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身为太阳神,居于灼灼其华的太阳神殿火宫殿,而他的妻子月神嫦曦(苒苒),却被安置在离此数万里之遥的南极冰岛——那偏殿寒沁阁深处,沁寒殿、孤茗宫层层相套,终至广寒冷宫。苒苒独守于此,日复一日的孤寂如附骨之疽,蚀骨噬心,生不如死;岁月流转,人事早已非昨,这月宫的清冷寂寥,于她而言恰似一场无声却酷烈的战争,一点点掠夺着她的魂魄,让她满心皆是被整个天地遗弃的悲凉。
太阳神帝俊高居烈焰灼灼的太阳神殿火宫殿,其妻月神嫦曦(苒苒)却远徙数万里外的南极冰岛,于寒沁阁深处层层偏殿辗转,终困于广寒冷宫。茕茕孑立的苒苒,日日与孤影相伴,那蚀骨的孤寂比生死轮回更磨人;往昔情分早已随风散,月宫的万籁俱寂于她如一场无声的鏖战,一寸寸剥蚀着魂魄,只余被天地遗忘的彻骨寒凉。
宇宙纪年的星轨在天幕上洇开淡金色的轨迹时,太阳神殿的琉璃瓦正将第七道晨光折射成万点火星。帝俊坐在卧龙大殿的紫金蟠龙椅上,玄衣上的麒麟暗纹随他抬手的动作流转金光,褐金瞳孔扫过阶下毕恭毕敬的臣属,樱唇轻启时带着雷霆未散的余威:"冰岛的冰核异动,让寒沁阁那边盯紧些。"
侍立一旁的冰火麒麟王子西烨躬身应是,余光瞥见帝俊指尖凝结的雷纹——那是《雷霆决》心法运转到极致的征兆。殿外的火焰藤缠绕着玉柱生长,每片叶子都在吞吐着灼热的火息,与数万里之外的南极冰岛判若两个宇宙。
广寒冷宫的冰檐正垂落第三串冰棱,苒苒披着及地的白裙站在孤茗宫的露台上,裙角绣着的北斗七星在冷光中若隐若现。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指尖的温度让冰晶化作细雾,这双曾被帝俊称赞"比月光更柔"的手,如今只剩彻骨的凉。
"公主,该回寝殿了。"朴水闵捧着熹黄色的暖炉走近,炉身雕刻的缠枝莲在寒雾中泛着微光。她看着苒苒鬓边凝结的霜花,那张玉似的脸颊比三年前刚来时清瘦了许多,唯有那双白鼠图腾烙印的眼眸,还残留着当年在幻雪帝国时的澄澈。
苒苒没有回头,目光越过沁寒殿的飞檐望向极远处——据说在天气极好的日子,能看见太阳神殿的火光在地平线凝成一线。"水闵,你说火宫殿的凤凰花,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红?"她的声音轻得像冰面开裂,"那年帝俊带我去看时,说我的白裙和红花最配。"
朴水闵垂下眼睑,暖炉里的炭火噼啪轻响:"公主忘了?上个月鹰族首领秦弘基送来的信里说,火宫殿的凤凰花今年开得格外盛,天后娘娘还亲手酿了花蜜酒。"
"天后娘娘..."苒苒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的冰雾突然凝成细小的冰凌。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易阳欣儿穿着烈焰般的红裙站在龙塔寝殿门口,金冠上的火羽微微颤动,凤眼里的火媚术几乎要将殿内的烛火点燃。"月神妹妹,"易阳欣儿的方唇弯起浅笑,身后的侍女弄玉捧着一件绣满独角兽图腾的披风,"帝俊说冰岛的寒气重,让我送件披风给你。"
那时帝俊就坐在她身边,玄衣上的雷电纹与易阳欣儿裙上的火焰纹交相辉映。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淡淡说了句:"欣儿的心意,你收下吧。"她记得自己当时攥紧了袖中的白鼠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信物,玉佩上的温度竟比帝俊的目光还要暖些。
"公主,雪又下大了。"朴水闵的声音将苒苒拉回现实,寒沁阁的飞檐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雪,像极了幻雪帝国刃雪城的冬天。她忽然想起兄长曦风,那个总穿着白袍的银玥公子,此刻或许正和斯坦芙公主在茉莉花田丘散步,金芙儿的璀璨金衣在花丛中一定像朵盛开的金莲。
远处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苒苒抬头望向天际,北极星正发出微弱的光。她知道那是兄长在给她传递讯息,就像过去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一样。"水闵,"她转过身,白裙在风雪中轻轻扬起,"把我梳妆盒里的北斗星图拿来,今晚我想看看紫微星的位置。"
朴水闵应声而去,风雪掠过孤茗宫的朱红廊柱,留下细碎的冰粒。苒苒抬手抚上鬓角的霜花,那里曾簪过帝俊送的火玉簪,后来在搬去沁寒殿的那天,被她亲手埋进了雪地里。如今那里只有冰冷的风穿过,像极了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冰岛的月色,或许更适合你。"
夜色渐浓时,广寒冷宫的琉璃窗上映出一点微光。苒苒铺开星图,指尖划过代表太阳的那颗亮星,图上的墨迹在寒气中微微晕开,像一滴落在冰面上的泪。窗外的雪还在下,她不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只知道当北极星与紫微星在天幕连成直线时,兄长一定会来接她回家。
火宫殿的灯火此刻正彻夜通明,帝俊站在殿外的凤凰花树下,手中的雷锋剑泛着冷光。易阳欣儿从身后走来,红裙扫过落满花瓣的地面:"在想月神妹妹?"她的声音里带着火媚术特有的蛊惑,"听说冰岛的冰核异动,要不要我派冰火麒麟去看看?"
帝俊没有回头,剑身上的雷电纹突然亮起:"不必了。"他望着南极的方向,褐金瞳孔里映着遥远的星光,"她是月神,这点寒气伤不了她。"
红裙与玄衣在凤凰花丛中静静伫立,远处的星空下,广寒冷宫的微光如同一颗孤独的泪,落在宇宙纪年的长卷上,晕开一片无声的寒凉。
寒沁阁的冰棱在星子隐去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苒苒将星图折起时,指尖不慎被边缘的冰晶划破。一滴血珠落在标注太阳神殿的位置,瞬间凝成殷红的冰粒——这是月神血脉特有的异能,在极寒之地会将一切液体冻结成晶。
“公主!”朴水闵端着热汤进来,见她指尖渗血,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雪参膏。这药膏是曦风王子的侍仆徐谦托鹤羽仙人送来的,据说掺了曜雪玥星特有的暖玉粉末。“前几日白骑士阿穆托人传话,说金芙儿公主正在西洲国为您求一味‘融雪草’,说是能解这冰岛的积寒。”
苒苒看着药膏在指尖化开,暖意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像极了小时候兄长将她冻红的手揣进自己袖中。“嫂嫂总是这般费心。”她忽然想起斯坦芙公主的九骑士,那位善谋略的王骑士阿良曾在和亲路上对她说:“公主放心,银玥公子与金芙儿殿下定下的‘星契’里,有一条便是‘凡我西洲之力,必护曜雪之亲’。”
正说着,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金芒。朴水闵警觉地按住腰间的冰刃——那是鹤羽仙人衷一愫所赠,能在危急时刻化作丹顶鹤形态。却见一只金羽鸟停在窗棂上,嘴里衔着片燃烧的凤凰花瓣。
“是火宫殿的传讯鸟。”苒苒认出那鸟羽上的火焰图腾,伸手接过花瓣。花瓣在触及她指尖的刹那化作灰烬,只留下一行灼热的字迹:“三日后,帝俊将临寒沁阁。”
朴水闵脸色微变:“公主,需不需让鹰族秦首领提前戒备?”她忘不了去年天后易阳欣儿的侍女端怀来送“御寒汤”时,汤里掺的火蚁粉差点让苒苒的白鼠图腾失去灵力。
苒苒却摇头,将灰烬凑到鼻尖轻嗅。那残留的气息里除了凤凰花的灼热,还有一丝极淡的雪松香——那是帝俊少年时在曜雪玥星修行时,常用来熏衣的香料。“他不会带旁人来。”她指尖抚过窗台上凝结的冰花,那里恰好映出自己的倒影,白裙如雪,眉眼间已添了几分疏离,“三年前他把我送来时,曾在这里种过一株雪松香。”
三日后的清晨,寒沁阁的冰层果然传来异动。不同于往日冰核的震颤,这次的震动带着熟悉的雷霆之力——《雷霆决》心法运转到第三重时,会让周遭空气泛起紫金电光。苒苒站在沁寒殿的玉阶上,看着远处冰原裂开一道金光,帝俊的玄衣身影正踏光而来,麒麟长臂上缠绕的雷纹在雪地映出明明灭灭的光斑。
他比三年前更高些,褐金瞳孔扫过她时,竟有片刻的恍惚。“你的白鼠图腾...”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灵力弱了许多。”
苒苒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那里绣着的白鼠图案确实黯淡不少。“冰岛的寒气太重。”她没有抬头,“不像火宫殿的烈焰,能养得天后娘娘的独角兽图腾越发强盛。”
帝俊的脚步顿了顿,玄衣下摆扫过积雪,露出靴底的金乌纹路。“欣儿昨日诞下了‘金乌蛋’。”他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却在看到她指尖微动时补充道,“按照祖制,需月神的‘冰魄泪’来温养蛋壳。”
原来如此。苒苒终于抬眼,目光撞上他的褐金瞳孔。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对视,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里,此刻竟映着她的影子。“要我去火宫殿?”她轻声问,指尖不自觉地摸向鬓角——那里早已没有火玉簪的痕迹。
“不。”帝俊从袖中取出个水晶瓶,瓶身刻着太阳神殿的图腾,“我让人在孤茗宫设了温养阵,你只需在此地凝结三滴冰魄泪。”他顿了顿,麒麟长臂上的雷纹突然柔和下来,“阵法用了雪松香熏过,不会伤你的灵力。”
苒苒接过水晶瓶时,指尖与他相触。他的手依旧带着雷霆之力的灼热,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的刹那,刻意收敛了大半。远处突然传来丹顶鹤的唳鸣,三只鹤羽仙人正化作人形落在冰原上,衷一情手里捧着个锦盒:“银玥公子托我等送来‘护灵玉’,说是能护住月神凝结冰魄泪时的本源。”
帝俊看着那锦盒上的银玥图腾,眸色沉了沉。苒苒却已打开锦盒,里面的白玉散发着熟悉的北极星光,正是曦风兄长的本命玉。“替我谢过兄长。”她将玉佩贴身戴好,转身走向孤茗宫,白裙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帝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被沁寒殿的飞檐挡住。玄衣上的雷纹突然剧烈闪烁,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藏着片早已干枯的白鼠尾草,是当年苒苒在刃雪城的梧桐树下,亲手为他编的护身符。
孤茗宫的温养阵果然弥漫着雪松香。苒苒坐在阵法中央,看着水晶瓶渐渐凝结出第一滴冰泪。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她忽然想起帝俊少年时说过,太阳与月亮本是同源,只是一个追逐白昼,一个守护黑夜。
此刻,火宫殿的凤凰花正开得如火如荼。易阳欣儿抚摸着怀中的金乌蛋,听着端怀禀报帝俊仍在寒沁阁,凤眼里的火媚术悄然流转。弄玉捧着新酿的花蜜酒进来,低声道:“娘娘,白骑士阿穆求见,说带了西洲国的融雪草。”
易阳欣儿接过酒盏,看着杯中晃动的火焰倒影轻笑:“让她把草留下,告诉她,月神在冰岛过得很好。”
而寒沁阁的冰原上,帝俊正看着孤茗宫透出的月光,玄衣上的紫金雷纹与那道光晕渐渐相融。他忽然抬手,雷锋剑在雪地划出一道星轨,那轨迹恰好与苒苒窗台上的冰花图案重合——那是他们年少时在曜雪玥星,一起用星光画过的“日月同辉”图。
孤茗宫的温养阵中,第二滴冰魄泪正缓缓坠向水晶瓶。苒苒望着瓶中晃动的寒光,忽然听见阵外传来雷纹轻响——是帝俊在运转《雷霆决》的基础心法,那频率竟与她幼时在曜雪玥星听惯的北极星脉动隐隐相合。
“陛下不去看看金乌蛋吗?”她隔着阵法结界轻声问,指尖的白鼠图腾突然亮起微光。这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叫他“陛下”,而非疏离的“太阳神”。
结界外的紫金玄衣顿了顿,褐金瞳孔映着阵法透出的月色:“金乌蛋有欣儿照看。”他的声音穿过冰晶,带着一丝被寒意过滤后的柔和,“当年在刃雪城,你教我凝结冰魄的法子时,也是这样坐着。”
苒苒的心轻轻一颤。她确实教过他——那时他们都还是未继承神位的少年,他为了在冰雪大陆修行雷电术,总被寒气所伤。她便把母亲教的凝结冰魄之法教给他,告诉他:“冰与雷看似相克,实则能相互滋养,就像月亮绕着太阳转。”
可这些话,他似乎早已忘了。
第三滴冰魄泪坠落后,水晶瓶突然发出嗡鸣。苒苒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三年的寒气让她在动用本源灵力后有些脱力。帝俊伸手想扶,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前一刻收回手,麒麟长臂上的雷纹暗了暗:“我让人送你回广寒宫。”
“不必。”苒苒将水晶瓶递给他,白裙扫过阵法边缘的雪松香,“陛下还是尽快回火宫殿吧,免得天后娘娘牵挂金乌蛋。”她刻意加重了“天后娘娘”四字,转身时看见朴水闵正与鹤羽仙人衷一怀说着什么,熹黄色的身影在雪地格外显眼。
帝俊握着水晶瓶的手紧了紧。瓶身传来冰魄泪的寒意,竟让他想起昨夜在凤凰花树下,易阳欣儿依偎在他肩头时的温度。“欣儿说,等金乌蛋孵化,想请你去观礼。”他突兀地开口,褐金瞳孔里闪过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
苒苒的脚步停在沁寒殿的朱门前:“广寒宫的钥匙,陛下三年前就收走了。”她没有回头,“寒沁阁的结界,也只有陛下的雷霆之力能打开。”
这句话像根冰刺,扎得帝俊喉间发紧。他确实在三年前设下结界,只因易阳欣儿说“月神妹妹性子纯良,恐被冰岛邪祟所扰”。如今想来,那哪里是护她,分明是囚她。
回到火宫殿时,易阳欣儿正坐在卧龙大殿的主位上,红裙铺展在紫金地毯上,像团燃烧的火焰。“陛下可算回来了。”她笑着起身,金冠上的火羽轻颤,“金乌蛋刚才动了动,定是感应到冰魄泪的气息。”
帝俊将水晶瓶递给弄玉,玄衣上的雷纹仍未平复:“让端怀去准备温养法阵。”他看着易阳欣儿凤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那火媚术有些刺眼,“苒苒在冰岛过得清苦,往后每月让秦弘基多送些御寒之物。”
易阳欣儿端茶的手顿了顿,方唇弯起更甚的笑意:“陛下心疼妹妹是应当的。前日银玥公子派人送来消息,说斯坦芙公主在西洲国为月神妹妹求到了‘融雪草’,想来不日便会送到寒沁阁。”她抬眼望向帝俊,凤眼里的火光流转,“说起来,当年月神妹妹和亲时,银玥公子曾私下求过陛下,说若妹妹受了委屈,还请陛下看在曜雪玥星与火焰帝国的情谊上,多加照拂呢。”
帝俊的眸色沉了沉。他当然记得,曦风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白袍公子,在和亲大典前夜拦住他,白袍上的鹤羽纹章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我妹妹性子软,若有得罪之处,帝俊兄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真伤了她。”那时他拍着曦风的肩说“自然”,可如今……
广寒宫的窗台上,苒苒正看着朴水闵摆弄那株新到的融雪草。草叶上的金纹在月光下流转,显然是经金芙儿的金莲图腾加持过。“阿穆骑士说,金芙儿公主为了这株草,在西洲国的火山口守了七天七夜。”朴水闵将草放进琉璃盆,“银骑士阿飞还托人带了句话,说银玥公子正在和火羲公主的人商议,想借火焰帝国的星轨图一用,说是能开辟一条从曜雪玥星到冰岛的近路。”
苒苒的指尖抚过草叶,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小时候总抢兄长的白袍穿,曦风从不恼,只是笑着帮她系好腰带:“等苒苒长大了,兄长便为你建一座比广寒宫暖和的宫殿。”如今兄长虽未建成宫殿,却用另一种方式护着她。
远处的冰原突然亮起一道紫金光柱,是帝俊的雷霆之力在触动结界。苒苒抬头望去,只见那光柱在空中勾勒出星轨的形状,与她昨夜在星图上看到的紫微星轨迹分毫不差。
“公主你看!”朴水闵指着光柱,“那是火宫殿的方向!”
苒苒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忽然想起帝俊少年时说过,雷电是宇宙中最快的信使,只要心够诚,再远的思念都能传到。她抬手按住胸口的护灵玉,北极星的微光与紫金光柱遥遥呼应,在寒沁阁的夜空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而此刻的火宫殿,帝俊正站在星轨图前,玄衣上的雷纹与图上的火焰图腾交织成辉。易阳欣儿走进来时,正看见他用指尖在冰岛的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恰好是广寒宫的坐标。
“陛下在看什么?”她轻声问,红裙拂过图上曜雪玥星的位置。
帝俊收回手,眸色已恢复如常:“在想金乌蛋孵化后,该取个什么名字。”他转身看向她,褐金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不如叫‘念曦’如何?感念天地之曦光。”
易阳欣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陛下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只是她望着帝俊转身时玄衣下摆扫过的星轨图,那里冰岛的位置,正泛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月神的白光。
广寒宫的融雪草在深夜抽出新芽,苒苒趴在窗边,看着那道紫金光柱渐渐淡去。朴水闵端来温热的雪参汤,见她望着火宫殿的方向出神,便轻声道:“公主,鹤羽仙人说,再过三个月,北极星与太阳会在黄道面交汇,那时从冰岛就能直接看见火焰帝国的极光呢。”
苒苒接过汤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她望着夜空,忽然笑了——那是三年来,她在广寒冷宫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像极了曜雪玥星春天里,茉莉花田丘绽放的第一朵花。
融雪草抽出的新芽上凝着晨露,在广寒宫的微光里流转着细碎金光。苒苒将指尖轻按在草叶上,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那是金芙儿的金莲图腾特有的灵力,混着西洲国特有的日光气息。
“公主你看,草叶上结了层金霜。”朴水闵指着新芽顶端,那里果然泛着淡淡的金色,“白骑士阿穆的信上说,这是金芙儿殿下用‘西极日光’炼化过的,能在冰地里开出花来。”
苒苒望着那层金霜,忽然想起斯坦芙公主大婚时的模样。那时金芙儿穿着璀璨金衣,九骑士簇拥着她走向兄长曦风,金莲图腾在她眉心熠熠生辉。她曾悄悄对苒苒说:“月神妹妹放心,往后有我在,定不让银玥委屈了你。”如今想来,倒是她这个嫂嫂,一直记挂着被困在冰岛的小姑子。
正思忖间,寒沁阁的结界突然传来一阵轻颤。不同于往日帝俊的雷霆之力,这次的震动带着冰棱碎裂般的清越——是曜雪玥星的冰系灵力。朴水闵警觉地望向冰原,却见三道白影踏雪而来,为首的正是曦风王子的侍仆徐谦,身后跟着两位鹤羽仙人。
“月神殿下,”徐谦捧着个白玉盒跪在阶下,白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公子说听闻您身子不适,特让小的送来‘冰魄珠’。这珠子是公子用本命玄冰炼化了百年的,能护住您的本源灵力。”
苒苒接过玉盒,指尖触到盒面的银玥图腾,眼眶微微发热。兄长总是这样,从不说多余的话,却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来暖意。“兄长近来可好?”她轻声问,想起曦风那身总不染尘埃的白袍,不知在茉莉花田丘陪金芙儿散步时,会不会沾上些花香。
“公子一切安好。”徐谦垂首答道,“只是金芙儿殿下近日在忙着筹备‘星轨祭’,说是要借祭典之力,拓宽曜雪玥星到火焰帝国的星道。王骑士阿良说,只要星道打通,殿下随时能回刃雪城看看。”
星轨祭……苒苒的心轻轻一动。那是西洲国最盛大的祭典,需由金星圣母亲自主持,动用大威大势至菩萨的本源灵力。金芙儿这是在为她铺路呢。
送走徐谦后,她将冰魄珠握在掌心,走到孤茗宫的露台上。远处的冰原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淡金色的光点,正顺着结界的边缘缓缓移动——是融雪草的灵力在蔓延,竟在冰地里催生出细小的金色藤蔓。
“看来这西极日光,比我想象的厉害。”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雷霆之力特有的低沉。
苒苒转身,只见帝俊不知何时已站在露台入口,玄衣上的麒麟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褐金瞳孔落在她掌心的冰魄珠上,眸色微沉:“曦风倒是有心了。”
“兄长一向疼我。”苒苒将冰魄珠收好,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她记得昨日结界外的紫金光柱,明明是帝俊亲手布下的星轨,此刻却又摆出这副模样,倒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帝俊却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弄玉新做的桂花糕,用了火宫殿的暖玉盘盛着,还温着呢。”他拿起一块递到她面前,指尖的雷纹轻轻跳动,“尝尝?你以前在刃雪城总说,想尝尝火焰帝国的糕点。”
苒苒看着那块泛着金光的糕点,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到冰岛时,他也曾派人送来过点心,只是那时的糕点送到时早已冻成了冰坨。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接了过来。糕点入口温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被寒气侵蚀。
“金乌蛋怎么样了?”她咬了口糕点,轻声问道。
“已经有了破壳的迹象。”帝俊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褐金瞳孔里泛起一丝柔和,“欣儿说,等小金乌孵化,就让它跟着你认认门。”
苒苒握着糕点的手顿了顿。让金乌来广寒冷宫认门?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她定会觉得是嘲讽,可从帝俊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真诚。她抬头望向他,恰好撞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霸道的眼眸里,此刻竟映着她的影子,还有冰原上蔓延的金色藤蔓。
远处突然传来丹顶鹤的唳鸣,衷一愫化作人形落在阶下:“殿下,陛下,火宫殿的端怀姑娘来了,说天后娘娘请陛下回去看看金乌蛋。”
帝俊起身时,玄衣扫过石桌,带起的气流让糕点的热气化作一道白汽。“我晚些再来看你。”他留下这句话,转身踏光而去,紫金雷光在冰原上划出一道弧线,恰好将蔓延的金色藤蔓圈在其中,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苒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低头看向掌心的糕点。暖玉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竟比冰魄珠还要暖些。朴水闵捧着刚收到的信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公主,是鹰族秦首领的信!他说帝俊陛下昨夜下令,让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带人加固寒沁阁的暖灵阵,往后这冰岛的寒气,起码能减三成呢!”
暖灵阵……苒苒望着冰原上那道渐渐淡去的紫金光弧,忽然明白过来。昨夜的星轨,哪里是在画紫微星的轨迹,分明是在为暖灵阵勾勒阵眼。她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桂花香里混着淡淡的雪松香,像极了少年时,他在刃雪城的梧桐树下,偷偷塞给她的那块烤饼。
火宫殿的卧龙大殿里,易阳欣儿正看着金乌蛋上裂开的细纹,凤眼里的火媚术流转不定。端怀站在一旁,低声道:“娘娘,陛下刚才在寒沁阁停留了许久,还亲手给月神殿下送了糕点。”
易阳欣儿抚摸着蛋壳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他心里记挂着月神妹妹也是应当的。”她抬头望向窗外,凤凰花的影子落在金乌蛋上,映出明明灭灭的光斑,“去把那盆‘灼心草’搬到广寒宫去,告诉月神妹妹,这草能驱寒,就说是我送的。”
端怀应声退下,易阳欣儿看着金乌蛋上的裂痕,方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灼心草看似能驱寒,实则会吸收周围的冰系灵力,她倒要看看,苒苒的白鼠图腾,还能支撑多久。
而广寒宫的露台上,苒苒正看着金色藤蔓爬上沁寒殿的廊柱,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在雪地上,映出细碎的金光。她忽然觉得,这冰岛的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灼心草被端怀送来时,正裹着层烈焰独角兽的灵力光晕。那盆栽的陶土盆上刻着繁复的火焰图腾,草叶泛着诡异的绯红,在广寒宫的冰气里竟蒸腾着缕缕白雾。
“天后娘娘说,这草是极南火山口的灵物,最能克冰岛的寒气。”端怀垂着眼睑,声音里带着火宫殿特有的灼热,“娘娘还说,让月神殿下好生养护,等金乌孵化时,说不定能开出花来。”
苒苒指尖拂过草叶,白鼠图腾突然泛起刺痛。她认得这草——在曜雪玥星的古籍里见过记载,名为“噬冰草”,专吸冰系灵力为生,只是换了个名字。她抬眼看向端怀,白裙在寒风中轻轻扬起:“替我谢过天后娘娘。”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端怀走后,朴水闵立刻将花盆搬到殿外的冰窖旁:“公主,这草邪气得很,怕是不能放在寝殿。”她看着草叶在冰窖寒气里越发红艳,“刚才鹤羽仙人衷一怀悄悄说,这草在火焰帝国还有个名字,叫‘夺魄藤’。”
苒苒望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想起易阳欣儿凤眼里流转的火媚术。三年来,这位天后从未停止过试探,只是从前用的是明枪,如今换成了暗箭。她转身走向暖灵阵的阵眼,那里的紫金光纹比昨日更亮了些,显然是西烨加固过的痕迹。
“水闵,取我的冰魄盏来。”她轻声道,“把这草的汁液收一些,说不定日后有用。”白鼠图腾的智慧让她懂得,任何伤害都可能化作自保的武器,就像兄长曦风常说的:“冰雪虽冷,却能冻住最烈的火焰。”
正说着,寒沁阁的结界传来熟悉的震颤。这次不是雷霆之力,而是冰棱相击的清越——是曦风的冰系法术。苒苒赶到冰原时,正看见兄长的白袍身影立在结界外,身边的斯坦芙公主金衣璀璨,九骑士中的王骑士阿良正用星轨图对照着什么。
“兄长!嫂嫂!”她隔着结界轻唤,眼眶瞬间发热。自和亲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亲人,曦风的白袍上还沾着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瓣,金芙儿的金衣上凝着西洲国的日光。
“苒苒莫急。”曦风抬手按在结界上,冰系灵力与结界的雷霆之力相触,泛起漫天冰晶,“阿良已找到结界的薄弱处,再过三日,星轨祭开始时,我们便能进去。”
金芙儿上前一步,金冠上的金莲图腾熠熠生辉:“妹妹放心,我带来了西洲国的‘破界符’,配合星轨祭的力量,定能撕开这层禁锢。”她看着苒苒清瘦的模样,眸色心疼,“这三年委屈你了。”
苒苒摇摇头,目光掠过他们身后的星空。曜雪玥星的方向正泛着微光,刃雪城的梧桐树怕是又开花了。“嫂嫂的融雪草很有用。”她指着蔓延的金色藤蔓,“你看,它们都活下来了。”
金芙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笑了:“那是因为这冰原下,本就藏着暖阳。”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火宫殿的方向,“阿穆骑士查到,帝俊每月都会悄悄加固这里的暖灵阵,只是从前用的是旁人的名义。”
曦风的眉峰微蹙,白袍上的鹤羽纹章轻轻颤动:“若他真心护你,便不会让你困在此地三年。”冰系灵力骤然强盛,结界上的雷霆纹竟裂开细缝。
“兄长!”苒苒连忙按住他的手,“再等等。”她望着火宫殿的方向,那里的金光比往日更盛,“三日后金乌蛋孵化,我想看看小金乌。”
曦风与金芙儿对视一眼,终究是松了手。阿良收起星轨图,低声道:“公子,公主,星轨祭的准备已妥当,只等吉时。”
送走兄长和嫂嫂,苒苒回到广寒宫时,正撞见帝俊站在冰窖旁,玄衣上的雷纹死死缠着那盆灼心草。草叶的绯红已褪去大半,蔫蔫地垂着,显然是被雷霆之力克制住了。
“这草不适合冰岛。”他转过身,褐金瞳孔里带着一丝愠怒,“欣儿总是这般,送些不相干的东西。”
苒苒看着他指尖残留的雷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明明可以直接毁掉这草,却偏要用雷霆之力困住它,像是在顾及什么。“陛下不是来看看小金乌的吗?”她岔开话题,指尖拂过暖灵阵的光纹。
“金乌蛋要明日才会孵化。”帝俊跟着她走到阵眼旁,玄衣下摆扫过冰面,带起的热气融化了一片积雪,“曦风来过了?”
“嗯,兄长说三日后星轨祭,想接我回刃雪城看看。”苒苒看着他的反应,只见他褐金瞳孔微微一缩,麒麟长臂上的雷纹骤然亮起。
“不行。”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语气太急,放缓了声音,“金乌孵化后需要冰魄泪稳固灵力,你不能走。”
苒苒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金芙儿的话——冰原下藏着暖阳。她弯唇轻笑,白裙在阵光中漾起涟漪:“那陛下可得看好我,别让某些‘不相干的东西’伤了我,不然谁来给小金乌温养灵力呢?”
帝俊的喉结动了动,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竟一时语塞。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在冰岛笑,比曜雪玥星的茉莉花还要明媚,让他想起少年时,她偷喝了曦风的桂花酒,也是这样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会护着你。”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雷霆般的郑重。玄衣上的雷纹与暖灵阵的光纹相融,在冰原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广寒宫、沁寒殿、孤茗宫一一笼罩其中,连那盆蔫了的灼心草,也被细心地圈在角落。
火宫殿的龙塔寝殿里,易阳欣儿正听端怀禀报结界外的动静。当听到帝俊用雷霆之力护住了灼心草,而非直接销毁时,她忽然笑了,凤眼里的火媚术渐渐敛去:“看来,我这位妹妹,终究是住进他心里了。”
弄玉捧着新炼的丹药进来,低声道:“娘娘,冰火麒麟王子求见,说暖灵阵的灵力有些不稳,怕是需要陛下的本源雷纹加持。”
易阳欣儿把玩着指尖的火焰:“让他去找帝俊吧。”她望向窗外的凤凰花海,那里的花瓣正乘着热风,飞向南极冰岛的方向,“有些东西,既然护不住,不如顺其自然。”
广寒宫的暖灵阵在深夜达到鼎盛,光纹透过冰窗,在苒苒的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握着冰魄珠,听着远处帝俊运转《雷霆决》的声音,渐渐沉入梦乡。梦里她回到了刃雪城的梧桐树下,少年时的帝俊穿着借来的白袍,笨拙地给她编花环,白袍上沾着的凤凰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极了此刻窗外飘落的星光。
暖灵阵的光晕在黎明时泛起珍珠母贝般的虹彩,苒苒被一阵细微的碎裂声惊醒。窗外的冰原上,帝俊正半跪在雪地里,玄衣的下摆沾满冰晶,他手中捧着的金乌蛋已裂开大半,蛋壳的缝隙间透出金红色的光。
“它好像等不及了。”帝俊抬头朝她笑,褐金瞳孔里映着蛋壳的碎光,竟比雷霆之力还要明亮。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意,像极了少年时在曜雪玥星的冰湖里,抓到最大那条银鳞鱼时的模样。
苒苒披衣走出寝殿,白裙扫过结霜的廊柱。朴水闵早已捧着温好的冰魄泪水晶瓶候在一旁,熹黄色的身影在晨光里像株初生的迎春。“昨夜星轨祭的余波传到了冰岛。”她轻声道,“银玥公子派人传话,说金芙儿殿下已用金莲灵力稳住了星道,随时能接您回家。”
金乌蛋的裂痕突然扩大,一声清脆的啼鸣刺破冰原的寂静。苒苒走到帝俊身边,看着蛋壳彻底裂开,一只巴掌大的小金乌抖着湿漉漉的羽毛钻出来,喙尖还沾着蛋壳的碎屑。它晃了晃脑袋,竟径直扑向苒苒的掌心,金红色的绒毛蹭着她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暖意。
“它倒认得你。”帝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麒麟长臂上的雷纹轻轻拂过小金乌的背,帮它烘干羽毛。“欣儿说,金乌天生认主,看来它和你有缘。”
苒苒指尖的白鼠图腾微微发烫,小金乌在她掌心蹭了蹭,突然吐出个米粒大的光球。光球落在冰地上,竟长出株小小的凤凰花,花瓣在寒风里颤巍巍地绽放。“它在谢你用冰魄泪温养它。”帝俊解释道,指尖的雷纹与她的白鼠图腾相触,两股灵力交织着注入凤凰花的根须,让那抹脆弱的红在冰原上扎下了根。
远处传来鹤羽仙人的唳鸣,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化作人形落在阶前,身后跟着曦风的侍仆徐谦。徐谦捧着件银狐裘,白袍上还沾着曜雪玥星的茉莉香:“月神殿下,银玥公子说星轨祭已毕,特让小的来接您回刃雪城小住。”
金乌突然振翅飞起,在苒苒与帝俊之间盘旋,金红色的尾羽扫过两人相触的指尖。苒苒看着那株在冰地上绽放的凤凰花,又望向火宫殿的方向——那里的金光与冰岛的晨光在地平线处交融,像幅被打翻的金粉画。
“告诉兄长,我晚些再回去。”她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抚摸小金乌的绒毛,“小金乌刚孵化,离不得冰魄泪的灵力。”
帝俊的喉结微动,褐金瞳孔里的光比朝阳还要炽烈。他伸手想为她披上徐谦带来的银狐裘,却在触及裘衣时顿住——那裘衣的衬里绣着银玥图腾,与他玄衣上的麒麟纹章隐隐相斥。
“还是穿这个吧。”他转而解下自己玄衣外的紫金披风,披风的里层绣着金乌太阳鸟图腾,边缘还残留着雷霆之力的余温。“这披风经雷纹加持过,比银狐裘更抗寒。”
披风落在肩头时,苒苒闻到熟悉的雪松香。她望着帝俊转身去安置小金乌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玄衣的后襟有处细微的磨损——那是三年前她被送来冰岛时,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留下的痕迹,原来他一直没换过这件衣服。
火宫殿的卧龙大殿里,易阳欣儿正看着端怀呈上的冰晶镜。镜中映着冰岛的景象:苒苒披着帝俊的披风,小金乌停在她肩头,帝俊站在一旁调试暖灵阵,三人的身影在晨光里构成奇异的和谐。
“娘娘,要不要让红骑士阿亮去‘提醒’一下月神殿下,西洲国的星道已备好?”端怀低声问,指尖捻着张传讯符。
易阳欣儿却摇了摇头,凤眼里的火媚术化作柔和的光晕。她伸手摘下鬓边的火羽发簪,那发簪是帝俊登基时送她的礼物,簪头的烈焰独角兽图腾此刻竟泛着温润的光。“不必了。”她轻声道,“让弄玉把我那套‘曦和战甲’送到广寒宫去,告诉月神妹妹,往后冰岛若遇冰核异动,穿这战甲能护住本源。”
端怀愣住了——那曦和战甲是天后的本命法器,竟要送给月神?
易阳欣儿却笑了,目光落在镜中那株冰地上的凤凰花上:“你看,连金乌都认她,可见有些缘分,是拆不散的。”
广寒宫的露台上,苒苒正看着小金乌练习飞扑。帝俊坐在她身旁调试暖灵阵的符文,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褐金瞳孔里的霸道渐渐被柔和取代。朴水闵端来新沏的雪参茶,忽然指着天际笑道:“公主你看!是丹顶鹤群!”
只见数十只丹顶鹤衔着茉莉花枝从东方飞来,花枝上还沾着刃雪城的晨露。为首的鹤羽仙人衷一愫落在阶前:“殿下,银玥公子与金芙儿公主说,不急于催您回去,还说这茉莉花枝能在暖灵阵里养活,让您看着解闷。”
花枝插进陶盆时,苒苒忽然发现盆底刻着行小字:“星轨永在,归途不远。”是曦风的笔迹。她抬头望向曜雪玥星的方向,那里的星光与太阳的金光在天幕织成薄纱,像兄长温柔的目光。
小金乌突然朝天际飞去,金红色的身影穿过薄纱,在星轨与日光的交汇处盘旋。帝俊伸手揽住险些被带起的苒苒,紫金披风将两人裹在其中,雷霆之力与白鼠灵力在披风下交融,竟在冰原上催生出一片小小的花海——有曜雪玥星的茉莉,有西洲国的金莲,还有火焰帝国的凤凰花。
苒苒靠在帝俊胸前,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明白兄长那句话的意思。归途从来都在,只是她从前总盯着冰封的路,忘了抬头看看,原来日光与月光早已在天际搭起了桥。
“等小金乌学会飞,我带你去火宫殿看凤凰花海。”帝俊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雷霆般的郑重,“这次不穿玄衣,穿你喜欢的白袍。”
苒苒抬头时,恰好撞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三年前的冰冷,也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只有沉淀后的温柔,像暖灵阵的光晕,一点点漫过她心底的寒冰。
远处的冰核传来轻微的嗡鸣,暖灵阵的符文突然亮起,将这片小小的花海笼罩其中。小金乌的啼鸣声穿透云层,惊醒了南极冰岛沉睡的冰原,也惊醒了两个彼此试探、相互牵挂的灵魂。
而此刻的天际,北极星与太阳的光芒正缓缓交汇,在宇宙纪年的长卷上,写下新的篇章。
小金乌的啼鸣在冰原上回荡了三日,终于能扑棱着翅膀飞出半里地。苒苒披着帝俊的紫金披风,站在暖灵阵边缘看着它追逐飘落的茉莉花瓣,白裙上沾着的凤凰花粉在晨光里泛出细碎的金芒。
“它今日比昨日又壮实些。”帝俊从身后走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玄衣上的麒麟纹章与披风上的金乌图腾相触时,竟泛起淡紫色的光晕。“弄玉新做了莲子羹,用西洲国的金莲熬的,你尝尝。”
苒苒接过玉碗,莲子的清香混着雪松香漫过鼻尖。她舀起一勺递向空中,小金乌立刻振翅飞来,金红色的喙尖轻点勺沿,将莲子卷入口中,尾羽扫过她的手腕,留下一串温热的光斑。“嫂嫂的金莲灵力果然醇厚。”她望着远处蔓延的金色藤蔓,那些融雪草催生的藤蔓已爬满沁寒殿的廊柱,在暖灵阵的光晕里开出细碎的白花。
帝俊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光斑上,那里恰好是白鼠图腾的位置。三年前这里曾因寒气凝结出冰茧,如今却被金乌的暖意焐得泛起淡淡的粉。“曦风昨日传讯,说刃雪城的梧桐叶黄了。”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若想回去看看,我陪你。”
苒苒握着玉碗的手微微一顿。梧桐叶黄,是曜雪玥星的深秋了。她想起小时候总在落叶里打滚,兄长曦风会披着白袍站在树下,看她把金芙儿送的金莲花瓣撒得满身都是。“等小金乌能飞回火宫殿再说吧。”她轻声道,指尖的白鼠图腾与金乌留下的光斑相触,两股灵力交融成淡淡的银金色。
正说着,寒沁阁的结界传来一阵轻响。不同于雷霆之力的厚重,这次的震动带着冰棱相击的清越——是曦风的冰系法术。苒苒抬头望去,只见兄长的白袍身影立在结界外,身边的金芙儿金衣璀璨,九骑士中的光骑士阿麦正展开一幅星图,图上的星轨从曜雪玥星延伸至冰岛,再通向火焰帝国,像条闪烁的银链。
“苒苒。”曦风的声音穿过结界,带着熟悉的温和,“阿麦算出三日后有‘双星汇’,届时北极星与太阳同辉,正是打通星道的最好时机。”
金芙儿上前一步,金冠上的金莲图腾熠熠生辉:“妹妹若想留在冰岛,我便让王骑士阿良在暖灵阵外再布一层‘金焰阵’,保你四季如春。若想回火宫殿,我西洲国的星舰随时待命。”
苒苒望着那幅星图,忽然发现星轨在冰岛的落点,恰好是广寒宫的位置。她转头看向帝俊,只见他褐金瞳孔里映着曦风与金芙儿的身影,麒麟长臂上的雷纹轻轻跳动,却没有半分不悦。“你想如何?”他低声问,语气里的尊重比暖灵阵的光晕还要暖些。
小金乌突然振翅飞向结界,在曦风与金芙儿面前盘旋一周,又折回落在苒苒肩头,金红色的尾羽指向火宫殿的方向。苒苒摸着它温热的绒毛,忽然笑了:“我想去看看凤凰花海。”
这话一出,结界内外的人都愣住了。曦风的白袍下摆轻轻颤动,金芙儿却先笑了起来,金衣上的光斑在雪地里跳成一片:“我就说妹妹心里早有打算。”她朝阿麦点头,星图上的火焰帝国一端立刻亮起金光,“三日后双星汇,我与你兄长陪你同去。”
送走曦风与金芙儿,帝俊看着苒苒腕间的银金色光斑,忽然伸手将她鬓边的茉莉花瓣摘下:“你不怕欣儿……”
“天后娘娘若真容不下我,三年前便不会留我活到现在。”苒苒打断他的话,指尖拂过披风上的金乌图腾,“何况,我如今有小金乌护着,还有兄长与嫂嫂撑腰,更有陛下的雷霆之力做靠山,谁还能伤我?”她故意把“陛下”二字说得拖长,白裙在阵光里漾起涟漪,像在逗弄他。
帝俊的喉结微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紫金披风将两人裹住,雷霆之力与白鼠灵力在披风下交织成网,小金乌在他们头顶盘旋,金红色的尾羽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留下一串温暖的印记。“往后,你的靠山只有我。”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火宫殿的龙塔寝殿里,易阳欣儿正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弄玉捧着曦和战甲走进来,轻声道:“娘娘,月神殿下三日后要来观凤凰花海,银玥公子与金芙儿公主也会同行。”
易阳欣儿抚摸着战甲上的烈焰独角兽图腾,凤眼里的火媚术化作柔和的笑意:“知道了。去把我那套‘流霞裙’找出来,再备些西洲国的金莲蜜,我要亲自去广寒宫接她。”
弄玉愣住了——天后竟要亲自去接月神?
易阳欣儿却笑了,转身望向窗外。凤凰花海在风中起伏,像片燃烧的海洋,而花海尽头的天际,北极星正与太阳的光芒渐渐靠近。“你看这天地,”她轻声道,“太阳与月亮本就该一同升起,才算是完整的昼夜啊。”
三日后的清晨,双星汇的光芒穿透云层,将星道照得如同白昼。苒苒穿着易阳欣儿送来的流霞裙,金红色的裙摆在晨光里像极了凤凰的尾羽,肩上的紫金披风衬得她肌肤胜雪,手腕上的银金色光斑与小金乌的绒毛交相辉映。
帝俊站在结界外等她,玄衣上的麒麟纹章在星光照耀下泛着金光。曦风与金芙儿已乘着星舰等候,白袍与金衣在星道上像两朵绽放的花。朴水闵提着行囊跟在身后,熹黄色的身影里塞满了鹤羽仙人准备的冰岛特产。
“走吧。”苒苒走到帝俊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臂弯。紫金披风与流霞裙相触的刹那,金乌图腾与烈焰独角兽图腾同时亮起,两股曾经相克的灵力,此刻竟交融成温暖的光晕。
小金乌振翅飞向天际,在星道上引路,金红色的身影划过太阳与北极星之间,像道连接冰火两界的桥梁。苒苒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凤凰花海,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她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广寒冷宫,却不知命运早已在冰原下埋下了暖阳。
而此刻,阳光与月光在星道尽头交汇,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个缠绕在一起的灵魂,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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