,悄悄向着彼此的方向,漾开了一寸又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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