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嫦曦,小字苒苒,所居之地远在主殿数万里外的南极冰岛,自偏殿寒沁阁往里,过沁寒殿,穿孤茗宫,经广寒宫,尽头便是那座终年无人问津的冷宫,四下里唯有孤冷月光不离不弃。每到夜阑人静,她便独自一人卧在寒气彻骨的寝殿,孤枕难眠,鼻尖萦绕的唯有枕畔青丝散出的幽幽芳泽,而窗外那缕清辉,穿透老旧窗棂的斑驳裂痕,静静淌入这寂静深夜的房间,一寸寸漫过床榻,也一点点渗进她早已凉透的心底。
夜已深,宇宙的星河流淌得愈发沉静,南极冰岛的寒雾像被冻住的纱幔,一层叠着一层,将这片远离太阳神殿主殿的区域裹得密不透风。寒沁阁的檐角挂着冰棱,月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而冷冽的光,像无数把小而锋利的刀,无声地切割着周遭的寂静。
穿过沁寒殿时,能听见殿角铜铃被夜风吹动的轻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荡开,带着冰碴儿似的凉意,很快又被更浓重的寂静吞没。孤茗宫的牌匾蒙着薄霜,字迹在月色下若隐若现,门前的几株枯梅早已落尽了花瓣,光秃秃的枝桠伸展着,像被冻僵的手指,指向墨蓝色的天空。
再往里走,便是广寒宫。这里的寒气更甚,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月神嫦曦,小字苒苒,正沿着宫道缓缓前行。她身着一袭白裙,裙摆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裙摆上绣着的银线月光花纹,在真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与周遭的清辉融为了一体。她的身高约莫一百六十七厘米,身形纤细,像一株在寒风中挺立的雪莲。
走近了看,她的面容清丽绝伦,眉如远黛,眼似秋水,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而疏离的光。她的唇色很淡,像初雪落在花瓣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寒气浸得微微发颤。她的气质清冷而温婉,像月光本身,带着悲悯,却又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公主,夜深了,寒气重,还是快些回寝殿吧。”贴身丫环朴水闵紧随其后,她穿着一身熹黄色的衣裙,在这片纯白与冰蓝的世界里,像一点微弱的暖阳。朴水闵的脸上带着担忧,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
苒苒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目光望向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冷宫,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这月光,倒是比人执着。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跟着。”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宫的窗棂老旧不堪,木头上布满了裂纹,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月光穿过那些裂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破碎的画。“公主,那月光哪有奴才贴心。”朴水闵走上前,想为苒苒拢一拢衣襟,却被她轻轻避开。
苒苒走进冷宫的寝殿,殿内没有生火,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骨髓里。她走到床榻边坐下,床榻上铺着的锦被早已被寒气浸透,触之冰凉。她缓缓躺下,孤枕难眠的滋味又一次将她包裹。鼻尖萦绕着的,是枕畔青丝散出的幽幽芳泽,那是她从故乡曜雪玥星带来的茉莉花香,此刻却带着一丝清苦。
窗外的月光愈发皎洁,像一匹银色的绸缎,穿透窗棂的裂痕,静静淌入房间。它一寸寸漫过床榻的边缘,爬上她的衣袖,又一点点渗进她的心底。那里早已凉透了,像南极冰岛的万年寒冰,无论月光多么温柔,都焐不热分毫。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曜雪玥星的景象。无垠海岸边的玫瑰森林开得正盛,梧桐树街的落叶铺满了地面,茉莉花田丘的香气能飘出很远。还有哥哥曦风王子,他穿着白袍,身边跟着倾如、司音和徐谦,三位鹤羽仙人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化作人形,陪在他左右,那画面温暖而热闹。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她在心里轻声问自己,眼角却沁出一滴泪,很快便被脸颊的寒气冻住,像一颗细小的冰晶。
朴水闵守在殿外,听见里面细微的声响,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公主又在想家了,可这宇宙纪年时期,和亲之事早已注定,又岂是轻易能改变的。她只能默默守着,希望这月光能多给公主一些慰藉。
夜更深了,月光依旧不知疲倦地洒着,冷宫的寂静里,只有苒苒浅浅的呼吸声,和心底那片挥之不去的寒凉。
寒雾不知何时浓了些,将窗棂的影子晕染得愈发模糊。苒苒睁开眼时,正对上窗台上凝结的一层薄冰,冰面映着她的脸,眉眼间的落寞像被冻住的水纹,清晰得触目惊心。
“公主醒了?”朴水闵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熹黄色的裙摆在冷寂的殿内划过一道暖光,“刚温了水,您擦把脸吧,或许能舒坦些。”她将铜盆搁在床头矮几上,热气袅袅升起,却在半空中就被寒气绞得粉碎。
苒苒坐起身,白裙滑落肩头,露出纤细的锁骨。她伸手去接朴水闵递来的布巾,指尖相触时,朴水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公主的手比殿里的冰块还要凉。“昨夜风大,许是寒沁阁那边的冰棱又厚了些。”朴水闵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外,“方才路过孤茗宫,见那几株枯梅枝上落了些碎雪,倒有几分像咱们曜雪玥星的模样。”
苒苒握着布巾的手顿了顿,眸子里漾起一丝涟漪。碎雪?她想起刃雪城的冬天,漫山遍野的雪落在梧桐树上,像给枝桠裹了层银纱,哥哥曦风总爱带着她在雪地里跑,白袍与白裙混在一片纯白里,连三位鹤羽仙人都分不清谁是谁。那时的风是暖的,因为身边总有人笑着喊她“苒苒”。
“是吗?”她轻声应着,将布巾按在脸上,温热的水汽漫过鼻尖,却没焐热那点冰凉的酸楚,“这里的雪,怕是也带着火气吧。”毕竟是太阳焰星的土地,连南极冰岛的寒冷都透着股压抑的灼热,不像曜雪玥星的雪,干净得能映出星辰。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像宫中侍卫的沉重,倒像踏着月光而来。朴水闵警觉地按住腰间的短匕——那是曦风王子临行前给她的,说若有人欺辱公主,不必顾忌。
“是我。”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冰雪特有的凛冽,却又藏着几分温柔。
苒苒猛地抬头,看向殿门。只见曦风王子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站在寒气里,白袍的边角沾了些碎雪。他身后跟着倾如,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司音则警惕地守在门外,腰间佩剑泛着冷光。
“哥哥?”苒苒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曜雪玥星距此亿万光年,哥哥怎么会突然出现?
曦风走进殿内,目光扫过冷硬的床榻、斑驳的墙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听闻你在此地受了委屈。”他走到床前,声音放得极柔,“父亲不放心,让我来看看。”其实是他自己放心不下,夜里对着星图算到妹妹心绪不宁,便带着侍从破开星轨,一路赶来了。
倾如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捧晒干的茉莉花,香气清幽,正是曜雪玥星茉莉花田丘的味道。“公子说,公主许是想念故土的气息。”倾如轻声道。
苒苒拿起一朵干花,凑到鼻尖轻嗅,那熟悉的香气瞬间漫过心头,像暖流融化了寒冰。她看向曦风,哥哥还是老样子,褐瞳里满是关切,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身为王子的沉稳。“这里……也还好。”她不想让哥哥担心,强笑道,“月光总是陪着我。”
曦风却摇了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苒苒,你不必强撑。若不自在,哥哥便带你走。”他周身的寒气陡然重了几分,“这太阳焰星纵是强大,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妹妹。”
朴水闵在一旁听得眼眶发热,忙低下头去擦泪。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淡的火光,像有火星子落在寒雾里。司音的声音在外响起:“公子,有访客。”
曦风眸色一沉,看向门外。苒苒的心也提了起来,在这太阳焰星,除了……还会有谁来这冷宫?
月光恰好从云隙中漏下来,照亮了殿门口的身影。那人穿着紫金玄衣,身形挺拔,褐金深瞳在暗处亮得惊人,正是太阳神帝俊。他身后跟着的冰火麒麟王子西烨,正警惕地盯着曦风带来的侍从。
空气瞬间凝固,寒气与热浪在殿门□□织,连月光都仿佛顿住了。
寒气与热浪相撞的瞬间,殿内的烛火猛地晃了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
曦风率先上前一步,白袍下摆扫过地面的薄霜,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眼看向帝俊,褐瞳里凝着北地冰雪的凛冽:“不知太阳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话虽客气,周身却已然竖起无形的屏障——那是属于曜雪玥星第一王子的护短与锋芒。
帝俊的目光越过曦风,落在床榻边的苒苒身上。她手里还捏着那朵干茉莉,白裙的衣角沾了点床榻的寒气,像一株被移到暖室却仍恋着冰雪的花。他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褐金深瞳里情绪难辨,既没有寻常访客的热络,也没有被打扰的愠怒,只是那双看向苒苒的眼睛,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凝。
“听闻曜雪玥星的客人来了,”帝俊的声音带着雷电系魔法特有的低沉质感,像云层里滚动的闷雷,却没什么攻击性,“本神来看看。”他侧身让了让,身后的西烨便将捧着的锦盒递上,“这是焰星特产的暖玉,据说能驱寒。”
锦盒打开时,里面的暖玉泛着温润的红光,热气丝丝缕缕地往外冒,与殿内的寒气相抵,竟在半空蒸出一层薄薄的雾。
苒苒捏着干花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她不习惯帝俊这样的态度,他向来是霸道的,像正午的烈日,从不屑于做这种递暖玉的事。此刻他站在光影里,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在烛火下流转,竟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来兴师问罪,还是真的“看看”。
曦风瞥了眼那暖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多谢太阳神好意。只是小女顽劣,惯了北地的寒,怕是消受不起这烈焰般的暖意。”他抬手示意徐谦,“把我们带来的雪丝被呈上来。”
徐谦立刻捧着一卷银丝般的被褥上前。那被褥展开时,竟泛着淡淡的月光,凑近了能闻到雪松香——那是曜雪玥星极北之地的雪蚕丝所制,寻常寒气根本侵不透。“这是父亲特意为苒苒备的,”曦风将被褥搭在床榻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比任何暖玉都合身。”
帝俊的目光在雪丝被上顿了顿,褐金深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他身后的西烨忍不住哼了一声,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飘来一缕极甜的香气,像烈火烹着蜜糖,甜得有些灼人。紧接着,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带着火羽拂过空气的轻响:“姐姐这里好热闹,妹妹来得不巧,倒像打扰了。”
众人回头,只见火羲公主易阳欣儿站在殿门口,一身红衣如燃,金冠上的火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她身后的弄玉捧着个食盒,里面飘出的甜香正是从那里来的。她凤眼微弯,目光扫过曦风时带了点探究,落在苒苒身上时,却像裹了层蜜糖的冰碴:“听闻玥星的王子来了,欣儿特意炖了焰星的暖汤,给姐姐和王子暖暖身子。”
苒苒捏着茉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太熟悉易阳欣儿这副模样了——看似热络,眼底却藏着算计,就像她的火媚术,总能在温柔里藏着让人措手不及的幻觉。
曦风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往苒苒身前站了站,白袍的影子恰好将她护在后面:“多谢天后美意,只是我们北地人,喝不惯这般浓烈的甜汤。”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比刚才更甜了些:“王子说笑了,这汤是帝俊哥哥最爱的,姐姐嫁过来这么久,总该学着尝尝才是。”她说着,目光转向帝俊,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是吧,帝俊哥哥?”
帝俊没看她,视线仍落在苒苒身上。她低着头,发顶的白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抗拒着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汤放下吧。”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弄玉赶紧将食盒放在矮几上,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火气,重新扬起笑容:“那姐姐和王子慢用,欣儿先告退了。”转身时,红衣的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灼热的风,竟将曦风带来的那捧干茉莉吹得滚落在地。
苒苒下意识地想去捡,帝俊却先她一步弯腰,修长的手指捏起那朵干花。花瓣已经有些脆了,被他捏在指间,像一碰就会碎。他看着花,又看了看苒苒泛红的眼眶,喉间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得像叹息,只有站在近处的西烨皱了皱眉。
曦风的脸色沉了沉:“太阳神若是无事,我与妹妹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帝俊捏着干花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花放回苒苒手边。他没再看曦风,只是对苒苒道:“雪丝被虽好,终究抵不过长寒。若嫌冷,便去主殿的暖阁住几日。”说完,转身带着西烨往外走,紫金玄衣的衣摆扫过地面,竟将那食盒的甜香压下去几分。
殿门关上的瞬间,苒苒才松了口气,指尖的干茉莉被汗浸湿了些。曦风回头看她,眸子里满是担忧:“他平日里,都这样?”
苒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只是将脸埋进雪丝被里。那熟悉的雪松香漫过来,却没完全压下刚才帝俊那句话带来的异样——他说,若嫌冷,便去主殿的暖阁住几日。
朴水闵捡起地上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甜汤还冒着热气,只是那甜味混着火焰帝国特有的烈气,让人有些发闷。她抬头看向苒苒,见公主望着窗外出神,月光正淌过她的侧脸,像一层洗不掉的清霜。
远处的卧龙大殿方向,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撕开一道口子,随即又被云层合上。曦风望着那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太阳焰星的天,怕是要变了。
闪电过后,寒雾里竟飘起了细雪。不是南极冰岛惯常的冰粒,是真正的雪,像撕碎的月光,簌簌落在冷宫的屋檐上,给那些老旧的窗棂镶了层银边。
苒苒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她掌心,转瞬便化了,只留下一点冰凉的湿痕。她想起曜雪玥星的雪,落在手心里是绵的,能慢慢焐成水珠,带着茉莉的清甜味。
“公主,曦风公子在偏殿等着呢,说要给您看样东西。”朴水闵进来时,手里捧着件叠得整齐的银狐裘,“公子说这是桴駼古国的雪狐皮做的,比雪丝被更暖些。”
苒苒披上裘衣,领口的绒毛蹭着脸颊,软得像云。走到偏殿时,正看见曦风站在案前,手里拿着支玉笔,在一卷星图上勾画着什么。三位鹤羽仙人侍立在旁,衷一情正用指尖轻点星图上的某个光点,嘴里低声说着“此处星轨不稳,需绕道”。
“哥哥在看什么?”苒苒走近了才发现,那星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星子,其中有一处用银线连了个圈,圈里的星子亮得格外醒目——那是曜雪玥星的位置。
曦风放下玉笔,转身时眼里带着笑意:“给你画条回家的近路。”他指着星图上的银线,“从这里穿过去,比来时能省一半的路。”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裘衣的系带:“回家?可是……”她想说和亲之事不能儿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两个字像带着魔力,让她舌尖发颤。
“没有可是。”曦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自然,“你是曜雪玥星的公主,不是谁的附属品。若这太阳焰星待你不好,我们便走。”他拿起案上的一个琉璃瓶,里面盛着半瓶晶莹的液体,“这是极地冰髓,能冻住沿途的星流,保你平安过境。”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司音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只羽毛焦黑的信鸽。那鸽子腿上绑着个小竹筒,里面的信纸被火燎去了一角。
“是火宫殿那边的信。”司音将信纸递给曦风,“看痕迹,像是被火羲公主的人截过。”
曦风展开信纸,眉头渐渐皱起。纸上的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就的,只说“卧龙大殿议事,议及曜雪玥星贡赋,帝俊意加三成”。
苒苒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白了。曜雪玥星本就靠冰雪特产纳贡,再加三成,百姓怕是要遭殃。她猛地想起昨夜帝俊的眼神,还有他那句“去主殿暖阁住几日”,难道……
“他是想用这个逼你?”曦风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捏着信纸,指节泛白,“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不一定是他的意思。”苒苒轻声道,心里却乱得像团麻。她想起易阳欣儿那身灼人的红衣,想起她看向星图时眼里的算计,“或许……是别人的主意。”
话音刚落,偏殿外忽然卷起一阵热风,夹杂着雷电的气息。曦风立刻将苒苒护在身后,三位鹤羽仙人瞬间化作原形,三只丹顶鹤展开翅膀,雪白的羽翼在烛火下泛着银光。
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帝俊站在门口,紫金玄衣上沾了些雪,褐金深瞳在风雪里亮得惊人。他身后的西烨手里拿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显然是一路闯过来的。
“听说你要带她走?”帝俊的声音里带着雷电的嗡鸣,地面的青砖竟裂开了细纹,“曜雪玥星的王子,是想挑明了与本神为敌?”
曦风往前一步,白袍与银狐裘的绒毛在风中扬起:“若你执意逼迫,便是为敌又如何?”
寒雾与热浪再次相撞,这一次,连飘落的雪花都被震得四散开来。苒苒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人,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兄长,一个是名义上的夫君,心口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疼得发慌。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银狐裘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碎雪:“不必争了。”她抬头看向帝俊,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风雪,“贡赋之事,我去跟你说。但我有条件。”
帝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瞳里的热浪似乎退了些:“你说。”
“我要去主殿住。”苒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不是暖阁,是离卧龙大殿最近的揽月轩。”她要亲眼看着,那些算计她故土的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曦风想反对,却被苒苒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这一步很险,像踩在薄冰上,可她不能让哥哥为了自己,让曜雪玥星陷入险境。
帝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可以。”他转身时对西烨道,“去收拾揽月轩,把里面的炭火都撤了,换成冰盆。”
西烨愣了一下,却还是应声而去。曦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太阳神,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苒苒望着帝俊离去的背影,手心的冰髓瓶子硌得掌心生疼。她知道从冷宫到揽月轩,不是离温暖更近了,是离风暴更近了。可她别无选择,就像这南极冰岛的雪,明知落在火焰帝国会融化,却还是要落一场。
偏殿外的雪还在下,只是不知这场雪,能下到几时。
揽月轩的冰盆送来时,寒气比冷宫更甚。那些从极北冰川凿来的冰块,在盆里泛着幽幽的蓝光,将轩内的月光都染得发蓝。苒苒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白裙与冰蓝的光交融,像沉在深海里的一朵雪莲。
朴水闵正往墙上挂一幅画,那是曦风留下的曜雪玥星地图,图上的茉莉花田丘用银线绣着,在冰光下闪闪烁烁。“公主,真要在这儿住?”她回头看苒苒,眉头拧成个结,“这比冷宫还冷,而且……离火宫殿太近了。”
话音刚落,窗外就掠过一道火红的影子,像一团燃烧的柳絮。弄玉的声音隔着窗棂飘进来,带着刻意的甜腻:“姐姐刚搬来,妹妹特意炖了新的甜汤,里面加了焰星的暖玉粉,最是驱寒呢。”
苒苒没应声。朴水闵刚要去开门,却见窗纸上映出个扭曲的影子——那影子长着尖利的爪子,正顺着窗棂往上爬,细看竟像条赤炼蛇。朴水闵心里一紧,想起火羲公主的本源图腾,猛地抽出腰间短匕,将匕首横在窗前:“公主说了,不喜甜腻。”
窗外的影子顿了顿,随即传来弄玉娇笑:“姐姐既不喜,那妹妹改日再来。”脚步声渐远后,朴水闵才发现窗棂上留下几道焦黑的爪痕,像被火烫过似的。
“她是在警告我。”苒苒轻声道,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刃雪城,“或者说,是在试探。”
夜里,帝俊来了。他没穿紫金玄衣,换了件玄色常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雷纹,倒比平日少了些锋芒。他进门时带进来一阵热风,与轩内的寒气撞在一起,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冰盆边缘,像串碎钻。
“贡赋的事,想好了怎么跟我说?”他在冰盆旁坐下,褐金深瞳映着冰光,竟显得柔和了些。
苒苒抬眸看他:“曜雪玥星的冰蚕一年只结一次茧,珍珠贝三年才育一颗珠,加三成贡赋,等于要百姓拆房卖地。”她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那是朴水闵连夜算的,“这是去年的收成账,太阳神若不信,可派人去查。”
帝俊没接账册,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若本神偏要加呢?”
苒苒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挺直了脊背:“那我便去星河畔跪着,直到您收回成命。”她知道这话冒险,却赌他不会真让一个和亲公主在星河畔受辱——那会损了太阳焰星的颜面。
帝俊忽然笑了,伸手拿起账册,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你的字,倒有北地冰雪的硬气。”他将账册放在桌上,“贡赋不加了。”
苒苒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
“但有个条件。”帝俊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茉莉花田丘,“明日随我去卧龙大殿,见火羲公主。”
苒苒的心沉了沉。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次日,卧龙大殿的金砖被阳光照得发烫。火羲公主穿着一身更艳的红衣,金冠上的火羽几乎要燃起来,见苒苒进来,故意扬声道:“姐姐今日穿得这样素净,倒像来给大殿降温的。”
殿内的大臣们窃笑起来,目光在苒苒的白裙上打转。苒苒没理会,径直走到帝俊身侧的位置坐下——那是昨夜帝俊让人添的,铺着冰蚕丝垫,与周遭的热浪格格不入。
“关于曜雪玥星贡赋,”帝俊的声音响起,殿内瞬间安静,“本神决定,照旧。”
火羲公主脸上的笑僵了,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帝俊哥哥,那可是……”
“你若觉得国库不足,”帝俊打断她,目光扫过殿内,“便将火宫殿的三成珍宝充公。”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火羲公主脸色惨白。她那些珍宝,多是搜刮来的异星奇物,哪肯轻易交出。可在帝俊的目光下,她只能咬着牙应道:“是。”
散朝时,火羲公主经过苒苒身边,低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她的声音带着火烫的恶意,“别忘了,你的本源图腾是白鼠,而我是烈焰独角兽,想捏死你,易如反掌。”
苒苒没回头,只是往前走。朴水闵跟在后面,小声道:“公主,她会不会……”
“她不敢。”苒苒轻声道,“至少现在不敢。”帝俊今日的态度,与其说是帮她,不如说是在敲打火羲公主。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回到揽月轩时,曦风派来的侍从正在等。那侍从捧着个盒子,里面是三支冰棱簪,簪头雕着茉莉花,在冰光下闪着冷光。“公子说,火宫殿的人若再使绊子,便用这个。”侍从低声道,“这簪子淬了极地冰髓,能克火系法术。”
苒苒拿起一支簪子,指尖刚触到,就听见窗外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冰火麒麟王子西烨,正站在窗台上,手里提着只雪白的兔子——那兔子浑身覆着冰碴,眼睛是红宝石色,正警惕地看着她。
“太阳神让我送来的。”西烨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这是从南极冰岛抓的雪兔,怕你闷得慌。”
那雪兔像是认生,猛地从西烨手里挣脱,窜到苒苒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裙角。苒苒弯腰抱起它,兔子的毛冰凉柔软,像捧着一团雪。
西烨看着她怀里的兔子,忽然道:“太阳神小时候,在冰岛养过一只雪兔,后来被火羲公主的赤炼蛇咬死了。”说完,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苒苒抱着雪兔,怔了半晌。原来他也养过雪兔?那他今日帮自己,是因为……
正想着,远处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云层里滚着雷声,却没下雨,反而飘起了火星子。朴水闵指着窗外:“公主你看,是火云!”
只见西南方向的天空,一朵巨大的火云正在凝聚,边缘泛着紫色的电光,那是火系与雷电系法术相撞的征兆。苒苒的心提了起来——那方向,是火宫殿。
难道火羲公主气不过,竟和谁打起来了?
这时,帝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收拾东西,去龙塔寝殿住。”
苒苒抬头,见他玄色常服的袖口沾了点火星,褐金深瞳里的光有些黯淡。“怎么了?”她问。
“火羲公主在火宫殿动了禁术,”帝俊的声音沉了沉,“这揽月轩离得近,不安全。”
朴水闵赶紧去收拾东西,雪兔在苒苒怀里不安地动了动。苒苒看着帝俊,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风暴,比她想象的还要近。而她怀里的雪兔,像一个预兆,提醒着她,冰与火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龙塔寝殿的台阶铺着暖玉,踩上去脚下发烫。苒苒抱着雪兔,站在殿门口,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误入火焰山的雪兔,前路一片迷茫。
龙塔寝殿的暖玉地面泛着融融热气,与苒苒裙摆沾着的冰碴相遇,竟蒸腾起细白的雾。她将雪兔放在铺着云锦的矮榻上,那小家伙抖了抖耳朵,不安地用爪子扒拉着布料——显然不习惯这般灼热。
“这里的地暖是用焰星地心火烘的,寻常冰雪之物怕是受不住。”帝俊不知何时已换了件月白里衣,褪去了紫金玄衣的压迫感,倒添了几分清俊。他指了指墙角一个嵌着琉璃的柜子,“那里是冰窖,你若嫌热,让朴水闵把雪兔安置在里面。”
苒苒没动,只是看着矮榻上的雪兔。它正蜷缩起身子,红宝石般的眼睛望着她,像在求助。“它在南极冰岛住了多年,怕是熬不过这地心火。”她轻声道,忽然想起西烨说的话——他小时候养的雪兔,被赤炼蛇咬死了。
帝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对门外喊道:“西烨。”
冰火麒麟王子很快进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烟火气——显然刚从火宫殿那边过来。“太阳神有何吩咐?”
“去取些冰岛寒泉来,灌在琉璃盏里,给雪兔当窝。”帝俊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西烨愣了愣,随即应声而去。朴水闵在一旁看得发怔,这位太阳神的心思,当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等西烨捧着琉璃盏回来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弄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发髻散乱,红衣上沾着焦痕:“太阳神!公主她……她在火宫殿晕过去了!”
帝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褐金深瞳里掠过一道厉芒:“禁术反噬?”
“是……是您收回她三成珍宝后,她气不过,便强行催动了烈焰独角兽的本源之力,想……想烧了揽月轩……”弄玉的声音发颤,“结果灵力失控,火翅被烧伤了……”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烧揽月轩?是冲着自己来的?
帝俊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疾风。西烨立刻跟上去,临走前回头看了苒苒一眼,眼神复杂。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雪兔在琉璃盏里舔舐寒泉的轻响。朴水闵忍不住道:“公主,火羲公主这是明着要对付您啊。”
苒苒走到窗边,望着火宫殿的方向。那里的火云已散去大半,只剩下几缕黑烟在暮色里飘荡,像被揉碎的灰烬。“她若只是针对我,倒好办了。”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怕就怕,她把曜雪玥星也卷进来。”
正说着,曦风派来的侍仆徐谦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密信:“公子让奴才呈给公主,说星轨监测到火宫殿往曜雪玥星方向派出了三只赤炼蛇,怕是不怀好意。”
苒苒展开信纸,指尖瞬间冰凉。果然来了。她抬头看向朴水闵:“把雪兔看好,我去趟卧龙大殿。”
朴水闵急了:“公主现在去?太阳神刚走,火宫殿那边正乱着,万一……”
“没有万一。”苒苒已快步走到殿门口,白裙在暖玉地面上拖出一道残影,“赤炼蛇是火羲公主的本命灵兽,只有帝俊能拦住它们。”
卧龙大殿的青铜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案上的星图还摊开着,上面用朱砂标着曜雪玥星的位置,旁边画着三道扭曲的红线——显然是赤炼蛇的行进路线。
苒苒刚走到案前,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帝俊回来了,月白里衣的袖口沾了点血迹,想来是处理火羲公主的伤势时沾上的。
“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有些疲惫。
苒苒指着星图上的红线:“它们不能去曜雪玥星。”
帝俊的目光落在红线上,眸色沉沉:“她伤得再重,也改不了这霸道性子。”他抬手在星图上一抹,那些红线竟像被烈火焚烧般,渐渐淡去,“西烨已经带人去拦截了,赤炼蛇过不了银河。”
苒苒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安:“火羲公主……”
“被我关在火宫殿的静心阁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帝俊走到她面前,褐金深瞳在殿内烛火下亮得惊人,“你以为,我让你搬来龙塔寝殿,只是为了避祸?”
苒苒愣住了。
“从你说要住揽月轩开始,我就知道她会忍不住。”帝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认真,“我留着她的三成珍宝,故意让她动怒,就是要逼她露出底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冰棱簪上,“只是没想到,你哥哥连这个都给你备好了。”
苒苒这才明白,从贡赋之争到火宫殿禁术,竟是他一步步布的局。可他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敲打天后,还是……
“你不必猜了。”帝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身往内殿走去,“今夜好好歇着,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等苒苒回到龙塔寝殿时,雪兔已在琉璃盏里睡熟了,寒泉泛着幽幽的光,将它的毛映得像镀了层银。朴水闵正拿着曦风送来的冰棱簪发呆,见她回来,忙道:“公主,曦风公子又派人送了些冰岛的雪绒花种子,说在龙塔的冰窖里能种活。”
苒苒看着那些裹在冰袋里的种子,忽然觉得,这龙塔寝殿虽暖,却藏着越来越多的冰雪之物。而那位太阳神,就像个矛盾的集合体——他是烈火,却总在给冰雪留位置。
窗外的月光透过龙塔的窗棂照进来,在暖玉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苒苒躺在床上,听着远处冰窖传来的寒气流动声,忽然很想知道,帝俊明日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或许,这太阳焰星的冰与火,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就像此刻,月光能落在暖玉上,冰雪也能在龙塔里存活。
次日清晨,龙塔寝殿的冰窖里传来细微的响动。苒苒走过去时,正看见朴水闵蹲在雪绒花种子旁,小心翼翼地往土里埋冰粒。“公主你看,有两颗种子已经冒芽了。”她指着土里钻出的嫩白芽尖,眼里带着惊喜,“这冰窖的寒气,倒比曜雪玥星的春天还养它们。”
雪兔在一旁的琉璃盏里蹦跳着,用爪子扒拉着盏沿,红宝石般的眼睛追着苒苒的身影。自昨夜起,它似乎没那么怕生了,偶尔还会凑到她脚边,用冰凉的鼻尖蹭她的裙角。
“该走了。”帝俊的声音从冰窖外传来,他已换回紫金玄衣,只是领口的结系得松了些,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见苒苒望着雪兔出神,他补充道,“让朴水闵看着便是,丢不了。”
苒苒跟着他走出龙塔,才发现殿外停着一辆悬浮车。车身是用曜雪玥星的玄冰玉打造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轮处却裹着圈火焰纹——显然是帝俊特意改造的,既保了冰玉的凉,又添了焰星的速。
“这是……”苒苒伸手抚过车壁,触感冰凉,像触到了故乡的冰川。
“去了你就知道。”帝俊先一步上车,褐金深瞳里藏着点她看不懂的笑意。
悬浮车启动时,几乎听不到声响。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伽诺城的红墙绿瓦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火焰花海——那是焰星特有的赤焰花,花瓣像燃烧的火焰,却奇异地不灼人。
“这里原是片荒地,”帝俊忽然开口,目光望着窗外,“火羲公主嫁过来时,说喜欢热闹,便让人种满了赤焰花。”
苒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花海深处隐约有座凉亭,亭柱上刻着烈焰独角兽的图腾,想必是火羲公主常去的地方。她没接话,心里却在想,这般炽烈的花,确实像极了那位天后。
悬浮车穿过花海,最终停在一座山脚下。山不高,却覆着层薄薄的雪,与周遭的火焰花海形成奇异的对比。山巅立着块巨大的冰岩,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曜雪玥星的极光。
“这里叫冰火崖。”帝俊带着她往山上走,脚步放得很慢,“是焰星唯一一处冰与火共存的地方。”
苒苒才发现,山路上的石头一半泛着热气,一半凝着薄冰,连路边的野草都生得奇特——叶片一面翠绿如燃,一面莹白似雪。
走到山巅时,她忽然怔住了。冰岩下竟有一汪泉眼,泉水一半冒着热气,一半浮着冰碴,泉边竟还长着几株茉莉花,花瓣上沾着水珠,正是曜雪玥星的品种。
“这花……”
“去年从你带来的干花里取的种子。”帝俊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试了很多地方都种不活,没想到在这里能扎根。”
苒苒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花瓣微凉,带着熟悉的清香气,竟与记忆里茉莉花田丘的味道一般无二。她忽然想起刚和亲时,自己偷偷将干花埋在冷宫的院子里,却被火羲公主的赤炼蛇刨出来烧了个干净。
“你……”她抬头看向帝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帝俊却移开了目光,指着泉眼道:“这泉水能安神,你若睡不着,让朴水闵来取些回去。”他顿了顿,又道,“火宫殿那边,我已让人加了禁制,她短期内出不来。”
苒苒望着他的侧脸,紫金玄衣的领口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褐金深瞳里映着冰岩的光,竟显得有些柔和。她忽然明白,他昨日说“不必猜了”,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贡赋的事,”她轻声道,“谢谢你。”
“我是太阳神,不是暴君。”帝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冰棱簪上,“而且,你是曜雪玥星的公主,不该受委屈。”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苒苒的脸颊微微发烫,忙低下头去看茉莉花。
就在这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三只丹顶鹤落在不远处,正是曦风身边的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衷一情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让小的来报,曜雪玥星一切安好,赤炼蛇已被拦截,只是……”
“只是什么?”
“火羲公主的侍女弄玉逃了,去向不明。”
帝俊的脸色沉了沉:“知道了。”
三只丹顶鹤化作人形,侍立在一旁。苒苒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曦风,心里有些不安——弄玉既敢逃,怕是憋着更大的算计。
下山时,谁都没再说话。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映在冰面上,一个投在热石上,却奇异地靠得很近。
回到龙塔寝殿时,朴水闵正急得团团转。见他们回来,忙道:“公主,曦风公子来了,正在偏殿等着,说有要事。”
苒苒心里一紧,快步走向偏殿。曦风坐在案前,眉头紧锁,见她进来,立刻起身:“苒苒,曜雪玥星传来消息,弄玉去了幻雪帝国,说你在焰星受了虐待,还说帝俊要吞并我们的星球。”
苒苒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冲着曜雪玥星来的。
帝俊随后走进来,听到这话,褐金深瞳里瞬间燃起厉芒:“她倒敢。”
曦风看向他,目光带着警惕:“太阳神打算如何处置?”
“我会亲自去一趟曜雪玥星。”帝俊的声音斩钉截铁,“当着你父亲的面,说清楚。”
曦风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才道:“焰星事务繁忙,何必劳动太阳神……”
“必须去。”帝俊打断他,目光转向苒苒,“她是和亲来的,不是来受污蔑的。”
苒苒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冰火崖的茉莉花没白种。冰与火或许难融,但只要肯为对方留一处位置,总有共存的可能。
窗外的月光又爬上了龙塔的窗棂,这一次,落在暖玉地面上,竟不觉得那么清冷了。偏殿里,曦风还在与帝俊商议行程,而苒苒的目光,却落在了案上那包雪绒花种子上——或许,等从曜雪玥星回来,该让朴水闵在冰火崖也种上些。
毕竟,冰与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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