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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40 让我知道什么叫放不下

太阳神帝俊的配偶月神嫦曦,小字苒苒,所居之处远在南极冰岛的偏殿,自寒沁阁入沁寒殿,穿孤茗宫过广寒宫,尽头便是那座冷寂的冷宫,与主殿太阳神殿的火宫殿相隔已超数万里之遥。此刻,天地间正有漫天雪花肆意飘洒,宛如骤然绽放的礼花,在刹那间倾尽了所有的纵情与绚烂。苒苒静立檐下,望着这一片苍茫雪色,心中不禁泛起一声低问:曾那般亲近的兄长曦风王子,那位亦被称作银玥公子的人,为何如今只剩下寒风来撩乱我的鬓发,将记忆里的伤疤生生撕开?任凭往事如薄雾般缓缓蒸发,偏在这时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什么是终究放不下。

宇宙纪年的风,总带着些不辨来历的寒意。南极冰岛的雪,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奢侈的姿态漫天飞舞,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被谁撕碎的银河碎片,簌簌坠落时带着细碎的银光,落在寒沁阁的琉璃瓦上,转瞬便积起薄薄一层白,又被穿堂而过的风卷着,在廊柱下旋出一个个小小的雪涡。

苒苒立在沁寒殿的雕花檐下,身上那件白裙被风掀起细碎的边角,料子是曜雪玥星特有的冰蚕丝,织着极淡的银线纹路,像极了故乡刃雪城茉莉花田丘上清晨的霜花。她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上沾了点雪粒,像落了只停驻的蝶,鼻梁挺秀,唇色是天然的淡粉,只是此刻抿得有些紧,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倔强。这是月神嫦曦独有的神态,哪怕身处这数万里外的冷寂之地,那份属于幻雪帝国第一公主的矜贵,也像她裙摆上的银线,藏在素净里,未曾褪色。

“公主,雪下得紧了,回殿吧?”朴水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这位贴身丫环总爱穿一身熹黄色的宫装,领口绣着小巧的水纹,此刻她手里捧着一件狐裘披风,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檐下凝结的冰棱。

苒苒没有回头,目光越过孤茗宫的飞檐,落在更远处广寒宫的玉阶上。那里的雪积得更深,仿佛能淹没一切声响。“你说,”她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的触感,“这雪,会不会飘到伽诺城去?”

朴水闵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看见无尽的白。“怕是到不了的,公主。”她走近几步,将披风轻轻搭在苒苒肩上,“太阳神殿那边,终年都是暖的,听说火宫殿的地砖都是用焰晶铺的,雪一落就化了,连水汽都留不住。”

苒苒的指尖触到披风上的绒毛,是曦风兄长送的,那年她刚及笄,兄长还不是如今的银玥公子,只是幻雪帝国里总爱护着她的王子。他骑着白狐兽,从玫瑰森林里为她摘来第一朵晨露玫瑰,说:“苒苒的披风,要比雪花还软。”那时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银玥玉佩,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纹路,像刃雪城冰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

可现在,那涟漪成了记忆里的疤。她记得和亲那日,兄长来送她,站在无垠海岸的船舷边,白袍被海风灌得鼓鼓的,身后跟着文侍女倾如和武侍女司音,还有那三位化作人形的丹顶鹤王子——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他们依旧是一身鹤羽般的素衣,却都垂着眼,没人敢看她。兄长说:“苒苒,到了那边,好好的。”他的声音很沉,像压了太多冰雪,她想问“兄长会来看我吗”,却被他转身时的背影堵了回去。那背影挺得笔直,银玥玉佩在风中轻轻撞击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说“不必了”。

“公主,您又在想从前了?”朴水闵看出她眼底的恍惚,轻声问道。这位丫环跟着她从幻雪帝国而来,最懂她那些藏在平静下的波澜。

苒苒抬手,拂去肩上的一片雪花,雪在她掌心化成水珠,凉得刺骨。“你说,兄长现在在做什么?”她忽然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是不是在碧雪寝宫陪着嫂嫂?嫂嫂的金莲图腾,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吧。”斯坦芙公主金芙儿,那位身着璀璨金衣的西洲国公主,她只远远见过一次,像一团移动的光,站在兄长身边时,倒真应了那句“金风玉露”。

朴水闵抿了抿唇,不敢接话。她知道,公主嘴上说着嫂嫂,心里想的,是那个曾经会把最甜的冰酪留给她的兄长。

风又紧了些,卷着雪沫子打在廊柱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广寒宫的匾额上,积的雪已经厚得快要看不清字迹,那座冷宫的轮廓在风雪里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苒苒望着那方向,忽然想起太阳神帝俊来。他来的次数不多,每次都穿着紫金玄衣,褐金的深瞳里带着王者的威严,却会在看见她时,稍稍放缓些神色。他说:“苒苒,这地方太冷,搬去主殿吧。”她摇头,说:“这里的雪,像故乡。”他便不再劝,只留下些暖炉和炭火,转身时,披风上的麒麟纹在风雪里闪着暗金的光。

可她要的不是暖炉,是兄长一句像样的问候。哪怕只是像易阳欣儿那样,隔着宫殿遥遥喊一声“月神妹妹”,也好过这漫天风雪里,只有寒风撩乱鬓发的空寂。

“公主,您看!”朴水闵忽然指着天边,语气里带着惊喜。苒苒抬眼,只见风雪中,有一点银白正从天际飞来,越来越近,竟是一只丹顶鹤,羽翼在风雪里泛着银光,脖颈处的红色像一团跳跃的火。

是兄长身边的鹤羽仙人吗?苒苒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攥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看见鹤背上似乎坐着人,白袍,银带,像极了记忆里的身影。

鹤越飞越近,落在殿前的空地上,雪被它翅膀扇得扬起一片白雾。来人从鹤背上跃下,果然是一身白袍,只是转身时,苒苒看清了他的脸——不是曦风兄长,是衷一愫,那位鹤羽仙人。他捧着一个锦盒,躬身行礼:“月神殿下,银玥公子让属下送来这个。”

苒苒的目光落在锦盒上,指尖有些发颤。朴水闵替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冰晶,冻着一朵玫瑰,正是玫瑰森林里的晨露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还清晰可见,仿佛刚摘下来一般。

“公子说,”衷一愫的声音很平稳,像他素日里的模样,“幻雪帝国的玫瑰开了,让殿下看看。”

苒苒望着那块冰晶,忽然笑了,眼角有湿意滑落,落在冰晶上,瞬间凝成了细小的冰花。她知道,兄长还是那个兄长,只是他们都被太多东西困住了——他的银玥之位,她的和亲之责,像这南极冰岛的风雪,看似自由,却早已画地为牢。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可掌心的冰晶却仿佛带着一丝暖意。苒苒轻轻合上锦盒,对衷一愫说:“替我谢过兄长。”

衷一愫颔首,又化作鹤形,振翅飞入风雪中。苒苒望着那点银白消失在天际,忽然觉得,这数万里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远了。至少,风雪能把玫瑰送来,也能把她的思念,悄悄带回去。

朴水闵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回殿吧,公主,暖炉该添炭了。”

苒苒点头,转身时,白裙扫过廊下的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像从未存在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雪盖不住,风也吹不散。

冰晶被妥帖地收在寝殿的琉璃盏中,透过澄澈的冰面,那朵玫瑰的轮廓愈发清晰,连花瓣上细微的纹路都看得分明。苒苒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盏沿,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曦风兄长少年时养的那只雪狐,皮毛也是这样清冽的凉,却总爱蜷在她的膝头,暖得像团小小的火焰。

“公主,方才广寒宫的宫人来报,说天后娘娘派人送了些新制的暖香。”朴水闵端着一盏热茶进来,茶盏是曜雪玥星的白玉雕琢而成,氤氲的热气在她熹黄色的衣袖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苒苒抬眼,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易阳欣儿?”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位火羲公主的模样——凤眸流光,方唇含朱,一身红衣如燃,身后舒展的火翅总带着细碎的电火花,连走路时裙摆扫过地面,都像是有火星在跳跃。那位被尊为王母娘娘的女子,每次见到她,总会笑着唤一声“月神妹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却又隔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疏离。

“是呢,”朴水闵将一个精致的香盒放在桌上,打开时,一股暖融融的香气漫开来,带着雪松与琥珀的味道,“弄玉姐姐亲自送来的,说这香是用太阳焰星的暖玉髓熏制的,能驱寒。”

苒苒望着香盒里那截莹润的香柱,忽然想起上次在卧龙大殿见到易阳欣儿时的情景。那日太阳神帝俊正与四大守护者议事,刺猬家族的兀神医捧着药箱侍立一旁,大犬王座的罗兰奥在沙盘上推演着什么,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和鹰族首领秦弘基则静立两侧。易阳欣儿就坐在帝俊身侧的凤椅上,火翅半敛,金冠上的宝石在殿内的火光中闪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器物。

“月神妹妹瞧着脸色不好,”当时她这样开口,声音带着火媚术特有的蛊惑,“莫不是这太阳神殿的火气,伤了妹妹的灵气?”

苒苒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浅浅一礼,道:“多谢天后挂心,臣妃只是念着故乡的雪。”

易阳欣儿闻言笑了,凤眸弯起,带着几分了然:“也是,妹妹本是冰雪里的人,难怪耐不住这火焰气。不像我,离了这火宫殿,反倒浑身不自在。”她说着,指尖轻轻一点,身侧的火盆便“腾”地窜起一簇火苗,映得她红衣愈发鲜亮。

此刻想起这些,苒苒忽然觉得那暖香的气息有些滞闷。她推开窗,风雪依旧,却有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的发间,带来一丝清冽的凉。“把香收起来吧,”她对朴水闵说,“这味道,太烈了。”

朴水闵应着,刚要合上香盒,却见窗外掠过一道火红的影子,像一团燃烧的流星,转瞬便落在殿前的空地上。来人正是易阳欣儿,依旧是一身红衣,火翅在风雪中微微颤动,将落近她身侧的雪花都烤得化作水汽。

“月神妹妹倒是好兴致,这么大的雪,还开窗透气。”她笑着走进来,弄玉和端怀紧随其后,手里捧着几个锦盒。

苒苒起身行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锦盒上。“天后怎么来了?”

“听闻妹妹这里雪下得紧,”易阳欣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风雪,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想着妹妹或许缺些暖身的物件,便亲自送来了。”她说着,示意弄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火蚕丝织就的披风,红得像初升的朝阳,边缘绣着烈焰独角兽的图腾,正是她本真本源的模样。

“这披风,”易阳欣儿的凤眸看向苒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是用我本源之火炼化的,寻常冰雪近不了身,妹妹穿上,也好过日日受这寒风侵袭。”

苒苒望着那件披风,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这披风是好意,却也像易阳欣儿的人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炽热。“多谢天后厚爱,”她轻轻摇头,“只是臣妃体质畏寒,怕是消受不起这般炽热之物。”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方唇抿起时,带着几分属于毁灭神羲禾的威压。“妹妹这是在拒我?”

“臣妃不敢,”苒苒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只是臣妃早已习惯了这冰雪,骤然换了炽热之物,怕是会伤了本源。”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弄玉和端怀都屏住了呼吸,连窗外的风雪声都仿佛轻了几分。易阳欣儿盯着苒苒看了片刻,忽然又笑了,笑声清脆,像冰晶碎裂在火上。“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她挥挥手,让弄玉把披风收起来,“妹妹既喜欢这冰雪,那我便不勉强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快到殿门时,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听说,昨日有鹤羽仙人来过?”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是,兄长托人送了些故乡的物件。”

易阳欣儿“嗯”了一声,火翅轻轻一振,便带着侍女们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满殿淡淡的烟火气。

朴水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公主,她这是……”

苒苒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风雪依旧,那朵冻在冰晶里的玫瑰,在琉璃盏中静静立着,像一个不肯融化的梦。她知道,易阳欣儿的到访,从来都不只是送几件暖物那么简单。这南极冰岛的风雪,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易阳欣儿走后,殿内的暖香似乎还萦绕着未散的火气。朴水闵赶紧将窗缝掩得更紧些,回头见苒苒仍立在原地,白裙的裙摆沾了些从门外卷进的雪沫,像落了层细盐。

“公主,那位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朴水闵声音压得极低,熹黄色的衣袖在收拾锦盒时微微发颤,“她既问起鹤羽仙人,怕是……”

“怕是什么?”苒苒转过身,睫毛上的雪粒已化尽,眼底清明如冰湖,“怕兄长与我私相授受,还是怕我这冷宫里藏着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她走到琉璃盏前,指尖轻轻叩了叩盛着冰晶的盏壁,“她是太阳之母,掌着这火焰帝国的半壁暖意,自然见不得旁人守着这点冰雪。”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鹤鸣,清越如玉石相击。朴水闵眼睛一亮:“莫不是又有信使来?”

掀帘望去,却是两只丹顶鹤并立在雪地里,除了衷一愫,另一位鹤羽仙人玄衣素带,正是衷一怀。他二人捧着同样的锦盒,见了苒苒便躬身:“月神殿下,银玥公子有密信。”

密信?苒苒心头微动。往日兄长送物,从无书信,顶多让鹤羽仙人传句口信。她接过锦盒,见里面并非冰晶或物件,而是一卷雪色信纸,封蜡是幻雪帝国特有的冰纹印。

展开信纸,曦风的字迹跃然纸上。他的字向来清瘦如松,此刻却带着几分潦草,像是写得急切:“苒苒,闻火宫异动,切记谨守本心。金芙儿遣白骑士阿穆送来雪莲蜜,可护你灵脉不受火毒侵扰。兄虽远,护你之心不渝。”

末尾没有署名,只画了半朵雪莲,是他们儿时在茉莉花田丘玩闹时,他教她画的记号。

苒苒指尖抚过那半朵雪莲,忽然想起金芙儿。那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嫂嫂,她只在和亲前夜远远见过一面。当时金芙儿站在兄长身侧,金莲图腾在她发间若隐若现,九骑士环立四周,白骑士阿穆捧着药箱,目光温和如春水。她记得嫂嫂轻声说:“苒苒妹妹,此去路途遥远,若遇火性侵扰,可用雪莲蜜调和灵力。”那时她只当是客套话,未曾想此刻真的收到了。

“白骑士阿穆呢?”苒苒抬头问衷一怀。

“阿穆骑士在寒沁阁外候着,”衷一怀答,“她说雪莲蜜需以寒泉水冲服,特来亲授用法。”

苒苒点头,让朴水闵去请阿穆。不多时,一个身着白甲的女子走进殿来,甲胄上镶着细碎的珍珠,在雪光下泛着柔光。她便是白骑士阿穆,眉目间带着医者特有的沉静,行礼时动作轻缓如拈药草:“月神殿下,银玥公子与金芙儿殿下惦记您身子,特命属下送来雪莲蜜。”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玉瓶,瓶身刻着缠枝莲纹,倒出一勺蜜时,竟泛着淡淡的蓝光,寒气中带着清苦的药香。“此蜜以曜雪玥星极寒之地的雪莲酿成,每日晨时取一滴,兑入广寒宫的冰泉,可中和火气。”阿穆细细解说,指尖在玉瓶上轻轻一点,瓶身便浮现出用法口诀,“若遇火媚术侵扰,可将蜜抹于眉心,能暂避幻象。”

苒苒看着那勺雪莲蜜,忽然明白兄长信中“火宫异动”所指。易阳欣儿的火媚术能惑人心智,昨日她那般试探,怕是已有防备。

“替我谢过嫂嫂。”苒苒接过玉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心中忽然安定了些。原来兄长并非忘了她,连易阳欣儿的手段,他都替她想到了。

阿穆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随鹤羽仙人离去。朴水闵看着玉瓶感叹:“金芙儿殿下倒是心细,连这等细节都考虑到了。”

苒苒将玉瓶收好,走到窗边。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广寒宫的玉阶在雪光中泛着冷寂的白。她想起太阳神帝俊,那位身着紫金玄衣的王者,上次来过时,曾指着窗外的雪说:“这宇宙间,水火本不相容,却偏生要在你我之间寻个平衡。”当时她不懂,此刻却似有所悟。

正怔忡间,远处忽然传来雷鸣,闷闷的,像从太阳神殿的方向滚来。苒苒抬头,见天际裂开一道金紫色的闪电,照亮了半边雪天,是兄长修习的雷电系魔法——雷霆决!

“那是……”朴水闵惊得捂住嘴,“像是银玥公子的法术?”

苒苒望着那道闪电,忽然笑了。兄长虽远在曜雪玥星,却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他在,嫂嫂也在,他们都在护着她。

雷声渐远,雪又开始下了,只是这次落在掌心,似乎没那么冷了。苒苒转身对朴水闵说:“取冰泉来,今日该喝雪莲蜜了。”

朴水闵应声而去,殿内只剩下琉璃盏中那朵玫瑰,在冰晶里静静舒展,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冰而出。

冰泉盛在白玉盏中,泛着细碎的光泽,像揉碎了的星光。苒苒捏起玉瓶,倒出一滴雪莲蜜,那幽蓝的蜜珠坠入泉水中,瞬间漾开一圈淡紫色的涟漪,清苦的药香里忽然透出几分回甘。

“这蜜倒是奇特。”朴水闵凑过来看,熹黄色的衣袖扫过桌沿,带起一阵微风,“闻着苦,化开了倒有甜味。”

苒苒浅浅啜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在丹田处化作一丝暖意,驱散了方才因易阳欣儿到访而起的滞涩。“嫂嫂常年研究医药,白骑士阿穆又是善医之人,这蜜自然是好的。”她望着窗外,风雪已小了许多,广寒宫的檐角露出些微玉色,“只是不知,他们如何得知我需要这个。”

话音刚落,殿外又响起鹤鸣,这次却比前两次急促些。朴水闵掀帘一看,回来时脸色带着几分慌张:“公主,是衷一情来了,说……说曜雪玥星那边,好像出事了。”

苒苒手中的白玉盏猛地一晃,水溅在衣袖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快步走到殿外,见衷一情立在雪地里,玄衣上沾了不少霜花,丹顶鹤的羽翼也有些凌乱。

“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是西洲国的信使传来消息,”衷一情躬身道,“说有不明势力侵扰幻雪帝国边境,银玥公子已带兵前往镇压,金芙儿殿下正坐镇刃雪城调度九骑士,特让属下告知公主,不必挂心。”

侵扰边境?苒苒的心沉了下去。曜雪玥星地处北方净土,向来安宁,怎会突然有势力敢来侵扰?她想起兄长修习的雷霆决,想起他那柄雷锋剑,还有身边的文侍女倾如、武侍女司音,以及三位鹤羽仙人,按理说寻常势力绝不敢轻易挑衅。

“可知是何方势力?”

“信使没说清,只说是……”衷一情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说对方使用的法术,带着火气。”

火气?苒苒猛地抬头,看向太阳神殿的方向。数万里外的伽诺城,此刻是否正有谁在暗中操纵?

“兄长可有说何时能平息?”

“公子说边境之事瞬息万变,让公主安心待在太阳焰星,切勿轻举妄动。”衷一情递上一个小小的水晶球,“这是公子留的传讯球,若有急事,可通过它联系。”

苒苒接过水晶球,冰凉的球体里仿佛能看到兄长白袍征战的身影。她用力攥了攥,指尖泛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兄长,务必保重自身,我……我在这边很好。”

衷一情离去后,苒苒在廊下站了许久,雪水浸湿了裙摆也未察觉。朴水闵想劝她回殿,却被她眼中的神色止住了脚步。那是一种混杂着担忧与决绝的眼神,像刃雪城冰湖下涌动的暗流。

“水闵,”苒苒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你说,若我此刻回去,能帮上兄长吗?”

朴水闵大惊:“公主万万不可!银玥公子特意嘱咐您不要妄动,而且……而且太阳神帝俊那边,怕是不会允您离开。”

苒苒低头,看着掌心的水晶球,里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是啊,她是和亲公主,是太阳神帝俊的妃,身不由己。可那是她的兄长,是从小护着她的人,如今他在边境征战,她怎能在这里安坐?

正思忖间,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鸟鸣,金红色的光芒穿透云层,落在殿前。苒苒抬头,见一只巨大的金乌盘旋而下,羽翼展开时,竟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是太阳神帝俊的本真本源图腾。

金乌敛翅化作人形,帝俊身着紫金玄衣,褐金深瞳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深邃。他身后跟着冰火麒麟王子西烨,这位守护者半边身子覆着冰晶,半边燃着火焰,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听闻曜雪玥星出事了?”帝俊开口,声音带着王者特有的沉稳,目光落在苒苒紧握水晶球的手上。

苒苒心头一紧,屈膝行礼:“是,兄长已带兵镇压。”

“对方是来自暗星的残部,”西烨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冰碴,“前些年被陛下击溃,藏匿在宇宙边缘,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还敢侵扰幻雪帝国。”

帝俊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金红色的光芒,里面映出边境的景象:曦风白袍染血,正挥舞雷锋剑与一群黑衣人设阵对峙,金芙儿立于城楼之上,金莲图腾在她身后展开,九骑士环绕四周,白骑士阿穆正为伤员疗伤。

苒苒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的水晶球几乎要被捏碎。

“你兄长无碍,”帝俊收回光芒,褐金的瞳孔看向她,“金芙儿的金莲结界防御力极强,暗星残部讨不到好处。只是……”他顿了顿,“对方似乎有意引你回去。”

苒苒猛地抬头:“引我回去?”

“他们知道你是幻雪帝国的公主,”帝俊的语气沉了些,“也知道你在我这里。若你回去,他们便有机会用你来要挟曦风。”

原来如此。苒苒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那些人不仅要侵扰边境,还要利用她来伤害兄长。

“那……那兄长岂不是很危险?”

“我已让秦弘基带鹰族支援,”帝俊道,“雷霆决与鹰族的风系法术相配合,足以破敌。你留在这里,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苒苒望着他,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水火寻平衡”,此刻才明白,这平衡里,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守护。

“多谢陛下告知。”她低头,将水晶球紧紧攥在掌心。

帝俊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忽然抬手,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暖意涌入,驱散了她心头的慌乱。“这是我的本源之力,”他说,“若水晶球有异动,它会护你。”

说完,他转身化作金乌,西烨紧随其后,两道光芒瞬间消失在天际。

苒苒站在原地,眉心的暖意迟迟未散。她望着水晶球,忽然轻声道:“兄长,嫂嫂,你们一定要平安。”

风雪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南极冰岛的雪地上,反射出亿万点金光。远处的广寒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连那座冷宫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苒苒知道,这场风波尚未平息,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掌心的水晶球,眉心的暖意,还有那朵冻在冰晶里的玫瑰,都在告诉她:等待,也是一种力量。

水晶球在掌心温凉如旧,可苒苒总觉得能听见些微的震颤,像远方传来的战鼓,隔着数万里的星河,敲在她的心尖上。朴水闵端来新炖的雪莲羹,瓷碗边缘凝着细小的冰珠,她说:“公主,这羹里加了白骑士阿穆留下的蜜,您多喝些,补补灵气。”

苒苒舀了一勺,羹汤滑入喉间,带着清润的甜。她望着窗外的雪,阳光落下来时,雪地上腾起薄薄的雾,像幻雪帝国清晨的茉莉花田。“水闵,你说暗星残部,会不会有火属性的法术?”她忽然问,指尖在碗沿轻轻划过。

朴水闵愣了愣,熹黄色的衣袖搭在腕间,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腕:“听阿穆骑士说,暗星人修炼的多是阴寒法术,怎么会有火属性?”

“可他们偏要侵扰曜雪玥星,”苒苒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的忧色,“那里是冰雪之地,若用阴寒法术,岂不是如鱼得水?反倒用火气来挑衅,更像是……”

“更像是故意引谁注意?”朴水闵接过话,声音低了几分。

两人正说着,掌心的水晶球忽然发烫,一道微光从里面透出来,映出曦风的身影。他似乎在军帐中,白袍的袖口沾着些暗色的污渍,鬓发微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苒苒,”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疲惫,却很沉稳,“边境已稳住,秦弘基的鹰族到了,暗星人退了。”

苒苒的心猛地一松,指尖抚过水晶球上的微光,像摸到了兄长的衣袖:“兄长没事吧?我看你衣服……”

“小伤,”曦风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在水晶球的光晕里显得柔和,“阿穆处理过了。金芙儿在调度后续,你别担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雪景上,“那边还在下雪?”

“刚停了,出太阳了。”苒苒侧过身,让他看清窗外的光,“兄长那边呢?玫瑰森林还好吗?”

“放心,”曦风的声音里带了些暖意,“孤茗宫的茉莉开得正好,等你回来,我摘给你做香囊。”

回来……苒苒的心轻轻一颤,刚要说话,水晶球的光芒忽然闪烁起来,曦风的身影变得模糊。“苒苒,暗星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与……”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一阵电流般的杂音里,水晶球骤然恢复了冰凉,再无半点光亮。

“兄长?兄长!”苒苒急得轻唤,指尖用力敲着球体,却只听见空洞的回响。朴水闵也慌了:“这是怎么了?难道信号被截断了?”

苒苒望着失去光泽的水晶球,忽然想起帝俊眉心那点暖意。她抬手抚上眉心,那股温和的力量仍在,只是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暗星人与谁有关?方才兄长未说完的话,是想说他们与太阳焰星有关吗?还是……与易阳欣儿?

正心乱如麻时,殿外传来火翅振翅的声响,比上次易阳欣儿到访时更急。苒苒抬头,见弄玉匆匆进来,脸色发白:“月神殿下,天后娘娘请您去火宫殿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朴水闵下意识地挡在苒苒身前:“现在?可外面刚放晴,路不好走……”

“天后有令,不得延误。”弄玉的声音带着几分生硬,目光扫过桌上的水晶球,“殿下,随我走吧。”

苒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她知道,躲不过去的。“我去换件衣裳。”她转身走向内殿,白裙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尘。

换衣时,她将那枚水晶球贴身藏好,又取了玉瓶,将一滴雪莲蜜抹在眉心。冰凉的触感与帝俊留下的暖意交织,奇异地让她镇定了些。朴水闵要跟着去,被她按住了:“你留在这,守着冰晶里的玫瑰。”那玫瑰是兄长的念想,不能有失。

跟着弄玉走出沁寒殿,才发现雪后的南极冰岛竟美得晃眼。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远处的广寒宫像是浮在云端的玉砌宫殿。可这份美里藏着刺骨的冷,风刮过脸颊,像小刀子在割。

火宫殿的方向遥遥可见,一团巨大的光晕悬在天际,那是太阳神殿的本源之火。越靠近主殿,空气越燥热,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很快便化作湿漉漉的水痕。到了卧龙大殿外,只见端怀守在门口,神色凝重:“殿下,天后在里面等您。”

殿内暖意融融,火盆里的焰晶燃得正旺,映得四壁的壁画都泛着红光。易阳欣儿坐在凤椅上,却没穿惯常的红衣,换了件暗紫色的宫装,火翅收在身后,金冠也换成了素银的,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沉郁。

“月神妹妹来了。”她抬眼,凤眸里没了往日的笑意,方唇紧抿着。

苒苒行礼,目光扫过殿内,竟不见太阳神帝俊的身影。“不知天后唤臣妃来,有何要事?”

易阳欣儿没有立刻回答,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计算什么。过了片刻,她忽然道:“你可知晓,曜雪玥星的边境,又出事了?”

苒苒心头一紧:“臣妃刚收到兄长传讯,说已击退敌军。”

“击退?”易阳欣儿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暗星人卷土重来了,这次带了更厉害的法器,据说……能克制雷霆决。”

苒苒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易阳欣儿站起身,暗紫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因为那些法器,是用太阳焰星的弃矿炼制的。”她一步步走近,凤眸死死盯着苒苒,“而知晓弃矿位置的,除了帝俊,就只有……”

她顿住脚步,指尖几乎要戳到苒苒的眉心:“就只有曾在太阳焰星住过的幻雪帝国之人——比如你,月神嫦曦!”

苒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南极冰岛的风雪更冷:“天后这是在怀疑臣妃?”

“不然呢?”易阳欣儿的声音陡然拔高,身后的火翅猛地展开,带着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暗星人怎么会知道雷霆决的弱点?怎么会拿到太阳焰星的弃矿?不是你通风报信,还能是谁?”

“我没有!”苒苒挺直脊背,白裙在火光中微微颤动,“我与兄长一心守护幻雪帝国,怎会勾结外敌?”

“一心守护?”易阳欣儿冷笑,“那你兄长为何要隐瞒暗星人与弃矿的关联?为何要在传讯中提及不该说的名字?”

原来兄长最后想说的,是弃矿!苒苒刚要辩解,却见易阳欣儿忽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那火焰里隐约可见赤炼蛇的影子——是她本真本源的另一形态。

“月神妹妹,”易阳欣儿的声音带着火媚术的蛊惑,却又藏着毁灭的气息,“承认吧,你只是想借暗星人之手,逼帝俊放你回曜雪玥星,不是吗?”

火焰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息燎得苒苒的鬓发微微卷曲。她攥紧袖中的水晶球,忽然想起帝俊的话:“你留在这里,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她闭上眼,将所有灵力聚于眉心,雪莲蜜的冰凉与帝俊的暖意骤然交融,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盾。“我没有,”她睁开眼,目光清亮如月下的冰湖,“若天后执意要诬陷,臣妃……绝不认罪。”

光盾与火焰相撞的瞬间,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鸟鸣,金红色的光芒穿透殿门,将两人笼罩其中。“够了!”太阳神帝俊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羲和,住手!”

苒苒回头,见帝俊立于殿门处,紫金玄衣在火光中泛着暗纹,褐金的深瞳扫过易阳欣儿,带着明显的不悦。易阳欣儿的火焰瞬间熄灭,火翅也收敛了些,只是望着帝俊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

帝俊走到苒苒身边,见她眉心的光盾尚未散去,眸色柔和了些:“没事吧?”

苒苒摇摇头,心却依旧悬着。她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与兄长,与太阳神帝俊,与这位火羲公主之间的牵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缠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结。

卧龙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焰晶火盆里的火苗明明灭灭,映得易阳欣儿暗紫色的裙摆忽明忽暗。她望着帝俊,凤眸里翻涌着未说出口的情绪,最终却只是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那是她极少穿的素净样式,此刻倒显出几分落寞。

“陛下倒是来得巧。”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方唇抿成一道冷线。

帝俊未理会她的语气,褐金深瞳落在苒苒身上,见她白裙虽有些凌乱,脊背却挺得笔直,眉心的银白光盾仍在微微闪烁,不由缓了神色:“曦和,暗星人与弃矿之事尚未查清,不可妄下定论。”

“尚未查清?”易阳欣儿猛地转身,火翅在身后微微震颤,带起细碎的火星,“那些弃矿藏在火焰山脉的禁地,除了皇室核心,谁能知晓?她兄长曦风曾作为质子在伽诺城住过三年,要说他对禁地一无所知,陛下信吗?”

苒苒的心猛地一沉。她竟不知兄长曾在太阳焰星做过质子。难怪他对这里的法术如此了解,难怪他的雷霆决与帝俊的雷电系魔法隐隐相通。

“质子期间,曦风从未踏足禁地半步。”帝俊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王者的威严,“秦弘基的鹰族日夜守着山脉,这点我可以作证。”

易阳欣儿显然不信,冷笑一声:“陛下自然是信他的。毕竟,他是您曾经认定的……”话说到一半,她忽然住了口,像是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过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殿内的气氛越发凝滞。苒苒站在两人中间,只觉得冰火两重天——帝俊身上的紫金玄衣泛着温和的暖意,易阳欣儿周身却萦绕着未散的火气,烧得她喉咙发紧。

“天后若怀疑兄长,”苒苒终于开口,声音虽轻却很清晰,“可派人去曜雪玥星核查,何必在此为难臣妃?”

“为难?”易阳欣儿的凤眸转向她,带着几分锐利,“月神妹妹怕是忘了,你如今是太阳焰星的人。曦风与暗星人勾结,你难辞其咎!”

“我没有!”苒苒抬起头,眼底的倔强像极了幻雪帝国永不融化的冰棱,“兄长更不会!”

“够了!”帝俊沉声打断,褐金的瞳孔扫过两人,“此事我会彻查,在查清之前,谁也不许再妄动。”他看向易阳欣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曦和,你先回寝殿。”

易阳欣儿望着帝俊,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哼,转身带着弄玉和端怀离去。火翅展开时带起的风,吹得殿门“吱呀”作响,也吹乱了苒苒鬓边的碎发。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焰晶燃烧的噼啪声。帝俊走到苒苒面前,抬手替她拂去肩上的一缕乱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吓到了?”

苒苒摇摇头,眼眶却有些发热。她想起兄长做质子的三年,想起他白袍下藏着的伤疤,忽然明白他信中那句“兄虽远,护你之心不渝”里,藏着多少未曾言说的沉重。

“陛下,”她抬头,目光清澈,“兄长真的做过质子吗?”

帝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时幻雪帝国与火焰帝国刚结盟,他作为长子,自愿来的。”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他在伽诺城的三年,每日寅时便去演武场练剑,从未间断。雷霆决,也是那时跟着我学的。”

苒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又温热。原来兄长的强大,不是天生的。那些她以为理所当然的守护,背后藏着多少日复一日的磨砺。

“那他……”她想问兄长是否受过委屈,却被帝俊的目光止住了。

“他很好,”帝俊说,“比我见过的许多皇子都要坚韧。”他看着苒苒,褐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就像你一样。”

苒苒低下头,指尖攥着袖中的水晶球,忽然觉得那冰凉的球体也带了些暖意。她想起方才水晶球的异动,忙将方才的情形告知帝俊。

“暗星人提到了弃矿,还能克制雷霆决……”帝俊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看来背后确实有人指使,而且对我们的法术了如指掌。”

“会是……”苒苒犹豫着,没说出易阳欣儿的名字。

帝俊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曦和虽性子烈,却绝不会勾结暗星人。她是毁灭神,却也守着火焰帝国的底线。”

那会是谁?苒苒心中的疑团更重了。

“你先回广寒宫吧,”帝俊道,“我让西烨送你,他的冰火麒麟之力能护你周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水晶球若再有异动,直接捏碎,我会感知到。”

苒苒点头,屈膝行礼后跟着西烨离开。这位冰火麒麟王子依旧是半冰半火的模样,走在雪地里时,脚下的积雪一半化作水汽,一半凝成冰棱,倒也奇特。

快到寒沁阁时,西烨忽然开口,声音像冰粒落在火焰上:“月神殿下,暗星人最擅长挑拨离间,您别信他们的话。”

苒苒愣了愣,转头看他。

西烨的半边冰脸没什么表情,火半边的脸颊却微微泛红:“银玥公子待我有恩,三年前我被心魔所困,是他用雪莲蜜替我压制的。他绝不会勾结外敌。”

苒苒的心忽然亮了起来。原来兄长不仅护着她,还曾帮助过别人。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往里,他一直是那个温暖而强大的存在。

回到沁寒殿时,朴水闵正焦急地在廊下徘徊,见她回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苒苒笑着安抚她,走进殿内,一眼便看见琉璃盏中的冰晶。玫瑰依旧静静地立在里面,花瓣上的露珠仿佛更亮了些,像是沾了星光。

她走到窗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太阳焰星的夜晚来得晚,此刻天边还泛着淡淡的金红,像兄长白袍上绣的银线。她知道,不管背后是谁在捣鬼,只要兄长平安,只要这朵玫瑰还在,她就有等待下去的勇气。

指尖抚过眉心,帝俊留下的暖意仍在。水晶球在袖中安静躺着,仿佛也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亮起的时刻。这场横跨两颗星球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站在檐下看雪的公主了。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墨玉,缓缓覆盖住太阳焰星的天空。广寒宫的灯一盏盏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冰雕的窗棂,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花纹,倒有几分像曜雪玥星刃雪城的冰灯。

苒苒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水晶球。白日里的风波像是被夜色沉淀了,可心底的不安却像冰下的暗流,悄悄涌动。朴水闵端来一碗热汤,是用广寒宫特有的寒蕊花熬的,汤色清亮,飘着几点金色的花瓣。

“公主,喝些汤暖暖身子吧。”朴水闵把汤碗放在桌上,熹黄色的衣袖蹭过桌面,带起一阵轻响,“西烨殿下守在殿外呢,说是陛下的命令,今晚谁也进不来。”

苒苒抬眼,透过窗缝看见殿外立着一道身影,半边燃着火焰,半边覆着寒冰,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她轻轻点头,舀了一勺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没驱散心底的寒凉。“水闵,你说西烨殿下提到的‘心魔’,是什么?”

朴水闵想了想:“听宫里的老人说,冰火麒麟生来就有两重心性,火性烈,冰性冷,若是控制不好,两种性子相冲,就容易滋生心魔,严重的会危及性命。”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银玥公子能用雪莲蜜压制,可见他的灵力有多深厚。”

苒苒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兄长的雷霆决刚猛霸道,竟也能将灵力炼得如此温润,连冰火麒麟的心魔都能压制。可这样的他,此刻却要面对暗星人的阴谋,还要防备着太阳焰星这边的猜忌……

正思忖着,袖中的水晶球忽然微微发烫,比白日里的震颤更明显。苒苒心中一动,连忙将水晶球取出,只见球体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光,里面隐约映出曦风的身影。

这次的影像比上次清晰些,兄长似乎在一处山洞里,白袍上的污渍更重了,左臂缠着布条,渗出血迹。他身边站着金芙儿,璀璨的金衣在昏暗的山洞里依旧耀眼,金莲图腾在她身后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苒苒?能听见吗?”曦风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却透着明显的喜悦,“秦弘基的鹰族找到了暗星人的老巢,我们正在布置结界,很快就能彻底解决他们。”

金芙儿凑近水晶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妹妹放心,你兄长只是被暗星人的毒箭擦到了,阿穆已经处理过,不碍事的。”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暖阳,“等我们回去,我教你炼制金莲蜜,比雪莲蜜更温和些,适合你体质。”

苒苒看着兄长手臂上的血迹,眼眶有些发热:“兄长,你们一定要小心。”

“傻丫头,”曦风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藏着疲惫,却依旧温柔,“兄长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质温润,刻着半朵雪莲,“这个你还认得吗?”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他们儿时的信物,她有一块刻着另一半雪莲的玉佩,此刻正戴在颈间。“认得……”

“等这事了了,”曦风握紧玉佩,目光灼灼,“我就去太阳焰星接你,把这两块玉佩合起来,好不好?”

合起来……那是幻雪帝国的习俗,兄妹或挚友的信物合二为一,寓意着永不分离。苒苒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好,我等你。”

水晶球的光芒忽然闪烁起来,曦风的身影开始模糊。“苒苒,暗星人的首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用的是……火焰帝国的……”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水晶球骤然变暗,比上次更彻底,连一丝余温都没留下。

“兄长!”苒苒急得呼喊,指尖敲打着球体,却只换来一片冰凉。

朴水闵连忙扶住她:“公主,别激动,许是信号又被干扰了。”

火焰帝国的什么?苒苒攥紧水晶球,心乱如麻。首领用的是火焰帝国的法术?还是法器?难道真的与太阳焰星有关?可帝俊已经否认了易阳欣儿的嫌疑,那又会是谁?

正心神不宁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西烨的低喝:“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急促:“是我,弄玉!天后娘娘有急事找月神殿下!”

苒苒与朴水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这深更半夜的,易阳欣儿又有什么事?

“西烨殿下,”弄玉的声音带着恳求,“娘娘说事关紧急,耽搁不得!”

西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苒苒深吸一口气,对朴水闵说:“去看看。”

走到殿门处,只见弄玉站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锦盒,锦盒上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月神殿下,”她的声音发颤,“娘娘说,这是从暗星人首领身上搜出来的,让您瞧瞧。”

苒苒的目光落在锦盒上,那黑气让她莫名的心悸,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天后为何不亲自送来?”

“娘娘……娘娘突然灵力紊乱,正在寝殿调息。”弄玉的声音更低了,“她说只有您能认出这东西的来历。”

西烨上前一步,冰火麒麟的力量在周身涌动:“我先看看。”他伸手去碰锦盒,指尖刚触到盒面,那黑气便猛地窜起,像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臂。

“啊!”西烨痛呼一声,半边火焰瞬间燃起,试图烧毁黑气,可那黑气却异常顽固,反而顺着火焰蔓延。

“快用寒冰!”苒苒急声道。

西烨立刻催动冰系灵力,手臂上瞬间覆上一层坚冰,黑气被冻住,才不再蔓延。他脸色发白,看着手臂上的黑冰,眼中满是忌惮:“这是……蚀灵黑火!”

蚀灵黑火?苒苒心头一震。这是火焰帝国的禁术,据说能吞噬一切灵力,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勉强控制,易阳欣儿的本源之火里就藏着这种黑火!

弄玉趁机将锦盒递到苒苒面前:“殿下,您快看看吧,娘娘等着呢。”

苒苒盯着锦盒,指尖微微颤抖。这里面装的,会是证明易阳欣儿与暗星人勾结的证据吗?可帝俊说过她不会……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锦盒忽然自己打开了,里面露出一枚令牌,令牌上刻着火焰帝国的图腾,背面却刻着一个“曦”字!

曦字令牌?那是兄长在火焰帝国做质子时,帝俊赐给他的身份令牌,象征着皇室信任!怎么会出现在暗星人首领身上?

“这……这是……”苒苒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弄玉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娘娘说,这令牌是银玥公子的,看来暗星人与他勾结,是真的了。”

“不可能!”苒苒猛地合上锦盒,脸色苍白如纸,“兄长绝不会有这种令牌!他离开火焰帝国时,已经把令牌还给陛下了!”

“是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正是易阳欣儿。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外,火翅半展,眼底带着嘲讽,“可这令牌千真万确是曦风的,上面还有他的灵力印记。月神妹妹,你还有什么话说?”

苒苒转身,看着易阳欣儿,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圈套,是为了让她相信兄长真的与暗星人勾结。可她不能信,绝不!

“这令牌是假的!”她举起锦盒,目光坚定,“兄长的令牌背面,刻的不是‘曦’,是‘风’!”

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细节。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金乌啼鸣,帝俊的身影出现在云端,褐金的深瞳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易阳欣儿身上,语气冰冷:“曦和,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易阳欣儿猛地抬头,凤眸里满是震惊和不甘。

苒苒站在原地,握着锦盒的手微微发颤。她知道,真相即将揭开,而这真相,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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