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为太阳神,居于烈焰灼灼的太阳神殿火宫殿,其妻月神嫦曦,小字苒苒,却被安置在数万里外的南极冰岛——那处寒沁阁深锁,沁寒殿、孤茗宫层层相套,尽头便是广寒冷宫,四下冰天雪地,终年不见暖阳。每逢雪落,便是一整夜的纷纷扬扬,积雪堆得盈阶满院,而殿内的苒苒,也总在这般风雪声里睁着双眼,一夜无眠,形单影只地守着这无边寒意与孤寂,可怜得让路过的风雪都似要为她轻叹。殿外积雪终年不化,夜来风雪更是连宵不息,簌簌落雪声敲打着窗棂,恰似她辗转反侧的无眠。漫漫长夜,苒苒孑然一身,守着这无边孤寂,身影单薄得让人心怜。
宇宙纪年的风,总带着冰火两极的割裂感。当太阳焰星的第一缕金乌真火掠过伽诺城的龙塔尖顶时,南极冰岛的寒沁阁正飘着今年的第三场冻雪。
曦言公主的白裙垂在沁寒殿的冰砖上,像未融的初雪漫过青石板。她抬手抚过窗棂上凝结的冰花,指腹触到的凉意顺着血脉往骨髓里钻。这身白裙是离开曜雪玥星时,母亲亲手绣的,裙摆上缀着的月光石在冰殿里泛着幽幽冷辉,倒比殿角那盏鲛人油灯更亮些。“苒苒”——哥哥曦风总爱这么唤她,说她笑起来像刃雪城初绽的茉莉,可现在她对着铜镜,只看见一双失了光彩的眼,像被冰封的北海。
“公主,喝口热参汤吧。”朴水闵捧着紫铜汤碗进来,熹黄色的裙裾扫过地上的冰屑,带起细碎的声响。这丫头是从幻雪帝国跟着陪嫁来的,总爱把汤熬得烫嘴,说这样能暖透身子。
苒苒没回头,目光落在窗外。雪粒子打在琉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极了太阳神帝俊那双褐金深瞳里翻涌的雷火。她还记得初见时,他站在卧龙大殿的金砖上,紫金玄衣上绣的金乌图腾仿佛要展翅飞出,麒麟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中,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红。“月神的清辉,该配太阳的烈焰。”他那时的声音,比雷火更灼人。
可现在,寒沁阁的风雪比太阳神殿的雷火更常伴她左右。昨夜雪下得急,她裹着狐裘坐在窗边,看雪片簌簌落满孤茗宫的飞檐,像给这座囚笼镶了道银边。恍惚间竟想起曜雪玥星的玫瑰森林,哥哥曦风总爱带着嫂嫂金芙儿在那里策马,嫂嫂身上的金衣映着霞光,比任何花朵都耀眼。那时她还笑,说嫂嫂的金莲图腾就该配这般灿烂的光景。
“公主又在想故乡了?”朴水闵把汤碗递到她手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听说昨夜火宫殿那边又设宴了,火羲公主穿了件赤凤朝阳的红裙,帝俊陛下看了,竟亲自为她斟酒呢。”
苒苒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碗沿的热度烫得她指尖发麻。火羲公主易阳欣儿,那位四海八荒第一美人,那位拥有烈焰独角兽真源的天后。她见过她的火翅在阳光下舒展的模样,像燃着的云霞,连帝俊的雷火在她面前,都似温柔了几分。不像她,一身素白,连笑都怕惊扰了这满殿的寒意。
“她本就该在那样的地方。”苒苒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地上,“我这白鼠图腾,原就该待在没有光的地方。”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寻常侍从的沉重。朴水闵警觉地挡在苒苒身前,却见一道紫金身影已推门而入,风雪跟着他的衣袍卷进殿内,在地上融成一小滩水。
帝俊站在殿中,褐金深瞳扫过满室的冰寒,最终落在苒苒身上。她的白裙沾了些雪沫,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像极了曜雪玥星特产的寒玉。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从刃雪城的雪地里走来,发间别着朵冰茉莉,眼神清亮得让他晃神。
“今日为何不去主殿?”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威严,却比在火宫殿时低了几分。
苒苒垂着眼,没起身,也没看他:“臣妾身子不适,怕过了寒气给陛下和天后娘娘。”她刻意加重了“天后娘娘”四个字,指尖在汤碗上掐出浅浅的月牙印。
帝俊的眉峰蹙了蹙。他身后的秦弘基——那位鹰族首领,此刻正垂着眼,假装没看见陛下耳尖泛起的微红。他倒是记得,昨夜宴席上,火羲公主笑问“月神妹妹怎不来”时,陛下握着酒杯的手,分明紧了一瞬。
“这汤凉了。”帝俊忽然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汤碗,随手递给身后的侍从,“让御膳房重做一份来,要加些暖阳草。”
暖阳草,太阳焰星特有的药草,能驱寒。苒苒心头微动,抬眼看向他,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那里没有火羲公主那样的烈焰,只有一片翻涌的暗潮,像极了北极星周围的星云。
“陛下还是回火宫殿吧。”她别开眼,声音有些发颤,“这里冷,伤了陛下的龙体,火羲公主会担心的。”
帝俊没走,反而在她对面的冰椅上坐下,玄衣上的金乌图腾在冰光里明明灭灭。“你以为,朕是来看你的?”他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昨日雷劫修炼出了岔子,想来这寒地静一静。”
苒苒抿着唇没说话,却悄悄把裹在身上的狐裘紧了紧。朴水闵在一旁看得清楚,公主方才垂眸时,嘴角竟悄悄翘了一下,像被春风拂过的冰湖,漾开了一丝极浅的涟漪。
殿外的雪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却不像昨夜那般刺耳了。苒苒看着帝俊玄衣上沾着的雪沫慢慢融化,忽然觉得,这广寒冷宫的风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至少此刻,有一道紫金身影,正陪她一同听这雪落的声音。
御膳房送来的暖阳草参汤还冒着热气,琥珀色的汤汁里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是帝俊特意吩咐加的——他记得苒苒在曜雪玥星时,总爱把玫瑰蜜酿掺进甜汤里。
“陛下怎知臣妾爱这般调味?”苒苒用银匙轻轻搅着汤,指尖不经意触到碗壁的温热,像触到了多年前龙塔下的那束阳光。那时她刚嫁入太阳神殿,帝俊牵着她的手走过铺满金箔的回廊,说要把全宇宙的暖意都捧到她面前。
帝俊没接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支玉簪,簪头雕着只白鼠,眼睛是用北极星最亮的星髓嵌的,在冰殿里闪着细碎的光。“前日西烨从冰火两仪眼带回来的暖玉,”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寻常事,“让工匠照着你的图腾雕了。”
朴水闵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谁不知道冰火麒麟王子西烨是帝俊最信任的守护者,若非陛下亲嘱,怎会特意去那凶险之地寻暖玉?
苒苒捏着玉簪的手微微发颤,簪身的暖意顺着指缝漫上来,竟比参汤更暖些。她想起昨夜火宫殿的欢宴,火羲公主戴着帝俊亲赐的赤金凤凰冠,笑得张扬又明媚。那时她正对着孤茗宫的铜镜卸妆,朴水闵说漏嘴,说陛下看火羲公主的眼神,像看团烧得正旺的火焰。
“火羲公主的烈焰独角兽图腾,才该配陛下的金乌。”苒苒把玉簪插进发髻,声音轻得像雪沫,“臣妾这白鼠,原就该躲在寒夜里。”
帝俊忽然伸手,指腹擦过她鬓角的碎发。他的指尖带着雷火修炼后的灼意,烫得苒苒猛地抬头,撞进他褐金的瞳仁里。那里没有火宫殿的喧嚣,只有片沉静的星河,像极了曜雪玥星的夜空。
“谁说白鼠不能入暖阳?”他喉间滚出声低笑,伸手将她鬓边的玉簪扶正,“当年在刃雪城,是谁追着金乌形状的风筝跑了半条街?”
苒苒的脸腾地红了。那是他们初见时,她还是幻雪帝国的曦言公主,跟着哥哥曦风去火焰帝国和亲。帝俊微服出巡,在玫瑰森林里放了只金乌风筝,她追着风筝跑,裙摆沾了满襟的玫瑰花瓣。那时他就站在梧桐树下,紫金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笑她像只偷喝了蜜的白鼠。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阳光透过琉璃窗斜斜照进来,在冰砖上投下道金斑。朴水闵机灵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殿门。
“明日随朕回火宫殿。”帝俊忽然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软,“广寒宫的冰砖太凉,冻得朕骨头疼。”
苒苒咬着唇没应声,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玄衣上的金乌图腾蹭过她的白裙,像团跳跃的火焰,把冰殿里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这时殿外传来秦弘基的通报声,说火羲公主带着侍女弄玉来了。苒苒的身子瞬间僵住,刚染上暖意的指尖又凉了下去。
帝俊却按住她的手,对着门外沉声道:“让她在沁寒殿外候着。”他转头看苒苒,褐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今日这参汤,朕要陪月神慢慢喝。”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冰殿的地面拼出道歪斜的光痕。苒苒看着帝俊执起她的银匙,舀了勺参汤递到她唇边,忽然觉得,这广寒冷宫的冬天,或许真的要结束了。
参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朦胧的雾,苒苒小口啜饮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殿门缝隙里,一抹火红的裙角一闪而过。那是易阳欣儿最爱的火凰锦,金线绣的羽翼在微光里泛着灼人的光泽。
“陛下当真要让天后在殿外受冻?”苒苒放下银匙,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知道火羲公主的性子,如同她的烈焰独角兽图腾,骄傲又炽热,从不会屈居人下。
帝俊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她的火媚术能燃尽三九天的冰雪,这点寒意算什么?”话虽如此,他袖口的金乌刺绣却微微颤动——那是他心绪不宁时才会有的异象,连身旁的秦弘基都悄悄挺直了脊背。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殿外就传来弄玉怯生生的回话:“陛下,天后娘娘说……说寒沁阁的风雪伤了她的火翅,此刻正在沁寒殿的暖阁里调息。”
苒苒的指尖猛地收紧。火翅是火羲公主的本命法器,若是真有损伤,那便是动了根基。她下意识地看向帝俊,却见他眸色沉沉,指尖在椅扶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让西烨去看看。”帝俊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若是真伤了,便取朕的雷锋杖给她温养。”
朴水闵刚要应声,却被苒苒按住了手。“陛下,”她站起身,白裙在冰砖上拂出细碎的声响,“臣妾去看看吧。毕竟是姐妹,总该亲自问候才是。”
帝俊抬眼时,正撞见她眼底的倔强。那眼神像极了当年在刃雪城,她非要亲手给金乌风筝系上冰丝线的模样,执拗又清澈。他忽然伸手,将她鬓边的玉簪又往紧了抿了抿:“带上这个。”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块融了雷火精华的暖玉,“若是她的火媚术伤了你……”
“陛下放心。”苒苒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臣妾的白鼠图腾虽不及烈焰,却也懂得趋利避害。”
刚走出沁寒殿,迎面就撞见易阳欣儿斜倚在暖阁的朱红廊柱上。她今日穿了件赤练蛇纹的红裙,火翅半张着,尾端确实泛着淡淡的焦痕。看见苒苒,她忽然笑了,凤眼弯成妩媚的月牙:“妹妹倒是越发娇贵了,竟要陛下亲自陪着喝参汤。”
苒苒将暖玉攥在手心,指尖的暖意让她镇定了几分:“听闻姐姐伤了火翅,特来探望。”她目光落在那焦痕上,“需不需要臣妾从广寒宫取些冰魄花来?那是曜雪玥星的圣物,或许能中和火气。”
“冰魄花?”易阳欣儿忽然凑近一步,吐气如兰,“妹妹是想让本宫的火翅彻底冰封吗?”她的双瞳忽然泛起妖异的红光,正是火媚术发动的征兆。
苒苒猛地后退半步,掌心的暖玉骤然发烫,竟在她身前凝成道淡金色的屏障。易阳欣儿的幻术撞在屏障上,瞬间碎成点点火星。
“陛下的雷火暖玉,果然护着妹妹。”易阳欣儿收了媚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当年他为了给你寻月光石,在北极冰海冻了三天三夜,本宫还以为……”她忽然住了口,火翅轻轻颤动着,“罢了,本宫只是来告诉陛下,曦风王子和金芙儿公主明日要来太阳神殿。”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哥哥和嫂嫂要来?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火宫殿的方向,那里此刻应该正飘着暖阳吧。
“妹妹这就去回禀陛下。”她屈膝行礼,转身时,听见易阳欣儿在身后低笑:“白鼠若真入了暖阳,可别被烧得没了原形。”
回到沁寒殿时,帝俊正把玩着那支雷锋杖。杖身的雷纹在他掌心流转,发出细碎的雷鸣。看见她进来,他挑眉道:“没被她的火媚术迷了心?”
“有陛下的暖玉护着,迷不了。”苒苒从袖中取出暖玉,放在他掌心,“姐姐说,曦风哥哥和金芙儿嫂嫂明日要来。”
帝俊握住暖玉的手紧了紧,褐金的眸子里闪过丝复杂的光。他想起曦风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想起金芙儿裙摆上永不凋零的金莲——那对在玫瑰森林里并辔而行的身影,总让他想起些被雷火灼伤的往事。
“正好。”他忽然起身,玄衣扫过冰椅,带起阵暖风,“明日让桴駼古国的厨娘来做曜雪玥星的茉莉糕,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苒苒望着他走向殿门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玄衣上的金乌图腾,不知何时竟染上了几分月光的清辉。殿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冰砖上,拼出片融融的暖意,像极了刃雪城初晴的春日。
茉莉糕的甜香漫出沁寒殿时,苒苒正坐在窗边试穿新制的裙衫。那是件月白色的锦缎裙,裙摆绣着银线勾勒的梧桐叶,是帝俊让人照着曜雪玥星梧桐树街的模样绣的。
“公主你瞧,这料子在阳光下会泛光呢。”朴水闵提着裙摆转了个圈,银线在晨光里流淌,像落了满地的星子。
苒苒抬手抚过衣襟,指尖触到针脚细密的纹路,忽然想起嫂嫂金芙儿的金衣。当年在刃雪城,嫂嫂总爱穿一身璀璨金衣,站在茉莉花田边,金莲图腾在阳光下流转,连哥哥曦风的白袍都要逊色几分。
“听说曦风王子昨日已过了火焰海峡。”朴水闵凑到窗边,望着远处金光闪闪的海岸线,“秦弘基大人的鹰族正护送着呢,估计午时就能到太阳神殿。”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脚步声。苒苒转头,看见帝俊穿着常服走进来,玄色衣袍上没绣金乌图腾,倒缀了几颗细碎的月光石,和她裙上的银线相映成趣。
“试试这个。”他递过个锦囊,里面装着些莹白的粉末。苒苒凑近闻了闻,是曜雪玥星特有的雪桂香。
“这是……”
“让糕点房掺进茉莉糕里。”帝俊说着,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雪,“你嫂嫂当年总说,雪桂配茉莉,才是幻雪帝国的味道。”
苒苒的心轻轻一颤。他竟连嫂嫂的喜好都记得。
午时刚过,卧龙大殿外传来通报声。苒苒跟着帝俊走出沁寒殿,远远就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曦风依旧是一身白袍,站在金芙儿身侧,笑起来眼角弯弯,像极了故乡的月牙。而金芙儿的金衣在日光照耀下流淌着暖意,裙摆上的金莲图腾栩栩如生,九骑士簇拥在她身后,银骑士阿飞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妹妹!”金芙儿率先朝她挥手,声音清脆如银铃。她快步走过来,握住苒苒的手,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可算见着你了,哥哥总念叨你在这边受委屈。”
曦风走上前,目光扫过苒苒的裙衫,又看了看帝俊衣上的月光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来陛下把我妹妹照顾得很好。”
帝俊微微颔首,侧身引他们进殿:“曦风王子远道而来,尝尝这太阳焰星的烈焰果酒吧,是用赤炼蛇守护的火焰藤酿的。”
卧龙大殿里,茉莉糕的甜香混着雪桂的清冽,竟压过了殿中常年弥漫的烟火气。金芙儿咬了口糕点,眼睛亮起来:“这味道和归渔居的一模一样!陛下竟能寻到雪桂粉?”
“托西烨从冰火两仪眼附近采的。”帝俊说着,给苒苒的碟子里添了块糕点,“她小时候总偷藏在珺悦府的梅园里,就着雪桂吃茉莉糕。”
曦风轻笑出声:“可不是么,有次吃多了闹肚子,还赖是哥哥的鹤羽仙人把糕点放坏了。”
苒苒的脸腾地红了,低头戳着碟子里的糕点,却听见金芙儿忽然说:“妹妹,昨日路过寒沁阁时,我瞧见广寒宫外的冰墙拆了半面。”
她猛地抬头,看向帝俊。他正端着酒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褐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总让月神待在冰墙里,岂不是委屈了这满殿的月光?”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弄玉的声音,说火羲公主派人送来了贺礼。侍女捧着个锦盒进来,打开时,里面是支赤金打造的凤钗,钗头的凤凰嘴里衔着颗鸽血红宝石,正是火羲公主最爱的样式。
“天后说,既是曦风王子和金芙儿公主远道而来,她不便前来打扰,特备薄礼。”弄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金芙儿拿起凤钗,转着看了看,忽然笑着插在苒苒发间:“你瞧,这样一来,月神既有月光石的清辉,又有凤凰钗的暖意,倒像极了太阳与月亮同辉呢。”
苒苒抬手摸着凤钗,宝石的暖意顺着发丝漫下来,与鬓边白鼠玉簪的温润交织在一起。她看向帝俊,他正望着她,褐金的瞳仁里盛着融融的光,像把寒夜的冰雪都化了。
殿外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混着茉莉糕的甜香,酿出一种奇异的暖意。苒苒忽然觉得,或许太阳与月亮,本就不必分处两极。就像此刻,烈焰灼灼的太阳神殿里,正飘着来自曜雪玥星的雪桂香,而她的白鼠图腾,竟也在这暖意里,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凤钗上的鸽血红宝石在烛火下流转,映得苒苒眼底一片暖光。金芙儿挨着她坐下,指尖划过她裙上的梧桐叶:“明日随我们去玫瑰森林走走吧?听说太阳焰星的玫瑰开得比曜雪玥星的热烈,配妹妹的月白裙正好。”
苒苒刚要应下,却见秦弘基匆匆走进殿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陛下,冰火麒麟王子求见,说冰火两仪眼的封印出了异动。”
帝俊的眉峰瞬间蹙起。冰火两仪眼是维系宇宙寒热平衡的枢纽,若是封印松动,轻则两极气候颠倒,重则引发星轨错乱。他起身时玄衣扫过案几,杯盏轻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曦风,你陪金芙儿先歇着,朕去去就回。”
“陛下,臣妾也想去。”苒苒忽然起身,月白裙扫过地面的声响里藏着执拗,“臣妾的白鼠图腾能感知寒气流动,或许能帮上忙。”
曦风刚要劝阻,却被金芙儿按住手。她朝苒苒眨眨眼,眼底闪着了然的光:“妹妹说得是,多个人多份力。”
冰火两仪眼在太阳焰星的极北之地,远远望去像颗悬浮在半空的双色宝珠,一半燃着青焰,一半覆着白冰。西烨正站在封印阵前,麒麟角上凝结着霜花:“陛下,寒极之气正顺着裂缝往外渗,再这样下去,整个火焰帝国都要结霜了。”
苒苒走近时,指尖忽然泛起凉意。她能感觉到冰层下有股熟悉的气息,像极了曜雪玥星深谷里的万年寒冰。“这里的寒气带着星髓的味道。”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冰面,“是有人在外面引动了北极星的寒力。”
帝俊的褐金瞳仁骤然缩紧。北极星属曦风的紫薇星系,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隔着万星引动其力?他忽然想起昨日火羲公主的火翅焦痕——那痕迹不像修炼岔气,倒像是被极寒所伤。
“西烨,布雷霆阵。”帝俊抬手召来雷锋杖,杖身雷纹瞬间亮起,“苒苒,你用月神之力稳住寒极,别让它冲垮青焰。”
雷火与月光在两仪眼上空交织,形成道奇异的光罩。苒苒的月白裙在风里猎猎作响,白鼠图腾在她眉心浮现,与冰面下的寒力遥遥相抗。忽然,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身后涌来——帝俊竟将自己的金乌真火渡了过来,雷火裹着月光,在裂缝处凝成道金白相间的封印。
“抓紧朕的手!”帝俊的声音穿透雷鸣,他的掌心滚烫,却稳得让人心安。
就在封印即将闭合的刹那,冰面忽然炸开道裂缝,一道火红的身影从里面跌了出来。是易阳欣儿,她的火翅已被冻得发黑,赤练蛇纹裙上结着层薄冰。“陛下……”她咳出口寒气,“是我……我想试试用烈焰独角兽的本源加固封印,没想到……”
苒苒忽然明白过来。那些引动的寒力不是外人所为,是易阳欣儿用自身烈焰去对冲时,反被寒极之气反噬。她看向帝俊,发现他握着雷锋杖的手紧了紧,褐金眸子里翻涌的,不是怒意,是后怕。
“西烨,带天后去暖殿疗伤。”帝俊的声音沉了沉,“用冰火麒麟的内丹给她温养火翅。”
易阳欣儿被扶下去时,回头看了眼苒苒。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锋芒,倒像蒙了层水汽。苒苒忽然想起金芙儿说过的话:烈焰再盛,也有怕被寒极冻伤的时候。
封印彻底闭合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帝俊替苒苒拂去发间的冰屑,指尖的温度比来时更烫:“回去给你煮雪桂姜汤。”
苒苒望着他玄衣上被寒气冻出的白霜,忽然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袖口:“陛下的金乌图腾,也会怕冷吗?”
帝俊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的,是比雷火更炽热的温度:“有月神在,就不怕。”
远处的玫瑰森林传来晨露滴落的声响,太阳正一点点爬上火焰帝国的城墙。苒苒看着两仪眼上空渐渐消散的光雾,忽然觉得,太阳与月亮的轨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相悖的。就像此刻,她的月光里带着雷火的暖,而他的烈焰中,也融了月神的清辉。
雪桂姜汤的热气在龙塔寝殿里盘旋,苒苒捧着青瓷碗,看帝俊用银簪挑去汤面的浮沫。他的指尖还带着冰火两仪眼的寒气,却把碗沿焐得温热。
“昨日在暖殿,天后娘娘说要见你。”帝俊忽然开口,褐金的眸子映着烛火,“她说有样东西要给你。”
苒苒握着碗的手顿了顿。自冰火两仪眼那夜后,易阳欣儿便一直待在暖殿养伤,火翅上的焦痕虽在好转,却再没踏出过殿门半步。
第二日清晨,朴水闵捧着件火红的披风进来:“公主,这是天后娘娘让弄玉送来的,说是用烈焰独角兽的绒毛织的,比狐裘还暖。”披风的里衬绣着只小小的白鼠,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初学刺绣的人所为。
到暖殿时,易阳欣儿正坐在窗边翻着本古籍。她换了身素色的红裙,火翅收在身后,看见苒苒进来,竟难得地露出抹浅笑:“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页的星图。”
书页上画着太阳与月亮的运行轨迹,在某个角落交汇成一点。易阳欣儿指着那点说:“宇宙纪年每万年一次,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会在这天连成直线。”她忽然从匣子里取出个水晶球,里面封存着团小小的火焰,“这是我炼的暖魂火,万年不熄,你带在身边,广寒宫的寒气便伤不了你了。”
苒苒接过水晶球,球壁的暖意顺着掌心漫上来,像捧着颗小太阳。“姐姐为何……”
“那日在两仪眼,是你提醒陛下用金乌真火护住我的灵脉吧。”易阳欣儿打断她,凤眼弯了弯,“火媚术迷得住旁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帝俊看你的眼神,和看我时不一样。”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交汇点,“就像这星轨,该交汇时,谁也拦不住。”
从暖殿出来,正撞见曦风和金芙儿往这边走。金芙儿手里提着个食盒,看见苒苒就笑:“猜猜我带了什么?是刃雪城的冰酪,用茉莉花田的晨露做的。”
四人坐在卧龙大殿的廊下,冰酪的凉意混着玫瑰森林的花香,驱散了午后的燥热。曦风看着远处训练的鹰族侍卫,忽然道:“再过三月,便是曜雪玥星的极光节,陛下可愿同往?”
帝俊正给苒苒舀冰酪的手顿了顿:“北极星的极光,倒是许久没见了。”
金芙儿拍手笑道:“那正好!让妹妹带你去看冰雕成的宫殿,比太阳神殿的金砖好看百倍呢。”她忽然凑近苒苒耳边,悄声道,“我已让桴駼古国的绣娘赶制了件新裙,银线绣的金乌,配陛下的玄衣正好。”
苒苒的脸腾地红了,抬头时正撞见帝俊的目光。他的褐金瞳仁里盛着笑意,像把揉碎的阳光,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傍晚时分,秦弘基来报,说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在两仪眼附近发现了块奇石,石上天然形成了日月同辉的纹路。帝俊起身时,顺手牵起苒苒的手:“去看看?”
两仪眼的余晖里,那块奇石泛着温润的光。西烨正用雷火小心翼翼地打磨着边角,看见他们来,笑道:“这石头能聚寒热之气,臣打算把它雕成盏灯,白日吸收日光,夜里便散月华。”
苒苒伸手抚过石面,冰凉的触感里藏着暖意,像极了此刻握着她的手——帝俊的掌心带着雷火的灼意,却被她的微凉中和得恰到好处。
“就叫它‘同辉’吧。”帝俊低头看她,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说好不好?”
远处的星辰渐渐亮起,太阳的余晖与月亮的清辉在天际交融,染出片温柔的霞光。苒苒望着石上的日月纹路,忽然觉得,或许这宇宙间最动人的景象,从来都不是孤阳独照,也不是冷月独明,而是烈焰与清辉相遇时,那片既能融化冰雪,又能温柔火光的——同辉。
“同辉”石灯被安置在卧龙大殿的正中,白日里吸收的日光在入夜后化作温润的金芒,与苒苒裙摆上银线反射的月光缠缠绕绕,在金砖地面织出张细碎的光网。
金芙儿抱着手臂笑:“你瞧这灯,倒像是把陛下和妹妹的气息拧在了一起。”她今日换了件绣着金莲的常服,九骑士里的红骑士阿亮正给她剥火焰果,果皮裂开时溅出的汁水在她指尖凝成小小的金珠——那是西方极乐世界主王才有的神通。
曦风把玩着枚冰晶棋子,棋子里冻着朵玫瑰:“再过几日便是火焰帝国的雷火节,听说要在伽诺城的广场上燃放九星连珠灯。”他抬眼看向帝俊,“陛下可允我们同去?”
帝俊正帮苒苒调整发间的凤钗,闻言挑眉:“你想带金芙儿去看哪家的姑娘?”
金芙儿笑着丢过去颗果核:“陛下可别冤枉好人,我是听说雷火节有曜雪玥星的冰灯展,想让妹妹瞧瞧家乡的手艺。”
雷火节当晚,伽诺城的夜空被烟火染得五光十色。九星连珠灯串成的光河从龙塔一直延伸到城门,而广场东侧的冰灯展区里,刃雪城的工匠正用北极冰髓雕刻着幻雪城堡的模样,冰砖反射着烟火的光,竟比太阳神殿的金砖更耀眼。
“那不是鹤羽仙人吗?”苒苒忽然指着冰灯旁的三道身影。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正围着盏冰雕白鼠灯啧啧称奇,丹顶鹤特有的白羽在灯火下泛着银光。
曦风朗声笑道:“我让他们提前来布置的,给你个惊喜。”
正说着,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火羲公主易阳欣儿披着那件烈焰独角兽绒毛披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弄玉和端怀。她今日没穿红裙,换了身银灰色的常服,火翅收得妥帖,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温婉。
“这冰灯雕得不错。”她走到那盏白鼠灯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冰面,“比火宫殿的琉璃灯有趣些。”
苒苒从袖中取出那个装着暖魂火的水晶球:“姐姐要不要试试?把它放进冰灯里,能融而不化。”
水晶球嵌入冰灯的刹那,暖魂火的红光与冰髓的蓝光交织成淡淡的紫雾。周围的民众发出惊叹,连帝俊都看得微微出神——他从未见过,火焰与寒冰能这样温柔地相拥。
“听说曜雪玥星的极光节能看见日月同辉?”易阳欣儿忽然问,语气里带着好奇,“我长在火焰帝国,只见过太阳当空。”
金芙儿立刻接话:“那正好,三月后我们一同去!我让阿穆准备些防冻的药膏,阿亮还能给我们打些极光里的灵鸟,那鸟儿的羽毛做书签最好看。”
苒苒看着身旁说笑的三人,忽然觉得掌心的水晶球格外温暖。帝俊悄悄握住她的手,褐金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烟火,也映着她的影子:“等从曜雪玥星回来,朕把广寒宫拆了,在太阳神殿旁建座月神宫。”
烟火恰好在此刻炸开,金色的光雨落了他们满身。苒苒望着帝俊唇边的笑意,忽然想起易阳欣儿那日说的星轨交汇——原来有些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此刻,太阳的子民与月亮的信徒站在同一片夜空下,雷火节的烟火里,飘着曜雪玥星的冰香,而她的白鼠图腾,正安然栖在金乌的羽翼旁。
雷火节的余温还未散尽,伽诺城的工匠已开始赶制去往曜雪玥星的星船。帝俊让人将“同辉”石灯搬到了船首,白日里吸收的日光与夜里蓄存的月华在灯盏里流转,倒成了最好的导航星。
苒苒正对着星图研究航线,朴水闵捧着件新制的狐裘进来:“公主你看,这是白骑士阿穆特意送来的,说是用极北冰狐的绒毛做的,比暖玉还抗冻。”狐裘的里衬绣着朵小小的金莲,针脚细密,显然是金芙儿的手艺。
“嫂嫂怎知我怕冷?”苒苒抚摸着柔软的狐裘,忽然想起在广寒宫的那些夜晚,寒风吹透窗棂时,她总蜷缩着想念刃雪城的暖炉。
“金芙儿说,当年你总抢曦风的狐裘盖。”帝俊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些金色的粉末,“这是火羲公主给的暖阳砂,撒在靴底能御寒。”
他说话时,指尖沾了点砂末,轻轻点在苒苒的靴尖。金色的光痕瞬间渗入皮革,留下淡淡的暖意。苒苒忽然想起那日在暖殿,易阳欣儿正对着星图练习刺绣,案上散落的丝线里,就有这样的金色。
星船启航那日,太阳焰星的民众夹道相送。易阳欣儿站在码头最高处,披着烈焰独角兽披风,火翅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看见苒苒望过来,她忽然举起手,手里握着盏小小的金乌灯——那是雷火节时,苒苒亲手给她雕的冰灯,此刻竟被她用暖魂火护着,丝毫未化。
“到了曜雪玥星,替我看看极光。”她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笑意,“听说极光里藏着宇宙初生时的光。”
星船穿过火焰海峡时,曦风正和金芙儿在甲板上下棋。金芙儿的棋子是用火焰果核做的,落在冰制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再过三日,就能看见北极星了。”曦风落下最后一子,棋局上恰好摆出个日月同辉的形状,“母亲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定会落泪。”
苒苒望着舷窗外掠过的星群,忽然看见颗格外明亮的星辰。帝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褐金的眸子里泛起笑意:“那是紫薇星,你哥哥的本命星。”他伸手揽住她的肩,“等到了曜雪玥星,朕带你去摘星髓,给你镶支新的玉簪。”
夜里的星船格外安静,只有“同辉”石灯发出淡淡的光晕。苒苒靠在帝俊肩头,听他讲起少年时的趣事——那时他还不是三界之王,曾偷偷溜到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田,被看守的鹤羽仙人追得满田跑。
“你可知那时我躲在哪里?”帝俊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像融了星光,“就在你常去的那棵梧桐树下,看见个穿白裙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够树上的冰茉莉。”
苒苒的脸忽然红了。她想起那年夏天,确实在梧桐树下见过个陌生的少年,紫金色的衣袍沾了草屑,却掩不住眼底的光亮。那时她以为是哪家的侍卫,还丢了颗冰荔枝给他。
“原来那时就见过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温柔。
星船穿过最后一片星云时,前方忽然亮起片璀璨的光海。曜雪玥星的极光正铺在天际,绿的、紫的、金的光带交织流转,像神明打翻了调色盘。刃雪城的幻雪城堡在极光下泛着冰晶的光泽,茉莉花田的香气顺着风飘进船舱,带着故乡独有的清冽。
“到了。”帝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漫上来。
苒苒望着窗外那片熟悉的土地,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广寒宫的孤寂、火宫殿的喧嚣、两仪眼的惊险,都在这片极光里变得模糊。只有身边的温度,石灯的光晕,还有远处甲板上曦风和金芙儿的笑声,清晰得像此刻触手可及的极光。
原来有些旅程,从来都不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让烈焰与清辉,终于能并肩站在同一片星空下。
幻雪城堡的冰晶塔楼在极光下泛着蓝紫色的光,曦风推开镶着月光石的城门时,守门的鹤羽仙人们齐齐躬身——他们丹顶的红在极光里像燃着的火星,正是衷一情三兄弟。
“殿下可算回来了!”衷一愫上前接过帝俊的玄衣披风,袍子下摆还沾着星船的露水,“归渔居的暖炉已经烧旺了,就等您和公主用晚膳呢。”
苒苒踩着冰砖铺就的回廊,白裙扫过地面时,激起细碎的冰晶。廊边的茉莉花田还留着去年的枯枝,却已有嫩芽顶着薄冰探出头来。“这是……”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嫩芽上的暖意,竟带着太阳焰星的温度。
“金芙儿让人撒了暖阳砂。”曦风笑着解释,“她说要让曜雪玥星的春天来得早些。”
归渔居的餐桌上摆着熟悉的雪桂糕,旁边却多了盘烈焰果蜜饯——是易阳欣儿让人提前送来的,说怕帝俊吃不惯太冰的食物。苒苒看着帝俊拿起块蜜饯,褐金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第一次尝到甜味,是在梧桐树下那颗冰荔枝。
“明日带你去看极光泉。”曦风给金芙儿倒了杯冰酿,“那泉水能映出心底最念的人。”
金芙儿眼睛一亮:“是不是像水晶球那样?我要看看阿宁他们把九骑士营打理得怎么样了。”
极光泉藏在玫瑰森林深处,泉眼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苒苒刚走近,水面就映出广寒宫的雪夜——她裹着狐裘坐在窗边,而窗外站着道紫金身影,正悄悄往殿里塞暖炉。
“原来那时陛下总来。”她捂着脸轻笑,指尖沾着泉水的凉意。
帝俊的倒影里是冰火两仪眼的裂缝,他正用雷火护住道白裙身影,而自己的玄衣被寒气冻出了白霜。“朕那时想,若是这裂缝再大些……”他忽然住口,握住苒苒的手按在泉眼上,“幸好没再大。”
远处传来金芙儿的笑声,她的倒影里是西洲国的九骑士营,红骑士阿亮正举着长枪演练,银骑士阿飞的翅膀上落满了玫瑰花瓣。曦风的倒影里却是太阳神殿的龙塔,他站在回廊下,看着妹妹穿着月白裙,和帝俊并肩看烟火。
“看来每个人心里,都装着别处的风景。”金芙儿掬起泉水,倒影里的画面忽然变了——火羲公主正坐在暖殿里,给只白鼠玩偶绣披风,弄玉在旁捧着针线篓偷笑。
苒苒的心轻轻一动。她想起离开太阳焰星时,易阳欣儿塞给她个锦囊,说是到了曜雪玥星再看。此刻拆开,里面是张星图,标注着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最近的航线,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春日后,可常来。”
归途中,极光忽然变得格外绚烂,绿色的光带垂落下来,像道通往天际的阶梯。帝俊忽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戒指,戒面是用“同辉”石灯的边角料雕的,一半嵌着日轮,一半镶着月纹。
“宇宙纪年三万六千年,”他仰头望着苒苒,褐金的眸子里盛着整片极光,“朕以金乌之名起誓,此后日月同辉之处,便是你的疆土。”
苒苒的眼泪落在戒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想起广寒宫的雪,想起火宫殿的宴,想起两仪眼的雷火与月光,忽然明白,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孤寂,而是为了让烈焰找到可以温柔相拥的清辉。
远处的幻雪城堡亮起了灯,像撒在冰原上的星子。金芙儿正拉着曦风往回走,九骑士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与鹤羽仙人们的歌声交织在一起。苒苒望着帝俊起身时玄衣上沾的极光碎片,忽然觉得,这宇宙间最动人的,从来都不是孤阳独照,也不是冷月独明,而是当太阳与月亮终于并肩,连极光都愿意为他们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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