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帝俊的妻,月神嫦曦,小字苒苒,所居之地远在太阳神殿火宫殿数万里外的南极冰岛,自偏殿寒沁阁往里,过沁寒殿、孤茗宫、广寒宫,尽头便是那座冷寂的冷宫。
一路殿宇渐寒,唯余孤寂。此处天日皆被忧郁笼罩,飞雪不分昼夜,漫天飘洒,那万千雪花,竟如人间庆典时绽放的礼花般,簌簌坠落,美得动人心魄,却也冷得彻骨。
此地长日被化不开的忧郁缠裹,飞雪不分昼夜地纷飞,漫天雪絮似人间庆典时绽放的礼花,簌簌坠落间,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寒得彻透神魂。
此处天日总被一层化不开的忧郁笼罩,飞雪日夜不休,漫天琼芳似人间节庆时绽放的礼花,簌簌扬扬,美得让人心头发颤,却也寒得浸透骨髓。
此地长被一层化不开的忧郁笼罩,飞雪日夜不休,漫天琼花似人间节庆时绽放的礼花,簌簌扬扬飘落,美得令人心折,却也寒得浸骨蚀魂。
南极冰岛的风总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细碎的冰晶在跳舞,却又带着能穿透衣袍的寒意。从太阳神殿火宫殿出发,往南走三万里,暖意便一点点被剥离,直到踏入寒沁阁的地界,连呼吸都要凝成白雾。
苒苒披着那件白狐裘斗篷,站在寒沁阁的廊下。斗篷边缘的白毛沾了些雪花,像给她周身镀了层朦胧的光。她今日穿的白裙上绣着银线勾勒的玉兔,裙摆扫过结了薄冰的地面,带起细碎的冰屑。朴水闵捧着暖炉跟在身后,熹黄色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一小簇跳动的火苗,却暖不了这周遭的冷。
“公主,往前就是沁寒殿了,风更硬些。”朴水闵的声音带着呵出的白气,她把暖炉往苒苒手边递了递,“要不咱们回吧?这雪瞧着是停不了了。”
苒苒没接暖炉,只是望着远处。雪花正斜斜地飘,大朵大朵的,落在廊下的栏杆上,瞬间便积了薄薄一层。那雪片在空中打着旋,竟真像极了她幼时在曜雪玥星看过的庆典礼花——那时玫瑰森林后的茉莉花田丘上,族人会放起银白的烟火,也是这样漫天飞舞,映着夜空里的极光,美得让人忘了呼吸。可这里的雪,美是美,却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沉郁,连落在睫毛上都带着凉意。
“你看那雪。”苒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漫天飞雪,“在曜雪玥时,雪落下来是软的,踩上去会咯吱响。这里的雪,落在地上就冻住了,硬邦邦的,像谁的心。”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沁寒殿顶覆着厚厚的雪,檐角的冰棱垂得老长,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闪着冷光。她知道公主又在想从前了,想刃雪城里暖烘烘的壁炉,想归渔居寝阁窗外的梧桐叶,想那位总爱穿着白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曦风王子。可如今,这里只有望不到头的雪,和数万里外那座辉煌却不属于她们的太阳神殿。
走到孤茗宫时,雪下得更紧了。殿门前的几株枯梅上积满了雪,枝桠被压得弯弯的,倒像极了苒苒偶尔蹙起的眉。苒苒伸手拂去一枝梅上的雪,指尖触到冰冷的花瓣,猛地缩了回来。她的指尖本就比常人凉些,此刻更是冻得泛白。
“听说昨日,火宫殿那边又设宴了。”朴水闵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今早听送炭火的小侍说的,火羲公主易阳欣儿穿着一身赤红的宫装,金冠上的宝石映着火光,美得像团燃烧的火焰。她就坐在太阳神帝俊身边,笑起来的时候,连殿外的阳光都仿佛更炽烈了些。
苒苒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广寒宫的匾额上积了层薄雪,“广寒”二字被冻得硬硬的,透着一股子清冷。她记得刚到太阳焰星时,帝俊曾牵着她的手走过这里,那时他身上的紫金玄衣还带着阳光的温度,他说:“苒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方。”可后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连这广寒宫都成了禁地,他再没来过。
她想起帝俊的眼睛,褐金色的,像熔熔的岩浆,看她的时候,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可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映着的是火羲公主的红裙,是火焰帝国的疆土,是他作为三界之王的责任。她曾以为,只要她像曜雪玥的雪一样安静,总有一天能焐热他的心。可现在才明白,雪和火,本就不该在一起。
“月神妹妹,这雪天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火焰特有的灼热气息。苒苒回头,看见易阳欣儿站在不远处,一身红衣在白雪中格外扎眼。她的凤眼里含着笑,嘴角的方唇微微上扬,身后跟着的弄玉和端怀捧着锦盒,显然是从火宫殿来的。
苒苒屈膝行礼,白裙的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见过天后。”
易阳欣儿走上前,目光落在苒苒冻得发红的脸颊上,笑意更深了些:“妹妹身子弱,怎么不多穿些?这南极冰岛的雪,可比不得你家乡的温柔。”她说着,示意弄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用火蚕丝织成的披风,红得像跳动的火焰,“这是帝俊让我送来的,说你总爱往外跑,怕你冻着。”
苒苒看着那件披风,指尖微微蜷缩。火蚕丝是太阳焰星最珍贵的料子,暖得能抵御极寒,可她一想到这是帝俊让易阳欣儿送来的,心里就像被雪堵住了似的,闷闷的。“多谢天后,只是我习惯了这样的冷。”
易阳欣儿挑了挑眉,也不勉强,让弄玉把披风收起来。“也是,妹妹本就是月神,自然不怕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的冷宫,“听说妹妹总爱往那边去?那里荒得很,还是少去为好。”
苒苒抬头,望向冷宫的方向。那里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她知道,易阳欣儿是在提醒她,她的位置在哪里。就像这漫天飞雪,再美,也只是太阳神殿边缘的点缀,永远成不了中心的火焰。
“我只是想看看雪。”苒苒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雪片落地,“这里的雪,和别处不一样。”
易阳欣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她的红裙消失在风雪里,像一团火被白雪慢慢吞噬。
苒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朴水闵扶住她的胳膊,低声说:“公主,我们回去吧,再待下去,该冻坏了。”
苒苒点点头,转身往回走。雪落在她的白裙上,悄无声息,像无数细碎的心事。她知道,往后的日子,这里的雪还会一直下下去,就像她心里的那份念想,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在每一个雪天里,悄悄滋生。
远处的冷宫里,似乎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打着旋儿,又落下。那里的雪,大概比任何地方都要冷吧。苒苒想,却没有再回头。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雪粒子打在斗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朴水闵把暖炉塞进苒苒手里,这一次她没再推开,掌心的暖意顺着指尖慢慢往上爬,却暖不透心底那片积了许久的寒。
快到广寒宫时,远远望见廊下立着个身影。紫金玄衣在风雪里格外醒目,褐金深瞳正望着这边,像熔了雪的岩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度。苒苒脚步顿了顿,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
“陛下。”她低头行礼,白裙的褶皱里落了些雪,像撒了把碎钻。
帝俊走上前,目光扫过她发红的鼻尖,眉头微蹙:“这么冷的天,跑出去做什么?”他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威严,却比在火宫殿时柔和了些。
苒苒没抬头,只轻声道:“看雪。”
“这里的雪有什么好看的?”帝俊的指尖碰了碰她斗篷上的白毛,冰碴子沾在他手背上,瞬间化了,“比不得曜雪玥的雪?”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映着玫瑰森林的极光,又似乎藏着火宫殿的烈焰,让她一时看呆了。“陛下怎么知道……”
“曦风遣人送了信来。”帝俊收回手,插回袖中,“说你自小就爱雪,在刃雪城时,总缠着他在茉莉花田丘上堆雪人。”
苒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哥哥还是记挂着她的,可这份记挂,却要通过数万里的信使传到这里,传到他口中。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点雪,像落了只白蝶:“是很久前的事了。”
“昨日欣儿说,见你在孤茗宫拂梅。”帝俊忽然说,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几株梅是早年从西洲国移来的,金芙儿说,西洲的梅耐冻,开起来比别处艳。”
苒苒想起金芙儿嫂嫂,那位总穿着璀璨金衣的公主,笑起来时像朵盛开的金莲。她嫁去曜雪玥后,总爱寄些西洲的花种来,说要让冰雪大陆也染上些暖意。“嫂嫂的眼光总是好的。”
帝俊没再接话,只是站在她身边,望着漫天飞雪。廊下的风似乎小了些,他身上的紫金玄衣带着淡淡的雷电气息,竟让周遭的寒意都退了几分。朴水闵识趣地退到远处,廊下只剩他们两人,雪落的声音仿佛都清晰了许多。
“广寒宫太冷清了。”过了许久,帝俊忽然开口,“明日让徐谦把曦风送来的暖玉屏风摆上,再让弄玉送些火炭来。”
苒苒愣了愣:“徐谦……他来了?”徐谦是哥哥身边最得力的侍仆,竟也跟着来了太阳焰星。
“嗯,在偏殿候着。”帝俊侧过头,褐金深瞳在雪光里闪了闪,“他说,你从前在純玥楼住时,总爱用暖玉屏风,说玉的暖意最温和。”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忙别过脸去看远处的雪。原来哥哥连这些小事都记着,原来眼前这个人,也并非对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雪还在下,可落在身上,似乎没那么冷了。
“陛下……”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帝俊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雪。他的指尖带着雷电的微麻感,触到她的头皮时,竟让她心头一颤。
“进去吧。”他收回手,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雪大了。”
苒苒点点头,转身往殿内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帝俊还站在廊下,紫金玄衣的一角被风吹得扬起,与漫天白雪交映,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进了殿,朴水闵赶紧递上热茶:“公主,陛下这是……”
苒苒捧着茶杯,暖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不知道。”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像永不落幕的礼花。苒苒望着窗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雪,或许也并非那么难熬。至少此刻,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像暖玉屏风的温度一样,慢慢渗透进来,融化着那些积了许久的寒冰。
而廊下的帝俊,望着广寒宫紧闭的殿门,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凉意。他身后的秦弘基无声出现:“陛下,火宫殿那边还等着您商议要事。”
帝俊“嗯”了一声,却没立刻动身。他望着漫天飞雪,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有些雪,并不该被火焰灼伤。他想。
暖玉屏风翌日便立在了寝殿中央,玉色温润,将窗外的风雪隔去了几分。徐谦侍立在侧,一身素色衣衫,眉眼间带着曜雪玥特有的恭谨:“公主,这屏风是王子殿下亲手选的暖玉,说您冬日里总畏寒,贴身暖着最好。”
苒苒指尖抚过屏风上雕刻的冰莲,冰凉的玉质竟真透着丝丝暖意。她想起哥哥曦风总爱穿的白袍,想起他在刃雪城的瑀彗大殿里,一边批着卷宗一边看她摆弄冰雕的模样。那时的雪落在城堡的尖顶上,像给整个幻雪帝国戴了顶白帽,哪有如今这般凛冽。
“哥哥还好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牵挂。
“王子殿下一切安好,只是时常念叨公主。”徐谦垂着眼,“金芙儿殿下亲手酿了桃花酒,说等公主回去时,要在茉莉花田丘上摆宴呢。”
提到金芙儿,苒苒嘴角弯了弯。那位总穿着璀璨金衣的嫂嫂,笑起来时金裙上的光比太阳焰星的日光还要盛,却总在她怕冷时,把暖手炉悄悄塞进她手里。九骑士里的白骑士阿穆最会调药,每次她染了风寒,阿穆总能配出带着甜味的药剂。那些记忆像裹了蜜糖的雪,甜丝丝的,却也凉得让人怅然。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朴水闵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红漆食盒:“公主,这是火宫殿送来的点心,说是陛下特意让人做的。”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糕点,形状竟做成了曜雪玥特有的冰晶模样,只是用了太阳焰星的蜜糖调和,甜而不腻。苒苒拿起一块,放在鼻尖轻嗅,恍惚间竟闻到了玫瑰森林的香气。
“陛下怎么会……”朴水闵有些惊讶,火羲公主素来爱用烈焰般的香料,这般清雅的口味,倒像是特意为公主准备的。
苒苒没说话,只是慢慢嚼着糕点。甜意漫过舌尖时,她忽然想起昨日廊下帝俊的背影,紫金玄衣在雪地里,竟比她的白裙还要孤寂。
午后雪稍歇,她带着朴水闵往孤茗宫去。枯梅枝桠上的雪滑落,露出几点暗红的花苞,想来再过些时日,便能在严寒里绽放。苒苒正看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羽翼扇动的声音,抬头便见鹰族首领秦弘基落在不远处,玄色披风上沾着雪粒。
“月神殿下,陛下请您去卧龙大殿。”秦弘基单膝跪地,语气恭敬却疏离。
苒苒微怔。卧龙大殿是太阳神殿的主殿,她自和亲以来,只在册封那日去过一次。那里的梁柱都裹着金箔,火焰图腾在壁上燃烧,连空气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与她周身的清冷格格不入。
“陛下有何要事?”她轻声问。
“奴才不知,只说是关于曜雪玥的信使。”秦弘基答得简洁。
去往卧龙大殿的路上,风雪又起。马车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可苒苒的心却莫名有些紧。她掀起车帘一角,望见太阳神殿的金顶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卧龙大殿的门被推开时,热浪夹杂着雷电的气息扑面而来。帝俊坐在殿上的王座里,紫金玄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褐金深瞳正望着她,里面没有平日的威严,反倒带着些微的柔和。
殿侧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曦风身边的武侍女司音。她见了苒苒,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公主!王子殿下让奴婢送些您爱吃的冰酪来,说太阳焰星的冰总不如曜雪玥的清冽。”
司音身后的食盒里,果然放着几方冰酪,用寒冰玉镇着,冒着丝丝寒气。苒苒看着那熟悉的冰蓝色,忽然想起刃雪城的归渔居,夏日里她总爱坐在窗边,看哥哥和嫂嫂在下棋,自己则抱着冰酪,看茉莉花田丘上的蝴蝶飞。
“哥哥让你来,还有别的事吗?”她问。
司音刚要开口,却见帝俊从王座上起身,缓步走下台阶。他身上的雷电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暖意:“曦风说,曜雪玥的冰原上开了极光花,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苒苒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殿上的火光,却比火光更灼人。回去?她几乎忘了“回去”这两个字怎么写。自和亲那日起,她以为自己的余生,便只能困在这南极冰岛的风雪里。
“陛下……”她声音微颤,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若想回去,我便陪你。”帝俊的声音很沉,却字字清晰,“正好,也该去拜访一下幻雪帝国的王。”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帝俊的紫金玄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苒苒望着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雪与火不能相融的念头,或许只是自己困住自己的枷锁。
司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朴水闵也悄悄拽了拽苒苒的衣袖,眼里满是惊喜。只有站在殿角的易阳欣儿的侍女弄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苒苒望着帝俊褐金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倒像藏着一片温柔的雪原。她忽然笑了,白裙上的银线玉兔仿佛也活了过来:“好啊。”
三个字轻得像雪,却在大殿里漾开一圈暖意。帝俊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转身看向司音:“备两份行囊,三日后出发。”
司音忙应了声“是”,退到一旁时,偷偷给苒苒比了个手势,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走出卧龙大殿时,阳光正好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朴水闵忍不住道:“公主,咱们真的能回曜雪玥了?”
苒苒抬头望着太阳,那轮平日里总显得灼热的恒星,此刻竟也带着几分柔和。她轻轻点头,指尖的暖意比暖玉屏风更甚。
或许,雪与火并非只能相互灼伤。她想。就像此刻的阳光与白雪,交相辉映,美得让人忘了所有的寒冷与隔阂。而三日后的旅程,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景,她不知道,却满心期待。
三日后的清晨,风雪彻底停了。太阳神殿外的广场上,停着一辆由冰火麒麟拉着的鎏金马车,西烨王子化作人形侍立在旁,银白的发丝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花。他见苒苒走来,微微颔首:“月神殿下,这冰麟马性子温顺,跑起来比风还快,不出三日便能到曜雪玥。”
苒苒披着那件火蚕丝披风,是临行前易阳欣儿让人送来的,红得像初升的朝阳。她望着马车旁立着的帝俊,他今日换了件玄色锦袍,麒麟长臂上搭着件备用的斗篷,褐金深瞳在晨光里亮得惊人。
“走吧。”帝俊率先踏上马车,玄袍扫过车辕上的冰晶,瞬间融成细水珠。
车内铺着白狐裘,暖炉烧得正旺。苒苒刚坐下,便见帝俊从暗格里取出个匣子,打开竟是满满一匣冰酪,与司音带来的那几方一模一样。“曦风说你路上离不得这个。”他语气平淡,却将匣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冽的甜意漫开时,忽然想起临行前朴水闵悄悄说的话:“公主你瞧,陛下连冰酪都备着,哪里是寻常的探访呢。”那时她只笑朴水闵多心,此刻却觉得车厢里的暖意,比暖炉还要灼人些。
马车驶出太阳焰星地界时,窗外的景象渐渐变了。火焰般的赤色山峦化作银白的冰原,空气里的灼热被清冽取代。西烨偶尔会掀开车帘汇报行程,说冰火麒麟感应到了故乡的气息,跑得愈发轻快。
这日傍晚,马车停在一片极光笼罩的冰原上。帝俊牵着苒苒下车,玄色锦袍在极光下泛着淡淡的紫。远处的冰丘上,几只丹顶鹤正舒展翅膀,夕阳的余晖洒在它们的白羽上,像镀了层金。
“是衷一情它们吗?”苒苒忽然问。曦风身边的三位鹤羽仙人,总爱趁着雪后在冰原上起舞。
帝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微扬:“许是吧。”他抬手召来西烨,“取些吃食来,让它们也暖和些。”
看着丹顶鹤们低头啄食的模样,苒苒忽然笑出声:“在广寒宫时,我总梦见这样的光景。只是梦里的冰原上,只有我一个人。”
帝俊转头看她,褐金深瞳里映着极光的流光:“往后不会了。”
她心头一颤,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忽然解下自己的玄袍,披在她肩上。袍角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周遭的寒气尽数隔开。“夜里凉。”他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去查看篝火。
苒苒摸着肩上的锦袍,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成了此刻极光的铺垫。远处的冰火麒麟正低低嘶鸣,西烨在篝火旁添着柴,帝俊的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竟与记忆里刃雪城的剪影渐渐重合。
次日清晨,马车驶入幻雪帝国境内。远远望见刃雪城的尖顶时,苒苒几乎要落下泪来。城门前,曦风正披着白袍立在雪中,身边的金芙儿穿着璀璨金衣,九骑士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妹妹!”曦风快步上前,白袍扫过雪地时,带起一串细碎的冰晶。他刚想握住苒苒的手,目光却落在她肩上的玄袍上,又看向随后下车的帝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金芙儿走上前,金裙上的金莲绣纹在雪地里格外鲜亮。她拉起苒苒的手,掌心的暖意比火蚕丝还要灼人:“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我酿的桃花酒,就在茉莉花田丘等着呢。”
帝俊与曦风相互颔首时,九骑士里的银骑士阿飞忽然笑着起哄:“殿下们快进城吧,再站着,雪都要把咱们的铠甲冻住了!”
一行人往城内走去,白袍、金衣、玄袍与红裙(朴水闵的熹黄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交相辉映,竟将刃雪城的清冷都驱散了几分。路过梧桐树街时,金芙儿忽然指着街角的冰雕:“你看,那是阿穆照着你的模样雕的,说等你回来瞧呢。”
苒苒望去,冰雕上的少女披着白裙,眉眼间竟有几分她的影子。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觉手被轻轻握住。低头便见帝俊的指尖缠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雷电系魔法特有的微麻感,却让她舍不得挣开。
抬头时,正撞上他的目光。褐金深瞳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有映着冰雕的温柔。她忽然明白,有些距离,从来不是数万里的星际可以隔断的。就像此刻的雪与火,冰与暖,终于在这片极光笼罩的土地上,找到了共存的温度。
而远处的茉莉花田丘上,桃花酒的香气正顺着风飘来,混着雪后的清冽,成了这个冬日里最动人的气息。
刃雪城的瑀彗大殿里,暖炉烧得正旺。曦风亲手为帝俊斟上桃花酒,白袍袖口沾了些酒渍,却丝毫不减温润气度:“陛下尝尝,这是芙儿用茉莉花田丘的晨露酿的,最是清冽。”
金芙儿坐在苒苒身边,金裙上的光映得满殿都亮堂了些。她给苒苒的杯里添着蜜水:“妹妹慢些喝,这酒看着柔和,后劲却足。”九骑士里的白骑士阿穆正指挥着侍女摆上点心,红骑士阿亮则凑在银骑士阿飞耳边说笑,殿内一派融融暖意。
帝俊浅酌一口,目光扫过席间。苒苒正听金芙儿讲着幻雪帝国的趣事,白裙上的银线玉兔随着她的笑意轻轻晃动,肩头的玄袍滑落了些,露出纤细的脖颈。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将袍角为她拢了拢,指尖触到她的肌肤时,两人都顿了顿。
“陛下似乎很喜欢我们曜雪玥?”曦风的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帝俊收回手,端起酒杯:“此地风雪虽寒,却比太阳焰星多了几分自在。”他看向苒苒,褐金深瞳里盛着光,“尤其是……有想见的人在。”
苒苒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低头抿了口蜜水,却被甜得眯起了眼。金芙儿在桌下悄悄碰了碰她的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朴水闵站在殿角,望着这光景,悄悄与徐谦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松了口气。
宴席散后,曦风邀帝俊去书房议事。金芙儿便拉着苒苒往归渔居寝阁去,路过茉莉花田丘时,月光正洒在雪地上,像铺了层碎银。田丘上的桃树虽未开花,枝桠却在月光下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妹妹瞧着,陛下待你是不同的。”金芙儿忽然开口,金裙扫过积雪,发出簌簌的轻响,“在太阳焰星时,他何曾为谁拢过衣袍?”
苒苒望着远处的广寒宫剪影——那是哥哥特意按太阳焰星的样式仿建的,此刻在月光下竟有了几分暖意。“我不知道。”她轻声说,心里却像揣了团暖炉,“他总说自己是三界之王,有太多牵绊。”
“牵绊也分轻重。”金芙儿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金衣上的金莲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就像曦风,他是幻雪帝国的王子,可在我心里,他首先是我的夫君。”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帝俊与曦风并肩走来,玄袍与白袍在雪地里交相辉映。曦风笑着挥手:“芙儿别总缠着苒苒说悄悄话,陛下说要陪苒苒去看冰灯呢。”
冰灯在刃雪城的中心广场上,各式冰雕被内里的烛火映得透亮。有展翅的仙鹤,有奔腾的雪狼,最显眼的是一座冰砌的宫殿,檐角的冰棱下挂着冰凌,像极了广寒宫的模样。
“是阿穆雕的。”苒苒轻声说,指尖抚过冰宫的墙,冰凉的触感里竟透着暖意。
帝俊站在她身侧,望着冰宫里摇曳的烛火:“比太阳神殿的火宫如何?”
“各有各的好。”她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的褐金深瞳里,像盛了片星河,“火宫热烈,冰宫沉静,本就不一样。”
他忽然笑了,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雪:“那你说,雪与火,能不能一起照亮夜空?”
苒苒想起太阳焰星的礼花与南极冰岛的雪,想起此刻冰灯的暖光与他眼底的星河,忽然用力点头:“能的。”
远处的曦风与金芙儿正看着他们,金芙儿靠在曦风肩头,金衣与白袍在雪地里融成一幅温柔的画。“你看,”金芙儿轻声说,“我就说他们会好的。”
曦风望着广场上相视而笑的两人,端起手中的桃花酒,对着月亮遥遥一敬。雪落无声,却仿佛有桃花的香气,顺着风,飘向了更远的星空。而广场中央,帝俊正牵着苒苒的手,走进那座冰宫。烛火在他们身后摇曳,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在这冰与火交织的夜色里,一直走到时光的尽头。
冰宫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冰壁上雕刻的星图。苒苒指尖划过北斗七星的纹路,轻声道:“在广寒宫时,我总对着星空数这些星子,想着哪一颗是曜雪玥的方向。”
帝俊站在她身后,玄袍的衣摆扫过冰面,带起细碎的冰屑:“如今不用数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引向星图中央那颗最亮的星,“这是太阳焰星的位置,往后你想找我,看它便好。”
她的指尖触到冰壁上的太阳图腾,冰凉的触感里竟似有暖流涌动。正想说些什么,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欢腾——是九骑士们在放烟火。绚烂的光透过冰宫的窗棂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那日南极冰岛漫天的雪。
“回去吧。”帝俊松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夜里的冰原还是寒。”
回到幻雪城堡时,金芙儿正指挥着侍女布置偏殿。看见他们进来,她眼尾的笑意更浓了:“我让阿穆备了温泉,妹妹一路劳顿,正好暖暖身子。”
温泉在归渔居的后院,蒸汽氤氲中,能看见远处冰原上的极光。苒苒刚解开披风,便见朴水闵捧着件新制的白裙进来:“公主你看,这是金芙儿殿下让人用月光纱织的,说泡完温泉穿最舒服。”
月光纱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把揉碎的月光缝进了布料里。苒苒想起临行前易阳欣儿送来的火蚕丝披风,忽然觉得,原来温暖的方式,不止一种。
泡在温泉里时,她听见院外传来说话声。是帝俊和曦风在谈事,偶尔夹杂着金芙儿的笑声。水汽模糊了视线,却让她心里格外清亮——原来所谓的三界之王,也有这样卸下防备的时刻。
出了温泉,正撞见守在廊下的帝俊。他手里拿着件厚氅,见她出来便迎上前,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上:“曦风说你泡温泉总爱贪凉。”
苒苒望着他被蒸汽熏得微红的脸颊,忽然笑了:“陛下似乎比我更清楚我的习惯。”
他动作一顿,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如常:“曦风说的。”
她没再追问,只是任由他牵着往寝殿走。路过茉莉花田丘时,夜风送来桃花酒的香气,田埂上的积雪被两人的脚步踩出咯吱的响。
“明日我让西烨送些冰火麒麟的鳞片来。”帝俊忽然说,“磨成粉混在暖炉里,能抵得住太阳焰星的热浪。”
苒苒脚步微顿:“陛下是说……”
“总要让你在太阳神殿也住得舒服些。”他侧过头,月光落在他的侧脸,竟比极光还要柔和,“广寒宫太冷了,往后住主殿吧。”
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被风吹乱的星图。原来那些她以为的疏离,不过是他笨拙的牵挂。就像这温泉的暖,月光纱的柔,都在不经意间,织成了一张名为“在意”的网。
回到寝殿时,朴水闵正往暖炉里添炭。看见他们进来,她识趣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帝俊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玉佩,上面雕刻着金乌与玉兔相拥的模样。
“西烨说,冰火麒麟的玉佩能调和水火。”他把玉佩放在她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戴着它,往后去太阳焰星,便不会再畏寒了。”
苒苒握紧玉佩,冰凉的玉质里似有暖流淌过。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像雪落在火焰上,短暂却灼热。
帝俊愣住了,褐金深瞳里满是惊愕,随即被更浓的温柔淹没。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玄袍裹着两人的身影,将所有的风雪都隔在了外面。
“苒苒。”他的声音带着微哑,“往后无论在太阳焰星,还是曜雪玥,我都陪着你。”
窗外的极光还在闪烁,茉莉花田丘的香气顺着风飘进来,与殿内的暖意交织。苒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的宇宙纪年,所谓的三界疆土,都不及此刻的相拥。
而远处的瑀彗大殿里,曦风正给金芙儿斟酒。“你看,我就说他们会明白的。”金芙儿笑着举杯,金裙上的金莲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曦风望着窗外那片被极光染红的夜空,轻声道:“雪遇上火,未必是消融,也可以是共燃。”
杯盏相碰的轻响里,仿佛有新的故事正在酝酿。而属于苒苒与帝俊的篇章,才刚刚翻开最温暖的一页。
清晨的阳光透过刃雪城的冰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苒苒醒来时,枕边的玉佩还带着余温,帝俊已经不在殿内。朴水闵端着洗漱用品进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公主,陛下正和王子殿下在瑀彗大殿商议要事呢,金芙儿殿下让奴婢来问您,今日想去玫瑰森林看看吗?”
玫瑰森林的雪化了些,露出底下暗红的花苞。金芙儿穿着璀璨金衣走在前面,金裙扫过雪地,留下一串金色的印记。“再过些时日,这里的玫瑰就要开了,到时候红的、白的,映着雪才好看呢。”她转头看向苒苒,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曦风说,等玫瑰开了,便在这里为你和陛下办场宴,让全宇宙都知道。”
苒苒脸颊微红,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的雪地上掠过几道黑影。是秦弘基带着鹰族侍卫,正往这边赶来。“陛下说,太阳焰星那边有急报,需得回去一趟。”秦弘基单膝跪地,语气凝重。
帝俊很快从森林那头走来,玄袍上沾了些雪。他走到苒苒面前,褐金深瞳里带着歉意:“我需得先回去,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他从袖中取出那枚金乌玉兔玉佩,系在她颈间,“带着它,我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苒苒握住他的手,指尖有些发凉:“多久能回来?”
“最多半月。”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落雪,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乖乖等我。”
送走帝俊的那日,曜雪玥又下起了雪。曦风站在城楼上,看着冰火麒麟拉着的马车消失在天际,轻声道:“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苒苒望着那枚玉佩,忽然觉得颈间的暖意,比任何暖炉都要可靠。
接下来的几日,她跟着金芙儿学酿桃花酒。九骑士里的白骑士阿穆总在一旁指导,说要加些冰晶才能让酒味更清冽。红骑士阿亮则在空地上演练剑法,银亮的剑光在雪地里划出优美的弧线。日子过得平静又温暖,只是颈间的玉佩偶尔会发烫,她知道,那是帝俊在远方想念她了。
第十日清晨,朴水闵匆匆跑进来:“公主,太阳焰星那边派来信使,说……说火羲公主殿下病了。”
苒苒心里一紧,抓起披风就往外走。曦风正在瑀彗大殿处理卷宗,见她进来,放下笔道:“我已经让衷一情他们备好了仙鹤,咱们一起去看看。”
赶到太阳神殿时,火宫殿外守满了侍卫。易阳欣儿的侍女弄玉迎了上来,眼圈红红的:“月神妹妹,陛下守着娘娘三天了,粒米未进。”
寝殿内的药味很重。易阳欣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往日里如火焰般耀眼的红裙此刻也显得黯淡。帝俊坐在床边,玄袍上的褶皱里还沾着药渍,见苒苒进来,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欣儿她……”帝俊的声音有些沙哑。
“让我看看。”苒苒走上前,指尖搭上易阳欣儿的手腕。她的脉搏微弱,体内的烈焰独角兽本源竟有些紊乱。“是火元耗尽了。”她轻声道,“需得用极寒之物调和。”
“我试过了,太阳焰星的寒冰都没用。”帝俊的语气里带着挫败。
苒苒忽然想起曜雪玥的千年冰髓,那是哥哥在冰原深处寻来的,据说能镇压一切燥热。“我有办法。”她转头看向曦风,“哥哥,能不能麻烦你……”
曦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这就让衷一怀回去取。”
等待冰髓的日子里,苒苒守在易阳欣儿床边,用自己的月神之力为她梳理紊乱的本源。易阳欣儿偶尔醒来,看见她时,凤眼里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什么也没说。帝俊则在一旁处理政务,偶尔抬头看向她们,目光里的温柔,比殿内的烛火还要暖。
三日后,衷一怀带着千年冰髓赶回。苒苒将冰髓化开,混在药汤里喂易阳欣儿喝下。不过半日,她的脸色便红润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夜里,苒苒坐在殿外的廊下,望着天上的星星。帝俊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玄袍与她的白裙轻轻相触。“谢谢你。”他轻声说。
“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她转头看他,颈间的玉佩在月光下闪着光。
易阳欣儿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红裙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她看着廊下的两人,忽然笑了,凤眼弯成了月牙:“月神妹妹,明日陪我去看看太阳花吧,它们开得正好。”
苒苒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
帝俊望着她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太阳焰星的火焰,曜雪玥的冰雪,或许本就该这样,相互扶持,相互温暖。而颈间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雪与火,永不分离的故事。
次日的太阳花田,金浪翻涌,直抵天际。易阳欣儿的红裙穿行其间,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与金色的花海相映成趣。她摘下一朵最大的花,别在苒苒的发间,凤眼里笑意流转:“你瞧,雪色配金色,也很好看。”
苒苒抬手触到花瓣,指尖传来暖暖的触感。远处,帝俊正站在花田边缘,玄袍被风吹得微扬,褐金深瞳望着这边,目光柔和得像被阳光晒过的蜜糖。
“从前我总觉得,太阳神殿容不下第二束光。”易阳欣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花田的风,“可那日在病榻上看着你为我疗伤,才明白,光与光相遇,不是争夺,是更亮的照耀。”
苒苒心头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易阳欣儿转身走向帝俊,红裙扫过花茎,带起一串细碎的金粉。“陛下,”她笑意盈盈,“月神妹妹初来太阳焰星时,你把她丢在广寒宫,可是欠了人家的。”
帝俊闻言,看向苒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歉疚。他走上前,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那便罚我,往后日日陪你看太阳花。”
花田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欢腾,是弄玉和朴水闵在追逐嬉闹,金芙儿派来的白骑士阿穆正举着药箱,无奈地跟在后面——她本是来给易阳欣儿复诊,却被这片花海勾得忘了正事。
回到火宫殿时,曦风已在卧龙大殿等候。他身边的徐谦捧着个锦盒,见苒苒进来便躬身行礼:“公主,这是王子殿下寻来的冰魄珠,能与您的月神之力相契。”
打开锦盒,一颗莹白的珠子躺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帝俊拿起珠子,轻轻放在苒苒掌心:“镶在你的发簪上,往后在太阳焰星,便不会再觉得气闷。”
她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在曜雪玥的冰宫,他问雪与火能否共照夜空。此刻才懂,所谓的共照,从来不是一方消融另一方,而是像这冰魄珠与太阳花,寒与暖都在,却各自璀璨。
夜里,广寒宫的灯亮了。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冷寂的孤灯,而是帝俊让人搬来的暖炉,一盏盏沿廊而列,将数万里的风雪都暖成了温柔的光。苒苒站在殿前,看着帝俊指挥侍卫挂起冰魄珠串成的帘幔,忽然笑出声:“陛下这是要把广寒宫,改成第二个刃雪城吗?”
他回头看她,褐金深瞳里映着灯火:“只要你喜欢,改造成什么都好。”
远处的寒沁阁、沁寒殿,甚至那座曾冷寂的冷宫,都亮起了灯。朴水闵跑来说,是易阳欣儿让人点的,说“既然是一家人,便不该有照不到光的地方”。
苒苒望着那片连绵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宇宙纪年里的风雪,似乎都成了点缀。就像此刻,她颈间的金乌玉兔玉佩与掌心的冰魄珠相互辉映,寒与暖,雪与火,终于在这片星空下,找到了最温柔的共存方式。
而帝俊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往后,无论太阳焰星还是曜雪玥,我们的家,永远有灯为你亮着。”
风过花田,带来远处太阳花的香气。苒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不是一方为另一方改变本质,而是雪依然是雪,火依然是火,却愿意为彼此,融化掉最尖锐的棱角,在宇宙的长夜里,一起成为照亮对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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