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与太阳神君太阳神帝俊再一次争执起来,太阳神君望着她,眸中似有烈焰翻涌,神君周身似有金焰微腾,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灼人的失望,沉声道:“原来你心底真正念着的,原来你心底倾慕之人,竟是你那位风王子兄长。”
太阳神殿的卧龙大殿内,鎏金柱上缠绕的火焰纹章在殿顶悬垂的日轮宝珠映照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泽。殿中央的白玉地面上,几缕被风卷进来的金红焰星正簌簌跳动,像是不甘被束缚的火种,映得周遭陈设都染上几分灼人的暖意。
曦言公主立在离主位三丈远的地方,一袭白裙如雪覆山巅,裙摆处用银线绣就的弯月纹样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有清辉在其上流转。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裸露在外的皓腕上,那串由北海珍珠串成的手链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乳名苒苒的她此刻睫毛低垂,遮住了眸中那片惯常的清浅,只余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像是被殿内过于炽热的气息灼得有些不适。
主位上,太阳神帝俊身着紫金玄衣,衣袍上用金线绣就的金乌图腾在光线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他那褐金深瞳此刻正牢牢锁着曦言,瞳仁深处似有岩浆在缓缓翻涌,每一次眨眼都带出几分迫人的威压。麒麟长臂搭在扶手上,指节轻叩着檀木椅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谁的心跳。
“你当真以为,本君看不出来?”帝俊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带着雷鸣掌初发时的嗡鸣,“上月你生辰,朴水闵捧着那只雪狐玉雕进来时,你眸子里的光,比看到本君送的烈焰麒麟佩时亮了三倍。”
曦言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倔强取代,她抬眼望向帝俊,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神君明鉴,兄长送的不过是故乡风物,怎及得上神君的厚礼。”她的方唇紧抿,平日里总是带着柔和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直线,露出几分与月神身份不符的执拗。
帝俊忽然站起身,周身金焰猛地腾起半尺高,殿内温度骤然攀升,连那些跳动的焰星都像是被点燃般,瞬间炽烈起来。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玄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裹挟着热浪的风,吹得曦言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
“故乡风物?”帝俊在她面前站定,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曦言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褐金瞳孔里的烈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那为何每次曦风王子派人送来书信,你总要去寒沁阁待上半日?为何他提及要回曜雪玥星,你夜里便会对着月亮枯坐至天明?”
曦言的呼吸猛地一滞,她能感觉到帝俊身上散发出的雷电气息,那是修习《雷霆决》后特有的威压,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轻微的麻痹感。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霸道樱唇,那唇线总是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此刻正紧抿着,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我只是……只是念及故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苍白的辩解,“兄长是我在这宇宙间唯一的亲人,我念着他,有何不妥?”
“不妥?”帝俊猛地直起身,周身金焰又腾起几分,殿顶的日轮宝珠仿佛被这股气势惊动,光芒骤然炽烈,将他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带着怒意的影子,“那日在孤茗宫,你望着刃雪城方向落下的泪,也是为故土而流?曦言,你当本君是那些能被火媚术迷惑的凡夫俗子吗?”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攥成拳头,指缝间竟有细微的电光闪过:“你兄长送来的那盏冰灯,你日日擦拭,连本君碰一下都要蹙眉。你可知,每次看到你对着冰灯出神,本君这太阳之心,便像是被投入了南极冰岛的寒泉?”
曦言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白玉栏杆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抬起头,眸中已蓄满泪水,清浅的瞳孔里映着帝俊周身的金焰,像是两簇被泪水浸泡的火苗:“神君怎能如此揣测我?兄长于我,不过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对他,唯有敬重与依赖,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是吗?”帝俊的声音沉得像是要滴出火来,他望着她含泪的眼,褐金瞳孔里的失望如同被泼了燃油的火焰,瞬间炽烈起来,“那你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为何每次提及曦风,你声音里的颤抖都骗不了人?”
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的金焰几乎要将曦言的白裙点燃:“原来你心底真正念着的,原来你心底倾慕之人,竟是你那位风王子兄长。”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曦言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白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热浪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帝俊那带着灼人失望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反复灼烧。殿外,日轮正当空,将整座伽诺城都笼罩在无边烈焰之中,唯有卧龙大殿内,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伽诺城的午后总是被太阳神殿的金辉浸得发烫,火宫殿的琉璃瓦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棱,连廊下的火珊瑚盆栽都似要蒸腾起白气。曦言站在卧龙大殿的白玉阶前,白裙下摆被穿堂风掀起细小的弧度,像极了她此刻微微发颤的指尖。
“兄长?”她抬起眼,长睫上还沾着方才争执时没忍住的湿意,那双惯常像含着月光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汽,倒添了几分倔强的亮,“神君说这话时,心口的雷霆难道不会震得慌?”
帝俊立于殿门正中,紫金玄衣上的麒麟暗纹在金焰微光里浮动,褐金深瞳里翻涌的火浪比殿外的日头更灼人。他身侧的雷锋剑鞘泛着冷光,剑柄上的宝石随着他握拳的动作轻轻颤动,“慌?本尊只恨方才没将你那封藏在冰玉匣里的信烧得再干净些——‘风拂玥林,兄影如旧’,这八个字,难道是写给本尊看的?”
曦言猛地攥紧了袖中的素笺,那是三日前曦风托鹤羽仙人送来的,只说幻雪帝国的茉莉花开了,问她要不要些花籽。可此刻被帝俊咬出来,倒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喉间发紧。她看见朴水闵在廊柱后缩了缩肩,熹黄色的裙角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便知方才的争执早被侍女听了去,脸颊顿时烧得比火羲公主的烈焰还烫。
“兄长于我,是如曜雪玥星的冰峰般不可攀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些,可尾音还是泄了气,“神君坐拥七界,难道连兄妹情谊与男女倾慕都分不清?”
“分不清?”帝俊上前一步,周身的金焰猛地腾起半尺高,殿角的青铜鼎顿时发出嗡鸣,“那你前日在寒沁阁对着月亮发呆时,指尖画的是谁的名字?是本尊,还是你那位银玥公子兄长?”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带着太阳真火的烈,“你白裙上绣的玥纹,你案头那只他亲手刻的玉狐,你以为本尊都瞎了吗?”
曦言的脸霎时褪尽了血色,连耳尖都泛着白。她确实常在月下摩挲那只玉狐,曦风说那是按她本真图腾刻的,白鼠的灵动里藏着极北的雪意。可这些在帝俊眼里,竟都成了罪证。她后退半步,踩在阶下的冰纹砖上,那点凉意顺着鞋底爬上脊背,让她忽然想起幻雪帝国的雪,冷得纯粹,不像这里的热,总带着烧燎的痛。
“神君若执意要曲解,”她抬起下巴,月光般的气质里忽然透出几分人鱼公主的韧,“那苒苒无话可说。只是往后,这太阳神殿的火,怕是再暖不了我的心了。”
帝俊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金焰猛地收敛,只剩下玄衣上的金线在光里明明灭灭。他望着她转身走向偏殿的背影,白裙在金辉里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像要把这满殿的炽热都割开一道口子。廊外传来弄玉和端怀低低的私语,大约是在说天后听闻争执,正往这边来。他忽然觉得掌心的雷锋杖有些沉,那上面的雷纹似在隐隐作响,却终究没再唤住她。
风从南极冰岛的方向吹来,带着寒沁阁的凉意,卷走了殿门前最后一丝争执的余温。曦言的白裙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朴水闵匆匆跟上的熹黄色身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光。
寒沁阁的冰窗上凝着细碎的霜花,将殿外的金辉滤成了柔和的淡金色。曦言坐在窗边的冰玉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上那只玉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却压不住心口的闷胀。朴水闵端来一盏温好的雪莲羹,熹黄色的裙摆在冰砖地上轻扫,留下细碎的声响。
“公主,喝点东西吧,”朴水闵将玉碗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方才弄玉姐姐来瞧过,说天后娘娘在主殿等着神君呢。”
曦言没抬头,目光落在玉狐那双黑曜石镶嵌的眼睛上,那是曦风亲手选的料子,说像极了她小时候在幻雪帝国的雪地里追着银狐跑时的眼神。她轻轻摩挲着玉狐的耳朵,低声道:“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成他以为的样子。”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鹤羽扇动的轻响,衷一情的声音在廊下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公主,银玥公子托小仙送来些东西。”
曦言心头一跳,抬眼时,只见衷一情捧着个冰丝锦囊站在殿门口,丹顶鹤特有的白羽在发间若隐若现。她示意朴水闵去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数万里外的曜雪玥星,此刻该是茉莉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吧,曦风或许正坐在归渔居的廊下,看鹤羽仙人们打理花田。
朴水闵将锦囊呈上,里面是些晒干的茉莉花,还混着几片梧桐叶。曦言拈起一片叶子,指尖触到叶面上细密的纹路,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踩着曦风的影子在梧桐树下跑,他白袍的衣角扫过地面,带起的落叶能追着她跑半条街。
“公主,”朴水闵忽然轻唤一声,朝殿外努了努嘴,“神君来了。”
曦言猛地将叶子攥进手心,转身时正撞见帝俊站在殿门口,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门槛上的薄霜,留下淡淡的金辉。他身后跟着秦弘基,鹰族首领的隼眸在殿内扫过,最终落在案上的锦囊上,带着几分探究。
“银玥公子倒是消息灵通,”帝俊的声音比方才在卧龙大殿时沉了些,褐金深瞳里的火浪敛了些,却多了层冰碴,“知道本尊与你起了争执,便急着派人来安抚?”
曦言将手心的梧桐叶悄悄塞进袖中,白裙的褶皱遮住了她细微的动作。她望着帝俊,月光般的眸子里浮起一层冷雾:“神君若只是来兴师问罪,大可不必。兄长送来的是故乡的花叶,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猜忌。”
“故乡?”帝俊上前一步,雷锋杖的底端在冰砖上轻叩,发出沉闷的声响,“你的故乡,难道不是这太阳神殿?你身上流的,可是与本尊相连的气息。”他抬手想触她的发,却被她偏头躲开,指尖只擦过她耳后的一缕发丝,带着月光般的凉。
殿外忽然传来火翅扇动的声音,易阳欣儿的红裙像团火焰般出现在廊下,凤眼微挑,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神君与妹妹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老远就听见殿里的冰气都浓了几分。”她身后的弄玉捧着个锦盒,里面似是些珊瑚珠串。
曦言垂眸,避开了易阳欣儿的目光。这位天后的火媚术她见过,那双凤眼流转间,连殿角的青铜灯台都似要被迷惑,生出摇曳的幻影。她知道,易阳欣儿此刻来,定是来看热闹的。
帝俊收回手,周身的金焰彻底敛了去,只玄衣上的麒麟纹还在光里微动:“没什么,只是与她说说幻雪帝国的旧事。”他看向易阳欣儿,语气里添了几分淡,“天后不在火宫殿歇着,来这寒沁阁做什么?”
易阳欣儿掩唇轻笑,火翅在身后扇起细小的热风,吹得案上的茉莉花瓣轻轻颤动:“听闻神君与妹妹闹了些不快,特意来送些安神的珊瑚露。”她目光落在曦言身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妹妹初来太阳焰星,怕是还不习惯这里的热,若是闷得慌,可去本宫的檾炩城走走,那里的火莲开得正好。”
曦言没接话,只是指尖又触到了袖中的梧桐叶。她知道,易阳欣儿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是在提醒她——这里是太阳神殿,是火羲公主的地盘,她这个来自幻雪帝国的和亲公主,终究是个外人。
帝俊的眉头微微蹙起,褐金深瞳里掠过一丝不耐:“天后的心意,她领了。若无别的事,便回吧。”
易阳欣儿也不恼,只是笑得更深了些:“既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了。”说罢,她转身带着弄玉离去,红裙消失在回廊尽头,留下淡淡的火香气,与殿内的寒气格格不入。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廊外的风偶尔吹过,带起冰窗上霜花的轻响。帝俊望着曦言,眸中情绪复杂,似有烈焰,又似有寒冰:“你就这般不愿与本尊多说一句?”
曦言抬眼,月光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波动:“神君想听什么?想听我说,我早已忘了幻雪帝国的雪,忘了兄长的模样?还是想听我说,我日日盼着神君的恩宠,盼着这太阳神殿的热将我融化?”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殿内沉闷的空气。帝俊的手猛地攥紧,雷锋杖上的宝石发出细碎的光芒,他望着她倔强的侧脸,忽然觉得心口那团火,竟被她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浇得有些发闷。
廊外的鹤羽仙人轻轻咳了一声,似是在提醒什么。曦言转过头,看向窗外,那里的金辉不知何时淡了些,露出远处南极冰岛的轮廓,像一块嵌在金色绸缎上的冰玉。
“神君若没别的事,”她轻声道,“苒苒想歇息了。”
帝俊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紫金玄衣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时,曦言才缓缓松开了攥着梧桐叶的手,叶面上的纹路已被她的指尖攥得有些模糊。朴水闵走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道:“公主,别多想了,歇会儿吧。”
曦言点了点头,却没动。她望着窗外那片渐渐暗下来的金辉,忽然想起曦风曾说过,太阳焰星的黄昏很美,金辉会变成橘色,像极了幻雪帝国雪地里夕阳的颜色。只是此刻,她只觉得那片光,遥远得像一场永远够不到的梦。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冰绡,缓缓覆上伽诺城的穹顶。寒沁阁的冰窗映着渐次亮起的星子,细碎的光落在曦言散开的长发上,像撒了把碎钻。她蜷坐在冰玉榻边,指尖缠着一缕发丝,目光落在案上那盏未动的雪莲羹上——玉碗边缘凝着的薄霜都没化尽,就像她心里那点不肯妥协的凉。
朴水闵正踮脚往青铜灯里添灯油,熹黄色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轻响,她偷眼瞧着自家公主,嗫嚅道:“方才徐谦托人传话,说银玥公子那边……鹤羽仙人们正往冰窖里存今年的新雪呢。”
曦言的指尖顿了顿,长发从指缝间滑落。幻雪帝国的雪是要窖藏的,等到来年盛夏,取出来泡茉莉茶,清冽得能压下所有暑气。她记得小时候总蹲在冰窖口,看曦风指挥着侍仆们码放雪块,他白袍上沾着的雪粒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知道了。”她轻声应着,伸手将案上的冰丝锦囊收进袖中,那里的茉莉干花还带着极淡的香,“让朴木去库房取些冰晶来,殿里的寒气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响起雷纹滚动的轻响。曦言抬头,正看见帝俊的紫金玄衣扫过回廊的暗影,他身后跟着的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左半边身子腾着白汽,右半边却燃着金焰,倒像是把这殿外的冷暖都劈成了两半。
“取冰晶?”帝俊的声音在殿门口炸开,带着雷霆诀的余威,“是怕本尊这太阳神殿的热,烫坏了你那点念想?”他迈进殿内,褐金深瞳扫过案上的空碗,又落在曦言攥着袖角的手上,“连雪莲羹都不肯喝,是等着银玥公子派人送幻雪帝国的冰酪来?”
曦言站起身,白裙在冰砖上划出浅痕,像月光被生生扯出道裂口。“神君若来只为说这些,”她抬眼时,眸子里的光冷得像淬了冰,“不如回火宫殿去,易阳欣儿的珊瑚露,想来比我这里的冰气合心意。”
“易阳欣儿?”帝俊猛地攥紧雷锋杖,杖身的雷纹瞬间亮起,“你倒会提她!你以为她方才去卧龙大殿,是真来送珊瑚露的?”他上前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燎到她的鬓角,“她在本尊面前说,你昨夜对着月亮祈福,求的是能早日回幻雪帝国去——这话,你敢认吗?”
曦言的脸霎时白了。昨夜她确实在月下立了许久,可求的是幻雪帝国的百姓能平安度过雪灾,与回不回去半分相干。易阳欣儿这添油加醋的本事,倒比她的火媚术更令人心惊。
“我不认。”她挺直脊背,人鱼公主特有的韧劲儿在眉梢显了显,“天后既要编故事,何不再编得圆些?譬如说,我求的是让曦风兄长领兵来踏平这太阳神殿?”
这话像根火星,猛地点燃了帝俊眼底的烈焰。他周身金焰腾起的瞬间,殿角的冰晶摆件噼啪裂开细纹,朴水闵吓得往廊柱后缩了缩,连西烨都往后退了半步,半边身子的金焰却烧得更旺了。
“放肆!”帝俊的声音裹着雷鸣掌的劲风,吹得曦言的白裙猎猎作响,“你以为本尊不敢动曦风?”他褐金的瞳孔里翻涌着怒火,又掺着点说不清的痛,“你以为本尊留着他在曜雪玥星,是忌惮幻雪帝国的兵力?”
曦言被他吼得耳膜发颤,却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那神君是为何?是等着看我在这寒沁阁里,一点点被思念熬成冰雕?”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月光的凉,“还是说,神君其实也怕?怕真动了曦风,我这颗心,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最后那句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帝俊翻涌的火浪里。他攥着雷锋杖的手忽然松了松,金焰倏地敛了去,只剩下玄衣上的麒麟纹还在灯影里轻轻起伏。西烨在他身后轻咳一声,左半边身子的白汽渐渐漫过肩头,倒像是在替这殿内添了点缓和的凉。
“你……”帝俊的声音哑了些,褐金深瞳里的烈焰褪成了暗火,“你就这般信他?信你那位兄长,能护你一辈子?”
曦言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到冰窗前,望着窗外那颗最亮的北极星。那是曦风的图腾所在,无论在哪个星系,总能穿透云层亮得执着。她记得曦风送她来和亲时说:“苒苒,若受了委屈,就看北极星,兄长看得见。”
“神君是七界之主,”她望着星子的侧脸在灯影里显得格外柔和,“自然不懂旁人的念想。就像太阳不懂月亮为何总在夜里亮着,火焰不懂冰雪为何要守着寒冷。”
帝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白裙上绣的玥纹在灯影里明明灭灭,忽然觉得心口那团被雷霆焐热的火,竟透出些空落落的凉。他想说些什么,譬如说昨夜他其实在殿顶站了许久,看她对着月亮出神时,指尖捏碎了三块雷纹玉;譬如说易阳欣儿提起幻雪帝国时,他已悄悄让秦弘基去查今年的雪情。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冷哼。
“随你。”他转身时,玄衣扫过冰砖,带起细碎的响,“只是别让本尊再听见‘曦风’这两个字,否则……”否则怎样,他没说,只留给曦言一个燃着暗火的背影。
西烨跟在后面,路过冰窗时,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那位月神公主正抬手抚上窗棂,指尖的霜花与眸中的星子融在一起,竟分不清是冷还是亮。他轻叹了口气,左半边的白汽腾得更高了些——这太阳与月亮的争执,怕是比冰火两重天更难调和呢。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青铜灯的火苗在轻轻晃。朴水闵走上前,看见自家公主正将那片梧桐叶小心地夹进冰纹书里,书页上印着的茉莉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公主,”她轻声道,“夜深了,歇息吧。”
曦言点了点头,目光却又飘向窗外。那颗北极星依旧亮着,像极了曦风送她的那枚银玥佩,无论相隔多少星系,总能透出温暖的光。她轻轻拢了拢白裙,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或许等到幻雪帝国的茉莉花开满太阳神殿时,这冰与火的争执,就能有个温柔的答案了吧。
寒沁阁的冰砖地泛着幽幽的光,将曦言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玉墙上像幅褪色的画。朴水闵刚把新取来的冰晶码在殿角,熹黄色的裙摆在寒气里轻轻抖,她回头时正撞见曦言望着那堆冰晶发怔,指尖在白裙上掐出浅浅的月牙痕。
“公主,要不奴婢去弄点热汤来?”朴水闵的声音压得低,怕惊了这殿里的静,“库房里还有去年窖藏的雪藕,炖出来的汤甜丝丝的。”
曦言摇摇头,目光转向案上那盏青铜灯。灯芯爆出个火星,将她映在灯上的侧脸晃得明明灭灭,连带着白裙上的玥纹都似活了过来。“不用,”她指尖划过灯座上的冰纹,“去看看徐谦那边有没有消息,就说……就说寒沁阁的冰快不够用了。”
朴水闵应声退下时,正撞见西烨站在廊下。冰火麒麟王子左半边身子的白汽凝成了雾,右半边的金焰却缩成了豆大的点,见了她便往殿里努嘴,声音里带着点为难:“神君让把这个给公主。”他递过个紫金盒子,盒盖上的麒麟纹在暗影里泛着光。
朴水闵刚把盒子捧进殿,就听见殿外传来火翅扇动的声响。易阳欣儿的红裙像团跳动的火焰,卷着廊下的热风闯进来,凤眼扫过案上的盒子,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这不是神君的私藏吗?怎么舍得给妹妹了?”
曦言没碰那盒子,指尖依旧停在灯座上。“天后说笑了,”她的声音淡得像月光,“神君的东西,我哪敢动。”
易阳欣儿却自顾自掀开盒盖,里面躺着支凤钗,火玉雕琢的凤羽上缠着金丝,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这可是用太阳焰心的暖玉琢的,”她用指尖拨了拨钗尖,火媚术的气息随着动作漫开来,“戴在妹妹头上,保管能压得住这殿里的寒气——不像某些人送的东西,净是些冰冰冷冷的玩意儿。”
这话里的刺,曦言听得真切。她抬眼时,正撞见易阳欣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媚光,忙垂下眼帘,白裙的褶皱遮住了微微发颤的睫毛。“多谢天后提醒,”她轻声道,“只是我素来喜欢清净,这些华贵的物件,怕是无福消受。”
“妹妹这是在怪神君偏心?”易阳欣儿忽然凑近半步,火翅扇起的热风拂过曦言的鬓角,“其实神君心里是有你的,昨儿还让兀神医去配暖身的药呢——不像我,空占着个天后的名头,连他雷诀心法的半分火候都沾不上。”
这话看似自谦,实则句句都在提醒曦言:帝俊的雷霆与烈焰,从来都与她这月神的清寒格格不入。曦言攥紧了袖中的梧桐叶,叶梗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天后说笑了,”她抬眼时,眸子里的光冷得像南极冰岛的冰,“神君与天后并肩多年,这份情分,岂是旁人能比的?”
易阳欣儿被她这话噎了下,凤眼微眯,火玉凤钗在指尖转了个圈:“妹妹倒是会说话。罢了,我也不扰你清静了,这凤钗……”她刚要把盒子合上,却见帝俊的紫金玄衣已出现在殿门口。
“谁让你来的?”帝俊的声音裹着寒气,比殿里的冰晶还冷,褐金深瞳扫过易阳欣儿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西烨,把她带回檾炩城,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西烨应声上前,左半边的白汽瞬间漫过易阳欣儿的红裙。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僵了僵,却还是强撑着福了福身:“既然神君发话了,欣儿这就告退。只是这凤钗……”
“扔了。”帝俊的声音没半点波澜,目光落在曦言身上时,那点冷意却悄悄褪了些,“你就这么待见她在你跟前嚼舌根?”
曦言没接话,只是转身走到冰窗前。窗外的北极星亮得更盛了,像颗被钉在天幕上的冰晶。她听见易阳欣儿被带走时的轻哼,听见西烨冰火交织的脚步声渐远,却没回头看殿里的人。
“过来。”帝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刚才柔和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哄劝。
曦言没动,指尖在冰窗上画着圈,霜花被她画得支离破碎。“神君不是让我别再提曦风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在空气里,“怎么,如今连天后也不许在我跟前说话了?”
帝俊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攥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雷诀心法的余温,烫得她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懊恼,“方才那凤钗……是兀神医说你体寒,让我找些暖玉给你贴身戴着。”
曦言的指尖顿住了。冰窗外的星光落在她的手背上,与帝俊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暖意。她想起昨夜朴水闵说的,库房里新到的冰晶上,沾着幻雪帝国特有的雪粒——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此刻才恍然,那雪粒怕是经了帝俊的手。
“我不冷。”她还是挣开了手,转身时白裙扫过他的玄衣,带起淡淡的金辉,“曜雪玥星的人,骨头里都浸着寒气,这点冷算什么。”
帝俊望着她倔强的侧脸,褐金深瞳里翻涌的不再是烈焰,而是些说不清的东西,像被月光浇过的火,明明灭灭的。“那你总该吃饭。”他指了指案上的空碗,“雪莲羹凉了,让朴水闵再炖一碗来,或者……你想吃幻雪帝国的冰酪?我让徐谦去取。”
曦言的心轻轻颤了下。他竟连她爱吃冰酪都记得。可这点暖意刚冒头,就被易阳欣儿的话压了下去——他是太阳神殿的主,是七界之主,他的好,或许就像这太阳的光,照得到万物,却未必能暖透一颗隔着冰的心。
“不必了。”她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我想再坐会儿。”
帝俊没再强求,只是转身将那盒凤钗放在案上,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冰砖,发出细碎的响。“那我不扰你,”他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若想回幻雪帝国看看……等过了这阵子,我陪你去。”
曦言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在暗影里一闪,像被风吹灭的火星。她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冰窗上的霜花不知何时化了些,留下浅浅的水痕,像极了没忍住的泪。
廊外传来鹤羽仙人的轻唤,衷一怀捧着个冰玉盘站在那里,盘子里是刚从幻雪帝国送来的茉莉花,还沾着新鲜的露水。“银玥公子说,”衷一怀的声音带着丹顶鹤特有的清越,“让公主把花种在冰晶里,能在太阳焰星开得久些。”
曦言望着那些洁白的花苞,忽然想起曦风送她和亲时说的话:“苒苒,无论在哪,心之所向,便是故乡。”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既有幻雪帝国的清寒,也有太阳神殿的炽热,或许就像这茉莉,要在冰与火的交织里,才能开出最香的花。
朴水闵端着新炖的雪藕汤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公主蹲在冰砖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茉莉花种进冰晶里,白裙的裙摆沾了点霜,却掩不住眉梢那点悄悄亮起的光。
冰晶里的茉莉花苞渐渐舒展,嫩白的花瓣沾着细碎的冰碴,在寒沁阁的微光里透着股倔强的活气。曦言蹲在冰砖地上,指尖刚触到一片花瓣,就被朴水闵轻手轻脚地拉起来:“公主仔细着凉,地砖上的寒气重。”
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冰面,带起细弱的风。朴水闵将件狐裘披风搭在她肩上,那是曦风特意让人送来的,狐狸毛蓬松得像团雪,还带着幻雪帝国特有的冷香。“方才徐谦又来了,”她替曦言系披风时压低了声,“说西烨王子在殿外候着,手里捧着个琉璃盏,像是……像是曜雪玥星的冰酪。”
曦言的指尖顿了顿。狐裘的暖意顺着肩头漫下来,倒让她想起昨夜帝俊掌心的温度。她转身时,正看见西烨站在廊下,冰火麒麟王子右半边身子的金焰缩成了温柔的暖光,左半边的白汽却裹着个琉璃盏,盏里的冰酪泛着乳白的光,上面还缀着颗鲜红的果脯。
“神君说,”西烨的声音里带着冰火交融的奇特质感,“让公主尝尝这个,是按幻雪帝国的法子做的,加了蜜渍的雪莓。”他将琉璃盏递过来时,左半边的白汽悄悄腾起,护住了冰酪不被殿内的热气融掉。
曦言接过盏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倒让她想起幻雪帝国的雪。那时她总缠着曦风去雪地里挖雪莓,他白袍上沾着的雪粒落在她发间,凉丝丝的,却笑得比太阳还暖。她舀了一勺冰酪送进嘴里,清甜混着微酸漫开,眼角忽然有些发潮。
“替我谢过神君。”她轻声道,目光落在西烨脸上,“王子身上的冰火气息,似乎比往日平和了些。”
西烨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脸颊,左半边的白汽与右半边的金焰竟真的缠在了一起,像团冷暖交织的雾。“许是……许是近来常在寒沁阁外候着,沾了些寒气吧。”他挠了挠头,耳尖泛起红,“那我先回火宫殿复命了。”
看着西烨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朴水闵忽然凑近了些,指着冰酪上的雪莓笑:“公主你看,这雪莓的样子,像不像银玥公子去年送你的那串?”
曦言低头,果见那雪莓被刻成了小狐狸的模样,尖耳朵圆尾巴,正是曦风最擅长的刻法。她的心轻轻一颤,忽然想起昨夜帝俊说要陪她回幻雪帝国——他竟连曦风刻雪莓的法子都知道了。
正怔忡着,殿外忽然传来鹤羽扇动的急响。衷一愫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丹顶鹤特有的白羽发冠歪在一边:“公主,不好了,银玥公子……银玥公子在曜雪玥星练剑时,被雷劫伤了!”
“什么?”曦言手里的琉璃盏“当啷”落在冰砖上,冰酪溅出的乳白汁液很快凝成了冰。她猛地站起身,白裙扫过案上的茉莉花,带落几片花瓣,“雷劫?兄长修习的是风系法术,怎会引来雷劫?”
“说是……说是练了新的剑法,不知怎的引动了天地异象,”衷一愫喘着气,声音发颤,“三位鹤羽仙人都去护法了,可那雷劫来得邪乎,竟是……竟是带着太阳真火的气息!”
太阳真火?曦言的指尖瞬间冰凉。这宇宙间能将太阳真火与雷霆术法相融的,除了眼前这位七界之主,还能有谁?她猛地转身往殿外冲,白裙在回廊上划出急促的弧,像道被风吹乱的月光。
“公主!”朴水闵追出来时,正撞见帝俊的紫金玄衣堵在廊口。他褐金深瞳里的光沉得像深潭,周身的金焰压得极低,却烫得人不敢靠近。
“让开。”曦言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雪,眸子里的月光碎成了冰碴,“我要回曜雪玥星。”
“不准去。”帝俊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挣脱,“雷劫已过,曦风没事,秦弘基去看过了,只是些皮外伤。”
“皮外伤?”曦言猛地抬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那带着太阳真火的雷劫,是你引来的,对不对?你容不下他,连他在曜雪玥星练剑都容不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泣音,像把钝刀反复割着空气。帝俊的喉结滚动了下,褐金深瞳里翻涌的情绪比雷劫更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确实动过念头,那日在寒沁阁听她说起曦风时,雷霆诀险些走火入魔,可他终究没真的动手——那雷劫来得蹊跷,倒像是有人在暗中挑拨。
“我没有。”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攥着她的手却松了些,“我让西烨去查了,此事有蹊跷。”
“蹊跷?”曦言甩开他的手,白裙上的玥纹在金辉里闪得刺眼,“在你这太阳神殿里,连我兄长的安危都成了蹊跷事?帝俊,你告诉我,是不是只要他活着一日,你就容不下我一日?”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的绝望比南极冰岛的冰更寒。帝俊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忽然觉得心口那团被雷霆焐热的火,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空得发疼。
廊外忽然传来弄玉的通报声,带着几分慌张:“神君,天后娘娘在火宫殿晕倒了,说是……说是感应到雷劫的气息,动了胎气!”
胎气?曦言的身子猛地一晃。她竟忘了,易阳欣儿腹中早已怀了帝俊的孩子,那位未来的太阳继承人,才是这神殿里最该被珍视的存在。
帝俊的眉头瞬间拧紧,褐金深瞳里掠过挣扎,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叹:“你在寒沁阁等着,我去去就回。”他转身时,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曦言的裙角,带起的金辉里,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曦言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更凶。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琉璃盏碎片,冰酪凝成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曦风刻的雪狐眼睛。
“公主,”朴水闵扶住她的肩,声音哽咽,“要不……咱们先回殿里吧?”
曦言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曜雪玥星的方向。那里的星子被云层遮了大半,只剩下北极星还亮着,像兄长在遥遥望着她。她轻轻抚摸着狐裘上的狐狸毛,忽然站起身:“朴水闵,备车。”
“公主您要去哪?”
“去广寒宫。”曦言的声音平静下来,眸子里的冰碴渐渐凝成了月光,“我是月神嫦曦,总该去看看属于我的宫殿。”
广寒宫的桂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清冷的月光漫过白玉阶,将她的白裙染得愈发剔透。曦言站在宫门前,望着远处太阳神殿的金辉,忽然觉得那片炽热与自己隔着万水千山。
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既有对兄长的牵挂,也有对帝俊的怨怼,更有身为月神的清醒。或许这宇宙间的爱恨,本就像太阳与月亮,既无法相融,又缺一不可。
远处传来鹤羽仙人的轻唤,衷一情捧着封信站在桂树下:“公主,银玥公子的信。”
曦言拆开信,熟悉的字迹落在纸上:“茉莉花开满雪田,兄已备妥花酿,待你归。”
她望着信上的字,忽然笑了。或许归期未定,但只要心里的花田还在,总有春暖花开的那日。广寒宫的月光落在她的笑靥上,像撒了层碎银,温柔得恰到好处。
广寒宫的月光总带着种清寂的凉,桂花瓣簌簌落在曦言的白裙上,像谁撒了把碎雪。她捏着曦风的信,指尖在“归”字上反复摩挲,那笔画里藏着的暖意,竟比寒沁阁的冰晶更能熨帖人心。
朴水闵端来盏桂花茶,熹黄色裙摆扫过阶上的落瓣,轻声道:“公主,广寒宫的桂树开得虽好,可夜里风太凉,还是回寝殿吧。”她眼角瞥见远处天际掠过道紫金流光,声音压得更低,“方才看见秦弘基往这边来了,许是……神君派来的。”
曦言没抬头,将信纸折成只小鹤,轻轻放在茶盏旁。“让他回去。”她望着宫墙外那片被月光染成银白的云海,“我既来了广寒宫,便没打算立刻回去。”
话音刚落,秦弘基的身影已落在宫门前。鹰族首领的隼眸在月光下亮得锐利,玄色劲装外罩着层金纹披风,倒像是把藏在鞘里的剑。“神君请公主回火宫殿。”他的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天后醒了,说想见见公主。”
“见我?”曦言终于抬眼,眸子里的月光冷得像淬了冰,“她如今是有孕在身的人,见我这‘克’得她动了胎气的人,就不怕再惊着腹中的孩子?”
秦弘基的眉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神君在卧龙大殿等着。”他顿了顿,补充道,“西烨已查明,曜雪玥星的雷劫是上古雷纹石异动所致,与神君无关。银玥公子……已无大碍。”
曦言捏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不是他?那夜她脱口而出的指责,像根刺突然扎回心口。她望着秦弘基那双不掺私情的隼眸,忽然想起帝俊转身时玄衣下摆扫过她裙角的慌乱——原来他是真的急着去看易阳欣儿,也是真的……被她的话伤着了。
“知道了。”她站起身,白裙上的桂花瓣簌簌落下,“替我谢过神君的好意,只是我暂歇广寒宫,待天后身子大安了,自会去请安。”
秦弘基没再强求,只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鹰族特有的破空声划破夜空,倒让广寒宫的寂静显得愈发浓重。朴水闵看着自家公主望着秦弘基消失的方向出神,忍不住道:“公主,既然雷劫与神君无关,不如……”
“不如什么?”曦言打断她,指尖拂过茶盏旁的纸鹤,“难道要我巴巴地回火宫殿,告诉他我错怪了他?还是要我对着易阳欣儿的肚子,说声恭喜?”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朴水闵,你忘了我是为何来这太阳焰星的?我是和亲公主,不是来争风吃醋的。”
话虽如此,可当月光漫过案上那盆从寒沁阁带来的茉莉花时,她的目光还是软了些。冰晶里的花苞又开了两朵,嫩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倒像是把幻雪帝国的春天藏在了里面。
这夜广寒宫的露水格外重,曦言坐在桂树下绣帕子,针脚里全是幻雪帝国的茉莉花纹。忽然听见空中传来鹤羽扇动的声音,抬头便看见衷一怀抱着个锦盒俯冲下来,丹顶鹤的白羽在月光下闪得亮眼。
“公主,银玥公子送的花酿!”衷一怀把锦盒往石桌上一放,揭开时酒香混着花香漫开来,“公子说这是用今年第一茬茉莉花酿的,让您就着广寒宫的桂花喝,最是解闷。”
曦言刚要伸手去接,就见锦盒旁还躺着个小瓷瓶,瓶身上贴着张字条,是曦风的字迹:“兄观天象,近日有极光过太阳焰星,可于广寒宫顶见之,似幻雪故国景色。”
极光?她心头一跳。幻雪帝国的极光是宇宙间最奇的景,淡紫混着莹蓝,像天神撒了把碎星在雪地里。她记得小时候总缠着曦风在雪夜里等极光,他白袍上落满星光,说:“苒苒你看,这光会绕着北极星转,就像兄长会一直陪着你。”
“今夜会有极光?”她抬头问衷一怀,眸子里的月光亮得像落了星。
“鹤羽仙人们观星象说后半夜就来,”衷一怀笑得眉眼弯弯,“公子还说,若公主想邀谁共赏……”
话没说完就被曦言打断:“不必了。”她拿起那瓶花酿,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我自己看便好。”
可当后半夜的风带着极光的预兆掠过宫顶时,她还是忍不住登上了广寒宫的最高处。玉栏上结着层薄霜,她扶着栏望去,只见天际渐渐泛起淡紫的光,像匹被缓缓铺开的绸缎,渐渐染上莹蓝、月白,真的像极了幻雪帝国的雪夜。
“原来你在这。”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被夜风吹过的沙哑。曦言猛地回头,正撞见帝俊站在阶梯尽头,紫金玄衣上落着些桂花,褐金深瞳在极光的映照下,竟泛着层柔和的光,没了往日的灼人。
“神君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白裙的裙摆扫过玉栏上的霜,留下道浅痕。
帝俊走上前,手里捧着件狐裘披风,正是曦风送她的那件。“秦弘基说你不肯回火宫殿。”他把披风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暖,“广寒宫的风比寒沁阁烈。”
曦言没接,目光落在他玄衣上的桂花上——他竟一路寻来了,连衣襟沾了花也没察觉。“神君该陪着天后才是。”她别过脸,望着天际愈发绚烂的极光,“毕竟她腹中的孩子,比我这赏月的人重要得多。”
帝俊没说话,只是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易阳欣儿无碍,西烨在那边守着。”他站在她身侧,望着天际的极光,褐金深瞳里映着流转的光,“幻雪帝国的极光,都是这么美的吗?”
“嗯。”曦言的声音轻了些,“兄长说这是天地间的灵气在跳舞,每道光里都藏着个心愿。”
“那你藏了什么心愿?”他转头看她,目光里的金焰全化作了柔波,“是想回幻雪帝国,还是……”
“我想知道雷纹石为何会异动。”她打断他,语气忽然认真起来,“秦弘基说与你无关,可那雷劫带着太阳真火的气息,这宇宙间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帝俊的眸色沉了沉,望着天际道:“上古雷纹石本就与太阳神殿的圣火同源,若被人用特殊术法引动,确实会带真火气息。”他顿了顿,侧过脸时,褐金的瞳孔在极光下亮得惊人,“西烨查到,雷纹石异动前,有火烈鸟飞过曜雪玥星的结界——那是易阳欣儿的神兽。”
曦言猛地愣住,白裙的褶皱都忘了抚平。易阳欣儿?那个总带着慵懒笑意,用火媚术就能迷惑众生的天后?她想起那日易阳欣儿在寒沁阁说的话,想起她提起曦风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心头忽然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为何要这么做?”
“或许是怕。”帝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怕你真的在我心里占了位置,怕她的孩子将来……”他没说下去,只是望着极光里那道最亮的紫线,“也或许,是我以前太纵容她了。”
这话里的坦诚,让曦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转头看他,只见他的侧脸在流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仿佛也温顺了许多。原来这七界之主,也有他的无奈与疏忽。
天际的极光忽然炸开片莹蓝,像无数碎星落在云海之上。曦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玉栏,却被帝俊轻轻攥住了手。他的掌心带着雷诀心法的余温,却不再灼人,反而像极了幻雪帝国雪地里的暖炉。
“苒苒,”他叫她的乳名,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的柔,“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了颤,没说话,却也没挣开。广寒宫的桂香混着花酿的甜,在夜风里漫开来,天际的极光还在流转,像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朴水闵在阶梯下悄悄抬眼,看见自家公主的白裙与神君的紫金玄衣在月光里依偎着,像极了一幅刚绘好的画——太阳与月亮,原来也能在同一片天际,美得这般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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