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帝俊的爱妃,月神嫦曦,小字苒苒,被安置在离太阳神殿火宫殿数万里之遥的南极冰岛偏殿,自寒沁阁入,经沁寒殿、孤茗宫、广寒宫,最深处便是那座名为“冷宫”的居所。
宫外长天总是笼着化不开的忧郁,鹅毛大雪日日夜夜纷飞不止,落得阶前雪深及膝,檐下冰棱如剑。寒夜里,她常倚着朱窗凝望这片苍茫,恍惚间似又触到兄长曦风王子,那位被世人称作银玥公子的少年,曾轻拥她肩头的温度,耳畔还回荡着他当年那句“爱你至永远”的誓言。
层层殿宇裹着彻骨寒意。宫外,是忧郁的天,纷飞的雪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飘落,从未停歇。她常望着那片雪,想起曾几何时,她的兄长曦风王子,那位亦被唤作银玥公子的男子,曾以手轻拥她的肩,在她耳畔低语,说要爱她直至永远。
宫墙外,是终年忧郁的天,鹅毛大雪日日夜夜纷飞不休,落满阶前,覆了窗棂。寒夜里,她常对着那片白茫茫出神,忆起当年,她的兄长曦风王子,人亦称银玥公子,曾将手轻轻拥住她的肩,温声许诺,说要爱她,直至永恒。
鹅毛大雪日日夜夜纷飞,落满庭院,覆了窗棂。寒夜里,她常对着漫天风雪出神,忆起兄长曦风王子,那被唤作银玥公子的少年,曾将手轻拥在她肩头,温声说着要爱她到永远的誓言。
宇宙纪年的寒夜,南极冰岛偏殿的雪总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从寒沁阁往里走,每一步都踩碎冰壳下的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谁在空旷里轻轻叹息。沁寒殿的朱漆窗棂上凝着冰花,纹路如碎裂的琉璃,将外面的雪光折射成无数冷冽的星子,落在苒苒素白的裙裾上。
她正坐在孤茗宫廊下的美人靠上,白裙垂落的褶皱里沾着几片未落的雪花,像揉碎的月光。发间一支银质月簪,簪头的珍珠被呵出的白气氤氲着,朦胧得像她此刻的眼神。朴水闵捧着暖炉从后殿出来,熹黄色的宫装裙摆扫过结霜的地面,带起一阵极轻的风:“公主,回寝殿吧,您指尖都冻红了。”
苒苒抬手抚过廊柱上冰雕的缠枝纹,指尖触到的冰凉顺着血脉漫上来,让她想起离开曜雪玥星那天。那时刃雪城的梧桐叶刚落尽,茉莉花田的残香还缠在衣袂间,兄长曦风穿着一身素白袍子,站在純玥楼的白玉阶前,发梢沾着的雪沫被风卷着,落在她的发间。
“苒苒,”他的声音比雪还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抬手替她拢了拢斗篷的系带,指尖擦过她的耳垂,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暖,“到了太阳焰星,万事小心。但记住,无论何时,兄长这里永远是你的归处。”
她那时攥着他袖角的金线,看他褐金的眼瞳里映着自己泛红的眼眶,像落满了碎星。“兄长会来看我吗?”
“自然。”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有浅浅的纹路,像雪地上被风拂过的痕迹,“等你嫂子金芙儿的金莲开了第三茬,我便带着她去看你。”
如今想来,那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广寒宫的梁柱上,刻着的每一道冰纹,都像是她数过的日子。朴水闵将暖炉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方才听巡逻的侍卫说,火宫殿那边遣人送了些炭火来,还说……天后娘娘问您要不要去卧龙大殿赏新酿的火枣酒。”
苒苒低头看着暖炉上精致的鸾鸟纹,那是易阳欣儿最爱的纹样。那位火羲公主总是穿着一身如烈火般的红裙,金冠上的凤凰流苏随着步伐轻晃,眼波流转间,便能让殿外的积雪融成一滩水。上次在瑀彗大殿见她时,她正倚在帝俊的身侧,指尖把玩着一串赤金手链,见了她来,便笑着招手:“月神妹妹,过来尝尝这火晶果,是秦弘基刚从鹰族领地摘来的。”
她那时穿着一身素白,站在满殿的金碧辉煌里,像误入火海的一片雪。帝俊坐在王座上,紫金玄衣的袖口绣着金乌图腾,抬眼时,褐金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坐下吧。”
易阳欣儿的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带起一阵暖风,拂得她鬓角的碎发微微晃动。“妹妹在广寒宫住得惯吗?若是嫌冷,我让弄玉去给你添些火盆。”她的声音像淬了蜜,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说起来,前几日见着曦风王子的侍者徐谦,说银玥公子最近在修炼新的寒冰术,连金芙儿公主的金莲都被他的寒气冻得提前结了冰呢。”
苒苒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炉壁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锦缎渗进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她想起金芙儿,那位总穿着璀璨金衣的公主,笑起来时,裙摆上的金莲纹样像是真的要绽放一般。上次在归渔居见她时,她正指挥着九骑士布置庭院,白骑士阿穆捧着药箱跟在身后,红骑士阿亮则在修剪花枝,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
“苒苒妹妹,”金芙儿转身时,金冠上的明珠晃得人睁不开眼,却在看见她时,笑意柔和了几分,“曦风总说你喜欢茉莉花,我让阿良在偏院种了些,等开了花,便给你送些过去。”
那时曦风正站在廊下,看着阿帅给鹤羽仙人们讲笑话,听到这话,便回头笑道:“还是芙儿细心。”阳光落在他白袍的银线绣纹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落满了星子。
如今,那些温暖都隔着数万里的风雪。苒苒站起身,望着冷宫深处那片被雪覆盖的庭院,檐下的冰棱又长长了几分,像一把把悬着的剑,映着天边那轮孤月。朴水闵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公主,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转身时,袖口扫过廊柱上的冰花,碎成一片细小的冰晶,落在雪地里,转瞬便不见了踪影。风雪又大了些,卷着雪沫子,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三百年前未完的话语。
风雪卷着冰粒拍打窗棂时,苒苒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镜面上凝着层薄霜,她用指尖轻轻拂过,露出镜中自己素白的脸庞——眼尾比初来时多了几道细纹,像被寒风吹出的裂痕,却依旧清亮,如曜雪玥星永夜不熄的冰灯。
“公主,”朴水闵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熹黄色的裙摆在冰地上拖出浅痕,“这是用帝俊陛下赏的雪莲炖的,您趁热喝。”
苒苒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却在触及碗沿那朵金乌雕刻时微微一滞。那是帝俊的图腾,正如易阳欣儿裙摆上的烈焰独角兽,张扬得不容错辨。三日前卧龙大殿的宴饮还历历在目:帝俊握着雷峰剑的手搭在王座扶手上,紫金玄衣随呼吸轻动,金乌图腾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易阳欣儿坐在他身侧,火翅半展,正听鹰族首领秦弘基讲极北冰原的奇闻,忽然转头对她笑道:“月神妹妹可知,曦风王子新得了匹雪麟驹?银玥公子骑着它在茉莉田丘跑了三圈,惊得金芙儿公主的九骑士追了半座城呢。”
她当时正用银簪挑着盘中的冰晶果,闻言手微微一顿,簪尖的碎冰落在玉盘上,叮当作响。帝俊的目光从雷峰杖上移开,褐金的瞳仁扫过她,淡淡道:“曦风近年修为精进,雷霆诀与寒冰术相融,倒是奇事。”
易阳欣儿笑得更欢,火媚术不经意间流转,眼波如跳动的火焰:“可不是么?听说金芙儿公主的金莲都因这股寒气提前结了冰晶,倒比往年更添了几分剔透。”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妹妹若想家,我可求陛下准你回去看看。”
苒苒望着她鬓边颤动的凤凰流苏,忽然想起离开刃雪城那日,金芙儿站在兄长身侧,金衣如骄阳,握住她的手说:“苒苒放心去,我会替你守着茉莉田,等你回来时,定让它开得漫山遍野。”那时金芙儿指尖的温度,比此刻汤碗的暖意更实在些。
“多谢天后娘娘好意,”她轻声回道,将汤碗放在案上,“广寒宫清静,我住着惯了。”
朴水闵收拾碗碟时,忽然轻声道:“方才听送炭火的侍卫说,曜雪玥星遣人来了,现在就在寒沁阁外候着,好像是……银玥公子身边的鹤羽仙人。”
苒苒猛地抬头,窗棂上的冰花恰好裂开一道缝,透进些微雪光,落在她发间的月簪上。她几乎是踉跄着起身,白裙扫过案几,带倒了盛着冰晶果的玉盘——那些晶莹的果子滚落在地,摔成碎冰,像极了她此刻乱跳的心。
寒沁阁的风雪比广寒宫更烈,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衷一情站在廊下,丹顶鹤特有的白羽化作素色长衫,见她来,躬身行礼:“公主,属下奉王子之命送些东西。”他呈上一个冰玉盒,“这是金芙儿公主亲手酿的茉莉蜜,说您爱喝这个。”
她接过盒子时,指尖触到盒面雕刻的金莲,忽然听见衷一情压低声音:“王子说,他近日在练一种新术法,能将寒冰术凝成护符,等成了,便亲自给您送来。”
风雪忽然停了一瞬,天边露出一角残月。苒苒望着盒中琥珀色的蜜浆,仿佛看见純玥楼的月光下,兄长正对着冰镜钻研术法,白袍上落满雪,金芙儿端着蜜罐从廊下走来,金衣映着月光,笑着嗔怪:“又熬夜?仔细寒气侵体。”
“公主?”朴水闵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
苒苒将冰玉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三百年的风雪与月光。远处火宫殿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帝俊召集众臣的讯号,而易阳欣儿的笑声似乎正顺着风飘来,与刃雪城的茉莉香交织在一起,在这冰封的宫殿里,织成一张绵密的网。
她转身往广寒宫走,白裙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未写完的信。衷一情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抬手,三枚冰晶从指尖飞出,落在她的发间——那是曦风的寒冰术所化,遇暖不融,如永不凋零的星子。
发间的冰晶护符带着清冽的寒意,却奇异地熨帖着鬓角。苒苒回到广寒宫时,朴水闵正踮脚往殿外望,熹黄色裙裾沾了雪,见她进来便迎上来:“公主,方才弄玉姑娘又来了,说天后娘娘邀您去看新驯的火狐。”
“知道了。”苒苒将茉莉蜜藏进冰窖深处,那里终年结着不化的玄冰,能存住三百年的芬芳。转身时,瞥见案上那枚帝俊送来的雷纹玉佩,玉质温润,却总让她想起曜雪玥星的寒玉床——兄长曾在那上面教她辨识星图,指尖划过的轨迹,比玉佩上的纹路更清晰。
三日后,卧龙大殿的火盆烧得正旺。易阳欣儿穿着石榴红的宫装,金冠上的凤凰衔着颗鸽血红宝石,正逗弄着脚边的火狐。那小兽通体赤红,尾尖却有一撮雪白,见了苒苒便摇着尾巴凑过来,被易阳欣儿轻轻按住:“这是冰火麒麟王子西烨送的,说混了你们冰原的血统呢。”
苒苒垂眸看着火狐雪白的尾尖,像看见曦风白袍上沾的雪。帝俊坐在主位,指尖转着雷峰杖,杖头的金乌吞吐着微光:“下月是焰星祭,你既久居广寒宫,便随欣儿一同主持吧。”
易阳欣儿立刻笑着挽住她的手臂,火翅扇起的暖风吹得她发间冰晶微微发亮:“妹妹瞧,陛下多疼你。我已让人给你备了新礼服,是用南海火蚕丝织的,虽不如你素白好看,却能抵得住祭典上的罡风。”
礼服送来时,苒苒正对着铜镜描摹眉黛。那衣料红得似燃着的火,袖口绣着烈焰独角兽,与易阳欣儿常穿的样式如出一辙。朴水闵替她抖开衣摆,轻声道:“听说金芙儿公主也会来参加祭典,银玥公子……许是会陪着一起来。”
苒苒握着眉笔的手顿了顿,墨汁滴在镜面上,晕开一小团黑。她想起那年在归渔居,金芙儿教她用金莲汁画眉,兄长坐在一旁看棋,忽然笑道:“苒苒若画了红眉,倒像极了焰星的晚霞。”那时她还嗔怪他取笑,如今却对着这团火红,生出些莫名的怅然。
焰星祭前夜,寒沁阁的雪下得格外大。苒苒披着那件火蚕丝斗篷,站在孤茗宫的梅树下,看雪花落在红梅上,融成点点水渍。忽然听见身后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回头便见秦弘基立在廊下,鹰隼般的锐眼望着她:“陛下让属下送这个来。”
他递过一个锦盒,里面是枚星石,剔透如冰,映着漫天风雪。“这是从曜雪玥星的极光里采的,银玥公子托西烨转呈陛下,说能护你在祭典上不受罡风所伤。”
苒苒指尖抚过星石,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藏着兄长的气息。她想起曦风修炼时,总爱坐在极光下,白袍被染成七彩,金芙儿便带着九骑士远远守着,不让任何人惊扰。那时银骑士阿飞会驾着风送来热茶,铁骑士阿帅则讲些趣闻,惹得众人发笑。
“替我谢过陛下,也……谢过银玥公子。”她将星石系在腕间,红斗篷的流苏垂落,与白裙交叠处,像雪地里燃着的一小簇火。
远处火宫殿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几分暖意。易阳欣儿的笑声顺着风飘来,混着侍女弄玉调弦的乐声,惊得梅枝上的雪簌簌落下,落在苒苒的发间,与那三枚冰晶护符相依相偎,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忽然觉得,这终年不化的寒冷里,似乎也藏着些会发芽的暖意。
焰星祭当日,卧龙大殿的穹顶被无数火晶灯照亮,映得满殿金辉。苒苒穿着那件火蚕丝红裙,站在易阳欣儿身侧时,总觉自己像株误入火海的雪莲。易阳欣儿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冰晶护符,金冠上的凤凰流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暖意:“月神妹妹今日瞧着格外明艳,帝俊陛下刚才还多看了你两眼呢。”
她顺着易阳欣儿的目光望去,帝俊正与冰火麒麟王子西烨说着什么,紫金玄衣的衣摆垂落在王座台阶上,金乌图腾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听见她们说话,他侧过头,褐金的瞳仁扫过她腕间的星石,淡淡颔首:“曦风的寒冰术倒是越发精进了,这星石护符竟能在焰星聚起如此纯粹的寒气。”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轻响。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曦风披着件月白斗篷,正站在殿门口掸落肩头的雪。他身后跟着金芙儿,璀璨的金衣在火光中流淌,九骑士分列两侧,白骑士阿穆手里捧着个青瓷瓶,红骑士阿亮则按着腰间的佩剑,目光警惕地扫过殿内。
“银玥公子远道而来,快请入座。”易阳欣儿笑着起身,火翅在身后轻轻展开,带起一阵暖风,“金芙儿妹妹的金莲酿可带来了?上次尝过一口,至今难忘呢。”
金芙儿屈膝行礼时,裙摆上的金莲纹样仿佛活了过来,她抬头看向苒苒,眼尾弯起温柔的弧度:“早听说月神妹妹也在,特意让阿穆备了些安神的药草,广寒宫寒气重,妹妹用得上。”
苒苒望着兄长一步步走近,他的白袍上还沾着曜雪玥星的雪粒,发间的银饰随着步伐轻晃,一如三百年前在純玥楼初见时的模样。曦风在她面前站定,抬手替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的温度透过红裙传来,让她想起那年茉莉田丘的风:“苒苒,你瘦了。”
她忽然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眼角的纹路——比记忆中深了些,却依旧在笑起来时,像雪地上被阳光吻过的痕迹。这时帝俊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曦风此次携金芙儿前来,倒是让这焰星祭添了几分冰雪之气。”
曦风转身行礼,白袍扫过地面的金砖,发出细碎的声响:“陛下说笑了,焰星的盛景,才是宇宙一绝。”他顿了顿,目光落回苒苒身上,“只是舍妹体弱,怕是经不起这殿内的火气,不如让她随我去偏殿透透气?”
易阳欣儿抢先笑道:“这有何难?月神妹妹本就畏寒,我让端怀去偏殿备些冰酪便是。”她看向苒苒,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深意,“妹妹许久不见兄长,正好说些体己话。”
偏殿的冰窖里,朴水闵正与金芙儿的侍女隐莲分着带来的点心。苒苒坐在冰砌的石凳上,看着曦风用寒冰术在桌面上凝出朵冰茉莉,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脉络。“金芙儿说,你在广寒宫常失眠?”他忽然开口,指尖的冰茉莉随着话音轻轻颤动。
“还好。”她低头拨弄着腕间的星石,“倒是兄长,听说你将雷霆诀与寒冰术相融,连金芙儿的金莲都受了影响?”
曦风笑起来,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这是金芙儿用金莲蕊做的香丸,你睡前焚一粒,能安神。”他将玉瓶塞进她手里,指尖相触时,两人都顿了顿——他的手带着常年练寒冰术的凉意,她的手却因方才在大殿待过,还留着火晶灯的温度。
“我会常来看你。”他忽然说,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飘落的碎雪,“等处理完幻雪帝国的事,我便向帝俊请旨,接你回刃雪城住些日子。”
苒苒握着那枚温热的玉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易阳欣儿的笑声,混着金芙儿与隐莲说话的声音,像一串被风吹动的风铃。她抬头看向曦风,见他正望着冰茉莉出神,白袍的衣角沾着片从曜雪玥星带来的茉莉花瓣,在满室寒气里,倔强地保持着鲜活的白。
这时朴水闵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公主,银玥公子,天后娘娘让人送了火枣酒来,说配着冰酪喝最好。”
曦风接过酒盏,递给苒苒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抬眼,望见彼此眼中映着的灯火与雪光,像藏着两个遥远却又紧紧相依的世界。
火枣酒的暖意刚漫过喉咙,偏殿外便传来一阵羽翼振翅的轻响。秦弘基掀帘而入,鹰族特有的锐利目光扫过室内,最终落在曦风身上:“银玥公子,陛下请您去主殿商议两星通商之事。”
曦风放下酒盏,冰茉莉在桌面轻轻晃动。他看向苒苒,眼尾的纹路又深了几分:“等我回来。”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枚冰棱,稳稳钉在她心尖上。
金芙儿跟着进来时,正见苒苒望着兄长的背影出神,便笑着将一碟蜜饯推到她面前:“这是阿良新制的桂花糖,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金衣上的流苏垂落在冰桌上,与苒苒红裙的金线缠在一起,像两团交映的光。
“嫂子的金莲,真的被兄长的寒气冻了?”苒苒捻起一块糖,甜意漫开时,忽然想起純玥楼廊下那株总被曦风的术法误伤的玉兰。
金芙儿笑得眉眼弯弯,白骑士阿穆适时递上一杯清茶:“哪能真冻着?他是故意收着力道呢,不然那金莲哪能开出冰纹来?”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他呀,是怕你在这边受委屈,特意练了这手融寒术,说将来若有人敢欺你,他隔着万里也能护着。”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冰窖的窗棂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朴水闵忽然轻呼一声,指着窗外:“公主您看,是鹤羽仙人们!”
只见衷一情三人正站在殿顶的琉璃瓦上,丹顶鹤的白羽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他们手里捧着个巨大的冰篮,正往下抛着什么——一朵朵冰雕的茉莉在空中散开,落在火宫殿的红墙顶上,像忽然绽开了一片雪色的云。
“是曦风哥哥让他们弄的。”金芙儿望着那片冰茉莉,眼底盛着笑意,“他说你在广寒宫见不到茉莉花开,便让鹤羽仙人们用寒冰术雕了些,能在焰星的烈日下存上三日呢。”
苒苒忽然站起身,红裙扫过冰凳,带起一阵细碎的冰屑。她跑到窗边,看着那些冰茉莉在风里轻轻摇晃,忽然听见主殿方向传来兄长的笑声,清朗得像曜雪玥星的风铃。
这时易阳欣儿带着弄玉走来,红裙如烈火般掠过冰窖的地面:“月神妹妹瞧着这冰茉莉,倒是比看我那火玫瑰还上心。”她身后的火翅轻轻一振,带起的暖风让窗台上的冰花融了些,“帝俊陛下说,既然银玥公子有心,不如就让这冰茉莉在火宫殿多留几日,也算两星交好的见证。”
苒苒回头时,正见易阳欣儿望着主殿的方向,金冠上的凤凰流苏微微颤动。阳光落在她红裙的火焰纹路上,竟奇异地与远处冰茉莉的寒光交融在一起,像一幅冷暖交织的画。
远处,曦风与帝俊并肩站在卧龙大殿的高台上,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紫衣如墨。寒与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转,却奇异地互不侵扰,正如这宇宙间的日月,既各有轨迹,又在某一刻,会共享同一片天空。
冰茉莉在火宫殿顶绽了三日,终在第四日的烈日里化作水汽。苒苒站在广寒宫的廊下,望着那片升腾的白雾,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刃雪城初春消融的积雪,总要以另一种形态,回到该去的地方。
朴水闵捧着件新制的白裘进来,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冰碴:“银玥公子遣人送来的,说这是用极北冰狐的皮毛做的,比寻常的裘衣暖三分。”她将裘衣展开,毛茸茸的边缘垂落,带着淡淡的雪松香——那是曦风常用的熏香,三百年未变。
苒苒伸手抚过裘衣的纹路,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便见易阳欣儿站在雪地里,红裙如同一簇跳跃的火焰,金冠上的凤凰流苏沾着几片雪花,却丝毫不见狼狈。“月神妹妹,”她笑着挥手,身后跟着的弄玉捧着个锦盒,“陛下说你前几日在焰星祭上受了些火气,特意让西烨寻了颗冰魄珠来。”
锦盒打开时,一团寒气扑面而来,那颗鸽子蛋大的珠子在盒中流转着清辉,映得易阳欣儿的凤眸越发明亮。“这珠子能安神定气,最适合妹妹这种体质。”她亲自将珠子系在苒苒颈间,指尖擦过她的锁骨,带着一丝暖意,“说起来,曦风王子昨日遣人来辞行,说金芙儿公主的金莲在曜雪玥星开得正好,要回去照看呢。”
苒苒握着冰魄珠的手微微收紧,珠子的寒气顺着血脉漫开,却压不住心底那点骤然升起的失落。她想起昨日曦风来辞行时,站在广寒宫的雪地里,白袍上落满了雪,像一尊冰雕。“苒苒,”他替她拢了拢鬓发,指尖的温度比往常高些,“我已与帝俊说妥,待茉莉花开,便来接你回去小住。”
“兄长不骗我?”她仰头看他,见他褐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落满了碎星。
“自然。”他从袖中取出支银簪,簪头是朵含苞的茉莉,“这是阿良照着你当年最喜欢的样式打的,等你回来,我便亲自为你簪上。”
此刻握着那支银簪,苒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鹤鸣。抬头望去,只见衷一情三人化作丹顶鹤的形态,正盘旋在广寒宫上空,翅膀掠过云层,带起一阵风,将檐下的冰棱吹得轻轻摇晃。
易阳欣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笑道:“看来银玥公子是真疼你,连鹤羽仙人们都留了下来。”她转身时,火翅在身后展开,带起一阵暖风,“陛下在卧龙大殿等着议事,我先过去了。妹妹若闷得慌,便来寻我说话,弄玉新学了支焰星舞,正好跳给你看。”
红裙消失在风雪尽头时,苒苒将冰魄珠塞进衣襟,贴着心口的位置。珠子的寒气与体温相融,生出一种奇异的暖意。朴水闵指着天边:“公主您看,鹤羽仙人们在雪地里写字呢。”
只见衷一情三人用翅膀在雪地上划出痕迹,渐渐连成三个字:“待君归”。雪光反射下,那三个字闪着清冷的光,却像一团火,在这冰封的宫殿里,烧得愈发旺了。
远处火宫殿的钟声再次响起,沉稳而悠长。苒苒裹紧那件冰狐裘,望着曜雪玥星的方向,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毕竟,有等待的日子,总比空无牵挂要好。
鹤羽仙人们在雪地上留下的“待君归”三个字,被次日的风雪覆了薄薄一层,却仍能辨出轮廓,像藏在冰层下的誓言。苒苒每日清晨都会去看一眼,看着那些笔画在风雪里时深时浅,心里便像揣了颗慢慢发芽的种子。
这日她正用指尖描摹着“归”字的最后一笔,朴水闵匆匆从寒沁阁跑来,熹黄色裙角沾了泥雪:“公主,火宫殿那边遣人来说,天后娘娘的烈焰独角兽产了幼崽,请您去瞧瞧呢。”
易阳欣儿的寝殿总燃着暖炉,空气中飘着甜香。苒苒进去时,正见那位火羲公主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只通体赤红的小兽,金冠斜斜簪在发间,少了些往日的张扬,多了几分柔和。“月神妹妹快来,”她招手时,指尖轻轻挠着小兽的下巴,“你看它多乖巧,额间这撮白毛,像不像你发间的月簪?”
小独角兽忽然打了个喷嚏,喷出的细小火星落在易阳欣儿的红裙上,竟丝毫未损。苒苒凑近了些,见那小兽睁着乌溜溜的眼,正好奇地打量她颈间的冰魄珠,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被珠子的寒气激得缩了缩脖子。
“这小家伙灵性得很,”易阳欣儿笑得眉眼弯弯,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昨日帝俊来看它,它竟往陛下的紫金玄衣上蹭,把金乌图腾的金线都啄下来两根呢。”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帝俊掀帘而入,褐金的瞳仁扫过软榻上的两人,目光在苒苒颈间的冰魄珠上停了停:“听说曦风那边有信来?”
易阳欣儿接过弄玉递来的茶,漫不经心道:“是啊,金芙儿公主的金莲开得正好,九骑士里的阿帅还寄了幅画来,画的是银玥公子在茉莉田丘教小仙鹤术法呢。”她看向苒苒,眼波流转,“妹妹要不要看看?那画里的刃雪城,雪都化了,像极了春日。”
苒苒的心轻轻一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白裙的流苏。她想起离开前,兄长总爱在茉莉田边教鹤羽仙人们练术法,金芙儿便坐在归渔居的廊下,看着他们笑,阳光落在她的金衣上,比火焰还要明亮。
“信里还说,”易阳欣儿忽然压低声音,像是说什么秘事,“银玥公子新得了块暖玉,正让工匠雕成玉佩,说是要给你配着冰魄珠戴,一寒一暖,正好护着你。”
小独角兽忽然从易阳欣儿怀里挣脱,跌跌撞撞地跑到苒苒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裙角。她弯腰抱起它,掌心触到小兽温热的皮毛,忽然觉得那点等待的焦灼,似乎被这暖意熨帖了些。
离开火宫殿时,雪又下了起来。朴水闵替她拢紧斗篷,轻声道:“方才听端怀说,鹰族首领秦弘基要去曜雪玥星送通商文书,银玥公子托他带了些东西来,说是……茉莉花香囊。”
苒苒抬头望向曜雪玥星的方向,云层间隐约透出一缕微光。怀里的小独角兽忽然发出细细的呜咽,像是在应和她心底的期盼。她低头亲了亲小兽的额头,轻声道:“等暖玉佩来了,咱们就去看茉莉花开,好不好?”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广寒宫的檐角,将“待君归”三个字又覆了一层新雪。但这次,苒苒望着那片白茫茫,却不再觉得冷了。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就算被风雪掩埋,也总会在心底,悄悄发着光。
秦弘基带回的茉莉花香囊,被苒苒系在了冰魄珠的链子上。囊里的干花是金芙儿亲手晒制的,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阳光味,混着冰魄珠的寒气,倒成了种奇异的香。
这日她正坐在孤茗宫的窗边绣一方手帕,针脚是刃雪城特有的冰纹,绣到一半,忽然听见檐下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抬头便见衷一情落回地面,素色长衫上沾着几片焦黑的羽毛:“公主,方才在火宫殿上空,撞见冰火麒麟王子的焰火球术,不小心被燎到了。”
朴水闵连忙取来伤药,熹黄色的身影在廊下忙碌着。苒苒看着那些焦羽,忽然想起曦风的雷霆诀——当年他初学雷鸣掌时,总把純玥楼的梁柱劈出焦痕,金芙儿便拿着湿布在一旁等着,一边嗔怪一边替他收拾残局。
“银玥公子那边有消息吗?”她轻声问,指尖的绣花针差点戳到手指。
衷一情忍着痛笑道:“王子说暖玉佩已雕好了,正让阿良用金莲汁浸着,说要养足了灵气再送来。还说……金芙儿公主的九骑士里,红骑士阿亮新驯了匹雪驼,等您回去,就让它载着您去茉莉田丘看日出。”
话音刚落,寒沁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朴水闵掀帘去看,很快又跑回来,脸上带着惊奇:“公主,是火宫殿的弄玉姑娘,说……说天后娘娘的烈焰独角兽幼崽跑来了!”
苒苒跟着出去,果然见那只赤红小兽正蹲在广寒宫的雪地里,对着鹤羽仙人们的冰雕茉莉刨爪子。易阳欣儿随后赶来,红裙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见了苒苒便无奈地笑:“这小东西,许是闻着你身上的茉莉香,竟从火宫殿一路跑来了。”
小独角兽见了主人,摇着尾巴蹭过去,却在经过苒苒身边时,忽然用嘴叼住她的裙角,往寒沁阁外拽。易阳欣儿挑眉道:“难不成它有什么发现?”
一行人跟着小兽走了半里地,竟在一片松林后看到个雪洞。洞里堆着些干草,还有几枝刚折的红梅,而洞中央,放着个锦盒——正是曦风说的那块暖玉佩。玉佩被炭火温着,散着淡淡的热气,上面雕刻的月纹与苒苒的月簪恰好相配。
“定是秦弘基路过时藏在这里的,”易阳欣儿拿起玉佩,指尖触到温润的玉面,忽然递给苒苒,“你看这雕工,倒像是银玥公子亲手刻的。”
苒苒接过玉佩,触手的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与冰魄珠的寒气交织在一起,竟生出种融融的暖意。小独角兽忽然跳进她怀里,用脑袋蹭着她的颈窝,像是在撒娇。
远处传来鹤鸣,衷一情指着天边笑道:“是衷一怀他们回来了!看那样子,定是带了曜雪玥星的好消息。”
苒苒抬头望去,只见两只丹顶鹤正冲破云层,翅膀上沾着的不是雪,而是……点点茉莉花瓣。她握紧了掌心的暖玉佩,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风雪,好像真的要停了。
衷一怀落在雪地上时,翅膀还带着曜雪玥星的风。他抖落羽间的茉莉花瓣,呈上一个冰晶卷轴:“公主,王子说刃雪城的茉莉开了第一茬,特意让我们卷了些花瓣来。”
冰晶卷轴展开的瞬间,满室都飘起细碎的茉莉香。那香气里混着阳光的暖、冰雪的清,还有金芙儿惯用的莲香——苒苒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爱躲在茉莉花田里,看兄长和金芙儿在田埂上说话,那时的风里,就是这样的味道。
“王子还说,”衷一怀的声音带着笑意,“让您瞧瞧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个水镜,镜面上凝着层薄冰,拂去后便映出画面:曦风穿着白袍站在茉莉田边,金芙儿的金衣在花丛中格外鲜亮,两人正看着红骑士阿亮教雪驼打滚,银骑士阿飞驾着风掠过花田,惊起一片白蝶。
苒苒的指尖轻轻按在水镜上,冰凉的镜面里,兄长的笑容比记忆中更温和些,金芙儿弯腰摘花时,裙摆扫过的金莲纹与茉莉花交叠,像两团揉在一起的光。朴水闵在一旁轻声道:“公主您看,阿穆骑士正在给花田施肥呢,她说这样等您回去,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了。”
水镜忽然晃了晃,曦风的脸凑近了些,褐金的瞳仁里映着茉莉花海:“苒苒,暖玉佩收到了吗?那是我照着你的月簪刻的,等你回来,我便把它系在你的发间。”他身后传来金芙儿的笑声,“快让妹妹看看我们新酿的蜜,不然她该等急了。”
画面里随即出现个琉璃罐,琥珀色的蜜浆里浮着整朵茉莉,正是她最爱的那种。苒苒望着水镜,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忙转头看向窗外——那只烈焰独角兽幼崽正趴在雪地里,用爪子拨弄着从水镜里飘出的花瓣,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易阳欣儿带着弄玉来了,红裙上沾着的松针还带着雪。“我听说曜雪玥星送了好东西来,”她凑到水镜前,见了茉莉田的景象便笑,“金芙儿妹妹真是好手段,竟能让茉莉在雪地里开得这样旺。”她忽然转头对苒苒道,“陛下说,既然银玥公子那边都准备好了,不如就准你回去住些日子,正好看看两星通商的新章程。”
苒苒猛地抬头,水镜里的曦风似乎听见了这话,正朝她挥手,白袍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朴水闵已忙着去收拾行装,熹黄色的身影在殿内穿梭,像一团跳跃的光。
衷一情忽然指着窗外:“公主您看,雪停了!”
果然,天边裂开道缝隙,阳光漏下来,落在广寒宫的冰棱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檐下的冰棱开始滴答融化,滴在雪地上,敲出轻快的声响。那只小独角兽忽然长鸣一声,展开还没长齐的翅膀,竟带着苒苒的手帕飞了起来,朝着曜雪玥星的方向飞去。
“看来连神兽都急着让你走呢,”易阳欣儿拍了拍她的肩,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去吧,记得带些茉莉蜜回来,我还等着配火枣酒呢。”
苒苒握紧掌心的暖玉佩,冰魄珠在颈间微微发烫。水镜里,曦风正站在茉莉田的尽头望着她,金芙儿站在他身侧,两人身后的九骑士和鹤羽仙人们都在朝她挥手。她忽然觉得,那些数过的日夜、盼过的风雪,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朴水闵拎着行囊出来时,见自家公主正望着曜雪玥星的方向笑,眼尾的细纹里盛着光,像落满了刚融化的星子。
收拾行囊时,朴水闵翻出件压在箱底的月白斗篷,是苒苒刚到太阳焰星时穿的,边角已有些磨损。“公主带上这个吧,刃雪城的风比这里烈。”她说话间,衷一愫正用寒冰术将茉莉蜜封存在玉罐里,冰晶在罐口凝成朵莲花,正是金芙儿最爱的样式。
临行前夜,易阳欣儿特意送来匹火麟驹,赤红的鬃毛里缠着金线:“这畜生脚程快,从伽诺城到刃雪城,三日便能到。”她亲自牵着缰绳,红裙扫过马腹,“我已让秦弘基清了沿途的风雪,你尽管放心走。”
苒苒抚摸着火麟驹温热的脖颈,忽然想起曦风的雪麟驹。当年在純玥楼,她总爱偷偷骑上它,在茉莉花田丘狂奔,兄长便在身后追,白袍被风吹得像展开的翅膀。“替我谢过陛下和娘娘。”她轻声道,指尖触到火麟驹额间的月牙纹——那是易阳家特有的印记,竟与她的月簪有几分相似。
第二日清晨,寒沁阁的雪化了大半,露出青灰色的石阶。衷一情三人化作丹顶鹤,展开双翅候在阶前,朴水闵将最后一个行囊搭上马鞍,熹黄色的裙摆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公主,该走了。”
苒苒翻身上马时,颈间的冰魄珠与掌心的暖玉佩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响。火麟驹仰头长嘶,四蹄踏过融雪的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她回头望了眼广寒宫,那座曾困住她三百年的宫殿,此刻在晨光里竟显得有些温柔,檐下未化的冰棱折射着光,像一串串水晶。
行至半途,火麟驹忽然放慢脚步。前方云层破开处,曦风正骑着雪麟驹立在云端,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跟着金芙儿的九骑士——银骑士阿飞驾着风在前方引路,铁骑士阿帅正对着她挥手,红骑士阿亮的佩剑在阳光下闪着光。
“苒苒!”曦风的声音顺着风飘来,比三百年前更沉稳,却依旧带着让她心安的力量。他翻身下马,雪麟驹亲昵地蹭着她的火麟驹,像久别重逢的友伴。
金芙儿从阿飞的风毯上跳下来,金衣在云端铺开,如同一朵绽放的金莲:“可算把你盼回来了!阿穆新制了安神香,就等你回来试呢。”她凑近了些,笑着指了指曦风,“某人前几日雕玉佩时,不小心割破了手,还是我用金莲汁给他止的血。”
苒苒看向兄长的指尖,果然有道浅浅的疤痕。曦风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却伸手替她拢了拢斗篷的系带,指尖擦过她的耳垂,暖意比记忆中更清晰:“前面就是刃雪城的结界了,进去便能闻到茉莉香。”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玫瑰森林后,梧桐树街的轮廓渐渐清晰,茉莉花田丘像铺了层白雪,在阳光下泛着光。鹤羽仙人们早已飞在前面,丹顶鹤的白羽掠过花田,惊起无数白蝶。
火麟驹忽然向前小跑,载着她穿过结界。刹那间,茉莉香铺天盖地涌来,混着海风的咸、梧桐的清,还有純玥楼飘来的琴音。苒苒低头看着掌心的暖玉佩,又摸了摸颈间的冰魄珠,忽然觉得,这三百年的等待,就像此刻脚边的花影,虽经历过风雪,却终究在阳光下,铺成了一片温柔的海。
曦风与金芙儿并肩跟在后面,雪麟驹与火麟驹的蹄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未完的歌。远处的碧雪寝宫里,归渔居的窗棂敞开着,仿佛早已备好热茶,等着远行的人,轻轻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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