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嫦曦,小字苒苒,身为太阳神帝俊之妻,却独居在南极冰岛的偏殿群落中——寒沁阁衔着沁寒殿,连缀着孤茗宫,一路延至广寒宫深处的那座冷宫,此地距帝俊的主殿太阳神殿火宫殿,足有数万里之遥。殿外积雪终年不化,每逢夜雪便纷纷扬扬落至天明,寒气透过窗棂浸彻殿宇,扰得她夜夜难眠。恍惚间入梦,常可见温润如玉的曦风王子(世人亦唤他银玥公子)立于眼前,唇边梨涡轻浅,笑意温煦;待天微亮睁眼,晨光尚未染亮窗纸,心头便先浮起那人凝视自己时的模样,那双深邃眼眸里,盛满了独独为她而存的温柔,仿佛将世间所有暖意都拢在了其中。
夜雪又至。
广寒宫深处的冷宫檐角垂下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白裙上绣着的银线暗纹。她此刻正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凝结的白霜,那霜花便顺着指腹的弧度簌簌落下,化作细碎的冰晶。殿外的雪下得紧,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扑向朱红的殿门,落在阶前的白玉栏杆上,顷刻间便堆起薄薄一层,又被接踵而至的新雪覆盖,仿佛要将这数万里外的偏殿彻底掩埋在纯白里。
寒沁阁的铜鹤香炉里燃着最后一寸雪参香,烟气袅袅升至梁上,却抵不过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被搅得七零八落。苒苒拢了拢身上的白裙,那裙摆上用月光石磨成的粉末绣出的玉兔图案,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身高167厘米,身形纤细如柳,白裙曳地时,裙摆扫过铺着冰纹地砖的地面,带起细碎的凉意。发间仅簪着一支白玉月簪,簪头雕刻的桂叶纹路被体温焐得微暖,与她清冷的气质形成奇妙的呼应——那双眼瞳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睫毛长而密,垂落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粉白,明明是极美的容貌,却总带着一丝疏离的淡漠。
“公主,再添件披风吧。”贴身丫环朴水闵端着暖炉进来,熹黄色的裙摆在雪地里踏出的脚印旁显得格外鲜亮。她将暖炉塞进苒苒手中,看着自家主子指尖冻得泛青,忍不住低声道,“这南极冰岛的雪,比咱们曜雪玥星的刃雪城还要烈三分,您本就畏寒……”
苒苒握着暖炉的手微微收紧,炉壁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她望向窗外,雪光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水闵,你说这雪会下到几时?”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地间一片茫茫,连数里外的孤茗宫飞檐都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怕是要到天明了。公主若是乏了,便先歇息吧,奴婢守着。”
苒苒轻轻摇头,目光落在窗纸上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方,恍惚间,那片朦胧的光亮里竟浮现出一个人影。是曦风王子,他穿着标志性的白袍,衣袂上用银线绣着的鹤羽图案在月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他身高175厘米,身形挺拔如松,站在那里时,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唇边的梨涡浅浅陷着,眼神温润得像曜雪玥星春天里融化的雪水,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哥哥。”她下意识地轻唤出声,声音轻得像雪落。
曦风王子似乎笑了,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化作了一缕白烟。苒苒猛地向前一步,却撞在了冰冷的窗棂上,额头传来一阵钝痛,才惊觉原来是梦。
“公主!”朴水闵连忙扶住她,见她眼眶泛红,不由得心疼,“又梦到王子殿下了?”
苒苒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微凉的窗棂上,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曦风王子的模样在脑海里愈发清晰——他说话时,声音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看她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整个星辰,满是独属于她的纵容。还记得小时候在刃雪城的茉莉花田丘,她不小心踩坏了花农精心培育的新品种,是他挡在她身前,对着怒气冲冲的花农温声道歉,转身却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苒苒不怕,哥哥赔”。
“水闵,你说哥哥现在在做什么?”苒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朴水闵想了想,答道:“想来是在碧雪寝宫处理国事吧,听说斯坦芙公主最近陪在他身边,两人倒是和睦。”
苒苒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望向窗外。雪还在下,落在广寒宫的琉璃瓦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远处的寒沁阁灯火零星,像被遗忘在角落的星辰。她知道,自己如今是太阳神帝俊的妻子,身处太阳焰星的领地,不该再惦记着曜雪玥星的人和事。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抹白袍身影总会准时闯入她的梦境,带着刃雪城的暖意,让她在这数万里外的冷宫里,寻到一丝虚幻的慰藉。
天快亮时,雪终于小了些。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却被殿外的积雪反射得支离破碎,连窗纸都只被染亮了浅浅的一角。苒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指尖抚过镜沿雕刻的缠枝纹。镜中的人影穿着白裙,发间月簪清冷,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
她知道,曦风王子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对谁都那般和煦,可她偏就记住了他望向自己时,那眼底独有的、仿佛能将世间所有暖意都拢进来的温柔。就像此刻,晨光未明,寒意依旧,那份温柔却先一步漫上心头,让她在这冰冷的广寒宫里,又多了一分撑下去的勇气。
殿外,朴水闵正轻轻扫着阶前的积雪,熹黄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像一抹微弱却执拗的光。
积雪在檐角凝成的冰棱又长了三寸,晨光终于挣破云层,斜斜地落在广寒宫的窗台上。苒苒起身时,白裙扫过地面的冰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在曜雪玥星的梧桐树下,脚踩碎落叶的声音。
“公主,方才火宫殿那边遣人来传话,”朴水闵捧着一件叠得整齐的月白披风进来,熹黄色的衣袖上沾了些雪沫,“说今日午后,帝俊陛下要在卧龙大殿设宴,请您过去。”
苒苒的指尖顿在发间,那支白玉月簪正待插入,此刻却悬在半空。她望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白裙上的玉兔仿佛被晨光惊醒,正微微颤动。“易阳欣儿也会去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朴水闵点了点头:“来传话的侍女说,天后娘娘一早便在主殿梳妆了,还特意让人备了您爱吃的雪藕羹。”
苒苒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她想起易阳欣儿那双凤眼,总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疏离,每次唤她“月神妹妹”时,语调温柔,眼底却像燃着不熄的火焰。她站起身,白裙如流水般拂过地面:“走吧,别让陛下和娘娘等急了。”
从广寒宫到卧龙大殿,数万里的路程被一道流光缩成瞬间。踏入主殿时,暖意扑面而来,与偏殿的酷寒判若两个世界。太阳神帝俊正坐在盘龙宝座上,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路在火光中流转,褐金深瞳扫过她时,带着一丝威严的温和。“苒苒来了,”他开口,声音如雷鸣般沉稳,“过来坐。”
易阳欣儿坐在帝俊身侧,一袭红衣似燃着烈焰,金冠上的宝石折射出刺目的光。她笑着朝苒苒招手,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月神妹妹今日气色好了些,看来广寒宫的雪,也冻不坏妹妹这朵冰莲。”
苒苒依言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劳娘娘挂心,”她轻声道,“偏殿虽冷,却也清净。”
宴席间,易阳欣儿频频向她敬酒,火媚术在她眼波流转间若隐若现。苒苒强自镇定,只浅尝辄止。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鹤鸣,三位丹顶鹤王子化作人形走进来,正是曦风王子身边的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他们捧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放着一株冰蓝色的雪莲。
“启禀陛下,”衷一情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这是曦风王子托我等送来的极北雪莲,说月神公主或许用得上。”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目光落在那株雪莲上——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冰晶,像极了刃雪城茉莉花田丘上的晨露。她仿佛又看到曦风王子站在花田边,白袍被风吹起,梨涡里盛着温柔的笑意,对她说:“苒苒,这雪莲能安神,你总爱失眠,带在身边好。”
“哦?银玥公子倒是有心。”帝俊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恍惚,他看着那雪莲,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随即对苒苒道,“既然是你兄长送的,便收下吧。”
易阳欣儿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凤眼看向苒苒,笑意未变:“月神妹妹好福气,有这样一位疼你的兄长。不像我,自幼在火焰堆里长大,连雪莲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呢。”
苒苒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轻声道:“娘娘说笑了,陛下待娘娘的心意,三界皆知。”
宴席散后,苒苒捧着那株雪莲回到广寒宫。朴水闵将雪莲养在冰玉盆里,放在窗台上,与窗外的积雪相映成趣。苒苒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拂过雪莲的花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公主,您看,”朴水闵忽然指着窗外,“雪停了。”
苒苒抬头,只见云层散去,一轮圆月悬在天幕上,清辉洒满大地。她望着月亮,忽然想起曦言公主的封号,想起自己身为月神的宿命。或许,有些牵挂,就该像这月光,看似清冷,却始终在心底流转,无论相隔多少万里,总能照见那个白袍身影,和他眼中独属于她的温柔。
夜风穿过殿宇,带来远处寒沁阁的钟声,苒苒将脸颊贴在冰玉盆上,感受着那丝凉意。今夜,或许能睡得安稳些。
冰玉盆里的雪莲开得愈发清丽,花瓣边缘的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曦风王子白袍上洒落的星辉。苒苒夜里常起身看它,指尖拂过花瓣时,总能想起那日在刃雪城的归渔居,兄长将刚采来的雪绒花插在她发间,笑着说:“我家苒苒,就该配这天地间最干净的颜色。”
这日清晨,朴水闵正擦拭着窗台上的冰棱,忽然指着远处天际轻呼:“公主您看,那是不是……”
苒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数道银光划破云层,正朝着广寒宫的方向而来。为首的那道身影穿着熟悉的白袍,衣袂翻飞间,鹤羽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竟是曦风王子亲自来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拢了拢白裙,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不多时,殿门被轻轻推开,曦风王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比记忆中清瘦了些,却依旧挺拔如松,唇边梨涡浅陷,看向她的眼神温润依旧,仿佛这数万里的距离从未存在过。
“哥哥?”苒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曦风王子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她冻得微红的鼻尖上,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听闻你在此地畏寒,”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暖意,“我带了些曜雪玥星的暖玉,嵌在殿壁上,或许能抵些寒气。”
身后的三位丹顶鹤王子立刻上前,将怀中的暖玉取出。那些玉块通体莹白,触手温润,正是曜雪玥星特产的暖雪玉。衷一情三人动作麻利,不多时便将暖玉嵌入殿壁凹槽,原本冰冷的殿宇竟渐渐泛起一丝暖意。
朴水闵在一旁看得真切,眼眶微微发热——自公主和亲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她眼中有这般亮的光。
“你怎么敢……”苒苒望着曦风王子,心头既有欢喜,又有担忧。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虽非敌国,却也素来泾渭分明,他身为幻雪帝国的王子,私自来太阳神殿的偏殿,若是被帝俊知晓……
曦风王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染的一片雪花,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放心,”他笑道,“我已向帝俊陛下请过旨,说是思念妹妹,特来探望。”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环佩声,伴随着温和的女声:“银玥公子远道而来,怎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备些薄礼。”
众人回头,只见易阳欣儿一袭红衣立在殿门口,身后跟着侍女弄玉和端怀。她身后的火翅半敛着,凤眼扫过殿内的暖玉,最终落在曦风王子身上,笑意盈盈:“久闻银玥公子温润如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曦风王子微微颔首,神色温和却不失疏离:“天后娘娘过誉了。”
易阳欣儿走近几步,目光在苒苒与曦风王子之间流转,忽然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曾去过曜雪玥星呢。听闻刃雪城的茉莉花田丘春日里美得很,不知何时有机会,能随月神妹妹一同去瞧瞧?”
苒苒心头一紧,正欲开口,却被曦风王子抢先一步:“娘娘若有兴致,随时欢迎。只是茉莉花性喜温,怕是经不起娘娘身上的烈焰呢。”他语气依旧温和,话语里却带着巧妙的疏离。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的火焰似乎更盛了些。“银玥公子说笑了,”她转向苒苒,“月神妹妹,陛下在卧龙大殿等着议事,我等一同过去吧?”
苒苒看了曦风王子一眼,见他眼中带着安抚的笑意,便点了点头。临行前,曦风王子忽然低声道:“那雪莲若谢了,告诉我,我再给你寻来。”
苒苒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跟着易阳欣儿走出广寒宫时,晨光正好,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苒苒望着远处天际那道逐渐消失的白袍身影,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雪,似乎也并非那般难熬了。殿壁上的暖玉正散发着柔和的光,如同曦风王子留在她心底的那份温柔,悄然驱散着周遭的寒意。
暖玉在殿壁上泛着莹润的光,将广寒宫的清冷冲淡了几分。苒苒坐在窗边,看着那盆雪莲,花瓣上的冰晶似在慢慢消融,像极了她心头渐渐化开的郁结。朴水闵正用曦风王子带来的暖雪玉碎片,细细打磨着一面铜镜,镜缘的冰纹在暖光下仿佛有了温度。
“公主,方才火宫殿的侍女又来传话,”朴水闵放下手中的玉锉,熹黄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晃,“说帝俊陛下让您晚间去卧龙大殿,说是有位从曜雪玥星来的客人想见您。”
苒苒握着雪莲花瓣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窗外。雪后的天空格外澄澈,远处的寒沁阁飞檐上还积着薄雪,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曜雪玥星来的客人?”她轻声重复,心头掠过一个念头,却又不敢确定。
待到夜幕降临,广寒宫的灯笼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冰纹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苒苒换上一件绣着桂树纹样的白裙,发间依旧只簪着那支白玉月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穿过数万里的流光,卧龙大殿的暖意扑面而来。殿内灯火通明,帝俊坐在主位上,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路在火光中栩栩如生。他身旁的易阳欣儿穿着一袭暗红锦裙,火翅收敛在身后,正与一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转过身来,金衣上的金线在灯光下流转,宛如金莲绽放。她身姿高挑,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正是曦风王子的妻子,斯坦芙公主金芙儿。
“苒苒妹妹。”金芙儿笑着走上前,声音温婉如春风,“许久不见,你清减了些。”
苒苒望着她,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在曜雪玥星时,金芙儿待她素来亲厚,虽为嫂嫂,却更似姐姐。“嫂嫂怎么来了?”她轻声问,眼眶微微发热。
金芙儿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润:“听闻你在此地独居,风哥哥放心不下,便托我来看看。他事务繁忙,走不开身,只能让我代他送些东西。”说着,她示意身后的隐莲公主樱芸蝶梦呈上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叠叠绣好的帕子,上面绣着刃雪城的茉莉花、梧桐树街的落叶,还有归渔居寝阁窗外的雪景。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精致,显然是费了心思的。“这些都是风哥哥闲暇时绣的,”金芙儿柔声道,“他说你素来喜欢这些,在这边怕是寻不到这样的花样。”
苒苒拿起一块绣着茉莉花的帕子,指尖抚过细腻的针脚,仿佛能感受到曦风王子刺绣时的专注。他素日里处理国事时沉稳干练,竟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银玥公子倒是有心了。”帝俊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看来曜雪玥星的风气,倒是与我太阳焰星不同。”
易阳欣儿端起酒杯,凤眼看向金芙儿,笑意盈盈:“斯坦芙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尝尝我们太阳焰星的烈焰酒,暖暖身子。”她说话间,指尖轻轻划过杯沿,杯中的酒液泛起一丝微红。
金芙儿笑着接过酒杯,却并未饮下,只是放在鼻尖轻嗅:“多谢天后娘娘,只是我素来不胜酒力,怕是辜负了娘娘的好意。”她身旁的白骑士阿穆适时上前,递上一杯清茶:“公主,喝点茶润润喉。”
易阳欣儿的目光在阿穆身上扫过,随即又转向苒苒,笑道:“月神妹妹有这样的嫂嫂惦记,真是福气。不像我,身边虽有陛下疼爱,却总少了些姐妹间的情谊。”
苒苒握着那块帕子,轻声道:“娘娘说笑了,陛下对娘娘的珍视,三界皆知。”
金芙儿在太阳焰星待了三日,每日都来广寒宫陪苒苒说话,说些曜雪玥星的趣事,说曦风王子最近在忙着整理茉莉花田丘的新种,说幻雪城堡的碧雪寝宫又添了几盆新的雪莲。苒苒听着,心头的孤寂渐渐散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暖意的刃雪城。
临行前,金芙儿将一枚金莲形状的玉佩塞到苒苒手中:“这是我的本命玉佩,能驱寒避邪。你带着,若有难处,捏碎它,我便能知晓。”
苒苒握着那枚温润的玉佩,看着金芙儿的身影消失在流光中,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夜,似乎也没那么漫长了。殿壁上的暖玉依旧散发着柔光,窗台上的雪莲开得正好,一切都像是在诉说着,远方的牵挂从未断绝。
金芙儿留下的金莲玉佩被苒苒用银线系着,贴身藏在白裙里。玉佩的温润透过衣料传来,像极了在曜雪玥星时,嫂嫂常握着她手说话的温度。窗台上的雪莲终于完全舒展,冰蓝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朴水闵每日用南极冰岛的融雪浇灌,花瓣上总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
这日午后,苒苒正对着雪莲出神,殿外忽然传来鹰隼的锐鸣。朴水闵探头一看,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卷银丝卷轴,“公主,是鹰族首领秦弘基送来的,说是帝俊陛下让您去寒沁阁一趟,那边新酿了冰酒,请您去品品。”
苒苒展开卷轴,上面是帝俊独有的雷霆笔迹,刚劲有力。她将卷轴收好,指尖抚过胸前的金莲玉佩,“走吧,或许是陛下体恤我近日闷得慌。”
寒沁阁虽也在南极冰岛,却比广寒宫多了几分人气。阁外的梅树虽未开花,枝头却缀着晶莹的冰挂,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踏入沁寒殿,便见帝俊坐在主位上,紫金玄衣的袖口绣着暗金色的雷纹,身旁站着秦弘基,鹰隼般的目光锐利而恭敬。
“苒苒来了。”帝俊抬手示意她坐下,褐金深瞳里带着惯有的威严,“听闻你近日精神好了些,这冰酒是用极北冰川下的泉水酿的,或许合你口味。”
侍女呈上冰酒,琉璃盏里的酒液泛着淡青色,寒气丝丝缕缕往上冒。苒苒浅酌一口,清冽中带着一丝回甘,倒真有几分曜雪玥星的味道。
“陛下怎的突然有兴致来寒沁阁?”她轻声问。
帝俊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着,“昨日曦风遣人送来消息,说曜雪玥星的梧桐林遭了雷火,需借我太阳焰星的地心火淬炼新的梧桐籽。”
苒苒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酒液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梧桐林……怎么样了?”刃雪城的梧桐树街是她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哥哥总在那里教她辨认星象,说每一片梧桐叶都藏着北斗的秘密。
“放心,火势不大,只是烧了些枯枝。”帝俊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道,“我已让西烨带冰火麒麟族去帮忙,想来几日便能复原。”
正说着,殿外传来火翅扇动的声音,易阳欣儿披着一件赤狐裘进来,红衣在满殿寒气中格外醒目。“陛下,月神妹妹,”她笑着落座,凤眼扫过桌上的冰酒,“这等好东西,怎不叫上我?”
秦弘基立刻为她斟上一杯,易阳欣儿却没喝,只是把玩着酒杯,“说起来,银玥公子也真是,一点小事还要劳烦陛下。不过那梧桐林倒是个好地方,当年我随陛下去过一次,满地落叶踩上去沙沙响,月神妹妹小时候常去吗?”
苒苒抬眼,只见易阳欣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极了她驱使赤炼蛇时的眼神。“是常去,”她平静地回,“哥哥说梧桐引凤,那里的凤凰花谢时,整座街都像铺了层金红的霞。”
易阳欣儿忽然笑了,火翅在身后轻轻展开:“妹妹倒是记得清楚。不过我听说,银玥公子这次为了护那片梧桐林,亲自用极寒灵力护住了最老的那棵梧桐树王,回来后便发了寒症,斯坦芙公主正急着寻药呢。”
苒苒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掐进掌心。她知道哥哥的极寒灵力虽强,却最忌与烈火相冲,强行用灵力护树,定然伤了根本。
“欣儿。”帝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警告。
易阳欣儿立刻敛了笑意,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瞧我,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月神妹妹别往心里去,银玥公子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那顿饭吃得格外漫长。回广寒宫的路上,苒苒一路都在摩挲着胸前的金莲玉佩。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她忽然停下脚步,对朴水闵道:“水闵,你说……若是我捏碎这玉佩,嫂嫂真的能收到消息吗?”
朴水闵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道:“公主若是担心,不妨试试。斯坦芙公主向来言出必行。”
苒苒举起手,指尖悬在玉佩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知道,此刻捏碎玉佩,嫂嫂定会想办法告知哥哥她的牵挂,可这牵挂若是传到太阳焰星的主殿,传到帝俊耳中,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夜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在她的白裙上。远处的孤茗宫灯火闪烁,像极了刃雪城夜晚的星子。苒苒缓缓放下手,将玉佩重新按回心口,“还是算了。哥哥他……会没事的。”
回到广寒宫时,窗台上的雪莲不知何时落了一片花瓣,静静躺在冰玉盆的边缘。苒苒弯腰拾起,花瓣冰凉,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像极了哥哥白袍上常有的味道。她将花瓣夹进从曜雪玥星带来的星象图册里,那里夹着许多她偷偷收藏的东西:梧桐叶、茉莉花瓣,还有小时候哥哥为她折的纸鹤。
今夜的月光格外亮,透过窗棂照在图册上,将那些旧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辉。苒苒坐在窗边,一页页翻着图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哥哥护着的、温暖的刃雪城。
星象图册被月光浸得微凉,苒苒指尖划过那片夹在其中的雪莲花瓣,忽然想起曦风小时候教她辨认星辰的模样。那时他总说:“苒苒你看,北斗七星像不像咱们家门口的那七棵梧桐?最亮的那颗就是你,永远被哥哥们护在中间。”
殿外传来朴水闵轻叩门扉的声音:“公主,秦首领遣人送来了冰火麒麟族的消息。”
苒苒连忙起身,接过那卷带着淡淡硫磺味的兽皮卷轴。展开一看,上面是西烨苍劲的笔迹,说梧桐林已补种完毕,曦风王子的寒症也已大好,只是斯坦芙公主为了给他寻药,亲自去了无尽海深处,至今未归。
“无尽海……”苒苒喃喃道,心头揪紧。她记得嫂嫂的本源图腾是金莲,虽能御水,却最忌深海的阴寒。
朴水闵见她脸色发白,连忙递上暖炉:“公主别急,斯坦芙公主身边有九骑士跟着,定不会有事的。”
苒苒握着卷轴的手微微发颤,忽然想起金芙儿临行前的话——捏碎玉佩,她便能知晓。此刻那枚金莲玉佩正贴着心口发烫,仿佛在催促她做些什么。
这夜,她第一次在广寒宫失眠到天明。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殿外忽然响起鹤鸣,比往日更加急切。衷一愫跌跌撞撞闯进来,白袍上沾着海水的腥气:“公主!不好了!斯坦芙公主在无尽海遭遇深海冰蛟,九骑士虽击退了妖兽,却被困在漩涡里出不来!”
苒苒猛地站起身,白裙下摆扫翻了冰玉盆,雪莲摔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银玥公子呢?他知道吗?”
“王子殿下正带着鹤羽仙人赶去救援,可那漩涡带着上古禁制,极寒灵力根本无法靠近!”衷一愫急得声音发颤,“公主您是人鱼帝国的十七公主,或许您的本源之力能……”
“我去!”苒苒打断他,转身便要往外走。朴水闵连忙拉住她:“公主三思!您若擅离太阳焰星,帝俊陛下那边……”
苒苒回头时,眼底已凝起一层水汽,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嫂嫂是为了哥哥才遇险的,我不能不管。”她解下发间的白玉月簪,塞进朴水闵手中,“你留在这里,若陛下问起,便说我去寒沁阁赴宴了。”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白光冲出广寒宫。身形掠过南极冰岛的冰原时,白裙与积雪相融,唯有发间散出的淡淡月华,在天际拉出一道银线。
无尽海的浪涛比记忆中更加汹涌,墨色的海水里翻涌着冰蓝色的漩涡,隐约可见金衣的身影在其中沉浮。曦风的白袍被浪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他正挥动着极寒灵力试图冻结漩涡,却被反弹回来的禁制震得嘴角溢血。
“哥哥!”苒苒唤了一声,纵身跃入海中。鱼尾破开裙摆,珍珠般的鳞片在海水中闪烁,正是人鱼公主的真身。她游到曦风身边,指尖抚过他的伤口:“用我的本源之力试试。”
曦风望着她鱼尾上的鳞片,眼眶泛红:“苒苒,这会耗损你的修为……”
“别管了!”苒苒握住他的手,将月华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漩涡。冰蓝色的漩涡渐渐泛起银光,金芙儿的身影终于从里面挣脱出来,被红骑士阿亮护着游向岸边。
就在此时,天际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帝俊的身影出现在云端,紫金玄衣在雷光中猎猎作响,褐金深瞳死死盯着海水中的苒苒,带着雷霆般的怒意。易阳欣儿站在他身侧,红衣被海风掀起,火翅在身后完全展开,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曦言!”帝俊的声音响彻海面,“你好大的胆子!”
苒苒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却被曦风挡在身前。他对着云端深深一揖:“陛下息怒,是我求月神妹妹帮忙的,与她无关。”
帝俊的目光扫过相拥的兄妹,又落在被骑士们护着的金芙儿身上,最终化作一声冷哼:“回太阳神殿领罚!”
回到广寒宫时,已是三日后。帝俊虽未严惩,却收走了苒苒的月华之力,让她暂时无法化作人鱼。朴水闵捧着那支白玉月簪进来时,见她正蹲在地上,一片片捡拾散落的雪莲花瓣。
“公主,”朴水闵轻声道,“斯坦芙公主让人捎来消息,说她已平安回到曜雪玥星,还说……银玥公子托她带句话。”
苒苒猛地抬头。
“王子殿下说,”朴水闵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刃雪城的茉莉花开了,他替你折了最香的那枝,等你回去。”
苒苒将花瓣拢在手心,忽然笑了。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窗台上,与未拾尽的花瓣融在一起,倒像是撒了一地的碎月光。她知道,无论相隔多少万里,无论有多少阻碍,那朵开在刃雪城的茉莉花,总会为她留着一缕清香。
拢在手心的雪莲花瓣渐渐失了水分,变得干薄易碎。苒苒将它们小心地收进锦袋,与那枚被摩挲得愈发温润的金莲玉佩放在一处。窗外的雪停了又下,寒沁阁的梅枝上积了厚厚的雪,像缀满了白玉,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惊起几只藏在枝桠间的冰雀。
这日清晨,朴水闵端来一盆温水,里面浸着几片梧桐叶。“公主,这是秦首领让人从曜雪玥星捎来的,说是银玥公子特意选的,说您或许想用它来染布。”
苒苒伸手拾起一片,叶片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金黄,显然是深秋时落下的。她想起小时候在梧桐树街,总爱和哥哥一起捡最完整的叶子,用雪水浸泡后捣出汁液,染那些素白的手帕。那时曦风的白袍上总沾着细碎的黄绿汁液,金芙儿见了,便笑着打趣他:“风哥哥倒像个贪玩的孩童。”
“嫂嫂那边……真的平安了吗?”苒苒将叶片放回盆中,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朴水闵点点头,熹黄色的衣袖拂过盆沿:“隐莲公主樱芸蝶梦捎来消息,说斯坦芙公主回到幻雪城堡后,只是受了些风寒,如今正由白骑士阿穆照料着,已经大好。还说银玥公子每日都去碧雪寝宫陪她说话呢。”
苒苒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水面划过,搅碎了叶片投下的影子。她知道,哥哥和嫂嫂本该是这样和睦的,是她这桩和亲,让彼此间多了数万里的牵挂。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环佩声。易阳欣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红衣上绣着暗金色的火焰纹,金冠上的宝石在晨光中闪着刺眼的光。“月神妹妹今日倒是清闲。”她笑着走进来,身后的弄玉捧着一个描金漆盒。
“娘娘怎么来了?”苒苒起身相迎,白裙曳地时带起一阵凉意。
易阳欣儿打开漆盒,里面是一对赤金打造的凤凰步摇,尾羽上缀着细小的红宝石,晃一晃便似有火焰跳动。“再过几日便是帝俊陛下的诞辰,我亲手为妹妹做了这步摇,到时候配上绯红的礼服,定能艳压群芳。”
苒苒望着那对步摇,只觉满眼灼热,像极了太阳焰星正午的日光。“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我素来喜欢素净……”
“妹妹这话说的,”易阳欣儿打断她,凤眼微微眯起,“入了太阳神殿的门,总该随些这边的习俗。难不成,妹妹还惦记着曜雪玥星的素白裙衫?”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苒苒心上。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娘娘说笑了。”
易阳欣儿却不放过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妹妹这张脸,生得这般清冷,倒像是冰雕雪琢的。只是不知……若染上些血色,会不会更好看?”她的火媚术在眼中流转,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苒苒猛地偏头躲开,白裙因动作而晃动,裙摆扫过旁边的冰玉盆,里面的清水泼洒出来,溅湿了易阳欣儿的红衣。“娘娘恕罪!”她连忙屈膝行礼,心跳得飞快。
易阳欣儿低头看着衣上的水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火翅在身后猛地展开,带起一阵灼热的风。“看来妹妹是不领我的情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也罢,这步摇你既不喜欢,便留着给弄玉吧。”
说罢,她拂袖而去,红衣消失在殿门口时,带起的风将窗台上的锦袋吹落在地。朴水闵连忙捡起,见里面的雪莲花瓣散落出来,与那枚金莲玉佩滚在一处,连忙小心地收好。
“公主,您没事吧?”朴水闵看着苒苒发白的脸色,心疼地问。
苒苒摇摇头,走到窗边望着易阳欣儿离去的方向,天边的云层被染成了绯红色,像极了烧起来的火焰。她忽然想起曦风曾说过,易阳欣儿的本源是烈焰独角兽,最忌冰雪,也最容不得旁人拂逆。
“水闵,”她轻声道,“把那步摇收起来吧。”
朴水闵应了声,将漆盒捧到内室。苒苒重新坐下,指尖抚过盆中的梧桐叶,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极了刃雪城上空的星图。她忽然笑了,哥哥说过,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归宿,或许她的归宿,本就该是那片飘着茉莉花香的土地。
夜幕降临时,广寒宫的灯笼又亮了起来。苒苒坐在灯下,用梧桐叶的汁液染着一方素白的手帕,指尖沾着淡淡的黄绿色,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刃雪城的日子。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或许也没那么难熬。至少,她还有这些带着故乡气息的物件,能让她在数万里外的冷宫里,寻到一丝慰藉。
梧桐叶染就的手帕晾在暖玉镶嵌的殿壁上,黄绿色的纹路在暖光中渐渐沉淀,像极了刃雪城秋日里的梧桐街。苒苒坐在灯下,指尖缠着一缕银线,正试着将散落的雪莲花瓣绣成一朵完整的花。绣到第三片花瓣时,朴水闵忽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熹黄色的裙角沾着雪粒。
“公主,您看谁来了?”
苒苒抬头,只见殿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白袍上落满了雪,鹤羽暗纹被雪水浸得有些模糊,正是曦风王子身边的侍仆徐谦。他捧着一个紫檀木匣,见了苒苒便屈膝行礼,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公主,王子殿下让小的给您送些东西。”
木匣打开时,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叠叠叠整齐的茉莉香片,还有几瓶封装好的花蜜,最底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曦风温润的字迹:“刃雪城的茉莉开得正好,取了些花蜜,兑水饮下可安神。另,听闻你失了月华之力,特寻来北极冰蚕吐的丝,可织成御寒的披肩。”
苒苒拿起那瓶花蜜,琉璃瓶上还凝着冰珠,仿佛刚从茉莉花田丘的冰窖里取出。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总在清晨带着她去采带露的茉莉花,指尖被花刺扎破了也不在意,只笑着把最香的那朵别在她发间。
“王子殿下……还好吗?”她轻声问,指尖摩挲着素笺上的字迹。
徐谦点头道:“殿下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望着太阳焰星的方向出神。斯坦芙公主说,殿下是惦记着公主您呢。”他顿了顿,又道,“殿下还说,若公主在那边受了委屈,不必忍着,曜雪玥星永远是您的后盾。”
苒苒的眼眶微微发热,正想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火宫殿侍女的声音:“月神公主,陛下请您去卧龙大殿,说是有要事商议。”
徐谦脸色微变,朴水闵连忙将木匣收进内室。苒苒定了定神,理了理白裙上的褶皱:“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赶到卧龙大殿时,帝俊正站在殿中央的星图前,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路在火光中起伏。易阳欣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赤金令牌,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苒苒来了。”帝俊转过身,褐金深瞳落在她身上,“明日便是我的诞辰,各星球的使者都会前来祝贺,你需以月神妃的身份陪在我身边。”
苒苒屈膝应下,刚要开口,却听易阳欣儿笑道:“月神妹妹明日可得好好打扮一番,莫要被其他星球的女眷比了下去。说起来,昨日我让人送去的步摇,妹妹怎么不戴上?”
苒苒心头一紧,正欲解释,帝俊却摆了摆手:“欣儿,苒苒素来喜欢素净,不必勉强。”他看向苒苒,“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好。”
那一夜,苒苒抱着那瓶茉莉花蜜坐到天明。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广寒宫的琉璃瓦上,像一曲温柔的歌谣。她取出一张茉莉香片,放在鼻尖轻嗅,那香气仿佛带着她穿越了数万里的距离,回到了刃雪城的茉莉花田丘,回到了那个有哥哥护着的、温暖的童年。
天明时,朴水闵用北极冰蚕丝为她织成了一条披肩,雪白的丝线在晨光中泛着莹光,披在肩上竟丝毫不觉寒冷。苒苒对着铜镜理了理披肩的褶皱,发间依旧只簪着那支白玉月簪,却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眼底久违的光亮。
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牵挂,像这茉莉花香一样,跨越山海,温暖着她在这数万里外的每一个日夜。
染好的梧桐叶手帕晾在暖玉旁,渐渐透出温润的黄绿。苒苒夜里总爱摩挲着它入睡,梦里常回到梧桐树街,曦风正蹲在地上捡叶子,白袍沾着草屑,抬头对她笑时,梨涡里盛着碎金般的阳光。
这日午后,朴水闵捧着个银盒进来,熹黄色裙角沾着雪:“公主,是鹰族送来的,说是银玥公子托人从曜雪玥星捎的新茶。”
打开盒子,茉莉茶香漫了满殿,茶饼上压着梧桐叶的纹路。苒苒捏起一小块凑近鼻尖,那香气混着广寒宫的寒气,竟生出些奇异的暖意。恍惚间似闻见金芙儿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苒苒妹妹,风哥哥说这茶要配着雪水喝,才得真味。”
她让朴水闵取来南极冰岛的融雪,煮茶时看水汽袅袅升起,在窗上凝成霜花。茶盏里浮着细小的茉莉花瓣,抿一口,清苦里裹着甜,像极了在刃雪城喝的第一杯茶——那时曦风也是这样,笨拙地煮着茶,烫红了指尖还笑:“苒苒尝尝,哥哥新学的。”
茶喝到一半,殿外传来鹤鸣。衷一情立在雪地里,白袍沾着霜:“公主,王子殿下说刃雪城的茉莉开得正好,让小的折了些来。”他呈上的玉瓶里,茉莉花枝还凝着冰珠,却半点没损那清芬。
苒苒把花枝插进冰玉瓶,摆在窗边。月光落进来时,白裙与白花叠在一处,倒分不清哪是衣哪是花。她忽然想起曦言说过的,月神本就该伴着清辉与花香,纵在寒处,心也该向着暖处去。
夜风过殿,带来茉莉的香,混着茶气漫开来。苒苒拢了拢白裙,指尖划过暖玉,只觉那温润一路渗进心里——原来有些暖意,不必借火光,自会从牵挂里长出来,在数万里风雪里,也能烧得旺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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