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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3 月宫即蟾宫

自月神嫦曦(苒苒)为全族安宁,平息两界纷争,颔首应下那桩和亲之约敛了月华嫁作太阳神帝俊妃那日起,便被远远安置在离太阳神殿主殿数万里的南极冰岛,从偏殿寒沁阁到阁中沁寒殿,再辗转至孤茗宫,最终囚于那座名为广寒宫的冷院,此宫原是她魂牵梦萦的月宫,亦唤蟾宫,只是如今殿檐覆着千年不化的冰棱,阶前长着无人问津的寒草,再无半分故土的清辉与暖意,唯余她一身素衣,伴着亘古的寒气,在这万里冰封中数着孤寂的流年。

宇宙纪年的风,裹挟着太阳焰星独有的炽烈粒子,拂过伽诺城高耸的鎏金城墙时,总要在南极冰岛的边缘折转,化作带着冰碴的寒风,一头撞进广寒宫的朱漆大门。

苒苒正坐在窗前,指尖捻着一缕从冰缝里钻出的、细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草。她今日穿的白裙,料子是曜雪玥星特有的雪蚕丝,在故乡时,日光或是月光落在上面,会流转出淡淡的七彩光晕,像揉碎了的星河。可在这里,连最烈的日光穿透数万里冰层与寒气抵达时,也只剩一片惨白,让那白裙看上去与周遭的冰墙、冰柱、冰阶别无二致,唯有领口袖边绣着的细碎银线——那是幻雪帝国皇室的徽记,在偶尔掠过的微光中,会固执地闪一下,像她藏在眼底深处的光。

她的发松松挽着,只用一支白玉簪固定。那玉簪是离开刃雪城时,母亲亲手为她插上的,玉质温润,此刻却冰得像要粘在指尖。侧脸的线条柔和,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曾被族中长老赞为“盛着整个月夜”的眸子。此刻那眸子里没有月,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寒潭,映着窗外千年不化的冰棱。那些冰棱悬在殿檐下,长短不一,尖锐如刀,每一根都像是从她心口剜下的时光,凝结成了永恒的冰冷。

“公主,喝口热汤吧。”朴水闵端着一个乌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玉碗,碗里是她用自己带来的火种,在寒沁阁旧存的小炉上煨了许久的姜汤。她穿着一身熹黄色的宫装,料子厚实,却依然挡不住这广寒宫的寒气,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苒苒没回头,指尖的寒草被她捻得更紧,几乎要断了。“放着吧。”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殿里的寂静,又像早已被这寂静磨去了所有力气。

朴水闵将托盘放在窗边的矮几上,看着自家公主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一如在幻雪城堡时,接受万民朝拜的模样,可她跟了公主十几年,怎会看不出那挺直的脊背里藏着的疲惫与落寞。在曜雪玥星时,公主是月神嫦曦,是北斗紫光夫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身上的白裙永远一尘不染,裙摆扫过之处,会有月光凝成的花瓣悄然绽放。可自从来了这太阳焰星,公主收敛了所有月华,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灼了这里的烈焰,扰了那位太阳神的眼。

“公主,”朴水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方才去取炭火时,听见外面的侍女在说,今日主殿那边设宴,是为了……为了庆祝火羲公主殿下新得的那只烈焰独角兽幼崽。”

苒苒捻着草叶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动作,仿佛没听见一般。可朴水闵看到,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指节泛白。火羲公主易阳欣儿,那位太阳之母,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朴水闵曾远远见过一次,一身红衣似火,凤眼流光,周身环绕着跳跃的电火,连走路都带着灼人的热浪。听说她的火媚术能惑人心神,只要被她那双凤眼瞧上一眼,便会失了魂般唯命是从。那位太阳神帝俊,对她宠得很,传闻太阳神殿的大半权力,都握在这位天后手中。

“她的独角兽,自然金贵。”苒苒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毕竟,是与她本真同源的神兽。”她的本真图腾是白鼠,渺小,不起眼,躲在暗夜里,连月光都怕惊扰,又怎能与那烈焰独角兽相比。

朴水闵咬了咬唇,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公主心里苦。那日和亲的旨意下来,公主没有哭闹,只是在碧雪寝宫里坐了一夜,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直到天明,才对前来劝说的国王和王后道:“女儿应下便是,只要能保曜雪玥星安宁,女儿……无妨。”那时她的眼神,平静得让人心疼。

可谁曾想,嫁过来之后,竟是这样的光景。从最初的寒沁阁,到沁寒殿,再到孤茗宫,如今更是被安置在这南极冰岛的广寒宫。名义上是妃,却连太阳神帝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那位传说中身着紫金玄衣,褐金深瞳,霸道威严的三界之王,对这位和亲来的月神公主,似乎毫无兴趣。

“公主,您看这草。”朴水闵忽然指着苒苒手中的寒草,“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都能长出来,可见生命力多顽强。咱们……咱们也能熬过去的。”

苒苒低头看着那株草,草叶上还沾着冰粒,却透着一丝倔强的绿。她轻轻松开手指,将草放回冰缝里,像是怕碰坏了这微小的希望。“是啊,能熬过去的。”她喃喃道,目光望向窗外无尽的冰封世界,“只是这日子,长得像没有尽头似的。”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起了白裙的一角。远处,隐约传来太阳神殿方向传来的丝竹之声,隔着数万里的距离,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却依然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苒苒的心尖上。她抬手拢了拢衣襟,将那点若有似无的刺痛,连同这满殿的寒气,一同裹进了素白的衣袖里。

广寒宫的日头,总是落得格外早。很快,暮色便漫了上来,将冰棱染成暗蓝色,寒草也隐入了阴影中。苒苒依旧坐在窗前,像一尊白玉雕像,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她还醒着。朴水闵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映出她眼底深处,那一点未曾熄灭的、属于故乡的清辉。

油灯的光晕在冰墙上投下晃动的影,朴水闵正低头擦拭着窗台上凝结的薄冰,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踩在积了薄雪的阶上,发出“咯吱”的细响,在这寂静的广寒宫里,显得格外清晰。

苒苒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广寒宫偏僻苦寒,除了每日送些必需用度的粗使宫女,极少有人踏足。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裙摆,将那点因意外而生的慌乱压了下去。

朴水闵也警觉起来,快步走到门边,隔着门缝向外望。只见雪地里站着两个身影,前面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虽看不清面容,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后面跟着的,是个身着紫袍的侍从,眉眼间带着几分恭敬。

“是……是秦弘基大人!”朴水闵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讶。秦弘基,鹰族首领,太阳神帝俊身侧四大守护者之一,地位尊崇,怎会突然来到这广寒宫?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轻轻推开。秦弘基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苒苒身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却并无恶意,只是带着一种审视的平静。“月神殿下,”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陛下有请。”

苒苒握着裙角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陛下?太阳神帝俊?他从未踏足过这南极冰岛,今日怎会突然想起她?她抬眼看向秦弘基,只见他玄色锦袍上沾着些许雪粒,显然是从主殿一路赶来,并未耽搁。

“陛下……找我何事?”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连自己都未察觉。

秦弘基脸上没什么表情:“具体事宜,属下不知。陛下只说,请月神殿下即刻随属下前往卧龙大殿。”

朴水闵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偷偷拉了拉苒苒的衣袖。这卧龙大殿是太阳神殿的主殿,火羲公主易阳欣儿常年在那里理事,此刻去了,万一那位火羲公主发难,公主岂不是要受委屈?

苒苒自然明白朴水闵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她缓缓站起身,白裙曳地,裙摆扫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既是陛下有召,我自当前往。”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那片寒潭,似乎又深了几分。

朴水闵连忙取来一件素白的斗篷,为苒苒披上。斗篷的边缘绣着银色的月纹,是离开曜雪玥星时母亲特意让人缝制的,说是能抵御些微寒气。可此刻,苒苒只觉得那寒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任什么衣物都挡不住。

秦弘基在殿外等候,目光落在远处的冰原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见苒苒出来,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三人踏着积雪向外走去。广寒宫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隔绝了一个冰封的世界。苒苒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宫殿在暮色中静默矗立,檐下的冰棱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冷得像一块被遗忘的玉。

“公主……”朴水闵跟在她身边,小声唤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苒苒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她知道,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很多事情便由不得自己了。无论是为了曜雪玥星的安宁,还是为了自己渺茫的生机,这卧龙大殿,她都必须去。

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有些疼。苒苒裹紧了斗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远方。数万里之外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一片璀璨的光晕,那是太阳神殿的所在,温暖,明亮,却也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她想起临行前,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曾偷偷来找她。那时他穿着一身白袍,站在茉莉花田丘旁,身姿清瘦,眉宇间满是担忧。“苒苒,若不愿,兄长便去求父王,这和亲……”

她当时打断了他,笑着说:“兄长放心,我是月神嫦曦,这点风雨,受得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那句话时,心里有多涩。

如今,她真的要去面对那片“风雨”了。那位身着紫金玄衣,褐金深瞳的太阳神,那位红衣似火,凤眼惑人的天后,他们会如何待她?是冷眼旁观,还是……

正思忖间,秦弘基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月神殿下,前面便是传送阵,可直达卧龙大殿外。”

苒苒抬头,只见雪地里凭空出现一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阵法,阵纹流转,带着灼热的气息,与周遭的冰寒格格不入。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光芒闪过,刺骨的寒冷瞬间被温暖取代。苒苒睁开眼,已身处一片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远处传来隐约的笑语声,与广寒宫的死寂相比,恍若隔世。

“月神殿下,陛下在殿内等候。”秦弘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苒苒整理了一下裙摆,压下心头的波澜,一步步向着那座宏伟的大殿走去。殿门高耸,朱红描金,门前的白玉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仿佛下一刻便会腾空而起。

她知道,跨进这扇门,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全然未知的局面。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挺直脊背,走下去。就像那株在冰缝里挣扎求生的寒草,纵然身处绝境,也要拼尽全力,守住那一点微弱的生机。

卧龙大殿的金砖铺地,光可鉴人,映出苒苒素白的裙角。殿内暖意融融,与广寒宫的酷寒判若两个宇宙,空气中浮动着龙涎香与某种炽烈花香混合的气息,那是火羲公主易阳欣儿最爱的焰心花,据说只在太阳焰星的火山口旁能得见。

主位上,紫金玄衣的身影端坐其上,正是太阳神帝俊。他身形挺拔,麒麟长臂搭在扶手上,褐金深瞳微微眯起,目光落在苒苒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漠然,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唇线锋利,似含着天生的威仪,无需多言,已让殿内的空气都凝重几分。

苒苒垂眸行礼,动作标准而疏离:“参见陛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没有丝毫怯懦。

帝俊尚未开口,身侧的凤座上已传来一声轻笑,如火焰跳跃般明媚,却又带着刺。“哟,这不是月神妹妹吗?稀客啊。”易阳欣儿斜倚着,一身红衣如燃,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带起细碎的火星。她凤眼微挑,目光在苒苒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不起眼的器物,“广寒宫那般清净地,怎么舍得出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轻慢,弄玉和端怀站在她身后,垂着眼,嘴角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殿内伺候的宫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位天后的脾性。

苒苒指尖微蜷,面上却依旧平静:“陛下有召,不敢不来。”她避开了易阳欣儿的挑衅,只稳稳地回应。

帝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鸣,却不刺耳:“听闻你在广寒宫,养了株寒草?”

苒苒一怔,没想到他竟连这种小事都知晓。她抬眼,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褐金眸子,那里面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看穿人心。“是,偶然发现,便让它留在了冰缝里。”

“哦?”帝俊指尖轻叩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冰天雪地里的草木,存活率极低。你倒是有耐心。”

“万物皆有灵,”苒苒轻声道,“它既想活下去,便该给它机会。”这话像是在说草,又像是在说自己。

易阳欣儿闻言,嗤笑一声:“妹妹倒是心善。只是这太阳焰星,向来弱肉强食,可不是靠怜悯就能活下去的。”她说着,抬手抚了抚鬓边的金冠,火媚术的光晕在眼底一闪而过,“就像本宫新得的独角兽幼崽,生来便带着烈焰,才能在这火焰帝国立足。”

苒苒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着。她知道,与这位天后争辩毫无意义,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炫耀与警告。

帝俊忽然站起身,紫金玄衣随动作扬起,衣袂上的麒麟暗纹似要活过来。他缓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他比苒苒高出许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褐金瞳孔里映出她一身素白的模样。

“曜雪玥星近日送来一批冰晶玉,”他忽然道,“说是给你安神用的。”

苒苒微惊,兄长竟还惦记着她。她屈膝道:“谢陛下告知,谢兄长挂怀。”

“冰晶玉性寒,”帝俊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身子本就弱,少用些为好。”

这话听不出是关怀还是告诫,苒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眉顺眼地站着。

易阳欣儿见状,站起身,亲昵地走到帝俊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红衣与紫袍相映,竟有种灼目的和谐。“陛下就是心细,连这点小事都记着。”她仰头望着帝俊,凤眼含情,“不过妹妹自小在冰雪里长大,许是惯了这寒气呢?不像臣妾,离了火焰便浑身不自在。”

帝俊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回应,目光却又转向苒苒:“明日起,搬回寒沁阁住吧。”

此言一出,不仅苒苒愣住,连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瞬。寒沁阁虽也偏远,却比广寒宫近了许多,且未曾被视作冷宫。

“陛下……”易阳欣儿想说什么,却被帝俊一个眼神制止。

“就这么定了。”他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转身回了主位,“没别的事,你便回去吧。”

苒苒福了福身,退出了卧龙大殿。直到殿门在身后关上,她才恍惚觉得,方才那一切像一场梦。那位太阳神的心思,实在难测。

朴水闵在殿外等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公主,怎么样?”

苒苒摇了摇头,轻声道:“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搬去寒沁阁。”

朴水闵又惊又喜,随即又皱起眉:“那位陛下……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苒苒抬头望向天边,夕阳正沉,将云层染成金红,像极了易阳欣儿的衣色。“谁知道呢。”她轻声道,“或许,是那株寒草,让他觉得有趣吧。”

她不知道,卧龙大殿内,易阳欣儿正望着窗外苒苒远去的背影,凤眼微眯,带着一丝冷意。“陛下,您为何要让她搬离广寒宫?”

帝俊端起茶杯,褐色的茶水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总把人囚在冰里,会冻坏的。”他淡淡道,“何况,她是曜雪玥星送来的公主,太过怠慢,不好。”

易阳欣儿咬了咬唇,不再多问,心里却已盘算起来。这月神嫦曦,看来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放任了。

而此时的苒苒,正踏着落日余晖向传送阵走去。寒风吹起她的斗篷,月纹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她不知道前路是坦途还是更深的冰渊,但至少,离那片冰封的孤寂远了一步。或许,这宇宙间的事,本就如日升月落,总有不期然的转折。

寒沁阁的檐角虽仍挂着薄冰,却比广寒宫多了几分人气。廊下的铜鹤香炉里,偶尔会飘出一缕淡淡的雪松香,那是朴水闵寻来的,说是能驱散些寒气。苒苒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从曜雪玥星带来的星图,指尖划过代表北斗七星的位置,那里曾是她的居所,如今只余纸上的光点。

“公主,您看谁来了?”朴水闵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身形清瘦,眉眼温润,正是曦风王子身边的文侍女倾如。

“倾如?”苒苒放下星图,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自和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故乡的人。

倾如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属下参见公主。奉王子殿下之命,特来探望公主,顺便送来些殿下亲手备的物件。”她说着,打开带来的锦盒,里面是一叠叠雪蚕丝的衣物,几瓶凝着月华的药膏,还有一小罐茉莉花茶——那是苒苒在幻雪城堡时最爱喝的。

“兄长他……还好吗?”苒苒拿起那罐花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声音有些哽咽。

“王子殿下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挂念公主。”倾如道,“斯坦芙公主殿下也托属下问候您,她说,金族的暖玉对驱寒有奇效,已让人寻了最好的一块,不日便会送来。”

苒苒心头一暖。斯坦芙公主金芙儿,那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嫂子,虽与她相处时日不多,却总记得她的喜好。听说她身边的九骑士个个本领高强,将西洲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想来她与兄长的日子,该是安稳和睦的。

“替我谢过兄长和嫂子。”苒苒轻声道,“也请告知他们,我在这里……一切安好。”

倾如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公主放心,属下定会带到。王子殿下还说,若有任何难处,只管传信回去,曜雪玥星永远是公主的后盾。”

送走倾如,苒苒捧着那罐茉莉花茶,久久没有说话。朴水闵在一旁煮了水,小心翼翼地问:“公主,要泡一杯吗?”

苒苒点头。茶香袅袅升起,带着故乡的清芬,驱散了殿内些许寒意。她浅啜一口,茶味清甜,一如记忆中的味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比上次秦弘基的脚步更显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苒苒心头一凛,放下茶杯。

门被推开,太阳神帝俊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紫金玄衣,褐金深瞳在殿内扫过,最终落在那杯茉莉花茶上。“曜雪玥星的茶?”

“是,兄长派人送来的。”苒苒起身行礼。

帝俊走到榻边坐下,目光落在那卷星图上:“在看北斗?”

“是。”

“你是北斗紫光夫人,执掌北斗星序,”帝俊的声音低沉,“在这太阳焰星,倒委屈了你的本事。”

苒苒微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她垂眸道:“臣妾已嫁入太阳神殿,自当以这里为念,不敢再提旧日身份。”

帝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若让你重掌星序,在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之间,划一道平衡的星轨,你能做到吗?”

苒苒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平衡星轨?这意味着太阳焰星将与曜雪玥星平等共处,再无纷争。这正是她和亲的初衷,可她从未想过,会由这位太阳神亲口提出。

“臣妾……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帝俊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褐金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很好。三日后,我会在祭天台设宴,召集群臣,届时,便由你宣布星轨之策。”

说完,他起身离去,留下苒苒愣在原地,心头激荡。朴水闵又惊又喜:“公主,这……这是真的吗?”

苒苒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红。她不知道帝俊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是真心想平衡两界,还是另有图谋。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故乡安宁,让自己不再只是囚于深宫的机会。

三日后的祭天台,人声鼎沸。太阳焰星的贵族与曜雪玥星赶来的使者齐聚一堂。苒苒身着绣满星辰的白裙,缓步走上祭台。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易阳欣儿,她眼中带着冰冷的审视;也看到了秦弘基等四大守护者,他们神色肃穆;更看到了人群中,倾如带来的曜雪玥星使者,他们眼中满是期待。

深吸一口气,苒苒抬手,指尖凝聚起淡淡的月华之力,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星轨。那星轨从太阳焰星延伸而出,与远方的北斗星相连,光芒柔和却坚定。

“自今日起,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以星轨为界,和平共处,互通有无。”她的声音透过魔法传遍全场,清晰而有力,“我,月神嫦曦,愿以本命图腾起誓,守护此星轨,直至永恒。”

话音落下,空中的星轨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化作点点星辉,融入宇宙之中。台下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曜雪玥星的使者们热泪盈眶,太阳焰星的贵族虽有疑虑,却也被这神圣的星轨所震撼。

易阳欣儿站在台下,脸色难看,却终究没有出声。帝俊坐在高台主位,看着苒苒的身影,褐金深瞳里,第一次染上了几分温度。

苒苒站在祭天台上,迎着宇宙的风,白裙猎猎。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依旧充满未知。但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困于广寒宫的孤寂公主,而是重新握住了自己命运的月神。远处的星轨在宇宙中闪烁,像一条连接着希望的纽带,将两个曾经对立的世界,悄然连在了一起。

星轨落成后的第三月,曜雪玥星的冰晶玉终于送到了寒沁阁。那玉块足有手掌大小,通体莹白,触手温润,即便在暖阁中也透着淡淡的清辉。斯坦芙公主金芙儿的亲笔信就压在玉下,字迹金灿如她的衣袍:“闻妹执掌星轨,甚慰。此玉乃金族秘法温养百年而成,可调和阴阳,愿妹安好。”

苒苒将冰晶玉置于窗边的玉座上,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极了故乡刃雪城的初雪。朴水闵正用金芙儿附赠的暖玉炭煮茶,壶中翻滚的茶汤带着茉莉的清香,与殿内的雪松香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几分暖意。

“公主,方才秦弘基大人派人来说,明日火宫殿有星际商会,邀您一同前往。”朴水闵捧着茶盏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自星轨落成后,公主虽仍居于寒沁阁,却已有了走动的自由,连带着她这做侍女的,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苒苒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微微一顿:“火宫殿?那不是火羲公主常去的地方吗?”

“听说这次商会是陛下授意举办的,邀请了各族使者,连曜雪玥星也派了商队来呢。”朴水闵笑道,“倾如姑娘说,曦风王子殿下特意嘱咐商队带了您爱吃的冰酪,还有碧雪寝宫的新茶。”

提到兄长,苒苒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捧着茶盏走到冰晶玉旁,玉上的光华映在她眼底,像落了一片星辰。“既如此,便去看看吧。”

次日清晨,苒苒换上一身银白绣星纹的裙袍,裙摆扫过地面时,星纹仿佛在流动。朴水闵为她绾发,用的仍是那支白玉簪,只是簪头多了一颗小小的冰晶,是昨夜她用星轨之力凝结而成的。

火宫殿离寒沁阁不过十里,乘坐鎏金飞毯片刻即至。宫殿外的广场上早已车水马龙,各族使者的服饰五彩斑斓,与太阳焰星的赤红主调相映成趣。苒苒刚下飞毯,便见一身红衣的易阳欣儿正与几位外族使者谈笑风生,她身后的弄玉捧着一个鎏金托盘,盘中卧着一只巴掌大的烈焰独角兽幼崽,皮毛如火,鼻尖不时喷出细小的火星。

“妹妹来得正好。”易阳欣儿转过身,凤眼弯起,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位是来自暗星的使者,正说想见识下月神的星轨术呢。”

被点名的暗星使者连忙行礼,他身着暗紫色长袍,面容隐在兜帽下,声音沙哑:“久仰月神殿下大名,听闻您以一己之力连缀两界星轨,实乃宇宙奇事。”

苒苒微微颔首:“使者过誉,星轨能成,全赖陛下与各族相助。”她目光落在那只独角兽幼崽身上,幼崽似是察觉到她身上的月华之力,不安地蹭了蹭易阳欣儿的手臂。

易阳欣儿轻抚着幼崽的背,指尖闪过一丝火光:“这小家伙胆小,见了生面孔便怕得很。不像妹妹,如今可是宇宙闻名的大人物了。”她说着,话锋一转,“听说曜雪玥星的商队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妹妹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苒苒知道她意有所指,却只平静道:“商队的主事人是兄长的亲信,我这就带您过去。”

曜雪玥星的商队设在广场东侧,摊位上摆满了冰雪雕琢的器皿和缀着月光石的饰品。曦风王子派来的管事见到苒苒,连忙上前见礼:“公主殿下,王子殿下特意让小的给您带了东西。”他递过一个冰晶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的冰酪,上面还缀着新鲜的茉莉花。

“兄长有心了。”苒苒拿起一块冰酪,入口即化,清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周遭的燥热。

易阳欣儿看着那冰酪,眉头微蹙:“这般寒凉之物,妹妹还是少吃为妙。”她说着,从弄玉手中接过一个赤金小盒,“尝尝这个,火焰果做的蜜饯,最是暖身。”

赤金盒打开的瞬间,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冰酪的寒凉形成鲜明对比。苒苒看着盒中艳红的蜜饯,轻声道:“多谢天后好意,只是我体质畏寒,怕是无福消受。”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正想说什么,却见广场尽头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太阳神帝俊身着紫金玄衣,在四大守护者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他目光扫过广场,最终落在苒苒身上,褐金深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看来今日的商会很是热闹。”帝俊的声音传遍广场,“曦言,过来。”

苒苒依言走上前,站在他身侧。易阳欣儿见状,也连忙带着侍女跟上,只是看向苒苒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帝俊指着曜雪玥星的摊位,对身边的外族使者笑道:“曜雪玥星的冰雕术独步宇宙,诸位不妨看看。”他又转向苒苒,“听说你兄长送了冰晶玉来?”

“是,兄长与嫂子费心了。”苒苒道。

“冰晶玉性寒凉,”帝俊道,“明日让秦弘基送些火焰琥珀过来,与冰晶玉同置,可中和寒气。”

这话一出,周围的使者们纷纷交换眼神。谁都知道火焰琥珀是太阳焰星的至宝,与冰晶玉并称“宇宙双璧”,陛下竟要将其赠予月神,这份看重,不言而喻。

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独角兽幼崽。

苒苒心中微动,抬头看向帝俊,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漠然,反而像蕴着一片星空,让她有些看不透。

“谢陛下。”她轻声道。

帝俊微微颔首,转而与使者们交谈起来。苒苒站在他身侧,看着他从容应对各族使者,举手投足间自有王者威仪。阳光落在他的紫金玄衣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与她身上的银白星纹交相辉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广场上的喧嚣仿佛远去,苒苒忽然想起广寒宫的寒草。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像那株草一样,在冰封中孤寂地枯萎,却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太阳神殿的中心,与这位太阳神并肩而立,看宇宙各族往来,听两界商队喧嚣。

或许,宇宙间的缘分,本就如星轨一般,看似遥远,却在不经意间,早已连缀在一起。而她与这位太阳神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火焰琥珀送来时,苒苒正在窗前调试星轨仪。那是帝俊特意让人打造的器物,银白底座上嵌着七颗北斗星石,转动时能映出两界星轨的实时动态。秦弘基亲自捧着琥珀进来,那琥珀足有拳头大小,内里裹着一簇跳动的火焰,明明灭灭,却不灼人,反而透着温润的暖意。

“陛下说,将冰晶玉与火焰琥珀同置星轨仪旁,可保星轨光华长盛。”秦弘基将琥珀放在玉座边,目光扫过桌上的星图,“昨日星际商会后,暗星使者已递了盟约,愿依附星轨,互通贸易。”

苒苒转动星轨仪,北斗星石发出柔和的光,映得琥珀中的火焰愈发灵动。“暗星与太阳焰星素有嫌隙,怎会突然松口?”

“听说使者回去后,见到星轨在暗星边界凝结成了护罩,抵挡住了近日肆虐的黑洞流。”秦弘基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各族都道,月神的星轨术,实则是在护佑整个宇宙。”

苒苒指尖顿在星轨仪上,心中微动。她原以为星轨只是连接两界的纽带,却未想竟有护佑之力。或许,这便是万物相生的道理,冰雪与火焰看似对立,却能在平衡中生出新的生机。

正思忖间,朴水闵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烫金信函:“公主,火羲公主派人送了帖子,邀您今夜去檾炩城的龙塔赏月。”

苒苒接过帖子,只见上面用赤金粉末写着几行字,笔锋张扬,一如易阳欣儿的性子。“龙塔是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她怎会邀我去那里赏月?”

“听说今夜是双星交汇之日,龙塔的塔顶是全太阳焰星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朴水闵道,“方才听宫人说,陛下也会去。”

苒苒摩挲着帖子上的花纹,忽然想起那日祭天台上,帝俊看着她的眼神。那里面似乎藏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像火焰琥珀里的光,明明灭灭,引人探究。

入夜后,龙塔下的灯火如星河般蔓延。苒苒换上一身月白纱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流转的星子,走在朱红的阶梯上,裙摆扫过之处,似有月华流淌。快到塔顶时,便听见易阳欣儿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欢愉。

“妹妹可算来了。”易阳欣儿倚在塔顶的栏杆边,一身红衣在夜风中舒展,身后的火翅轻轻扇动,带起细碎的火星,“你看这星空,今日的双星交汇,可是千年难遇呢。”

苒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夜空深处,两颗星辰正缓缓靠近,一颗炽烈如金,一颗清冷似玉,光芒交织时,竟在天际织出一片绚烂的光带。

“确实壮观。”苒苒轻声道。

“听说这两颗星,一颗是太阳焰星的守护星,一颗是曜雪玥星的本命星。”易阳欣儿转头看她,凤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古人说,双星交汇,预示着两界将有大事发生。妹妹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苒苒还未答话,便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帝俊身着紫金玄衣,缓步走上塔顶,褐金深瞳在夜空中映出星辰的光。“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星轨运行的常事罢了。”

他走到栏杆边,与苒苒并肩而立。夜风掀起他的衣袍,与苒苒的白裙相拂,紫与白交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你看那两颗星,看似在靠近,实则各有轨迹,既不会相撞,也不会远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夜,“就像这宇宙间的万物,相克相生,才得平衡。”

苒苒转头看他,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反而带着几分柔和,像火焰琥珀被月光温过,暖意融融。她忽然明白,他或许早就知道,冰雪与火焰并非只能对立。

易阳欣儿看着眼前的景象,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仰头饮尽杯中酒,笑道:“陛下说得是。就像我与妹妹,虽一个属火,一个属冰,如今不也能一同赏月吗?”她说着,忽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簇小火苗,“妹妹要不要尝尝我这火焰酒?用太阳焰星的星火酿的,最是暖身。”

火苗向苒苒飘来,带着灼热的气息。苒苒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月华,轻轻一碰,火苗便化作漫天星火,在夜空中散开,像一场绚烂的烟花。

帝俊看着这一幕,忽然低笑出声:“你们倒是默契。”

易阳欣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妹妹的月华术,倒是与我的火焰很配。”

苒苒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夜空中的双星。它们已渐渐错开,却在轨迹上留下了彼此交汇的印记,就像她与这位太阳神,与这座火焰帝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联系。

夜风渐凉,帝俊忽然脱下身上的玄色外袍,披在苒苒肩上。衣袍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周身的寒气驱散。“夜露重,小心着凉。”

苒苒握着衣袍的边缘,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心中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她抬头看他,却见他已转头望向星空,褐金深瞳里,星辰与火焰交织,像藏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宇宙。

或许,双星交汇预示的大事,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而是某种悄然的改变。就像寒冰遇上火焰,未必会消融,也可能在平衡中,生出更坚韧的力量。而她与他的故事,也将在这星轨与星辰的见证下,继续向前,走向那片未知却充满可能的宇宙深处。

帝俊的外袍带着灼人的温度,裹着苒苒单薄的肩背,龙涎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雷霆气息,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悄悄抬眼,见他正望着双星错开的轨迹,褐金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竟少了几分平日的霸道,多了些温和。

“陛下的外袍,臣女不敢僭越。”苒苒想将衣袍褪下,手腕却被他轻轻按住。他的指尖带着练过雷鸣掌的薄茧,触在她腕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披着吧。”他声音低沉,目光仍在星空,“龙塔风大,冻坏了月神,星轨谁来护?”

这话听似寻常,却让苒苒心头一颤。她低头看着衣袍上绣着的麒麟暗纹,忽然觉得,这位万物之主,或许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

易阳欣儿在一旁看着,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杯沿的金边硌得指节发白。她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陛下倒是疼惜妹妹。不像我,从小在火焰里长大,这点风算什么。”她说着,指尖一弹,一朵焰心花凭空绽放,在夜风中灼灼燃烧,“说起来,妹妹执掌星轨后,还没去过曜雪玥星的商栈吧?那里新到了些冰织的锦缎,据说比雪蚕丝还要轻薄,改日我陪妹妹去挑几匹?”

苒苒还未答话,帝俊已转头看她,褐金眸子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不必劳烦天后。三日后我要去曜雪玥星巡查星轨,你同去。”

这话一出,苒苒和易阳欣儿都愣住了。去曜雪玥星?那是她阔别已久的故乡。

“陛下……”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您日理万机,怎好为星轨这点小事亲自去?”

“星轨是两界根基,不是小事。”帝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何况,我也想看看,能养出月神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他目光落在苒苒脸上,带着一丝玩味,“你不欢迎?”

苒苒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她连忙摇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臣女……欢迎。”

易阳欣儿看着两人的互动,凤眼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她忽然抚了抚鬓边的金冠,笑道:“既然陛下要带妹妹回乡,那我便不凑热闹了。只是妹妹可要记得,太阳焰星才是你的归宿。”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苒苒一眼,转身便向塔下走去,火红的裙摆在阶梯上拖出长长的影,像一道燃烧的伤痕。

塔顶只剩她与帝俊二人。夜风卷着星子的气息,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苒苒忽然想起广寒宫的冰棱,想起寒沁阁的雪松香,想起祭天台上耀眼的星轨,原来短短数月,她已走过这么多路。

“在想什么?”帝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苒苒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映着整片星空,也映着她的身影。“在想……故乡的茉莉花,该开了。”

帝俊低笑一声,抬手,指尖凝出一缕金光,在空中画出一朵花的形状。那金光落地,竟化作一株小小的茉莉,花瓣上还凝着露珠,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带着清冽的香。

“这样,就算没回去,也能闻到花香了。”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苒苒望着那株金色茉莉,忽然觉得,这龙塔的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她想起兄长曦风的白袍,想起嫂子金芙儿的金衣,想起朴水闵的熹黄裙角,想起易阳欣儿的烈火红衣,还有眼前这人的紫金玄衣。原来宇宙间的色彩,本就该这般交融,才不算辜负这漫天星辰。

三日后的清晨,鎏金飞毯载着帝俊与苒苒,向着曜雪玥星的方向飞去。飞毯穿过星轨时,两道光芒交织,在宇宙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苒苒望着下方逐渐清晰的冰雪大陆,眼眶微微发热。

帝俊坐在她身侧,忽然递过一枚玉佩。那玉佩是用火焰琥珀与冰晶玉熔铸而成,一半炽红,一半莹白,中间刻着交错的星轨。“这是两界同心佩。”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认真,“拿着它,以后无论在哪,星轨都会护着你。”

苒苒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流动的暖意与清寒。她抬头看向帝俊,他褐金的眸子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盛着整个太阳的光。

她忽然明白,双星交汇预示的,或许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心的靠近。就像火焰与冰雪,看似对立,却能在彼此的温度里,找到最舒服的距离。

飞毯穿过无垠海岸,玫瑰森林的香气扑面而来。远处的刃雪城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碧雪寝宫的琉璃瓦映出七彩的光。苒苒知道,故乡到了。而她身边的这个人,也将走进她的世界,与她一同,在星轨的见证下,书写属于他们的,新的宇宙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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