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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24 梦中的哥哥梨涡浅笑

和亲公主月神嫦曦(苒苒)居于南极冰岛的寒沁阁,其偏殿沁寒殿、孤茗宫、广寒宫乃至冷宫,皆距夫君太阳王者太阳神帝俊的太阳神殿火宫殿有数万里之遥。此地常年积雪,一夜间便能堆起盈尺厚的雪层,而嫦曦常在此寒夜中辗转难眠。梦中,她总能见到哥哥曦风王子,那位亦被称作银玥公子的少年,正带着浅浅梨涡对她微笑。思念如狂雪般在心底肆虐,她在心中一遍遍轻唤:“亲爱的哥哥,苒苒想你了。”这汹涌的念头像要坠落的雪花,终会被故国曜雪玥星冰雪大陆上,幻雪帝国无垠海那冰冷的海水所埋葬。

宇宙纪年的寒夜,南极冰岛的风雪正以撕裂天幕的势头狂舞。寒沁阁的琉璃窗上凝结着冰纹,像无数把碎裂的水晶刀,将数万里外太阳神殿火宫殿隐约传来的暖光折射成刺目的寒星。月神嫦曦裹着七层白狐裘,指尖仍能触到窗棂上冰碴的尖锐——这是她来到太阳焰星的第三个雪季,广寒宫的梁柱上已积了半尺厚的冰壳,檐角垂下的冰棱足有三尺长,在风里撞击出玉石相击般的脆响。

“公主,喝口热参汤吧。”朴水闵捧着描金暖炉进来时,熹黄色宫装的下摆沾了雪沫,她将青瓷碗搁在嵌着白玛瑙的矮几上,看着自家主子鬓边那缕总也绾不牢的碎发。苒苒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像落了层初雪,白裙上绣着的玉兔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故国曜雪玥星特有的冰蚕丝,据说每一根丝线都浸过无垠海的海水,永远带着化不开的凉意。

嫦曦没有回头,目光透过冰纹望向窗外。雪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叠,转眼间就漫过了殿外那株唯一的琼花树。她想起临行前哥哥曦风在刃雪城的茉莉田埂上,也是这样看着雪落,白袍上沾着的茉莉花瓣被呵出的白气熏得微微发颤。那时他说:“苒苒的眼睛像极了母亲藏在冰窖里的月光石。”此刻她抬手抚上眼睑,只摸到一片冰凉,仿佛那块月光石早已被太阳焰星的烈火烧成了灰烬。

寒夜更深时,朴水闵在廊下打盹,被殿内压抑的抽气声惊醒。她推门进去,看见嫦曦蜷缩在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上,双手紧紧攥着一方绣着北斗七星的丝帕。那是曦言公主的本命图腾,七颗星子用银线绣就,在烛火下闪着微弱的光,像极了幻雪帝国归渔居寝阁窗外的夜空。

“又梦见殿下了?”朴水闵轻声问,将暖炉塞进嫦曦冰凉的掌心。她看见主子眼尾泛起的红痕,那是只有在想起银玥公子时才会露出的柔软——平日里的月神嫦曦总是挺直脊背,白裙衬得她像株永不弯折的雪莲,可一触及那个名字,她眼底的冰霜便会化作融水。

嫦曦点点头,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他站在瑀彗大殿的玉阶上,还是穿着那件银狐裘。”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丝帕上的星子,“我想告诉他广寒宫的雪比曜雪玥星的更冷,可话到嘴边,只看见他梨涡里盛着的月光。”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说哥哥会不会正在碧雪寝宫沏茶?他总说茉莉花瓣要雪水来沏才够清冽。”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月光透过冰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嫦曦望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曦风王子的侍者倾如曾说,银玥公子的棋艺在幻雪帝国无人能及,只因他落子时总带着风雪的决绝。可此刻她记忆里的少年,却总是在对弈时故意让她三子,然后在她得意大笑时,用带着体温的指尖轻点她的额头。

“公主该歇息了。”朴水闵为她掖了掖被角,看见她鬓边的碎发粘在汗湿的颈间,“明日还要去主殿朝见呢。”

嫦曦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带着雪味的枕芯。黑暗中,哥哥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数万里的风雪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苒苒别怕,哥哥的雷诀能劈开所有寒冰。”可她知道,这里是太阳焰星,是连北斗星光都难以抵达的地方。她的思念只能像寒沁阁的积雪,一层层堆叠,又在每一个黎明到来时,被遥远的、属于故国的海水悄悄淹没。

夜更深了,广寒宫的冰棱仍在风中轻响,像谁在数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牵挂。

寒沁阁的檐角垂着冰凌,如水晶雕琢的帘幕,在微弱的星辉下折射出细碎的寒光。苒苒披着一件狐裘斗篷,白裙的边角沾了些未化的雪粒,她推开沁寒殿的雕花木门时,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在她颊边凝成细霜。

朴水闵捧着铜炉从外间进来,熹黄色的裙裾扫过地面的积雪,留下浅淡的印痕。“公主,今夜雪势又大了,炭盆添了新炭,您要不要再喝碗姜茶?”她将暖炉塞进苒苒手中,铜炉上雕刻的缠枝纹被体温焐得温热。

苒苒望着窗外,雪片像是被谁撕碎的云絮,纷纷扬扬落进孤茗宫的庭院。广寒宫的玉阶早已被雪埋住,远处冷宫的飞檐只露出一角,像沉在冰海里的礁石。“水闵,你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睫毛上沾着的水汽凝成了细小的冰晶。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寒沁阁的琉璃瓦在雪光中泛着冷蓝,数万里外的太阳神殿该是另一番景象吧——听说那里的地砖永远是暖的,火宫殿的梁柱上缠绕着永不熄灭的火焰,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公主,等开春了,雪自然就停了。”她不敢说出口的是,这南极冰岛从无真正的春天。

苒苒指尖划过窗棂上的冰花,那纹路像极了曜雪玥星的梧桐树街,哥哥曦风总爱在落雪时牵着她的手,白袍的衣摆扫过积着薄雪的石板路,带起一串细碎的咯吱声。那时他的梨涡里盛着雪光,对她说:“苒苒别怕,哥哥的冰凌术能冻住所有欺负你的东西。”

铜炉里的炭火噼啪轻响,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她想起临别前夜,哥哥站在幻雪城堡的碧雪寝宫前,身后是无垠海岸的浪涛,月光在他银白的衣袍上流淌。“到了那边,若有人欺负你,就对着月亮唤我。”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

“公主,您又在想曦风王子了?”朴水闵递过一方绣着月桂的手帕,看见苒苒眼角的湿润在接触冷空气的瞬间凝成了霜花。

苒苒接过手帕,指尖触到布料上凸起的针脚,忽然想起金芙儿嫂嫂的九骑士。去年冬日,金骑士阿宁曾为她打理过冻伤的指尖,那位穿着金甲的女子动作轻柔,指尖带着金莲图腾特有的暖意。“嫂嫂说,哥哥如今常去茉莉花田丘,那里的雪化得比别处早。”她轻声说着,将脸埋进狐裘的绒毛里,试图捕捉一丝熟悉的气息。

雪还在下,广寒宫的桂树被积雪压弯了枝桠,偶尔有积雪从枝头坠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苒苒望着天边那轮孤月,忽然想起易阳欣儿曾对她说过的话。那日在卧龙大殿,火羲公主穿着赤红的长裙,身后的火翅泛着暖光,她唤她“月神妹妹”,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暖意:“这太阳焰星的雪,和你们曜雪玥星的不一样,它落下来,就再也回不了天上去了。”

那时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如今指尖触到窗棂上的冰,忽然明白了。就像她对哥哥的思念,落进这数万里的风雪里,再也回不到那个有梧桐街和浪涛声的故国去了。

寒沁殿的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外的雪地里。远处传来鹤鸣,许是衷一情他们又在为哥哥传递消息吧。苒苒拢紧斗篷,望着漫天飞雪,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风雪似乎更紧了些,卷着她的声音,消失在广寒宫寂静的长廊尽头。

檐外的冰棱又长了三寸,像谁悬在半空的水晶剑。苒苒推开孤茗宫的后窗,正看见朴水闵蹲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捡拾落在青苔上的冰晶。熹黄色的裙摆在白雪映衬下,像朵倔强撑开的迎春花。

“公主您看,”朴水闵捧着掌心的冰晶转身,呵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雾,“这冰里裹着星子呢。”

苒苒凑近去看,六角形的冰棱里果然冻着颗细碎的星屑,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她忽然想起曦风哥哥的极鼠图腾,小时候他总爱用冰凌术冻住飘落的星子,装在琉璃瓶里送给她当玩物。那时碧雪寝宫的窗台上,总摆着十几个这样的瓶子,像藏了一整个星空。

“收起来吧。”她轻声道,指尖拂过窗台上凝结的霜花,那里不知何时被朴水闵刻了个小小的月亮。

正说着,远处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三只丹顶鹤掠过广寒宫的飞檐,领头那只颈间系着银铃,是衷一愫的标记。朴水闵眼睛一亮:“是鹤羽仙人!”

丹顶鹤落在殿前的空地上,积雪被踏得簌簌响。衷一愫化作人形时,白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躬身递上一枚冰玉笺:“曦风王子托我带给公主。”

冰玉笺触手冰凉,上面用极细的冰晶刻着字。苒苒认出是哥哥的笔迹,笔画间带着他特有的清隽——“茉莉花田已抽新芽,金芙儿嫂嫂种的金莲开了第一朵。”她指尖抚过“金莲”二字,想起嫂嫂身着金衣的模样,九骑士簇拥着她走过归渔居的回廊时,衣摆扫过雪地,竟能融开半尺见方的暖意。

“王子还说,”衷一愫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丹顶鹤特有的清亮,“让您莫念故国,他已在純玥楼的檐角挂了风铃,风起时,便是他在唤您。”

苒苒将冰玉笺按在眉心,冰凉的触感渗进肌肤,仿佛能透过数万里风雪,触到哥哥白袍上的温度。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总爱在她的发间别上冰雕的茉莉花,说等她长大,要在茉莉田丘为她建一座纯玥楼。如今楼该是建起来了,只是她再也回不去。

“多谢仙使。”朴水闵接过丹顶鹤带来的一小包茉莉花粉,那是曜雪玥星特有的香料,遇热便会散出清冽的香气。

衷一愫化作鹤形离去时,银铃在风雪中响了三下。苒苒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哥哥站在归渔居的廊下,白袍被海风掀起一角,他身后的茉莉田丘铺着一层薄雪,像落了满地的星子。“苒苒,”他转身时,梨涡里盛着笑,“等雪化了,我便去接你。”

“公主,您又出神了。”朴水闵将茉莉花粉撒进炭盆,细小的火星腾起时,果然有清苦的香气漫开来,像极了曜雪玥星的海风。

苒苒望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那是太阳神殿的方向,想来是易阳欣儿在设宴。她想起那位火羲公主的火媚术,听说见过她双瞳的人,都会陷入最美好的幻境。若是此刻能见到她,会不会在幻境里,再看一眼梧桐街的落雪?

“水闵,”她忽然起身,白裙扫过地面的积雪,“我们去广寒宫的最高处看看吧。”

广寒宫的塔顶积着厚厚的雪,站在这里,能望见数万里外太阳神殿的轮廓,那里的火光在夜色中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苒苒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瞬间便化成了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易阳欣儿说这里的雪回不了天上——就像她此刻的心跳,明明是为曜雪玥星而跳,却要被困在这片冰天雪地里。

“你看,”朴水闵指着天边,“月亮旁边那颗最亮的星,是曦风王子的紫薇星呢。”

苒苒抬头望去,果然有颗星辰在月色旁闪烁,像哥哥白袍上的银扣。她想起曦风修习的雷电系魔法,若是此刻他在这里,会不会用雷鸣掌劈开这片风雪?可他是北方净土的主王,肩上扛着幻雪帝国的兴衰,怎可轻易离开。

炭盆里的茉莉香渐渐淡了,朴水闵裹紧熹黄色的外衣:“公主,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转身时,苒苒忽然看见寒沁阁的墙角,竟有一株雪莲在雪地里冒出了嫩芽。那抹极淡的绿,在无垠的白中,像一声无声的叹息。她想起金芙儿嫂嫂的本源图腾是金莲,听说莲花生于污泥,却能开出最洁净的花。那么这雪莲,生在冰原,是不是也能等到绽放的那天?

回去的路上,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广寒宫的长廊里,冰凌垂在檐下,像一串凝固的泪。苒苒走着走着,忽然轻声哼起了曜雪玥星的歌谣,那是小时候哥哥教她的,调子清冽,像冰棱碰撞的声响。

朴水闵跟在后面,听见她哼到“梧桐叶落满阶,哥哥唤我归”时,声音轻轻颤了一下。风雪穿过长廊,将后半句吞没在夜色里,只余下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那株雪莲嫩芽竟在三日后绽了片新叶,淡绿得像被晨露洗过的翡翠。苒苒蹲在雪地里看了许久,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触碰——她怕这点生机会像幻雪帝国的泡沫浪,一碰就碎在冰原上。

朴水闵提着竹篮走来,熹黄色裙角扫过积雪,露出底下新绣的月纹。“公主,银骑士阿飞托鹤羽仙人们捎来东西。”她掀开篮盖,里面躺着只琉璃盏,盛着半盏莹白的雪水,水面浮着片茉莉花蕊。

“是嫂嫂那边的茉莉?”苒苒指尖刚碰到琉璃盏,就觉一股温润顺着指尖漫上来,像金芙儿常穿的金衣晒过太阳的温度。她想起去年在刃雪城,金芙儿站在茉莉花田丘,九骑士的铠甲映着日光,将她的金莲图腾衬得愈发璀璨。那时红骑士阿亮挥剑劈开冻土,王骑士阿良在旁笑说:“公主的金莲能融三尺冰,殿下偏要种在雪地里,真是奇事。”

正想着,广寒宫方向忽然传来鹤唳。三只丹顶鹤盘旋着落下,衷一怀化作人形时,白袍下摆沾着些焦黑的痕迹。“曦风王子让我带话,”他声音里带着急意,“昨夜太阳神殿异动,火羲公主的烈焰独角兽图腾失控,波及了西烨的冰火麒麟族。”

苒苒握着琉璃盏的手猛地收紧,冰凉的器壁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易阳欣儿那双能惑人的凤眼,想起卧龙大殿里总烧得旺旺的炭火,想起那位天后红裙上绣着的、永远在燃烧的火焰纹路。“她……没事吧?”话出口才觉不妥,那位火羲公主是太阳神帝俊的妻子,是这太阳焰星真正的女主人,怎会需要她来担忧。

衷一怀却像是没听出异样,继续道:“火羲公主用毁灭神本源压下了异动,只是听说……她唤了您的名字。”

朴水闵在一旁低低“呀”了一声,苒苒的心却像被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漾开层层涟漪。那位总是唤她“月神妹妹”的天后,那位周身永远燃烧着火焰的公主,会在失控时想起她这株来自冰雪星球的“异类”?

暮色渐沉时,寒沁阁的雪停了。天边露出一角绯红,像是被火焰烧过的痕迹。苒苒站在沁寒殿的台阶上,望着那抹红渐渐漫过天际,忽然想起曜雪玥星的晚霞——那里的暮色是淡紫色的,混着无垠海岸的水汽,会在哥哥的白袍上染出温柔的光晕。

“公主,您看那是什么?”朴水闵指着天空,只见一道银线从绯红的云层里穿出来,越来越近,竟是只衔着信笺的银鸽。鸽子落在苒苒肩头时,脚环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是金芙儿嫂嫂宫里特有的样式。

信笺是用金莲花瓣做的,字是银玥公子的笔迹,却带着金芙儿特有的温润:“欣儿姐姐的火翅伤了,帝俊陛下用雷神掌为她疗伤,动静大了些,勿念。茉莉田的雪化了半亩,等你回来,我教你种金莲。”

“嫂嫂……”苒苒指尖抚过花瓣上的字迹,忽然有泪落在花瓣上,瞬间被那带着暖意的植物纤维吸收。她想起嫂嫂总爱说,金莲的花瓣能存住温度,就像有些人的心,看着冷,其实藏着化不开的热。

银鸽振翅飞走时,天边的绯红渐渐褪成了浅紫,像极了故国的暮色。苒苒望着那抹紫,忽然觉得这数万里的风雪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她转身回殿时,瞥见墙角的雪莲又绽了片新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朴水闵跟在后面,看见自家公主的白裙扫过雪地,竟留下一串浅浅的、带着暖意的脚印——那些被裙摆拂过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融化成水。

寒沁阁的回廊结了层薄冰,走在上面稍不留意便会打滑。苒苒扶着廊柱慢行,白裙扫过冰面,带起细碎的冰碴。朴水闵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前面,熹黄色的身影在风雪里忽明忽暗,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雪地上,瞬间便熄了。

“公主,您看那是什么?”朴水闵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广寒宫的方向。

苒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金芒划破雪幕,像流星坠向冰原。那光芒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九道身影簇拥着中心的金色光晕——是金芙儿嫂嫂的九骑士!她心头一紧,忙提步迎上去,裙裾在冰面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月神殿下。”金骑士阿宁翻身落地,金甲上的雪花簌簌掉落。她身后,白骑士阿穆捧着一个鎏金盒子,红骑士阿亮按着腰间的佩剑,九骑士的铠甲在雪光中泛着冷硬的光,却掩不住那份来自故国的暖意。

“嫂嫂让我们来送些东西。”白骑士阿穆上前一步,将鎏金盒子递过来,她的手套上绣着金莲图腾,指尖触到盒子时,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温热,“曦风王子说,您在那边总畏寒,特意让人在雪域深处采了暖玉。”

苒苒接过盒子,入手温热,仿佛握着一块小小的暖阳。打开时,里面铺着雪白的狐裘,暖玉被雕琢成月亮的形状,静静躺在中央,玉面上还留着极细的刻痕——是梧桐街的轮廓。她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总爱用暖玉给她暖手,说她们冰雪之国的人,骨子里都藏着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王子还说,”银骑士阿飞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他擅长飞行,袖口还沾着些星尘,“茉莉花田丘的雪化了大半,他种的冰兰开了,让我们给您带了些花籽,说这寒沁阁虽冷,总有能让花籽发芽的地方。”

朴水闵接过阿飞递来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的花籽闪着细碎的银光,像是揉碎的星子。“我这就去寻个花盆来。”她笑着转身,熹黄色的裙摆在雪地里划出轻快的弧线,像一道突然闯入寒冬的春光。

金骑士阿宁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这是金芙儿殿下亲手画的,她说您定是想家了。”

画轴展开时,簌簌落下几片干燥的茉莉花瓣。画上是曜雪玥星的刃雪城,无垠海岸的浪涛拍打着礁石,梧桐树街的雪地上印着两行脚印,一行大些,一行小些,一直延伸到茉莉花田丘。画的角落题着一行字:“雪融时,花自开。”

苒苒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嫂嫂身着金衣的模样。去年冬日,她在純玥楼见过金芙儿,那时嫂嫂正坐在窗边绣金莲,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金衣上,竟让周围的冰雪都融了几分。“苒苒,”那时嫂嫂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金衣传来,“这世间的寒冷,从来冻不住想回家的心。”

“曦风王子还说,”王骑士阿良上前一步,他擅长谋略,眼神沉静如深潭,“太阳神帝俊近日会去寒沁阁探望您,让您……不必太过拘谨。”

提到太阳神,苒苒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想起那位身着紫金玄衣的王者,褐金的深瞳里总带着一种俯瞰万物的威严,他的雷系魔法让空气都带着灼人的力量,可上次在卧龙大殿,他却亲自为她披上了狐裘,说:“月神的居所,不该这般冷。”

“多谢各位骑士远道而来。”苒苒将画轴小心卷起,暖玉被她紧紧握在掌心,“替我谢过哥哥和嫂嫂。”

九骑士行礼告退时,金芒再次划破雪幕,像一道流动的光河,渐渐消失在天际。苒苒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忽然发现寒沁阁的墙角,那株雪莲的嫩芽又长高了些,嫩芽尖上还顶着一粒未化的雪,像是戴着一顶小小的银冠。

朴水闵捧着花盆回来时,正看见苒苒将花籽撒进土里。暖玉被放在花盆边,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竟在泥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公主,您看这花籽能发芽吗?”

苒苒望着花盆里的泥土,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很轻,像雪落在梅枝上的声音,却让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眼眸亮了起来:“会的,你看这暖玉,它会陪着它们长大。”

远处的太阳神殿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雷鸣,像是谁在云层里拨动了琴弦。苒苒抬头望去,天边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了一半,却有几颗星星挣脱云层,在雪幕中闪烁。她忽然想起易阳欣儿的火翅,想起她唤自己“月神妹妹”时的语气,想起哥哥白袍上的月光,想起嫂嫂画里的浪涛声。

寒沁阁的风似乎小了些,檐角的冰棱不再发出凛冽的碰撞声,反而像风铃般轻轻摇晃。苒苒将画轴小心收好,转身时,看见暖玉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一轮小小的月亮,而那盆播下花籽的泥土旁,正有一滴融化的雪水,缓缓渗进土里,像一声无声的承诺。

朴水闵点燃了新的烛火,烛光照在苒苒的白裙上,竟泛出淡淡的银辉。她忽然轻声说:“公主,您看,这寒沁阁好像没那么冷了。”

苒苒望着窗外渐渐稀疏的雪粒,指尖的暖玉依旧温热。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轻轻念着:“哥哥,嫂嫂,我在这里,等着花开。”

风穿过回廊,带来些微的暖意,像是从数万里外的故国吹来的,带着茉莉和梧桐的气息,轻轻落在寒沁阁的每一寸冰雪上。

暖玉的光晕在案几上投下浅浅的圆,苒苒将画轴里的茉莉花瓣小心夹进丝帕。朴水闵端来新沏的热茶,茶盏里浮着几粒从故国带来的雪莲子,水汽氤氲中,竟隐约映出刃雪城的轮廓。

“公主,您看窗外!”朴水闵忽然低呼。

苒苒抬眼,只见寒沁阁的庭院里,昨夜撒下的冰兰花籽竟冒出了细小的绿芽。那些嫩芽顶着透明的种壳,像裹着一层月光,在雪地里倔强地舒展着。暖玉的光晕恰好落在嫩芽上,让那抹绿显得格外鲜活。

“真的发芽了。”苒苒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贴着窗棂,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机正从泥土里钻出来。她忽然想起曦风哥哥的极鼠图腾,听说极鼠能在最深的寒冬里找到埋在地下的种子,就像此刻,这些花籽在数万里外的异乡,竟也能冲破冻土。

正望着,远处忽然传来金乌的啼鸣。那声音洪亮,穿透风雪,带着太阳神殿特有的威严。朴水闵脸色微变:“是太阳神的金乌信使。”

苒苒转身时,一只三足金乌已落在孤茗宫的殿前,它的羽毛泛着火焰般的光泽,落在雪地上,竟融化出一圈小小的水痕。金乌嘴里衔着一枚赤金色的请柬,上面印着太阳神殿的图腾——展翅的金乌与燃烧的烈焰。

“太阳神帝俊请您去卧龙大殿赴宴。”金乌化作人形,是个穿着赤红短打的少年,眉眼间带着火焰的热烈,“说是火羲公主特意备了些暖身的吃食。”

苒苒接过请柬,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纸页,仿佛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她想起易阳欣儿的火翅,想起她赤红的长裙,那位被称作王母娘娘的女子,总是在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苒苒将请柬放在案几上,暖玉的光晕与请柬的金光交叠,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暖意。

朴水闵忙着为她整理白裙,轻声道:“公主,要不要带上那枚暖玉?听说卧龙大殿的火石地砖虽暖,却不及这暖玉贴身。”

苒苒点头,将暖玉塞进袖中。指尖触到玉面上的梧桐街刻痕,忽然想起九骑士临走时说的话。王骑士阿良沉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太阳神虽威严,却极重情义,您不必太过忐忑。”

走出寒沁阁时,雪已经停了。广寒宫的琉璃瓦上积着厚厚的雪,在初露的阳光里泛着刺眼的光。远处的太阳神殿像一颗悬浮在天际的火球,数万里的距离在此刻仿佛被缩短了,能隐约看见卧龙大殿的飞檐上缠绕的火焰。

行至半路,忽然看见前方的雪地里站着一道赤红的身影。易阳欣儿穿着拖地的红裙,身后的火翅收了大半,只余两对小巧的翅尖泛着暖光。她看见苒苒,便笑着迎上来,金冠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月神妹妹,我猜你定是步行过来的,特意在此等你。”

“有劳姐姐。”苒苒微微颔首,看见易阳欣儿的裙摆扫过雪地,竟留下一串浅浅的绿痕,像是春草在雪下探出头来。

易阳欣儿忽然拉起她的手,她的掌心带着火焰的温度,却不灼人。“你袖中藏着什么?这般温热。”她笑着挑眉,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是哥哥送的暖玉。”苒苒轻声道,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想起曜雪玥星的冬天。

易阳欣儿牵着她往前走,火宫殿的方向传来隐约的乐声。“曦风王子倒是细心,”她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暖意,“不过这太阳焰星的春天,可比暖玉管用多了。”

苒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路边的积雪里,竟冒出了点点新绿,像是谁不小心撒落的翡翠。她忽然想起嫂嫂画里的茉莉花田丘,想起那些在雪地里顽强生长的花籽。

“你看,”易阳欣儿指着天边,太阳正从云层里探出头来,金色的光芒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万千光点,“雪快化了。”

苒苒望着那片金光,忽然觉得袖中的暖玉也不那么重要了。她想起寒沁阁墙角的雪莲,想起那些刚刚发芽的冰兰,想起哥哥白袍上的月光,想起嫂嫂画里的浪涛声。

卧龙大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殿前的广场上,冰雪正在阳光下消融,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地砖,像沉睡了一冬的大地终于睁开了眼睛。

苒苒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冰雪消融的清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像是从数万里外的故国飘来的,带着梧桐街的风,带着茉莉花田丘的暖,轻轻落在她的心头。

易阳欣儿握紧了她的手,火翅上的光芒越来越亮:“走吧,殿里有刚炖好的雪莲汤,是你哥哥托鹤羽仙人送来的雪莲子。”

苒苒点头,跟着她往前走,白裙的边角扫过正在融化的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水印,像一行写在大地上的诗,温柔而坚定。

卧龙大殿的门轴转动时带着金石相击的清响,扑面而来的暖意让苒苒下意识拢了拢白裙。殿内的火石地砖泛着温润的红光,梁柱上缠绕的火焰像流动的金带,映得易阳欣儿的红裙愈发鲜亮。她身后的弄玉和端怀正往玉案上摆汤碗,白瓷碗里的雪莲汤冒着袅袅热气,浮着几粒饱满的雪莲子。

“快坐。”易阳欣儿引她到靠窗的位置,那里能望见殿外消融的积雪,“这雪莲子是曦风特意让人从曜雪玥星的冰湖里采的,说你从小就爱喝这个。”

苒苒坐下时,指尖触到冰凉的玉案,却被旁边炭盆的热气烘得渐渐暖了。她望着碗里的雪莲,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在碧雪寝宫为她炖雪莲子的模样。那时他总嫌侍女炖得不够烂,非要亲自守在铜炉边,白袍的袖口沾了雪水,却笑得眉眼弯弯:“苒苒再等片刻,等莲子炖出芯来,才最是清甜。”

“月神妹妹尝尝?”易阳欣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只见火羲公主正用银勺轻轻搅动碗里的汤,火翅的光晕落在汤面上,漾起细碎的金纹,“这汤里加了我烈焰独角兽的灵火,喝下去能暖到骨子里。”

苒苒舀起一勺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雪莲子特有的清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她忽然注意到易阳欣儿的方唇上沾了点汤渍,像落了颗小小的金珠,便从袖中取出朴水闵绣的月桂手帕递过去。

易阳欣儿接过手帕时,指尖轻轻顿了一下:“这针脚倒是细密,像你们冰雪之国的雪,看着冷,实则藏着心思。”她擦过唇角,忽然笑了,“说起来,帝俊昨日还念叨,说寒沁阁的炭火该换些好的,让秦弘基的鹰族去寻些雪域深处的暖炭来。”

提到太阳神,苒苒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想起那位身着紫金玄衣的王者,褐金的深瞳里总像藏着雷电,可上次在广寒宫偶遇,他却弯腰拾起她掉落的玉簪,指尖触到她发间时,带着一种克制的温柔:“月神的饰物,该配更暖的光。”

“他那人就是这样,嘴上不说,心里却记着事。”易阳欣儿喝了口汤,忽然话锋一转,“前日我去看金芙儿,她正给曦风绣护心符,说北边的冰雪又厚了几分,怕他练冰凌术伤了元气。”

苒苒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嫂嫂金衣上流动的金光,想起九骑士说她种的金莲开了第一朵。那样尊贵的女子,却会为夫君亲手绣符,想来哥哥在刃雪城的日子,定是被暖意包裹着的。

正说着,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太阳神帝俊穿着紫金玄衣,袖口的麒麟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身后跟着冰火麒麟王子西烨,那位半冰半火的守护者目光落在苒苒身上时,带着几分好奇。

“来了。”帝俊在主位坐下,褐金的深瞳扫过玉案上的汤碗,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欣儿说你爱喝雪莲子汤,让御厨多备了些。”

苒苒起身行礼,袖中的暖玉硌着掌心,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她忽然发现,这位三界之王的玄衣上,竟绣着细小的月纹,像是谁在紫金色的夜幕上,缀了几颗星星。

“听说你在寒沁阁种了冰兰花籽?”帝俊忽然问道,指尖轻轻敲击着玉案,“西烨说他能让花籽长得快些,让他去帮你看看?”

冰火麒麟王子上前一步,半张冰脸半张火脸在暖光中显得格外奇异:“月神殿下,我的冰焰既能护花不冻,又能促其生长,或许能帮上忙。”

苒苒望着西烨冰火交织的眼眸,忽然想起寒沁阁墙角的雪莲。若是有冰焰相助,那株倔强的嫩芽,定能在这冰原上绽放吧。

“多谢陛下,多谢西烨殿下。”她轻声应道,碗里的雪莲汤还冒着热气,映得她的白裙上,仿佛落了一层细碎的金辉。

殿外的积雪还在消融,水珠顺着卧龙大殿的飞檐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首关于春天的序曲。苒苒望着窗外渐渐露出的青草地,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风雪,或许真的要停了。

西烨的冰焰果然奇异,一半是剔透的冰晶蓝,一半是跃动的火焰红,两股气息在寒沁阁的庭院里交织,竟在雪地上圈出一方温暖的小天地。冰兰花籽在这方天地里疯长,不过半日,便抽出了半尺长的绿茎,花苞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星星的小灯笼。

“这冰焰是用冰火麒麟的本源之力炼化的,”西烨站在花田边,半张冰脸在蓝焰映照下泛着冷光,半张火脸却被红焰烘得温热,“既能抵御南极冰岛的寒气,又不会灼伤花草,正适合月神殿下栽种的冰兰。”

朴水闵蹲在花茎旁,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上的雪粒,熹黄色的衣袖沾了些泥点也不在意:“公主您看,这花苞上还凝着冰焰的光呢。”

苒苒凑近去看,果然见花苞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光晕,蓝红交织,像极了西烨脸上的纹路。她忽然想起曦风哥哥的冰凌术,小时候他用魔法在她窗前种过冰兰,那时的花苞上也凝着光,只是那光纯然是冰蓝色的,像冻结的月光。

“西烨殿下,多谢了。”苒苒起身时,裙角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水渍,溅起细小的水花。

西烨微微颔首,冰火交织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温和:“太阳神说,寒沁阁太冷清,让我多留几日,帮您把广寒宫的桂树也打理一下。”他说着,指尖弹出一缕冰焰,落在不远处的桂树枝上,积雪应声而落,露出下面泛着绿意的嫩芽。

朴水闵惊呼一声:“桂树要发芽了!”

苒苒望着那些嫩芽,忽然想起易阳欣儿的火翅。昨日在卧龙大殿,火羲公主红裙翻飞,为她演示如何用火焰催生草木,那时她说:“万物生长,不光要靠太阳,还得有愿意为它弯腰的人。”

正想着,天边掠过几道黑影,是鹰族首领秦弘基带着族人送来暖炭。那些炭块泛着奇异的银光,落地时竟腾起淡淡的白雾,秦弘基的鹰喙还带着风雪的寒气:“这是雪域深处的玄冰炭,烧起来不烈,却能暖透整座宫殿。”

朴水闵指挥着宫人搬炭,熹黄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穿梭,像只忙碌的小蜜蜂。苒苒站在廊下,看着寒沁阁一点点被暖意浸透,忽然觉得这数万里的距离,似乎不再那么难熬。

入夜时,冰兰竟开了。淡紫色的花瓣上蒙着冰焰的光晕,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散发出清冽的香气。苒苒坐在花旁,指尖抚过花瓣,忽然听见鹤鸣。三只丹顶鹤落在庭院里,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并排站着,白袍上的鹤羽还带着曜雪玥星的海风气息。

“曦风王子让我们送新酿的冰酒来。”衷一情递过白玉瓶,瓶身上刻着茉莉花的纹路,“金芙儿殿下说,这酒配着冰兰喝最好。”

苒苒倒出一杯酒,酒液清冽,映着冰兰的影子。她忽然想起哥哥总爱说的话:“苒苒,我们冰雪之国的人,心再冷,也总有能暖透它的东西。”那时她不懂,如今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忽然懂了。

鹤羽仙人们没多留,化作鹤形离去时,翅膀带起的风拂过冰兰,花瓣轻轻颤动,像在点头。苒苒望着他们消失在天际,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太阳神帝俊。他换下了紫金玄衣,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袖口绣着银线的金乌图腾,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和。“听说冰兰开了,过来看看。”他走到花旁,褐金的深瞳映着花影,“比太阳神殿的火焰花好看。”

苒苒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酒液晃出几滴,落在雪地上,瞬间便融了。“陛下怎会来?”

“欣儿说你今晚定会守着花看,”帝俊的声音很轻,像落雪,“怕你又忘了添炭。”他说着,指尖弹出一缕柔和的雷光,落在炭盆里,火星腾起,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冰兰的香气混着酒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苒苒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寒夜,似乎也没那么漫长了。她望着帝俊映着花影的眼眸,忽然想起易阳欣儿的话:“这太阳焰星的雪,落下来,就再也回不了天上去了。”

可此刻她觉得,或许不回去,也没什么不好。就像这冰兰,落在异乡的雪地里,不也开得好好的吗?

月光穿过广寒宫的桂树枝桠,落在冰兰上,落在帝俊的月白常服上,落在苒苒的白裙上,像一层温柔的纱。远处的寒沁阁灯火通明,朴水闵哼着曜雪玥星的歌谣在收拾东西,玄冰炭在炭盆里静静燃烧,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诉说一个关于温暖的秘密。

冰兰开得愈发繁盛,淡紫色的花瓣缀满枝头,冰焰的光晕在晨露中流转。苒苒晨起梳妆时,总能看见朴水闵蹲在花田边,用熹黄色的裙摆兜着刚采的朝露,小心翼翼地浇灌那些新抽的嫩芽。

“公主,西烨殿下说这株要开花了呢。”朴水闵指着最粗壮的那株,花苞已泛出浅浅的粉,像藏着一抹羞怯的笑意。

苒苒放下木梳,白裙曳过地面的绒毛毯——那是金芙儿嫂嫂让人送来的,用极地雪狐的绒毛织就,踩上去暖融融的。她走到花田边,正撞见西烨用冰焰轻轻拂过花苞,冰火交织的指尖落下时,花瓣竟微微颤动,似要即刻舒展。

“再过三日,便能全开了。”西烨收回手,半张冰脸在晨光中泛着莹润的光,“太阳神让我转告您,卧龙大殿的莲池开了新荷,邀您去赏。”

话音刚落,天边便掠过一只金鹰,秦弘基的声音穿透云层:“月神殿下,火羲公主备了新制的花蜜,让小的送来。”金鹰俯冲而下,利爪轻放,将一只鎏金小盒搁在石桌上,盒盖未启,已透出清甜的香气。

朴水闵打开盒子,里面盛着琥珀色的蜜膏,点缀着细碎的金箔。“这是火宫殿的凤凰花蜜呢。”她拿起银勺舀了一点,递到苒苒唇边,“公主尝尝?”

蜜膏入口即化,暖意从舌尖漫到心口。苒苒望着远处渐绿的草地,忽然听见寒沁阁外传来熟悉的鹤鸣,三只丹顶鹤正盘旋而下,翅尖沾着的,竟是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瓣。

“哥哥又捎信来了。”她笑着抬手,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冰兰上,映得那些紫色花瓣,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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