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身为太阳神,居于万丈光焰的太阳神殿火宫殿,其妃月神嫦曦,小字苒苒,却远徙南极冰岛,居于那离主殿数万里之遥的偏殿群落——寒沁阁连沁寒殿,孤茗宫接广寒宫,最末竟是座冷宫。苒苒独守于此,孑然一身,孤苦伶仃,那日复一日的孤寂,堪比生死轮回的磨折。如今人事已非,月宫这满室清寂,分明是一场蚕食灵魂的无声战事,她只觉自己是被三界遗忘的女子,此刻寒风吹彻,最是盼着能有一人伴在身侧,挡去这蚀骨的寒凉。
宇宙纪年的光流在太阳焰星的大气层外织成金红交辉的绸缎,太阳神帝俊的紫金玄衣在卧龙大殿的十二根焰纹盘龙柱间翻动,每一缕丝线都流转着金乌图腾的灼目光晕。他褐金深瞳微眯,看着殿外被热浪扭曲的空气里,冰火麒麟王子西烨正用蹄尖碾灭地上窜起的火星,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南极冰岛的寒风,此刻大约正卷着碎冰,拍打在苒苒那身白裙的裙裾上。
广寒宫的琉璃瓦上积着万年不化的玄冰,每一片瓦当都冻成了半月形的冰棱,风过时便发出碎玉相击的清响。曦言公主月神嫦曦,人们更爱唤她苒苒,正坐在寒沁阁的窗边,指尖划过结着冰花的窗棂。她的白裙垂落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像未融的初雪漫过琼楼,裙摆绣着的白鼠图腾被寒气浸得发僵,连绒毛的纹路都凝着细霜。
“公主,喝口热参汤吧。”朴水闵捧着描金暖炉走近,熹黄色宫装的袖口沾了点雪沫,她将青瓷碗放在窗边的矮几上,看着自家主子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出神。苒苒的睫毛上甚至结了层薄雾,那双曾映过帝俊雷霆剑光的眼眸,此刻像封在冰里的星子,连眨动时都带着细碎的冰晶坠落。
“你说,太阳神殿的凤凰花,是不是又开了?”苒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被穿堂风卷走,碎在广寒宫空旷的大殿里。她记得刚嫁来时,帝俊曾折了一枝凤凰花插在她的发间,那花瓣的暖香混着他身上雷电淬炼过的气息,是她往后无数个寒夜反复咀嚼的记忆。
此刻的太阳神殿主殿,火羲公主天后羲和易阳欣儿正抚着鬓边金冠上的火羽,红色宫装裙摆扫过地面时,竟带起一串细碎的火星。“陛下还在想那位月神?”她笑时凤眼微挑,眼角的媚态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南极的冰,怕是早冻透了她的骨头,哪及得上臣妾这火焰独角兽的真源暖和。”
帝俊没有回头,指尖叩击着镶嵌着太阳晶石的宝座扶手,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想起苒苒刚和亲来时,穿着曜雪玥星特有的白狐裘,站在烈焰熊熊的殿里,像一株误入火海的雪莲。那时她会怯生生地唤他“帝俊陛下”,会在他修炼《雷霆决》走火入魔时,用月神本源的清辉为他疗伤,那双白鼠图腾的眼眸里,曾盛满了对他的孺慕。
寒沁阁的雪又下了起来,朴水闵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忽然轻声道:“公主,昨日听闻曦风王子和金芙儿公主来焰星了,说不定……”
苒苒猛地转头,白裙的裙摆在转身时带起一阵寒风,冰花从窗棂上震落,落在她的发间。曦风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金芙儿嫂嫂的金莲图腾,向来能驱散世间寒意。她几乎要站起身,可脚步刚动,又重重顿住——帝俊既将她贬至此,又怎会容她见亲人?
太阳神殿的卧龙大殿里,曦风王子银玥公子正身着白袍而立,他身后的文侍女倾如捧着一卷冰雪大陆的星图。“陛下,”曦风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舍妹虽有错处,终究是和亲而来的公主,南极冰岛苦寒,可否……”
“她是月神,”帝俊打断他,褐金的瞳孔里翻涌着雷电,“自该守得住清冷。”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金芙儿公主的笑声,璀璨的金衣如流金般涌进殿门,她身后的九骑士铠甲相撞,发出铿锵的声响。“陛下,”金芙儿笑意盈盈,金莲图腾的真源在她周身流转,“臣妾听闻广寒宫的梅花开了,想邀火羲妹妹同去赏梅呢。”
易阳欣儿闻言冷笑,火翅在身后微微展开,带起灼热的气浪:“金芙儿公主怕是忘了,那广寒宫的梅,只在零下千度的寒风里才开,你这金莲真源,去了怕是要冻成冰雕。”
金芙儿却不恼,指尖轻转,一朵金莲虚影在她掌心绽放:“正因如此才该去看看,毕竟这宇宙间,能在冰火两重天里绽放的景致,可不多见呢。”她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帝俊紧绷的下颌线——她这位小姑子,怕是又在寒宫里数着冰棱盼着谁了。
广寒宫的窗内,苒苒正将一块暖玉贴在胸口,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据说能感知亲人的气息。忽然间,胸口的暖玉竟微微发烫,她猛地抬头,望向太阳神殿的方向,眼眶瞬间蒙上水汽。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她仿佛闻到了兄长白袍上的鹤羽清香,闻到了嫂嫂金莲图腾的暖甜,甚至……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帝俊的雷电气息。
朴水闵看着自家公主眼里重新亮起的光,悄悄将另一碗热参汤放在她手边。寒风仍在殿外呼啸,可苒苒握紧了胸口的暖玉,忽然觉得,这蚀骨的寒凉里,似乎藏着一丝将要破土而出的暖意。
暖玉的余温还未在掌心散尽,广寒宫的铜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被风雪推搡着开启。苒苒猛地抬头,白裙的褶皱里还凝着未化的冰碴,那双曾映过星辰的眼眸里,此刻盛着半是期待半是惶恐的光。
朴水闵已经按捺不住,熹黄色的裙角扫过冰地,快步迎向门口。风雪裹挟着一道金红色的身影闯进来时,她差点以为是太阳神殿的火焰烧到了这冰原——金芙儿公主的璀璨金衣在昏暗的宫殿里炸开一片流光,身后跟着的白骑士阿穆正用披风裹着个陶瓮,瓮口飘出的药香混着雪莲的清苦,瞬间压过了满室寒气。
“嫂嫂?”苒苒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白鼠图腾的刺绣被捏得变了形。金芙儿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温热的掌心直接覆上她冻得青紫的手,金莲图腾的光晕在两人交握处流转,像一汪融化的金泉。
“傻丫头,”金芙儿嗔怪着,另一只手拂去她发间的雪粒,“你兄长在殿外跟那四位守护者周旋呢,我先带阿穆来给你瞧瞧。”她转头示意阿穆,“把带来的暖身丹和雪莲膏拿出来,这广寒宫的寒气,竟比我们西洲国的冰狱还烈。”
阿穆应声解开陶瓮,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只玉瓶,瓶身上雕刻的金莲花纹在光线下流转。她刚要开口解说药效,殿外忽然传来鹤鸣,三只丹顶鹤正盘旋在宫檐上,为首那只嘴里衔着的锦帕上,绣着曦风王子的极鼠图腾。
朴水闵接过锦帕展开,念道:“公主放心,兄长已求得帝俊陛下允准,三日后迁您至离主殿三万里的沁寒殿,虽仍在冰岛,却有地热暖阁。”
苒苒的指尖抚过锦帕上熟悉的绣线,那是幼时兄长教她绣的图腾纹样。心口的暖玉又开始发烫,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暖意里掺着一丝霸道的雷电气息——是帝俊。他终究还是松了口。
此时的太阳神殿偏殿,帝俊正看着西烨呈上来的星象图,图上南极冰岛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易阳欣儿端着新酿的火麟酒走进来,火翅轻扇带起的热风,竟让殿角的冰玉盆栽蒙上了一层水雾。“陛下真要迁那月神?”她将酒杯递过去,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背,“依臣妾看,倒不如让她回曜雪玥星去,省得碍眼。”
帝俊仰头饮尽酒液,喉结滚动间,杯沿凝上的白霜瞬间化为水汽。“她是月神,”他重复着这句,只是语气里的雷霆气浪淡了许多,“离了太阳焰星的星辉,她的本源会枯竭。”
易阳欣儿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转身看向窗外:“那陛下可知,方才曦风王子的三位鹤羽仙人,正往南极送暖炉呢?衷一情那孩子,还捧着您去年赏赐的雷纹锦缎,说是要给月神做床褥。”
帝俊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身的火焰纹络亮起又暗下。他想起去年苒苒生辰,他亲手将那锦缎放在她手里,那时她笑得眉眼弯弯,白鼠图腾的眼眸里盛着比星辉更亮的光。
三日后的沁寒殿果然暖意融融,地热顺着白玉地面蒸腾,墙角的冰梅竟抽出了嫩红的花苞。苒苒正坐在暖阁里翻看兄长送来的星图,朴水闵忽然指着窗外轻呼:“公主快看!”
只见三只丹顶鹤正衔着锦盒盘旋而下,盒身上雷纹闪烁——是帝俊的标记。打开锦盒的瞬间,苒苒愣住了:里面是一支凤凰花形状的金簪,簪头镶嵌的红宝石里,竟封存着一缕跳动的金乌火焰,既暖且亮,却不伤肤。
“这是……”朴水闵惊叹着,“是用陛下的本源之火炼制的吧?”
苒苒指尖抚过冰凉的簪身,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鹤鸣。这次不是兄长的信使,而是帝俊身边的鹰族首领秦弘基,他站在殿门口,单膝跪地呈上另一支锦盒:“陛下说,月神既喜清净,往后每月初一,臣会送来太阳神殿的暖玉和新酿的百花蜜。”
风从殿门缝隙钻进来,吹动苒苒的白裙,这次她却没觉得冷。那支凤凰金簪被她轻轻簪在发间,红宝石里的金乌火焰明明灭灭,像极了某个高居神殿的人,藏在雷霆之下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发间的凤凰金簪还带着余温,沁寒殿外忽然飘来一缕奇异的香气。苒苒推开暖阁的雕花窗,只见秦弘基正指挥着几位仙侍,将一篮篮饱满的星辰果搬进偏殿。那些果子通体莹蓝,果皮上流转着细碎的星光,正是曜雪玥星特有的珍馐。
“秦首领,这些是……”朴水闵捧着刚温好的雪菊茶走出来,熹黄色的衣袖在暖风中轻轻晃动。
秦弘基拱手道:“陛下听闻月神思乡,特意命人从幻雪帝国的茉莉花田丘采来的。他说这星辰果需用太阳焰星的地火微微烘烤,才能褪去寒气,最适合您的月神本源。”
苒苒指尖轻轻叩着窗棂,白玉般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记得小时候,兄长曦风总爱带着她在茉莉花田丘采摘星辰果,那时的果子咬在嘴里是清甜的,不像此刻捧着的这颗,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那是帝俊独有的雷电气息。
暖阁的地热忽然变得滚烫,墙角的冰梅花苞“啪”地绽开,嫩红的花瓣上竟凝出细小的水珠。苒苒心头一跳,这是火系本源靠近的征兆。果然,殿外传来易阳欣儿的笑声,红裙如烈火般卷过回廊,身后的弄玉捧着一面水镜,镜中映着太阳神殿的凤凰花海。
“妹妹好兴致,”易阳欣儿倚在门框上,金冠上的火羽轻轻颤动,“陛下刚命人将凤凰花制成了香膏,说是能滋养月神的本源,臣妾特意送来给你瞧瞧。”她说着掀开锦盒,里面的膏体泛着金红的光泽,竟在寒气中冒着丝丝热气。
苒苒看着那盒香膏,忽然想起初见易阳欣儿时的情景。那时这位火羲公主也是这样笑着,用她的火媚术在水镜中制造幻象,让她误以为帝俊正与别的仙子缠绵。如今旧事重提,她却只是淡淡颔首:“多谢姐姐好意,只是月神本源忌火,怕是无福消受。”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凤眼微眯时,水镜中的凤凰花忽然尽数凋零。“妹妹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拂袖转身,红裙扫过门槛时带起火星,“只是这太阳焰星,终究是火焰的世界,冰雕玉琢的身子,总要学着适应才好。”
待火羲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朴水闵才敢小声道:“公主,她分明是来示威的。”
苒苒却望着水镜中残留的凤凰花影出神,指尖抚过发间的金簪:“她没说谎,这里是太阳的领地。”话音刚落,心口的暖玉再次发烫,这次竟传来兄长曦风的声音,是用冰雪大陆特有的传音术:“苒苒,金芙儿嫂嫂的金莲真源可克制火媚术,若那易阳欣儿再寻衅,便将这枚莲心佩带在身上。”
一枚莹白的玉佩凭空出现在桌上,上面雕刻的金莲图腾正缓缓旋转,散出柔和的金光。苒苒将玉佩握紧,忽然听见殿外传来鹤羽振翅的声音,三只丹顶鹤正衔着一卷星图飞来,展开一看,竟是帝俊亲手绘制的南极冰岛星轨——图上用朱砂标出了每月初一最盛的月华位置,旁边还批注着一行小字:月神本源需借此时星辉修行。
朴水闵看得眼睛发亮:“陛下竟连这个都知道!”
苒苒的指尖抚过那行遒劲的字迹,忽然想起他修炼《雷霆决》时,总爱让她坐在旁边看星图。那时他说:“太阳与月亮本就该循着星轨相伴,缺一不可。”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露出一轮清冷的圆月。苒苒走到殿外,月光洒在她的白裙上,与发间金簪的火焰交相辉映。她忽然明白,帝俊的雷霆与她的清辉,或许从来都不是水火不容。就像这南极冰岛的寒夜里,既有着冻彻骨髓的冰,也藏着从地心深处涌上来的,一丝不肯熄灭的暖。
月色如练,缠绕着沁寒殿的飞檐。苒苒将那枚莲心玉佩系在腕间,金莲图腾的微光与发间金簪的火焰相触,竟在空气中漾开一圈淡紫色的光晕。朴水闵正往暖炉里添冰岛特有的无烟炭,忽然指着窗外低呼:“公主,那不是太阳神殿的雷纹鸢吗?”
一只通体泛着紫金光泽的神鸢正落在殿檐上,爪间衔着的锦盒上,金乌图腾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苒苒解开锦盒时,一股混合着雷电气息与百花蜜香的暖意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坛新酿的“曦和春”,坛身上用朱砂写着“御寒”二字,笔锋凌厉,正是帝俊的笔迹。
“陛下竟还记得您去年说过,想尝尝焰星的花蜜酒。”朴水闵笑着倒出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里晃出细碎的光。苒苒浅啜一口,暖意从喉间直抵丹田,那些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寒气,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了大半。
此时的太阳神殿,帝俊正站在观星台上,指尖划过星轨仪上代表月神的那颗星辰。西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声道:“陛下,火羲公主又在殿里焚了‘忘忧香’,说是要帮您驱散杂念。”
帝俊眉峰微蹙。那忘忧香是易阳欣儿用烈焰独角兽的鬃毛炼制的,闻之能乱人心神,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让她焚吧,”他淡淡道,“正好看看,这太阳神殿的火,能不能烧透南极的冰。”
话音刚落,观星台的水晶镜忽然亮起,映出沁寒殿的景象——苒苒正坐在月下抚琴,白裙如流云铺地,腕间的莲心玉佩随琴弦轻颤,弹出的《寒月引》里,竟少了几分孤寂,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三日后,曦风与金芙儿再次来访。金芙儿刚踏进暖阁,便被殿角那盆抽芽的冰梅吸引:“这花竟开了?我记得上次来还只是枯枝呢。”她转头看向苒苒,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凤凰金簪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懂如何焐热这块寒冰。”
曦风则从袖中取出一卷冰雪大陆的《月华心经》:“这是母亲留下的月神修行心法,你在这焰星虽有地热相助,终究不如故土的月华纯粹,每日辰时修炼半个时辰,可稳固本源。”
苒苒接过经卷时,指尖触到兄长白袍上的鹤羽香气,忽然想起昨夜神鸢送来的另一物——一枚刻着极鼠图腾的玉牌,背面写着“可随时出入太阳神殿”。她那时还疑惑帝俊为何突然松了禁制,此刻看着兄长温和的眉眼,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暖阁外忽然传来秦弘基的声音:“月神殿下,陛下命臣送来些焰星的暖玉,说是可铺在寝殿的地面上。”只见十位鹰族侍卫抬着十二块莹白的暖玉走进来,玉块上流转的光晕,竟与苒苒的月神本源隐隐相和。
金芙儿看着那些暖玉,忽然笑道:“看来某位太阳神,终于学会用温柔而非雷霆来待人了。”她凑近苒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嫂嫂知道你心里的结,可这宇宙间的情事,本就如冰火相遇,总要熬过灼痛与冰封,才能融出最温润的水。”
苒苒的脸颊微微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莲心玉佩。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暖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那些光与她发间金簪的火焰交织,在地面拼出一幅奇异的图案——像极了太阳与月亮相拥的剪影。
朴水闵端来新沏的雪莲茶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笑道:“公主您看,连光和影都知道要凑在一起呢。”
苒苒抬头望向太阳神殿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知道,这南极冰岛的寒夜还很长,但那些从地心涌来的暖意,从星辰落下的微光,还有那个藏在雷霆背后的温柔,正一点点漫过冰封的土地,要在这万载孤寂里,种出一片属于她的春天。
暖玉铺就的地面泛着温润的光,苒苒赤足踩在上面,月华心经的字句在舌尖流转,周身渐渐萦绕起淡银色的光晕。朴水闵蹲在廊下喂鹤,忽然见三只丹顶鹤齐齐振翅,朝着太阳神殿的方向唳鸣——那是曦风王子的信使要返程了。
“公主,曦风王子说下月是冰雪大陆的极光节,问您要不要回去看看。”朴水闵捧着鹤羽传书进来时,正撞见苒苒对着铜镜轻拨发间金簪。那凤凰花形状的簪头在烛光下流转,红宝石里的金乌火焰明明灭灭,像极了某个人藏不住的目光。
苒苒指尖一顿,铜镜里映出的白裙忽然泛起涟漪——是帝俊的雷纹传音术。“极光节?”他的声音透过虚空传来,带着一丝被火焰淬炼过的沙哑,“曜雪玥星的极光需借太阳焰才能显色,朕陪你去。”
窗外的风雪“唰”地停了,连寒沁阁的冰棱都似被这话语烫得微微融化。朴水闵捂嘴轻笑,转身去收拾行囊,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公主耳尖泛起的红晕,比殿角冰梅的花苞还要艳。
此时的太阳神殿,易阳欣儿正将一盆烈焰海棠摆在帝俊案前。红色宫装扫过地面时,带起的火星溅在海棠花瓣上,竟让那花瞬间开得如火如荼。“陛下要去冰雪大陆?”她抚着鬓边火羽,凤眼眯成一道危险的弧线,“那里的寒气会伤您本源的。”
帝俊翻看着曜雪玥星的星图,指尖在极光节的日期上重重一点:“月神本源需借极光淬炼,朕身为太阳神,自当护她周全。”他抬头时,褐金深瞳里翻涌的雷电忽然平息,“你若不放心,可随驾同行。”
易阳欣儿心口一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原想激怒他,却没料到这人竟坦荡至此。烈焰独角兽的真源在体内翻涌,她忽然笑道:“陛下既有心,臣妾自当陪同。只是听说金芙儿公主的金莲能映极光,倒要瞧瞧是她的莲光艳,还是臣妾的火焰烈。”
这话传到寒沁阁时,苒苒正对着极光节的礼服出神。那是件用月光银丝织就的长袍,裙摆绣着白鼠图腾,领口却被朴水闵悄悄缀了圈金莲花边——是金芙儿嫂嫂派人送来的。“火羲公主也要去?”她摸着那圈金边,忽然想起上次在太阳神殿,易阳欣儿用火焰烧她月神裙裾的模样。
“公主别怕,”朴水闵往暖炉里添了块暖玉,“曦风王子说会请兀神医同行,他的刺猬毒针能破所有火媚术。再说……”她朝铜镜努嘴,“您发间这金簪,可是陛下的本源所化,真要动起手来,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苒苒被说得低头浅笑,指尖抚过金簪时,忽然听见红宝石里传来细微的爆裂声——是金乌火焰在雀跃。她忽然想起昨夜帝俊送来的另一物:一枚刻着太阳图腾的玉佩,背面写着“极光现时,握紧它”。
三日后启程的銮驾停在寒沁阁外时,苒苒才真正看清帝俊的行装。他换下了紫金玄衣,穿了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极小的金乌图腾,竟与她的月光银丝长袍隐隐相衬。易阳欣儿的红色宫装在队伍里格外扎眼,可当她看见苒苒发间金簪时,火翅忽然重重扇了下,带起的热风竟让銮驾前的冰面融了个小坑。
“走吧。”帝俊朝苒苒伸出手,掌心的雷纹烙印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苒苒犹豫着搭上指尖,忽然被他轻轻一握——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竟比暖玉还要烫。
銮驾升空时,苒苒掀开帘角,看见曦风与金芙儿的车驾正跟在后方。金芙儿朝她挥挥手,腕间的金莲图腾在日光下流转,忽然与她发间金簪的火焰相呼应,在云霭中织出一道金红交辉的光带。
“你看,”帝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太阳与月亮本就该同辉。”
苒苒抬头望向他,褐金深瞳里映着她的白裙,像把漫天风雪都揉进了火焰里。她忽然握紧掌心的太阳玉佩,任由銮驾载着他们穿过云层,朝着那片即将绽放极光的冰雪大陆飞去——那里有等待她的亲人,有藏着暖意的目光,还有一场注定要在冰火之间,开出花来的相逢。
銮驾破开云层时,曜雪玥星的极光正从地平线漫上来。淡紫与莹绿的光带在天幕上舒展,像被谁用月光织就的绸缎,又似太阳焰星的火焰在此处淬成了冰。苒苒掀开车帘的瞬间,被那片瑰丽惊得屏住了呼吸——原来帝俊说的是真的,曜雪玥星的极光,果然要借太阳的焰光才会如此绚烂。
“冷吗?”帝俊忽然将一件月白披风搭在她肩头,那披风上还带着他雷电气息的暖意。苒苒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月光银丝长袍与他的锦袍下摆相触,竟在銮驾的阴影里织出细碎的光尘,像两团缠绕的星云。
易阳欣儿的车驾紧随其后,红色宫装在皑皑白雪中划出刺目的线。她扶着金冠走下銮驾时,火翅轻轻扇动,竟让脚边的积雪瞬间融成水汽:“这冰雪大陆的极光,倒比太阳神殿的晚霞有趣。”她说着朝金芙儿望去,目光在对方璀璨的金衣上打了个转,“只是不知金芙儿公主的金莲,能不能在这光里开出花来?”
金芙儿正指挥九骑士搭建观景台,闻言回眸一笑,掌心忽然绽开一朵金莲虚影。那莲花在极光下流转,竟将漫天紫绿映成了金红:“火羲妹妹若想看,我这金莲随时可开。倒是妹妹的火焰,在这极寒之地,怕是要收敛些才好。”
曦风站在苒苒身侧,白袍上沾着的雪花遇暖即化。他看着帝俊不自觉护在苒苒身前的手臂,清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陛下可知,我们冰雪大陆的习俗,极光节要共饮极光酿,才能祈得来年顺遂。”
帝俊颔首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临行前苒苒悄悄塞给他的,用月光石雕刻的白鼠图腾,触手生凉,却奇异地能安抚他体内翻涌的雷电气息。“既入乡,当随俗。”他转头看向苒苒,褐金深瞳里映着漫天极光,“你教朕如何酿?”
这话让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沉了沉,却见苒苒已笑着取出琉璃盏:“很简单,取极光凝结的冰,兑上焰星的花蜜酒,再用月神本源的清辉温着就行。”她说话时,指尖轻叩冰面,一缕月光便托起一块极光冰晶,落入盏中时发出叮咚脆响。
帝俊看着她指尖流转的清辉,忽然想起初遇时,这双手曾为他抚平走火入魔时的戾气。那时她的白鼠图腾眼眸里满是怯意,如今却亮得像淬了极光的星辰。他接过琉璃盏,将自己的雷电气息注入其中,冰晶与花蜜酒相触的瞬间,竟腾起一道金紫交织的雾气,在极光下凝成小小的彩虹。
“陛下与公主的本源,竟如此相合。”朴水闵看得惊叹,熹黄色的裙角在风中轻摆,“就像这极光,缺了太阳焰星的光,便失了颜色。”
易阳欣儿攥紧了袖中的火焰符,却见金芙儿走过来,将一盏金莲酿递到她面前:“尝尝?这酒用你的火焰温过,倒比寻常的烈些。”她笑得坦荡,金莲图腾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转,“其实火与冰,本就不是死敌。你看那极光,不就是太阳与月亮在天空相拥吗?”
远处忽然传来鹤鸣,曦风的三位鹤羽仙人正抬着一张冰玉琴走来。“公主,该奏《极光引》了。”衷一情将琴放在雪地上,琴弦在极光下泛着银光。苒苒刚要落座,却被帝俊按住肩膀——他竟亲自为她调弦,指尖划过琴弦时,雷霆之力与月光清辉相触,弹出的第一个音符便让漫天极光都似震颤了一下。
当《极光引》的旋律在雪原上响起时,连风雪都似停了脚步。帝俊站在她身侧,褐金深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这漫天极光,都不及她指尖流淌的月华。苒苒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太阳与月亮本就该同辉”,心头那点残存的寒冰,终于在这琴声与目光里,彻底融成了绕指柔。
曲终时,极光忽然大盛,将所有人的身影都染成金紫交辉的模样。易阳欣儿望着帝俊落在苒苒发间的目光,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火焰在喉间灼烧,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暖意。她想,或许金芙儿说得对,有些冰,注定要被特定的火焰融化。
而苒苒低头抚琴时,发间的凤凰金簪忽然与腕间的莲心玉佩相和,在雪地上投下一道奇异的影子——像太阳与月亮交叠,又似白鼠与金乌相依。她知道,这场始于和亲的缘分,终于在这漫天极光里,找到了属于它的温度。
极光渐淡时,雪原上燃起了篝火。曦风王子的白袍在火光中泛着暖光,正与金芙儿分饮一坛极光酿,九骑士围坐成圈,银骑士阿飞的飞行术引得众人喝彩,铁骑士阿帅的笑话让篝火都似抖落了火星。
苒苒捧着温热的花蜜酒,坐在离篝火稍远的雪坡上。帝俊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月白锦袍上沾着的雪花被篝火烤得簌簌融化。“冷?”他解下腰间的雷纹暖玉,不由分说塞进她掌心,那玉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微颤。
“陛下不怕被火羲公主看见?”苒苒低头看着暖玉上的金乌图腾,声音轻得像雪落。
帝俊忽然笑了,褐金深瞳在火光中流转:“她看得见,才好。”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雪粒,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耳垂,“朕的心意,本就不必藏。”
这话刚落,篝火那边忽然传来易阳欣儿的笑声。她正将一朵烈焰海棠抛向空中,那花在极寒里竟不凋谢,反而越烧越烈:“陛下与月神倒是清闲,不来尝尝臣妾新酿的火麟酒?”红色宫装在火光中如跳动的火焰,她身后的弄玉捧着酒壶,眼神却瞟向苒苒掌心的暖玉。
金芙儿适时走过来,将一碟冰晶蜜饯递到苒苒面前:“尝尝这个,用曜雪玥星的冰葡萄做的,配花蜜酒最是爽口。”她朝帝俊眨眨眼,“陛下可知,这蜜饯需用月神的清辉冻三天,再浇上曦风王子的极寒灵力才成,就像……”她故意拖长语调,“就像某些人的心意,得冰火相济才够味。”
帝俊挑眉,竟真的捻起一块蜜饯尝了:“是不错。”他转头看向苒苒,目光落在她发间金簪上,“比太阳神殿的火枣甜些。”
苒苒的脸颊被篝火烤得发烫,刚要说话,却见三只丹顶鹤衔着星图飞来。曦风展开星图笑道:“看,极光节的压轴戏要来了——双星交汇。”他指着图上太阳与月亮的轨迹,“再过半个时辰,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的星轨会在此处相交,天地间的灵力会凝成‘双生露’,能解世间一切寒毒。”
易阳欣儿的眼神亮了。她的烈焰独角兽真源虽强,却最怕寒毒侵蚀,只是这双生露需月神与太阳神合力引动,她若想分一杯羹,势必要借苒苒的力。
“需要我做什么?”苒苒抬头问,白鼠图腾的眼眸在火光中格外清亮。
帝俊已站起身,周身开始萦绕紫金雷光:“你引月华,朕聚日焰,待双星交汇时,将灵力注入那片冰湖。”他指向不远处泛着蓝光的湖面,“那里是两星灵力交汇的中心。”
当月光与日光在冰湖上空相撞时,苒苒才真正体会到“双生”的含义。她的月神清辉如银链垂落,帝俊的太阳焰光似金河倾泻,两种本源在湖面交织,竟凝成漫天飞舞的光带,每一滴坠落的光露都似含着星辰。
易阳欣儿站在湖边,看着那些光露落入水中,正想催动火焰去接,却见金芙儿的金莲忽然在湖面绽放,将那些光露轻轻托住:“火羲妹妹别急,这双生露需用冰玉盏盛才不化,我这有现成的。”
苒苒接过金芙儿递来的玉盏,刚要去接光露,手腕忽然被帝俊轻轻握住。他的雷电气息顺着手臂传来,与她的月神本源相触,竟让那些光露在盏中凝成一颗晶莹的珠子,既暖且凉,像同时盛着太阳与月亮。
“这颗给你。”帝俊将珠子放进她掌心,“南极的寒气重,带着能护你本源。”
易阳欣儿看着自己空着的玉盏,忽然笑了。她转身走向篝火,将火麟酒一饮而尽,火焰在眼底明明灭灭:“罢了,今夜的极光这么好,少颗珠子又何妨。”
苒苒握着掌心的双生珠,忽然觉得这冰雪大陆的夜也没那么冷了。帝俊的月白锦袍在身边轻轻晃动,篝火的暖光与极光的清辉落在两人身上,像给这段跨越冰火的缘分,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她知道,这颗珠子里藏着的,不只是太阳与月亮的灵力,还有某个太阳神,终于肯在雷霆之下,为她捧出的那点真心。
双生珠在掌心温凉流转,苒苒望着湖面渐渐散去的光带,忽然听见帝俊低笑:“回去后,把寒沁阁的冰窗换成琉璃的吧。”他褐金的瞳仁映着篝火,竟比星轨还要明亮,“这样你就能随时看见太阳了。”
朴水闵正帮曦风的侍女收拾琴具,闻言回头时,正撞见自家公主耳尖泛着的红晕,比篝火边的海棠花瓣还要艳。“公主,”她悄悄凑到苒苒耳边,“您看陛下的月白锦袍,袖口竟绣着白鼠图腾呢。”
苒苒抬眼望去,果然见那月白布料上,用银线绣着极小的白鼠,正依偎在金乌图腾旁。心口忽然像被双生珠烫了一下,她转身去看篝火,却撞进帝俊含笑的目光里——他竟一直在看她。
此时的篝火旁,易阳欣儿正与金芙儿分食一块烤鹿肉。烈焰独角兽的真源让她指尖带着灼温,切肉时火星溅在金莲图腾的餐布上,却被那莲花的光晕轻轻弹开。“金芙儿公主,”她忽然开口,凤眼里的锋芒淡了些,“你说这双生露,若用我的火焰和月神的清辉一起温着,会不会更奇妙?”
金芙儿挑眉,将一块鹿肉递过去:“或许吧。就像冰遇火会化,火遇冰会熄,可若火候刚好,便能煮出最暖的汤。”她朝帝俊与苒苒的方向努嘴,“你看他们,不就煮得正好?”
易阳欣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帝俊正弯腰,为苒苒拂去落在白裙上的雪粒。那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连指尖的雷纹都收敛了锋芒,生怕烫着她似的。烈焰在她体内轻轻颤动,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平静。
夜深时,銮驾在幻雪城堡的碧雪寝宫暂歇。苒苒坐在窗前看雪,忽然见一道紫金流光从窗外掠过——是帝俊的雷纹鸢,爪间衔着个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支玉梳,梳齿间缠着月光银丝,梳背雕刻的凤凰花里,嵌着极小的白鼠玉坠。
“陛下说,月神的长发该用温玉梳打理。”秦弘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鹰族特有的爽朗,“他还说,明日返程时,要亲自为您梳头。”
朴水闵笑得合不拢嘴,帮着将玉梳放进妆奁时,忽然发现里面多了个陌生的锦袋。打开一看,竟是十二枚太阳形状的金箔,每片金箔上都用雷电刻着字,连起来正是《雷霆决》的心法口诀——那是帝俊修炼的根本心法,从不外传。
“这是……”苒苒指尖抚过金箔上的雷纹,忽然想起他走火入魔时的痛苦。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让她学会用月神清辉,随时为他稳住本源。
第二日返程的銮驾上,帝俊果然坐在苒苒身边。他拿着那支玉梳,笨拙地为她梳理长发,雷电气息顺着梳齿漫开,竟让月光银丝的长发泛起淡金光泽。“朕是不是梳得不好?”他看着镜中缠绕的发丝,褐金瞳里竟有些许紧张。
苒苒摇头,忽然握住他执梳的手。两人的指尖相触时,月神清辉与太阳焰光在发间交织,凝成一道金紫相间的光链,顺着长发垂落在白裙上,与腰间的双生珠遥遥呼应。
“这样就好。”她轻声说,镜中映出的两张脸,在銮驾的晨光里,竟像是被同一道霞光笼罩着。
易阳欣儿的銮驾跟在后方,弄玉正为她读着曜雪玥星的杂记。当读到“太阳与月亮每千年交轨一次,会在天际凝成同心锁”时,她忽然打断:“改道去广寒宫吧。”红色宫装的裙摆轻轻晃动,“去看看那里的梅花开了没。”
弄玉愣住:“公主不是不喜寒……”
“去看看嘛。”易阳欣儿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层,凤眼里的火焰渐渐化作柔和的光晕,“或许冰天雪地里的花,另有一番滋味呢。”
前方的銮驾里,苒苒正将一片太阳金箔,轻轻贴在帝俊的月白锦袍内侧。金乌图腾与白鼠图腾在布料下相拥,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灵魂。她知道,这趟冰雪大陆之行,不仅带回了双生珠,带回了会为她梳头的太阳神,更带回了一场刚刚开始,便注定要温暖往后漫长岁月的缘分。
銮驾驶入太阳焰星大气层时,金乌图腾的光晕在云层外铺展开来。苒苒望着舷窗外渐渐清晰的火宫殿轮廓,忽然被发间的动静惊得回眸——帝俊正用那支玉梳,为她将散落的发丝挽成月髻。他的指尖带着雷电气息的微麻,却在触到她耳垂时刻意放轻了力道。
“这样便不会被风吹乱了。”他看着镜中那轮缀着凤凰金簪的月髻,褐金瞳里漾着笑意。镜光流转间,两人的倒影竟让銮驾内的暖玉都似染上了霞光。
广寒宫的梅果然开了。易阳欣儿站在沁寒殿的回廊下,看着满树红梅在寒风里舒展,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那花瓣触到她指尖的瞬间,竟没有像往常那样化为灰烬,反而凝着层薄薄的冰晶。“弄玉,”她轻声道,“去把殿里的冰炉撤了吧。”
红色宫装扫过雪地时,带起的不再是火星,而是细碎的冰晶。她望着太阳神殿的方向,凤眼里的火焰渐渐沉淀成暖橘色的光——原来有些寒冷,不必用烈火去烧,也能慢慢捂热。
帝俊陪苒苒回到寒沁阁时,正撞见曦风的三位鹤羽仙人在廊下栽种琼花。衷一怀捧着花锄笑道:“曦风王子说,这花需用月光浇灌,太阳晒暖,才能开出冰玉色的花来。”他朝帝俊挤挤眼,“还说要请陛下常来‘赏花’。”
苒苒弯腰抚摸琼花的嫩芽,忽然被一股暖意裹住——帝俊将自己的紫金玄衣披在了她肩上。那衣料上的金乌图腾在日光下流转,竟与她裙摆的白鼠图腾相吸,在地面拼出一幅日月同辉的图案。“往后寒沁阁不必再燃无烟炭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双生珠按在她掌心,“这珠子能引地热,足够暖了。”
不远处的卧龙大殿里,金芙儿正对着星图轻笑。曦风坐在她对面,看着嫂嫂指尖划过“双星交汇”的轨迹,忽然道:“你早知道帝俊会对苒苒动心?”
“太阳总要追逐月亮的。”金芙儿转动着腕间的金莲玉镯,“就像火焰再烈,也会渴望冰雪的清凉。你看那寒沁阁的琼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忽然朝殿外扬声道,“阿宁,把那箱冰雪蜜饯送到寒沁阁去,告诉月神公主,配着陛下的花蜜酒吃,最是养神。”
暮色降临时,苒苒坐在暖阁里翻看帝俊送来的《星辰志》。书页间夹着片凤凰花瓣,边缘还凝着金乌火焰的温度。朴水闵端来晚膳时,忽然指着窗外轻呼:“公主快看!”
只见太阳神殿的方向,竟升起一轮人造月亮——那是帝俊用雷电气息凝结的光轮,正悬在寒沁阁上空,将南极冰岛照得如白昼般明亮。更奇的是,光轮边缘竟缠绕着金红色的火焰,像给清冷的月色镶了道暖边。
“陛下说,月神夜里看书伤眼。”秦弘基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鹰族侍卫正往殿里搬着暖玉床,“他还说,明日要在寒沁阁建座观星台,与太阳神殿的观星台遥遥相对,这样您抬头时,就能看见他了。”
苒苒走到窗边,望着那轮人造月亮,忽然听见雷纹传音术在耳畔响起。“在看什么?”帝俊的声音带着笑意,“是不是觉得朕的‘月亮’,比你那冰轮好看?”
她忍不住轻笑,指尖轻抚发间的凤凰金簪:“陛下的月亮,暖是暖,只是……”
“只是不及你的清辉?”他接话时,褐金瞳里的雷电正映着寒沁阁的灯火,“那朕便把这月亮,种在你心里,好不好?”
夜风穿过琼花树,带来细碎的花香。苒苒望着太阳神殿方向那抹熟悉的紫金身影,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寒夜,早已被那些悄悄蔓延的暖意填满。无论是发间的金簪,掌心的双生珠,还是窗外那轮带着火焰的月亮,都在诉说着一个无需言说的秘密——这场始于和亲的缘分,早已在冰火交织的岁月里,开出了最温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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