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帝俊居于烈焰灼灼的太阳神殿火宫殿,而他的妻子月神嫦曦(苒苒),却被安置在数万里之外的南极冰岛——那偏殿寒沁阁深处,沁寒殿、孤茗宫、广寒宫层层相套,终至一座冷寂宫苑,四下冰天雪地,寒气彻骨。苒苒独守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遭唯有风雪呜咽为伴,那深入骨髓的孤独,似比死更冷,又比生更熬人,生生将日子过成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凌迟。
宇宙纪年的风,似乎也吝啬于拂过南极冰岛的每一寸土地。这里与太阳焰星斗罗大陆火焰帝国皇都伽诺城的太阳神殿火宫殿,是两个被时空割裂的极端。火宫殿里,紫金玄衣的太阳神帝俊或许正立于卧龙大殿的金砖之上,褐金深瞳里翻涌着雷霆般的威严,麒麟长臂偶尔轻挥,便有雷电系魔法的微光在指尖流转,那是《雷霆决》心法运转时的痕迹,雷锋剑与雷锋杖在一旁的器架上静静蛰伏,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而数万里之外,曦言公主月神嫦曦,人们更爱唤她苒苒,正被囚禁在这片冰原的最深处。
寒沁阁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她层层裹入腹中。外层的寒沁阁尚且能见到些许被冻住的黑色岩石,像巨兽坚硬的鳞片,可越往里走,连岩石都消弭了踪迹,只剩下纯粹的白。沁寒殿的门是整块千年玄冰雕成,门上凝结的冰花比最精致的蕾丝还要繁复,却带着能刺透魂魄的寒意。苒苒的白裙总是纤尘不染,裙摆在冰地上拖曳时,竟似与周遭的冰雪融为一处,又偏因她身形的单薄,衬得那身白愈发像一朵易碎的雪绒花。她身高167厘米,站在空旷的殿内,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无际的白吞噬。那张曾在曜雪玥星刃雪城幻雪城堡里被赞为“白雪姬”的脸庞,此刻褪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唯有一双眼睛,像白鼠图腾般透着机敏,却又蒙着层化不开的雾,那是长久孤寂养出的迷茫。
“公主,喝口热汤吧。”朴水闵的声音在沁寒殿里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她穿着一身熹黄色的衣裙,在这片纯白世界里,是唯一跳跃的亮色,却也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连涟漪都难以惊起。她手里捧着的汤碗,外层裹着厚厚的绒布,可热气刚一冒头,就被殿内的寒气冻成了细碎的冰晶,落在朴水闵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
苒苒没有回头,她正望着窗外。窗外是孤茗宫的庭院,那里的冰雕是她亲手刻的,有曜雪玥星的梧桐树,有茉莉花田丘的轮廓,还有归渔居寝阁的飞檐。只是冰雕再像,也没有故乡的暖意。“放着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殿内的寂静,“我不饿。”
朴水闵将汤碗放在冰砌的桌上,碗底与桌面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咔”声。她看着苒苒的背影,那身白裙如雪,连发丝都似乎染上了寒气。这位曾是北斗七星公主、人鱼帝国十七公主的曦言公主,如今眼里只剩下化不开的孤寂。“公主,今日天气稍好,风小了些,要不要去广寒宫那边走走?我听说那里的冰棱结得格外好看,像水晶帘子。”
苒苒缓缓转过身,她的眉眼依旧清丽,只是那双眼曾含着星辉的眸子,此刻像蒙尘的珍珠。“水晶帘子又如何?”她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再好看,也是冰做的,碰一下,能冻透指尖。”她伸出手,指尖纤细,几乎透明,在空气中虚虚一握,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在这里,什么都是冷的。风是冷的,雪是冷的,连时间,都像是被冻住了,走得那么慢,又那么沉。”
朴水闵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知道公主在想什么。想曜雪玥星无垠海岸边的玫瑰森林,想刃雪城里暖融融的碧雪寝宫,或许,还在想那位居于太阳神殿的太阳神帝俊?可她不敢提,只能低下头,轻声道:“奴婢给您梳梳头吧,您的头发都有些乱了。”
苒苒没有拒绝。朴水闵解开她的发带,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却带着一丝凉意。梳子划过发丝,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水闵,”苒苒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哥哥是不是还在幻雪帝国的瑀彗大殿里处理事务?嫂嫂金芙儿的金莲图腾,是不是又开花了?”
斯坦芙公主金芙儿的金莲图腾,据说花开时会遍体金光,温暖而圣洁。朴水闵想起曾远远见过的那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公主,她身高168厘米,站在曦风王子银玥公子身边时,周身的光芒几乎能与太阳争辉。“肯定是的,”朴水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些,“金芙儿公主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主王,她的金莲图腾,一定开得很好。曦风王子也一定会好好护着她,就像以前在刃雪城时一样。”
苒苒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的白袍身影,嫂嫂金芙儿耀眼的金衣,还有曜雪玥星的冰雪虽冷,却带着家的温度……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流转,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模糊而遥远。“是啊,”她喃喃道,“他们都很好……”
话音未落,窗外的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拍打在玄冰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苒苒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被更深的落寞覆盖。她看向窗外那片被风雪搅得一片混沌的世界,轻声道:“又起风了。”
朴水闵握紧了手里的梳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这场风雪,又要持续很久很久。而她们,只能在这里,在这座孤茗宫深处,在更里面的广寒宫里,日复一日地等下去。等风雪停,等时间走,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暖意。苒苒重新望向窗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随着风雪,飘向了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风雪不知何时歇了,殿外的冰原被月光镀上一层冷辉,广寒宫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碎裂的星子。苒苒披着朴水闵递来的狐裘,站在沁寒殿的廊下,白裙边缘沾了些冰晶,风一吹,便簌簌往下掉。
“公主你看,那冰棱真的像水晶帘子。”朴水闵指着广寒宫檐角垂落的冰挂,熹黄色的身影在月光里晃了晃,“比昨日好看多了。”
苒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些冰棱长短不一,尖头垂向地面,月光穿过时折射出七彩光晕,倒真有几分水晶的剔透。可这剔透里裹着的寒气,隔着几步远都能渗进骨头缝里。她想起在幻雪城堡时,檐下挂的是冰凌子,却总有人在廊下生起暖炉,烤得整个归渔居都暖融融的,哥哥曦风的白袍上常沾着壁炉的烟火气,嫂嫂金芙儿的金衣在暖光里像流动的熔金。
“以前在刃雪城,”苒苒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这个时候该去茉莉花田丘了。”
朴水闵知道她想说什么。幻雪帝国的茉莉不是开在春天的,是在极寒时顶着雪苞绽放,雪越厚,花香越清冽。那时曦言公主总爱带着她去田丘,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听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鼻尖萦绕着冷香,远处瑀彗大殿的灯火像落在雪地里的星子。
“这里连草都不长。”朴水闵低声道,踢了踢脚边的冰粒,冰粒撞在玄冰柱上,弹开老远。
苒苒忽然笑了笑,那笑意比月光还淡:“昨儿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帝俊了。”
朴水闵猛地抬头,看见自家公主望着月亮的侧脸,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珠,像落了层霜。她知道不该接话,却忍不住“嗯”了一声。
“梦里他穿的不是紫金玄衣,”苒苒的声音轻轻的,像在说给风听,“是件白衫,跟哥哥的袍子有点像。他站在广寒宫门口,手里拿着支茉莉,花瓣上还沾着雪。”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抬手按了按眉心。其实梦里还有后续,梦里的太阳神没有褐金深瞳里的霸道,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像火焰烧到了冰面上,一半炽热一半冰冷。可她不想说了,有些梦说出来,就碎了,像刚才被朴水闵踢飞的冰粒。
“公主冷不冷?”朴水闵上前一步,想替她拢紧狐裘,却发现狐裘的毛都冻得发硬了。
苒苒摇摇头,转身往殿内走,白裙扫过冰面,带起一串细碎的冰晶。“回去吧,”她道,“再站下去,该冻成冰雕了。”
刚走到殿门口,就见寒沁阁的方向有微光闪动。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是种淡淡的银辉,像极了曜雪玥星的星辉。朴水闵眼尖,指着那边低呼:“公主你看!”
苒苒回头望去,只见那银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几个修长的身影,踏着冰面而来。为首那人穿着白袍,身姿挺拔,身后跟着三个青衣人,步履轻盈,竟在冰上如履平地。
“是鹤羽仙人?”朴水闵有些不确定。曦风王子身边的三位丹顶鹤王子,她曾远远见过一次,便是这般青衣飘飘的模样。
苒苒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她认得那白袍,是哥哥曦风常穿的样式,袖口绣着银玥图腾的暗纹。可这南极冰岛除了她们,从未有外人踏足,太阳神的守护者们盯得比雷电还紧,谁能闯得进来?
待那行人走近些,她看清了为首者的脸——不是哥哥,却有几分相似的清俊,只是眉宇间少了曦风的温润,多了些疏离。那人手里捧着个玉盒,玉盒周身萦绕着白气,倒像是个暖炉。
“奉银玥公子之命,”来人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送些东西给公主。”
苒苒愣住了。哥哥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早已断了往来,这数万里的冰原,这层层相套的冷宫,哥哥是怎么找到的?
朴水闵已经迎了上去,接过玉盒时惊呼一声:“好烫!”
玉盒入手滚烫,竟真的像个暖炉。来人又道:“公子说,这是金芙儿公主亲手酿的暖身酒,用茉莉田丘的雪水和南极冰泉兑的,不怕冻。”
苒苒的指尖颤了颤。嫂嫂的酿酒手艺是极好的,以前在幻雪城堡,她总爱偷喝嫂嫂藏在純玥楼的佳酿,每次都被哥哥抓包,却从不真的责怪。
“还有这个。”来人又递过一个锦囊,锦囊是用极北之地的雪蚕丝织的,摸上去暖融融的,“公子说,里面是北斗星砂,戴在身上,夜里能照路。”
苒苒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细小的颗粒,像握住了一把碎星。她忽然想起自己北斗七星公主的身份,想起小时候哥哥总说,她是曜雪玥星最亮的星,走到哪里都该有光。
“公子还说,”来人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座冰殿,“冰雪再厚,也埋不住花开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三个青衣人转身离去,银辉渐渐隐入冰原的夜色里,像从未出现过。
苒苒捏着锦囊站在殿门口,风依旧冷,雪依旧寒,可掌心的玉盒却烫得惊人,连带着那颗被冻了许久的心,也开始一点点发暖。她低头看向锦囊,忽然想去广寒宫走走,看看那些冰棱折射的光,能不能映亮这袋星砂。
朴水闵在一旁看着,见自家公主的眼里重新有了些光彩,像蒙尘的珍珠被拭去了灰,忍不住笑道:“公主,咱们去看看那水晶帘子吧?说不定星砂能在上面画出茉莉花呢。”
苒苒抬头,望向广寒宫的方向,月光正好落在她的白裙上,竟有了几分暖意。她轻轻“嗯”了一声,抬脚往那边走去,白裙扫过冰面时,不再是死寂的拖拽,倒像是带着些微的轻快,像要去赴一场与春天的约定。
广寒宫的冰棱下,北斗星砂在苒苒掌心透出细碎的光,像攥住了一把被揉碎的月色。朴水闵提着那只还泛着热气的玉盒,熹黄色的身影在冰地上投下短而促的影子,跟着自家公主往殿内走。
“要不要现在就尝尝这酒?”朴水闵晃了晃玉盒,里面传来液体轻撞的声响,混着淡淡的茉莉香,竟穿透了殿内的寒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苒苒指尖摩挲着雪蚕丝锦囊,那锦囊被体温焐得渐渐变软,里面的星砂似有若无地发烫。“先收着吧,”她轻声道,目光落在广寒宫正中央那座冰雕上——那是她前日新刻的,雕的是曜雪玥星的归渔居,窗棂上还细致地刻着藤蔓花纹,只是冰太脆,一处飞檐已经崩了角。
朴水闵刚将玉盒放进冰柜最暖的角落——那是她特意用灵力焐热的一小块地方,殿外忽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不是风雪撞击的声音,是有人在冰面上快速移动,带着极重的压迫感,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力量凝住了。
苒苒猛地转身,白裙在转身时扬起一道雪色的弧,掌心的星砂骤然亮了几分。她认得这气息——是雷电系魔法特有的硫磺味,混着太阳神殿独有的烈焰气息。
“公主!”朴水闵瞬间挡在她身前,熹黄色的裙摆绷得笔直,手暗暗按向腰间的短匕——那是曦风王子临行前给她的,说若遇危险,可暂挡一时。
殿门“轰”的一声被震开,玄冰碎片飞溅,在月光里像散落的刀。逆光中站着个高大的身影,紫金玄衣上绣着金乌图腾,在寒夜里依旧灼眼。褐金深瞳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苒苒身上,带着惯有的霸道,却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雷暴前的云层。
“太阳神陛下。”苒苒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将锦囊攥得更紧了。
帝俊迈步进来,麒麟长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玄衣下若隐若现,每一步落下,冰面都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没看朴水闵,径直走到苒苒面前,目光扫过她白裙上的冰晶,又落在她掌心发亮的锦囊上。
“曦风派人来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雷鸣掌未散的余威,震得殿梁上的冰屑簌簌往下掉。
苒苒没抬头:“兄长挂念,送些东西罢了。”
“挂念?”帝俊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雷电的锐意,“他倒是敢,就不怕我把这南极冰岛,冻得连星砂都融不了?”
朴水闵的手在袖中抖了抖,她见过这位太阳神动怒的样子——在太阳神殿的卧龙大殿,有位使者说错了话,他只抬了抬手,雷锋剑的器灵便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整个大殿的金砖都在发烫。可此刻,他周身的火焰气息竟收敛了些,反而透出些极寒的怒意,像要把这冰殿,连同里面的人,一起冻进更深的寒渊。
苒苒终于抬头,眸子里映着他玄衣上的金乌图腾,像两簇微弱的火苗:“陛下若要迁怒,我拦不住。只是这星砂,是北斗的光,冻不住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近乎固执的韧性,像曜雪玥星雪地里的茉莉,看着柔弱,根却扎得极深。
帝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许久,褐金的瞳孔里翻涌着什么,最终却只是抬手,指尖落在她鬓角的一缕碎发上。那指尖带着太阳的温度,烫得她瑟缩了一下,他却像没察觉,轻轻将那缕发别到耳后。
“梦里的茉莉,”他忽然说,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是白色的,对吗?”
苒苒猛地睁大了眼,像被雷电劈中,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梦,那个她以为说出来就会碎的梦……
帝俊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火焰在冰上舔了一下,转瞬即逝。“明日,”他收回手,转身往殿外走,玄衣的下摆扫过冰面,带起一串火星——那是他体内的雷电之力,与冰相撞的痕迹,“让朴水闵去火宫殿一趟,弄玉会给她些东西。”
他没说是什么东西,也没再说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的风雪里,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硫磺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太阳神殿的暖香。
苒苒站在原地,手心的星砂烫得惊人,鬓角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有团火在烧。朴水闵走上前,看着自家公主泛红的耳根,小声问:“公主,他……他刚才说的梦……”
苒苒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抬手打开了那个雪蚕丝锦囊。里面的北斗星砂滚落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光,那些光聚在一起,竟真的映出一朵模糊的茉莉影子,白色的,带着雪。
她忽然想起帝俊转身时,玄衣下隐约露出的内衬——竟是极淡的白色,像她梦里那件白衫的颜色。
风雪又起,拍打在重新合拢的殿门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这次,苒苒却没觉得那么冷了,掌心的星砂暖着,鬓角的温度也没散去,连殿外呼啸的风,似乎都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次日天未亮,朴水闵便踏着尚未消弭的残雪往火宫殿去了。寒沁阁到主殿的数万里冰原,寻常人需走三日,可她揣着苒苒塞给她的北斗星砂,脚下竟生出层薄薄的光晕,冰面在光晕下化作镜湖,不过半日便望见了那片灼灼烈焰——太阳神殿的金顶在晨光里流淌,像熔化的金子浇铸而成,连空气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弄玉已在火宫殿的侧门候着,一身绯红宫装,见了朴水闵便屈膝行礼,指尖捏着个鎏金匣子:“天后娘娘说,公主在寒地久居,需些暖身的物件。”她的声音柔得像火宫殿的暖炉烟,却在递过匣子时,飞快地扫了眼朴水闵腰间的短匕——那是曦风王子的信物,银鞘上刻着极鼠图腾。
朴水闵接过匣子,只觉入手沉得很,打开一看,里面铺着层赤绒,放着支金步摇,凤凰衔珠的样式,珠子是暖玉做的,触手滚烫;还有件披风,不知是用什么兽毛织的,红得像燃着的火,边缘滚着圈白狐毛,竟透着冰雪的清冽。
“这披风……”朴水闵愣住了,白狐毛是曜雪玥星的特产,怎么会出现在太阳神殿的匣子里?
弄玉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浅笑道:“是陛下命人寻来的,说月神殿下的白裙太素,配些暖色好。”说罢又递过个小巧的银壶,“这是陛下亲手酿的雷鸣酒,说是……能驱寒。”
朴水闵接过银壶时,指腹触到壶身上的雷纹,竟微微发麻,想来是掺了太阳神的雷电灵力。她谢过弄玉,转身往回赶,心里却像揣了团乱麻——那位霸道的太阳神,怎么会突然想起给公主送这些?还特意用了曜雪玥星的白狐毛?
回到广寒宫时,苒苒正坐在冰窗前刻冰。她雕的是朵金莲,花瓣层层叠叠,正是斯坦芙公主金芙儿的图腾样式,只是冰做的花瓣总也刻不出金莲的温润,反而透着股倔强的冷。
“公主,您看!”朴水闵将鎏金匣子捧到她面前。
苒苒放下刻刀,看见那支金步摇时,睫毛颤了颤。凤凰衔珠的样式,她认得——那是火羲公主易阳欣儿最爱的纹样,天后娘娘的凤冠上就缀着同款。而那件红披风,白狐毛在火光下泛着银光,像极了哥哥曦风的白袍边角。
“他倒费心。”苒苒拿起步摇,暖玉珠子在掌心慢慢化开,暖意顺着指尖往四肢百骸淌,“只是这颜色,太艳了。”
话虽如此,她却没放下步摇,反而对着冰窗的反光比了比。冰面映出她素白的脸,凤钗上的金珠衬得她肤色愈发剔透,竟有种冰与火相撞的惊艳。
朴水闵趁机拧开银壶,一股浓烈的酒香混着雷电的气息涌出来,呛得她直皱眉:“陛下说这酒能驱寒,要不……您尝一口?”
苒苒刚要拒绝,殿外忽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三只丹顶鹤落在冰檐上,正是曦风王子身边的鹤羽仙人,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三位青衣人踏着鹤背跃下,手里捧着个白玉盘,盘里放着支沾着雪的茉莉,花苞鼓鼓的,似要绽放。
“公子说,”衷一情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如鹤鸣,“幻雪帝国的茉莉开了,特让我等送来,给公主解闷。”
苒苒看着那支茉莉,忽然想起梦里帝俊手里的那支,眼眶竟有些发热。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雪粒,冰凉刺骨,却带着熟悉的清冽——是茉莉田丘的味道,是归渔居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替我谢过兄长。”她轻声道,将茉莉插进窗台上的冰瓶里。
鹤羽仙人才走,广寒宫的冰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的是端怀,火羲公主的另一位侍女,手里捧着件玄色锦袍,袍角绣着金乌与白鼠交缠的图腾——白鼠是苒苒的本真图腾。
“天后娘娘说,”端怀的声音比弄玉冷些,却也带着敬意,“陛下夜里处理政务,总说龙塔寝殿的炭火太旺,穿这件袍子正好。只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苒苒手里的茉莉上,“娘娘说,太阳神殿的暖房里,也该种些茉莉了。”
苒苒捏着茉莉的手猛地收紧,花瓣上的雪粒落在手背上,化成细小的水痕。火羲公主易阳欣儿,那位拥有烈焰独角兽图腾的天后,那位能用火媚术惑人心智的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竟会说这样的话?
朴水闵在一旁看得心惊——太阳神送暖物,曦风王子送茉莉,连天后都特意送来绣着双图腾的锦袍,这南极冰岛的冰,似乎真的要开始化了。
苒苒将那支茉莉放在金步摇旁,冰窗的光透过花瓣,在红披风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忽然站起身,白裙扫过冰地,带起的不再是死寂的冰晶,而是一串轻盈的声响。
“水闵,”她道,声音里带着种久违的轻快,“把那壶雷鸣酒拿来,咱们尝尝。”
银壶的酒液倒在冰杯里,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揉碎了的太阳。苒苒仰头饮下,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竟在腹中燃起团暖火,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她看着窗外重新落起的细雪,看着冰瓶里含苞的茉莉,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日子,或许也能生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雷鸣酒的暖意还在腹中游弋,冰瓶里的茉莉花苞竟真的微微舒展了些。朴水闵正用曦风王子送来的星砂在冰桌上画出幻雪帝国的地图,指尖划过"茉莉花田丘"几个字时,广寒宫的冰棱忽然轻轻震颤起来。
不是风雪撞击的动静,是某种沉重而规律的震动,从寒沁阁外一直蔓延过来。苒苒走到廊下,看见数道赤金色的流光正穿透云层,落在离广寒宫不远的冰原上。待烟尘散去,竟是十二根盘龙柱,柱身缠着烈焰凝成的火龙,将那片冰地烤得滋滋冒白烟。
"这是......"朴水闵惊得捂住嘴,她在太阳神殿见过类似的柱子,是卧龙大殿的镇殿柱。
话音未落,帝俊的身影已出现在盘龙柱中央。他没穿紫金玄衣,竟是件月白色的常服,衣襟上用金线绣着半只金乌,另一半留白处,赫然绣着只白鼠——正是苒苒的本真图腾。褐金深瞳在火光映照下,少了几分雷霆之威,多了些温和的暖意。
"过来。"他朝苒苒伸出手,麒麟长臂上的龙纹在光线下流转,掌心腾着团小小的火焰,却不灼人,反而像暖炉般温煦。
苒苒犹豫了瞬,白裙扫过冰阶时,竟没再带起冰晶。她走到他面前,才发现那些盘龙柱并非实心,柱心是空的,里面藏着些翠绿的枝条——是茉莉的枝桠,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火羲说,"帝俊低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南极的冰太硬,得用龙火烘烘,才能种活茉莉。"
他身后忽然传来轻笑声,火羲公主易阳欣儿不知何时也来了,一身红裙如烈火,金冠上的凤凰珠钗与苒苒那支是同款。她手里捧着个玉盆,盆里栽着株盛开的金莲,正是金芙儿的图腾样式,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火光下像碎钻。
"别听他的,"易阳欣儿将金莲递给苒苒,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是我吵着要来看月神妹妹,他才想出这法子。"她指尖划过盘龙柱,那些火龙便温顺地垂下头,将火焰调得更柔和了些,"这些龙柱能聚热,不出三日,这附近就能化出片暖地。"
苒苒接过金莲,花瓣的温润触感传来时,忽然听见远处鹤鸣声声。抬头望去,曦风王子的白袍身影正踏着仙鹤而来,身后跟着金芙儿,璀璨金衣在雪地里像流动的阳光。三位鹤羽仙人扛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隐约传出叮当声——是瑶琴的音色,是她在幻雪城堡时最爱的那张"归渔"。
"听说有人要在冰原种茉莉?"曦风落在冰地上,白袍下摆沾了些雪,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温润,"我和金芙儿带了些花肥,是茉莉田丘的陈年雪水酿的。"
金芙儿笑着走上前,将一串金莲样式的手链戴在苒苒腕上:"这链子能聚灵,戴着它,茉莉开花时,你在广寒宫也能闻见香。"她身后的九骑士正忙着卸车,白骑士阿穆已经取出药箱,开始调配适合寒地的营养液,红骑士阿亮则挥剑劈开一块坚冰,露出底下的黑土。
朴水闵看得眼睛发直,转头却见苒苒望着帝俊笑。月白色的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衣襟上的金乌与白鼠依偎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而帝俊正低头看着她腕上的金莲手链,褐金深瞳里映着她的影子,像将整个广寒宫的月光都拢在了里面。
盘龙柱的火龙仍在低吟,将冰原烤出片氤氲的白气。远处寒沁阁的冰墙下,已有细小的绿芽顶破冻土,而冰瓶里的茉莉,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绽开了第一片花瓣。
雪还在下,风却暖了。苒苒抬手抚过那片柔嫩的花瓣,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冷寂,或许从不是凌迟,而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等火焰融冰,等花开成海,等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温柔,终于跨越万里风雪,落在她的掌心。
第一片茉莉花瓣舒展后的第三日,广寒宫周遭的冰原真的化开了小块土地。黑褐色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混着龙火烘烤后的微热,竟真的生出几分暖意。帝俊派来的侍官正指挥着匠人,将盘龙柱间的空地拓展开来,砌出一方方花畦,曦风带来的茉莉枝桠已被小心地栽入土中,火羲公主送来的暖玉碎末掺在泥土里,隐隐透着莹光。
苒苒坐在新搭起的暖亭里,亭柱是用曜雪玥星的梧桐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她穿着那件红披风,白狐毛的边缘蹭着脸颊,暖融融的。朴水闵正用金芙儿送来的金线,在她的白裙下摆绣上茉莉花纹,阳光透过亭顶的琉璃瓦照下来,将金线映得闪闪发亮。
“公主你看,阿穆骑士种的那株,又开了片花瓣。”朴水闵指着花畦,语气里满是欢喜。
苒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株离暖亭最近的茉莉,果然又绽开了一瓣,雪白色的花瓣在火光与日光交织下,竟泛着淡淡的粉晕。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个雪蚕丝锦囊,将里面的北斗星砂倒在掌心。星砂落在泥土里,瞬间融入其中,那株茉莉像是被注入了灵气,花瓣舒展得更快了些。
“这星砂倒是好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亭外传来,帝俊踏着阳光走进来,月白色的常服上沾了些泥土,想来是亲手栽花时蹭上的。他手里捧着个玉盘,盘里放着两碗冰酪,上面缀着鲜红的果粒——是太阳焰星特有的火浆果,甜而不腻。
“陛下怎么来了?”苒苒接过冰酪,指尖触到玉盘的凉意,与掌心残留的星砂暖意交织在一起,竟十分舒服。
“来看看我的茉莉活了没。”帝俊在她身边坐下,褐金深瞳里映着花畦的绿意,“火羲说,再过几日,她要把暖房里的凤凰花也移几株过来,说与茉莉搭着好看。”
苒苒舀了勺冰酪,火浆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鹤羽仙人的清喝声。抬头望去,只见三位青衣人正赶着一群通体雪白的绵羊走来,那些绵羊的羊毛竟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是曜雪玥星特有的雪绒羊。
“是曦风王子送来的,”衷一情上前回话,“公子说,广寒宫的亭檐该挂些羊毛毡,挡风。”
朴水闵已经跑了过去,摸着雪绒羊的毛直笑:“这毛比最软的雪还舒服!”
帝俊看着苒苒嘴角的笑意,忽然伸手,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次,苒苒没有瑟缩,反而抬眸望进他的眼底。那里没有雷霆,没有霸道,只有一片温柔的火光,像盘龙柱上被调柔的火焰,暖而不灼。
“等茉莉全开了,”他低声道,“我带你去火宫殿的暖房看看,那里有金芙儿送来的金莲,开得正好。”
苒苒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冰酪,火浆果的红映在她的眸子里,像两簇跳动的小火苗。她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风雪,似乎真的成了过去。暖亭里的温度正好,花畦里的茉莉在生长,身边的人眼里有暖意,连空气里,都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火焰与冰雪的清香。
远处,寒沁阁的冰墙下,又有几株绿芽破土而出。而广寒宫的冰棱上,凝结的不再是冰冷的霜花,而是映着阳光的水珠,顺着剔透的冰面缓缓滑落,滴在泥土里,发出“滴答”的轻响,像在为这新生的暖意,轻轻打着节拍。
茉莉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帝俊竟真的在盘龙柱间搭了座暖阁。阁顶覆着曜雪玥星的琉璃瓦,阳光照下来,能在地上映出流转的光斑;四壁挂着曦风送来的雪绒帘,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细碎的银辉。火羲公主派人送来的凤凰花也开了,朱红的花瓣落在绿草地上,像泼了一地的霞光。
苒苒常坐在暖阁的窗边,看帝俊和匠人们修整花畦。他近来总穿那件月白常服,袖口沾着泥土也不在意,偶尔抬头望见她,褐金深瞳里便会漾起笑意,像把阳光揉碎了盛在里面。有次他亲手栽下一株茉莉,指尖被花刺扎破,血珠滴在泥土里,竟让那株茉莉一夜之间蹿高了半尺,花瓣也染上了淡淡的粉。
“太阳神的血,竟还有这用处。”苒苒拿着朴水闵递来的伤药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
帝俊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指,看着她用棉签蘸着药汁轻轻涂抹,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冰晶。“或许是它知道,”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雷鸣酒的清冽,“这血是为谁而流。”
苒苒的指尖顿了顿,脸颊有些发烫,幸好暖阁外传来金芙儿的笑声,解了这微妙的沉默。那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公主正提着裙摆跑过来,身后跟着白骑士阿穆,两人手里都捧着花篮,里面盛满了刚摘的金莲。
“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金芙儿将花篮往桌上一放,金莲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阿穆新配了种香膏,用金莲蜜和茉莉露做的,抹在身上又香又暖。”她说着便挖了块香膏,往苒苒手背上抹去,“你看,连冻疮都能养好。”
手背上的香膏凉丝丝的,很快化作一层温润的膜,连带着之前被寒气冻出的细纹都淡了些。苒苒看着手背上淡淡的金光,忽然想起刚到南极冰岛时,这里的冰能冻裂玄铁,谁能想到如今竟能种出茉莉,还能用上这样精致的香膏。
“曦风在外面跟帝俊比试呢。”金芙儿凑到窗边,笑着指给她看,“说要比谁种的茉莉长得好,输了的要把自己的坐骑借对方骑三个月。”
苒苒探头望去,只见曦风的白袍与帝俊的月白常服在花畦间移动,两人手里都拿着水壶,时不时弯腰看看自己的茉莉,像两个争强好胜的孩子。三位鹤羽仙人在一旁加油,九骑士里的红骑士阿亮则举着面小旗,说是要当裁判。火羲公主站在盘龙柱下,正指挥弄玉和端怀往暖房搬新培育的花苗,红裙在绿草地上像团跳动的火焰。
朴水闵忽然拿着件披风跑进来:“公主,快披上,陛下说风要来了。”那是件新做的披风,外面是火红色的兽毛,里衬却用了曜雪玥星的雪蚕丝,绣着金乌与白鼠依偎的图案,正是端怀送来的那件玄色锦袍改的。
苒苒披上披风,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看着窗外打闹的人群,看着盛开的茉莉与金莲,看着远处寒沁阁的冰墙正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岩石,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名字,或许也该换一换了。
风果然来了,却不再是凛冽的寒风,带着些微的暖意,吹得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帝俊的月白常服上,落在曦风的白袍上,也落在她的红披风上。苒苒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茉莉花瓣,花瓣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她低头看着这片雪白的花瓣,忽然笑了——原来冰雪消融之后,真的会有春天,哪怕是在这曾被认为永远寒冷的南极冰原。
风里的暖意越来越浓,连寒沁阁最深处的冰墙都裂开了缝,露出里面青黑色的岩石,缝里竟钻出几株嫩绿的草芽。帝俊让人拆了广寒宫层层相套的宫墙,只留下沁寒殿作为休憩之所,其余的空地都种上了花。如今站在暖阁高处望去,满眼都是绿,茉莉的白、凤凰花的红、金莲的黄缀在里面,像打翻了天帝的调色盘。
这日曦风带来个消息,说曜雪玥星的工匠要在南极冰原与太阳焰星之间修一条星轨,用北斗星砂铺就,马车走在上面,不过半日就能从刃雪城到伽诺城。“以后苒苒想家了,随时能回去。”曦风说这话时,正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支茉莉,白袍上沾着金芙儿刚给他插的金莲。
帝俊坐在对面的玉椅上,闻言抬眸看了苒苒一眼,褐金深瞳里带着笑意:“不必那么麻烦,我已让人在太阳神殿旁边修了座‘玥庭’,琉璃瓦、雪绒帘,跟广寒宫一模一样,只是比这里暖和些。”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里面也种了茉莉和金莲,火羲说,要让它成为全宇宙最漂亮的庭院。”
苒苒正看着朴水闵和弄玉摆弄新送来的星砂灯,那灯是用北斗星砂做的,点燃后能映出幻雪帝国的雪景,此刻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帝俊,眼里带着疑惑:“为何要修玥庭?”
“因为,”帝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月白常服的衣襟拂过她的红披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总不能让我的月神,一直住在偏殿里。”
这话像团暖火,瞬间烧遍了苒苒的四肢百骸。她想起刚来时,这里只有冰和雪,连呼吸都带着寒意;而现在,暖阁里有香膏的甜香,花畦里有绽放的芬芳,身边的人眼里有化不开的暖意。远处传来九骑士操练的呼喝声,鹤羽仙人的清越歌声混在其中,连风拂过盘龙柱的声音,都像是在哼唱着温柔的调子。
金芙儿忽然拍了下手,指着窗外:“快看!阿穆种的那株并蒂莲开了!”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花畦中央,一株金莲上并蒂开着两朵花,一朵是灿烂的金,一朵是皎洁的白,金的像太阳,白的像月亮,依偎在一起,在风中轻轻摇曳。
帝俊握住苒苒的手,她的手不再像从前那般冰凉,带着香膏的温润和阳光的暖意。“以后,”他低头看着她,声音里的霸道都化作了温柔,“这里没有寒沁阁,只有玥庭;没有孤寂,只有花开花落,和我。”
苒苒望着他褐金的瞳孔,里面映着并蒂莲的影子,映着漫天的霞光,也映着她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刚到南极冰岛的那个夜晚,风雪呜咽,她以为日子会永远那般冷寂。可如今,风是暖的,花是香的,身边的人是热的,连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暖阁外,凤凰花又落了几片,飘在并蒂莲的花瓣上,像给这对依偎的花,盖上了层温柔的锦被。
星轨铺成那日,曦风带着曜雪玥星的乐师们来了。暖阁前的空地上,雪绒帘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星砂灯。乐师们奏起幻雪帝国的古曲,调子清越,混着太阳神殿传来的钟鸣,竟意外和谐。
帝俊牵着苒苒的手站在花畦边,看金芙儿指挥骑士们将并蒂莲移栽进玉盆。那株花已长得比人高,金白两色花瓣在风里舒展,像一对展翅的蝶。“火羲说,要把它摆在玥庭的正中央。”帝俊低头对她说,指尖划过她腕上的金莲手链,那里正泛着淡淡的光。
朴水闵抱着新做的茉莉糕跑过来,熹黄色的裙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色彩斑斓的小兽——那是从太阳神殿暖房里跑来的灵宠,如今在这片融了冰的土地上安了家。“公主尝尝,阿穆用新采的花蜜做的。”
苒苒咬了一口,清甜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时,远处忽然升起一串烟花,是曜雪玥星特有的冰蓝焰火,在天幕上炸开,化作漫天星子。帝俊抬手揽住她的肩,月白常服与她的红披风交叠在一起,像月光拥着火焰。
“看,”他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曦风说,那是特意为你点亮的北斗星。”
苒苒抬头望去,那颗星正闪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哥哥白袍上的银辉。她忽然觉得,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人,有盛开的花,有不灭的光,便是最好的归宿。风拂过花海,带来茉莉与金莲的混合香气,远处的乐声还在继续,日子就像这不断流淌的暖意,绵长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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