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言公主月神嫦曦,小名苒苒,她的亲生丈夫是太阳神帝俊。帝俊尚有一位妻子,乃是火羲公主天后羲和,闺名易阳欣儿,平日里总亲昵地唤苒苒“月神妹妹”。这日晚风轻拂,苒苒独自立于桂树下,望着天边流云,心中悄然思忖:惟愿此生能常与自己为伴,自在游赏世间。她想去的地方,远非停驻在谁身后那般简单,而是要到那辽阔天空下的远方去。毕竟,天上没有一朵云不曾随风流浪,人间没有一扇窗能将清辉月光牢牢锁起,更没有一朵花会永远开在人的手掌心,它们自有其生长的道路,该在属于自己的路上肆意绽放。
晚风像极了被揉碎的月光,带着广寒宫特有的清冽,拂过桂树的枝桠。细碎的金桂花瓣便簌簌落下来,有的沾在苒苒垂落的鬓发上,有的落在她月白长裙的裙摆,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星子。她立在那株千年桂树下,白裙如雪的裙摆在风里轻轻漾着,露出脚踝处绣着的银月纹路,随动作泛起细碎的光。
苒苒微微仰头,望着天边的流云。那些云被夕阳最后的余晖染成橘粉,又渐渐褪成浅紫,像被谁用巨大的画笔慢慢晕开。她的眼睫很长,末梢带着点自然的卷翘,垂落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天上的云,倒比宫里的日子自由多了。”她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桂树粗糙的树干,树皮上还留着白日阳光晒过的余温,与指尖的微凉交融在一起。
身后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伴着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苒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朴水闵——只有她的脚步,永远这样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妥帖。“公主,夜里风凉了。”朴水闵的声音低柔,手里捧着一件银狐披风,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片细小的桂花。她将披风轻轻搭在苒苒肩上,指尖触到公主微凉的肩头时,又悄悄往紧拢了拢。
苒苒转过身,望着朴水闵。这丫头总是这样,眼里心里装的全是她的冷暖。“我不冷。”她笑了笑,眼尾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月牙儿落在眸子里,“你看那云,明明刚才还在西边,这会子都快飘到海上去了。”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海平面泛着粼粼的光,云影落在上面,像给大海绣了块会动的锦缎。“云要去海里看看吧?听说无尽海的深处,有会发光的珊瑚呢。”她歪着头,语气里带着点孩童般的好奇。
苒苒的心轻轻一动。无尽海……那是她的故乡啊。那里的珊瑚会随着潮汐唱歌,人鱼的歌声能让月光都驻足。可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她望着远方,目光像被风吹得很远,“不止珊瑚呢,那里的浪花会把星星的碎片卷上岸,每一片都闪着光。”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它们都在自己的地方,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朴水闵看着公主的侧脸,月光洒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她知道公主心里在想什么。宫里的日子再好,也像被装在琉璃盏里的月光,看着亮堂,却碰不到外面的风。“公主若是想去,咱们就去看看?”她试探着说,指尖攥了攥裙摆。
苒苒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桂花,花瓣在掌心微微蜷缩。“哪能说走就走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怅然,却又很快漾开笑意,“不过想想也挺好的。你看这桂花,开在这桂树上,风来了就落,风走了就歇,从不勉强自己。”
风又起了,吹得桂树沙沙作响,落了满身的桂花。苒苒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银狐的毛蹭着脸颊,暖融融的。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云影融进夜色里,眼里的光像被点亮的星子——或许不用急着走,先看看这夜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也是好的。
桂花香正浓时,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轻柔的笑语。朴水闵先抬起头,见来的是易阳洛和颜予瑛,忙拉了拉苒苒的衣袖:“公主,是大殿下和大殿下妃。”
苒苒转过身,就见易阳洛一身红衣阔步走来,衣摆上绣着的金乌图腾在月光下泛着暗纹,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身侧的颜予瑛穿了件橙裙,裙摆像落了层夕阳的光,走几步便有细碎的银铃响——那是她裙边缀的蜜蜡珠串。“苒苒妹妹倒是会选地方,这桂香比殿里的熏香好闻十倍。”颜予瑛先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眼尾的笑纹里都盛着暖意。
易阳洛站在妻子身侧,抬手拂去落在颜予瑛发间的一片桂花:“刚从卧龙大殿出来,听闻你在这广寒宫,便绕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苒苒肩上的银狐披风上,眉头微蹙了下,“夜里寒气重,怎么不多穿些?”
“有朴水闵在,冻不着的。”苒苒笑着拢了拢披风,目光扫过易阳洛的红衣,“大哥今日倒穿得喜庆,是有什么好事?”
颜予瑛伸手挽住丈夫的胳膊,眼底的笑意更浓:“还不是他那几个属下来报,说南边的焰谷收成好了,非要拉着我去主殿喝了几杯。”她说着往苒苒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他喝了酒就爱讲当年驯金乌的事,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我都能背了。”
易阳洛闻言轻咳一声,却没反驳,只是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递给苒苒:“焰谷新收的暖玉,雕了月牙模样,你带在身上能驱寒。”锦盒打开时,里面的玉件泛着温温的光,果然是弯弯一轮月,边缘还刻着细密的桂花纹。
苒苒指尖刚触到玉件,就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大哥费心了。”她抬眸时,眼睫上还沾着点桂花粉,“倒是该我谢你们,总记挂着我。”
“自家兄妹,说什么谢。”颜予瑛拉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不过你也别总闷在这广寒宫,明日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水晶糕,你过来陪我下盘棋?”
晚风又吹落一阵桂花雨,落在四人的衣摆上。朴水闵站在一旁,看着公主眼里重新亮起的光,悄悄弯了弯嘴角。远处的流云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一轮满月,清辉洒在每个人身上,连易阳洛红衣上的金乌图腾,都像是要在月光里振翅似的。
第二日的阳光刚漫过卧龙大殿的飞檐,颜予瑛便让端怀送了消息到广寒宫。苒苒正对着窗棂梳理长发,乌发如瀑垂到腰际,朴水闵用象牙梳替她绾起时,见她耳尖微微泛红,便知她是真的欢喜。“公主穿那件绣银莲的白裙吧?配着昨日大殿下送的暖玉,正好。”朴水闵取过衣架上的裙子,裙摆上的银线莲纹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到了火宫殿时,颜予瑛已在殿前的紫藤架下候着。她今日换了件橙红相间的襦裙,裙摆绣着衔珠的锦鸡——那是她本源图腾的纹样,走动时裙摆轻扬,倒真像有只锦鸡在裙间振翅。易阳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把玩着枚玉扳指,红衣的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隐约的金乌图腾印记。见苒苒来,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紫藤花簌簌落了几片在石桌上的棋盘上。
“来得正好,我刚摆好棋。”颜予瑛拉苒苒坐下,棋盘是暖玉琢的,棋子泛着白瓷的柔光。她执黑子落下,指尖的蔻丹映得玉棋愈发莹白:“昨日听你说想念无尽海的浪花,我让弄玉寻了南海的珍珠,串了串手链,你瞧瞧合不合心意。”说着从腕间褪下串珍珠,每颗都圆得像小月亮,中间还隔着银质的小铃铛。
苒苒刚接过,就听见易阳洛在旁道:“珍珠虽好,却不如焰谷的暖玉实在。”他说着从袖中又摸出个小盒,里面是枚月牙形的玉簪,簪头嵌着细碎的红宝石,“昨日的暖玉是驱寒的,这簪子能聚月华,你夜里在广寒宫看书,戴它能亮些。”
颜予瑛笑着拍了下他的手:“就你细心。”转而对苒苒道,“他昨日回去后,翻了半箱的藏品,说定要找件配得上月神妹妹的。”她凑近苒苒耳边,压低声音,“其实是怕你觉得在宫里闷,想让你多来几趟。”
苒苒指尖捏着玉簪,暖意在掌心慢慢散开。她抬眼时,见易阳洛正望着紫藤架外的天空,红衣的衣角被风掀起,与颜予瑛橙裙的下摆轻轻蹭在一起。远处传来弄玉和端怀的笑语,夹杂着殿外金乌鸟清脆的啼鸣,阳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洒下来,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会动的碎金。
棋下到中盘时,殿外忽然传来金乌鸟的长鸣——那是皇室特有的报讯声。易阳洛指尖的白子顿了顿,抬眼望向殿门,就见刺猬家族的兀神医提着药箱匆匆走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些草叶。“大殿下,大殿下妃,”兀神医行过礼,目光扫过石桌上的棋盘,“刚从南极冰岛巡诊回来,路过广寒宫时见朴水闵姑娘在晒草药,说月神殿下近日总有些清咳,我带了些润肺的蜜膏。”
颜予瑛闻言立刻放下棋子,拉过苒苒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夜里在桂树下待久了?”她的指尖带着橙裙上阳光的暖意,苒苒被她攥得紧,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偶尔咳几声,许是广寒宫的水汽重了些。”
“水汽重就更该多来火宫殿走动。”易阳洛已接过兀神医递来的蜜膏,瓷瓶打开时,甜香混着草药的清苦飘出来,“这是焰谷的蜜蜡混了极地雪莲熬的,每日晨时用温水冲一勺。”他说着又看向兀神医,“寒沁阁的地龙是不是又弱了?让秦弘基派些鹰族子弟去检修,别让寒气渗进殿里。”
兀神医连连应着,又从药箱里取出个锦囊:“这是冰火麒麟王子西烨托我带的,他说月神殿下的本源图腾是白鼠,这囊里的暖阳石能聚火气,缝在衣襟里,贴身带着能驱寒。”
苒苒接过锦囊,触手温温的,囊上绣着小小的金乌纹样——想来是西烨特意按易阳洛的图腾绣的。她正想道谢,就见颜予瑛已让端怀去取针线:“我帮你缝在裙角,既不显眼,又能时时暖着。”端怀捧来针线盒时,颜予瑛亲自挑了根银线,指尖捏着暖阳石锦囊,细细往苒苒的白裙裙襻上缝,橙红的衣袖垂落,与月白的裙布交叠在一起,像夕阳落在雪上。
易阳洛坐在一旁,看着妻子低头缝补的模样,又看了看苒苒鬓边那支嵌红宝石的玉簪——晨光正好,簪头的红与颜予瑛裙上的锦鸡纹相映,倒比殿外的紫藤花还要鲜亮些。远处,广寒宫的方向飘来几缕云,被太阳照得透亮,像谁把棉花糖挂在了天上。
暖玉簪的柔光映在棋盘上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锦鸡清脆的啼鸣——那是颜予瑛豢养的灵禽“丹朱”。只见丹朱扑棱着金红色的翅膀落在颜予瑛肩头,喙里还衔着片带着露水的凤凰花叶。“这小机灵,定是寻着好东西了。”颜予瑛笑着取下花叶,指尖在丹朱头顶轻揉了揉,那鸟儿便歪着头蹭她的掌心,眼尾的赤羽与她橙裙上的锦鸡纹相映成趣。
易阳洛抬手将丹朱拢到自己臂弯里,红衣袖口的金乌图腾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昨日让商士奥去北境采凤凰花露,想来是快回来了。那露水泡茶最是清润,正适合苒苒妹妹。”他说话时,丹朱在他臂弯里扑腾了两下,竟啄下他发间一根束发的红绸带,衔着飞到苒苒面前,歪头似在邀功。
苒苒笑着接过红绸带,指尖触到带些微温的绸面:“丹朱倒比人还贴心。”她将绸带在腕间绕了两圈,正好与昨日颜予瑛送的珍珠手链叠在一起,红绸映着白珠,倒添了几分鲜活气。
颜予瑛见她喜欢,眼底的笑意更浓:“这鸟儿通人性,知道你性子静,总爱往你跟前凑。”她伸手拂去苒苒发间一片飘落的紫藤花瓣,“对了,前日我让弄玉在寒沁阁外种了片腊梅,再过些时日开花,你推开窗就能闻见香。到时候咱们就在梅树下煮茶,让商士奥烤些焰谷的坚果,好不好?”
易阳洛在旁补充:“我已让西烨将寒沁阁的窗棂换成了暖玉的,冬日里不会结霜。再让秦弘基派鹰族子弟每日送些暖阳石来,铺在廊下,走上去脚不冷。”他说这话时,丹朱已从苒苒肩头飞回颜予瑛怀里,用头蹭着她的脖颈,引得她轻笑出声。
远处,太阳神殿的金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广寒宫的琉璃瓦却映着淡淡的月华。朴水闵站在廊下,看着石桌旁的三人,见公主鬓边的暖玉簪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嘴角也悄悄弯了起来。风过紫藤架,落下一串细碎的花雨,有的沾在易阳洛的红衣上,有的落在颜予瑛的橙裙角,还有一片,恰好停在苒苒腕间的红绸带上,像一颗小小的、会发光的星。
廊下的紫藤花还在簌簌落着,弄玉端着新沏的凤凰花茶过来时,鼻尖先沾了点花瓣。“大殿下,大殿下妃,月神殿下,商士奥先生刚从北境回来,说带了些新鲜的冰晶果。”她话音刚落,就见商士奥提着个竹篮快步走来,篮沿挂着北境特有的冰凌草,还沾着未化的霜花。
“这果子得趁鲜吃。”商士奥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掀开盖布,里面的冰晶果泛着淡蓝的光,像一颗颗冻住的星星,“北境的冰泉养出来的,甜里带点凉,最解燥。”他说着拿起一颗递给苒苒,“月神殿下尝尝,比广寒宫的玉桂果多些水汽。”
苒苒刚接过,就被颜予瑛用手帕擦了擦果皮上的霜:“别沾了寒气。”她自己也拿起一颗,指尖的蔻丹映得冰晶果愈发透亮,“倒是比去年的个头大,商士奥你这趟没少在北境待吧?”
商士奥挠了挠头,看向易阳洛:“大殿下让我顺便看看北境的冰层,说怕寒沁阁的地基受影响。我瞧着没事,就是冰原上的雪兔多了些,西烨的冰火麒麟还追着它们跑了半里地。”
易阳洛正用银签挑着冰晶果的果核,闻言笑了笑:“西烨那性子,见了活物就忍不住。”他把挑好的果肉递到颜予瑛嘴边,又看向苒苒,“过几日北境有极光,若是你想去,我让秦弘基安排鹰车,咱们带些暖炉和蜜膏,在冰原上住一夜。”
苒苒握着冰晶果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光像被极光点亮了似的。她刚要开口,就见颜予瑛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去嘛去嘛,我还从没见过极光呢。听说北境的冰洞能映出七彩的光,咱们还能堆个冰兔子,让丹朱当玩伴。”
正说着,丹朱忽然从颜予瑛怀里飞起来,衔着一颗冰晶果往广寒宫的方向飞去。朴水闵笑着追了两步:“这鸟儿,定是想让宫里的姐妹们也尝尝鲜。”
风从紫藤架下穿过,带着凤凰花茶的香气和冰晶果的凉意。易阳洛的红衣在光下泛着金乌图腾的暗纹,颜予瑛的橙裙裙摆扫过石凳,沾了两片紫藤花。苒苒低头看着腕间的红绸带,上面的花瓣还没掉,暖玉簪的光透过花影落在手背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月光。
商议去北境看极光的第三日,秦弘基便带着两只雪羽鹰候在宫门外了。那鹰比寻常猎鹰壮硕三倍,翅尖泛着银辉,见易阳洛走来,竟俯身用喙轻蹭他的红衣下摆——许是认得他衣上的金乌图腾。颜予瑛正让端怀往暖炉里添焰谷的炭火,见苒苒披着银狐披风出来,忙迎上去替她拢了拢领口:“听说北境的风像小刀子,这披风是用三只雪狐的毛织的,保准吹不透。”
易阳洛已先一步踏上鹰背,红衣在风里展成一片朱红的云。他伸手来接苒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腕间的珍珠手链,铃铛轻响了两声。“坐稳些,雪羽鹰飞得快。”他说着将缰绳递了一半给她,“若是怕,就抓住我的衣袖。”苒苒刚攥住那片绣着金乌的布料,鹰便振翅而起,宫墙和桂树在脚下渐渐变小,广寒宫的琉璃瓦像撒在地上的碎玉。
颜予瑛坐在另一只鹰上,橙裙裙摆被风掀起,与她怀里的丹朱的羽色几乎融在一起。“你看那片云!”她忽然指着左前方,那里的云被阳光染成了金红色,形状竟像只展翅的凤凰,“定是欣儿妹妹的本源图腾在护着咱们呢。”苒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云羽纹路清晰,连尾羽的弧度都像极了烈焰独角兽化凤时的模样。
飞了约莫两个时辰,下方的景致渐渐变了。绿色的草原褪成茫茫雪原,偶有几株耐寒的雪松挺立着,枝桠上挂着冰凌。雪羽鹰缓缓落地时,秦弘基已带着鹰族子弟在冰原上搭好了帐篷,帐篷用的是防火的焰丝布,里面铺着厚厚的羊绒垫。颜予瑛刚跳下来,丹朱就扑棱着翅膀飞到一棵雪松上,对着远处的冰洞咕咕叫——那里正有几只雪兔探出头,耳朵尖红红的。
“我去捡些枯枝。”易阳洛说着往树林走去,红衣在白雪里格外显眼。颜予瑛拉着苒苒往冰洞走,洞壁果然如商士奥说的那般,映着七彩的光,像嵌了无数块琉璃。“你看这冰柱。”她指着一根垂在洞顶的冰凌,上面凝结着细小的冰花,“倒比宫里的水晶灯还好看。”苒苒伸手碰了碰,冰柱凉丝丝的,指尖竟沾了点细碎的光,像把月光握在了手里。
远处传来易阳洛的呼唤,他怀里抱着些枯枝,红衣上沾了点雪沫。“快些回来,我让秦弘基烤了冰晶果,再晚些就要化了。”颜予瑛拉着苒苒往回跑,橙裙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浅痕,苒苒的白裙裙摆也沾了些雪,像落了片小小的云。风从冰原上吹过,带着雪的清冽和炭火的暖意,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粉紫,想来再过不久,极光就要来了。
炭火在帐篷里烧得正旺,焰谷的炭块泛着橘红的光,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帐篷壁上,忽长忽短。秦弘基刚把烤好的冰晶果端进来,果皮上的薄冰遇热化成水珠,顺着果棱往下淌,甜香混着热气漫开来。颜予瑛先拿起一串递给苒苒,指尖还沾着点炭火的温度:“你尝尝,烤过之后甜得更透了,一点不冰牙。”
苒苒咬了一小口,果肉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炭火香。她抬眼时,见易阳洛正用银刀将另一颗冰晶果切成小块,放在颜予瑛面前的玉碟里,红衣的袖口垂落在膝头,与颜予瑛橙裙的裙摆轻轻挨着。“北境的冰比广寒宫的更硬些。”易阳洛忽然开口,目光望向帐篷外,“方才在雪地里走,靴底都结了层薄冰。”
“那是自然,”颜予瑛舀了勺蜜膏拌在冰晶果里,“广寒宫的冰带着水汽,是软的;北境的冰是被风冻透的,硬得能当镜子照。”她说着往苒苒碟里也添了勺蜜膏,“你看外面的雪,落在帐篷上都不化,像撒了层碎银子。”
苒苒顺着她的话往帐篷外看,雪光透过焰丝布的缝隙渗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亮斑。忽然,秦弘基在外头轻唤:“大殿下,大殿下妃,月神殿下,极光来了。”
四人忙走出帐篷,刚站定,就见天边的粉紫渐渐漫开,接着是一抹亮绿,像谁用巨大的画笔在天幕上扫过。转瞬之间,绿、紫、粉、蓝各色光带在天上流转,有的像丝带般飘拂,有的像火焰般跳跃,连地上的白雪都被映得五彩斑斓。
丹朱在雪松上直拍翅膀,羽色在极光下变幻着光泽,竟与颜予瑛裙上的锦鸡纹几乎融为一体。易阳洛抬手护在颜予瑛身侧,怕她被雪风吹着,红衣的一角在光带里忽明忽暗:“听说极光下许愿最灵验。”
颜予瑛笑着拉住苒苒的手,又拽过易阳洛的腕子,三人的手在雪地里交握在一起。“那我就祝……”她话没说完,就被天边骤然炸开的亮蓝光芒打断,光带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苒苒望着漫天流转的极光,忽然觉得腕间的珍珠手链轻轻发烫——许是暖阳石的暖意透过绸带渗了进来。她低头看着手心里交错的温度,易阳洛的掌心带着红衣的热气,颜予瑛的指尖沾着蜜膏的甜香,而她自己的手心里,还留着烤冰晶果的余温。远处,秦弘基和鹰族子弟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与雪地里丹朱的啼鸣缠在一起,落在极光铺就的天幕下。
极光的光带在天幕上流转到最盛时,连空气里都像浮着细碎的光尘。颜予瑛忽然拉着苒苒往雪地里跑,橙裙裙摆扫过积雪,溅起细小的雪沫,像撒了把碎钻。“你看那片光!”她指着天边一道垂落的粉光,“像不像你广寒宫桂树上开的花?”
苒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粉紫色的光带垂在雪地上,竟真的与记忆里桂花盛放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她刚要开口,脚下忽然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身侧的易阳洛伸手扶了她一把。他的掌心带着红衣被炭火烘出的暖意,指尖不小心蹭到她鬓边的暖玉簪,簪头的红宝石在极光下闪了闪。“北境的雪底下藏着冰碴,走慢些。”易阳洛的声音混在风里,竟比寻常温和些。
颜予瑛已蹲在雪地里,用手指画着圈:“咱们堆个雪兔子吧!丹朱刚才还追着雪兔跑呢。”她捏起一团雪,揉成圆滚滚的身子,又让易阳洛摘了两根雪松枝当耳朵。苒苒蹲在她身边,用指尖把雪兔的眼睛捏得更圆些,指尖的凉意很快被掌心的暖玉簪的余温驱散。
“我来给它安个尾巴。”易阳洛从袖中摸出块暖玉碎片——许是上次修玉簪时剩下的,他把碎片嵌在雪兔屁股上,玉片在极光下泛着柔光,倒真像条莹白的尾巴。颜予瑛看着雪兔,忽然笑出声:“你看它的耳朵,歪歪的,倒像商士奥家那只总打瞌睡的刺猬。”
远处的帐篷里,秦弘基正往火盆里添炭,焰丝布帐篷被炭火映得发红,与易阳洛的红衣、颜予瑛的橙裙在雪地里连成一片暖色调。丹朱从雪松上飞下来,落在雪兔的头顶,用喙轻轻啄了啄玉片尾巴,歪头似在打量这个新玩伴。
极光渐渐淡了些,天边透出浅浅的鱼肚白。易阳洛拍了拍身上的雪,红衣上沾的雪沫遇热化成水珠,顺着衣纹往下淌。“该回帐篷了,再待下去,苒苒妹妹的手该冻红了。”他说着先一步往回走,红衣的背影在渐亮的天色里,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
颜予瑛拉着苒苒起身,见她手背上沾了点雪,便用自己的帕子细细擦着:“回去喝碗热蜜膏,我让秦弘基煮了焰谷的坚果粥,暖身子。”苒苒望着雪地里那只顶着丹朱的雪兔,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也像被炭火烘着,暖融融的。风从冰原上吹过,带着即将日出的暖意,远处的雪线尽头,已泛起淡淡的金光。
回到帐篷时,秦弘基已将坚果粥煮得冒了热气。陶碗里盛着糯白的粥,上面撒着焰谷特产的金沙果仁,甜香混着米香漫在暖融融的空气里。颜予瑛先端了一碗递给苒苒,碗沿烫得她指尖微缩,却还是笑着说:“快趁热喝,这粥里放了西烨托人捎来的暖阳花粉,喝下去从里暖到外。”
苒苒吹了吹粥面,勺起一口,果仁的脆香混着米的软糯在舌尖散开。抬眼时,见易阳洛正用银勺将自己碗里的果仁拨给颜予瑛,红衣的袖口搭在膝头,露出小臂上隐约的金乌图腾——许是帐篷里太暖,他额角沁了层薄汗,颜予瑛便用自己的帕子替他轻擦着,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这北境的日出该比咱们皇都的更壮观。”颜予瑛忽然望向帐篷外,雪地里已能看见淡淡的金光,“听说太阳刚出来时,会把冰原照得像铺了层碎金,连雪粒都能反光。”
易阳洛放下粥碗,起身掀了掀帐篷帘:“确实快了。秦弘基说东边的冰崖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咱们去那边等。”他说着又拿起苒苒的银狐披风,替她披在肩上,“外头风还硬,把领口系紧些。”
三人走到冰崖边时,天边的金光已漫开大半。颜予瑛拉着苒苒站在崖边的避风处,橙裙被风掀起,与她怀里丹朱的赤羽相映,倒像崖边开了朵会动的花。易阳洛站在两人身侧,红衣在晨光里泛着亮,他抬手挡在苒苒眼前:“太阳出来时会晃眼,等它再高些再看。”
话音刚落,远处的雪线尽头忽然跃出一点金红,像谁把烧红的炭块抛在了冰原上。转瞬之间,那金红便漫成了半个圆,光芒穿透云层,将冰崖的影子拉得老长。雪地里的冰晶果壳、帐篷的焰丝布、甚至连丹朱的羽毛上,都镀上了层暖金。
“你看那光!”颜予瑛指着冰崖下的雪原,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千万点碎光,竟比昨夜的极光更耀眼,“倒像把整个太阳焰星的光都揉碎了撒在这了。”
苒苒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忽然觉得腕间的暖阳石锦囊微微发烫。她低头看了看,锦囊上的金乌纹样在晨光里格外清晰,而指尖的暖玉簪,正映着阳光,在雪地上投下一小片月牙形的光斑。风从冰崖上吹过,带着雪的清冽和阳光的暖意,远处传来鹰族子弟们的欢呼,丹朱在颜予瑛怀里振了振翅膀,啼鸣清亮,像在应和着天边的朝阳。
日出的金光把冰崖染成暖红色时,秦弘基捧着个木盒过来了。盒盖一打开,里面铺着厚厚的羊绒,放着三串晶莹的冰挂——是他清晨在雪松枝上采的,每串都串着七颗冰珠,阳光透过冰珠,在地上投出七彩的光斑。“鹰族的老人们说,北境的冰挂能留住晨光。”秦弘基把冰挂分给三人,“挂在衣襟上,走夜路时能映出点光。”
颜予瑛立刻把冰挂系在自己的橙裙襟上,冰珠贴着衣料上的锦鸡纹,倒像给那只锦鸡衔了串星子。“你看苒苒妹妹的。”她拉过苒苒的手,见那冰挂系在月白裙的银莲纹旁,冰的清透与银线的亮泽缠在一起,“倒比广寒宫的玉饰还好看。”
易阳洛把冰挂别在红衣的领口,冰珠垂在锁骨处,遇着他身上的热气,竟慢慢沁出细小的水珠。“该准备回去了。”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已升得老高,冰原上的雪开始微微融化,“再晚些,雪羽鹰的翅膀容易沾湿。”
收拾帐篷时,颜予瑛忽然发现雪地里那只雪兔的玉片尾巴不见了。“许是被雪埋了。”易阳洛蹲下身扒了扒雪,指尖触到块冰凉的东西,竟是那玉片——上面还沾着几根丹朱的羽毛。他把玉片递给苒苒:“带着吧,北境的冰养过的玉,比寻常的更润些。”
雪羽鹰振翅起飞时,苒苒低头看了看衣襟上的冰挂。阳光穿过冰珠,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腕间的珍珠手链和红绸带缠在一起,暖玉簪的柔光透过发丝落在颈间。颜予瑛在旁指着下方的雪原,那里的雪被太阳晒得发亮,像铺了层碎银:“你看那片冰湖,是不是像面镜子?咱们下次来,说不定能看见冰湖下的鱼。”
易阳洛的红衣在风里展成一片朱红,他伸手替颜予瑛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蹭到她襟上的冰挂:“下次带商士奥来,让他烤冰湖的鱼,据说比冰晶果还鲜。”
苒苒望着下方渐渐变小的冰原,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风从鹰背上吹过,带着北境的雪气和焰谷炭火的余温,远处太阳神殿的金顶已隐约可见。她抬手碰了碰襟上的冰挂,冰珠凉凉的,却让她想起昨夜极光的光、今晨日出的暖,还有雪地里那只歪耳朵的雪兔。
雪羽鹰落在太阳神殿外的梧桐树梢时,朴水闵正捧着件熏好的夹袄在廊下等。见苒苒下来,她忙迎上去,熹黄色的裙摆扫过阶前的青苔:“公主可算回来了,广寒宫的腊梅开了两枝,我用瓷瓶插在你窗台上了。”
苒苒刚接过夹袄,就见颜予瑛从另一只鹰背上跳下来,橙裙上还沾着北境的雪沫,丹朱在她肩头扑腾着,把几粒冰晶果的籽抖落在地上。“你看这鸟儿,一路都护着剩下的果子。”颜予瑛笑着捋了捋丹朱的羽毛,转而对苒苒道,“我让弄玉把北境带回来的暖阳石碎了,掺在你寝殿的地砖里,往后踩上去脚就不冷了。”
易阳洛缓步走下鹰背,红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靴上沾的冰凌草。他抬手唤来秦弘基:“把雪羽鹰送去鹰巢好生照料,再让商士奥把北境的冰晶果核种下,来年说不定能在焰谷种出果子。”说罢转向苒苒,眼底带着些暖意,“今日累了吧?回殿歇歇,晚些我让厨房送些热汤到广寒宫。”
苒苒点头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上的冰挂——那冰珠在阳光下愈发透亮,竟像把北境的晨光锁在了里面。朴水闵替她拢紧夹袄时,瞥见她腕间的红绸带和珍珠手链缠在一起,暖玉簪的柔光透过发丝落在手背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银星。
“公主,你看那腊梅。”朴水闵忽然指着广寒宫的方向,那里的琉璃瓦下,两枝嫩黄的腊梅正探出墙头,花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太阳神殿的炭火香。苒苒抬头望去,忽然觉得心里像被这花香浸得软软的——北境的极光、雪地里的暖炉、冰崖上的日出,还有此刻廊下的腊梅香,竟都像串珠子,被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
远处,易阳洛正帮颜予瑛拂去发间的雪粒,红衣与橙裙在廊下相依,丹朱的啼鸣清亮,惊得梧桐树上的金乌鸟也跟着叫了起来。风从殿角吹过,带着腊梅的香和北境的余寒,苒苒拢了拢夹袄,忽然想起昨夜在冰原上,颜予瑛握着她的手说“咱们下次再来看极光”时,掌心的温度。
广寒宫的腊梅开得愈发盛了,朴水闵每日清晨都会剪两枝新绽的,插在苒苒案头的青瓷瓶里。这日苒苒正对着窗棂上的冰花出神,忽闻殿外传来熟悉的笑语——是颜予瑛的声音。
“苒苒妹妹快看我带了什么!”颜予瑛提着个竹篮快步进来,橙裙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腊梅香。竹篮里铺着锦缎,放着几枚圆滚滚的点心,表皮泛着油光,还印着锦鸡的纹样。“这是厨房新做的‘迎春糕’,用焰谷的蜜和北境的冰晶果粉做的,你尝尝。”
苒苒刚拿起一块,就见易阳洛随后走进来,红衣上落着几片雪花——原来外头竟悄无声息下了雪。“刚从卧龙大殿过来,听闻你案头的腊梅开得好,便绕来看看。”他说着走到窗边,指尖轻触窗棂上的冰花,“这冰花倒比北境的更精巧些,像谁用银线绣的。”
颜予瑛把迎春糕放在碟里,又从袖中摸出个小锦袋:“对了,弄玉把你北境带回来的冰挂融了,取了最清的水,酿了些梅酒,说等开春时喝正好。”她倒了杯热茶递给苒苒,“你看这雪,下得绵密,正好在广寒宫的桂树下堆个雪人,比北境的雪兔更有趣。”
易阳洛闻言笑了笑:“堆雪人倒不必,不过我让秦弘基在桂树周围铺了层暖阳石,雪落在上面不会积厚,走起来也不滑。”他说着看向苒苒鬓边的暖玉簪,“这簪子在北境吸了些寒气,我让兀神医加了道暖符,戴着更温些。”
朴水闵端来新沏的腊梅茶,熹黄色的身影在殿内轻转。苒苒捧着热茶,看着窗外的雪落在腊梅枝上,红白相映,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易阳洛红衣上的金乌图腾在暖光下隐隐发亮,颜予瑛橙裙上的锦鸡纹沾了点茶雾,竟像要振翅似的。风从殿外吹过,带着雪的清冽和茶的暖香,殿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伴着案头的腊梅香,慢慢晕开。
雪下到午后,竟渐渐停了。颜予瑛扒着窗棂看了会儿,忽然拉着苒苒的手:“咱们去桂树下走走吧?雪刚停,空气里都是清甜味。”她说话时,橙裙的裙摆扫过凳脚,沾着的几片腊梅花瓣轻轻落在地上。
易阳洛已先一步拿起苒苒的银狐披风,替她披在肩上。红衣的袖口擦过披风的毛领,留下点淡淡的炭火香:“桂树周围的暖阳石该热了,踩上去正好。”他说着往殿外走,靴底落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原来秦弘基铺的暖阳石只融了表层的雪,底下还藏着层薄冰,倒比寻常路多了些趣致。
桂树下的雪果然化得差不多了,只有枝桠上还挂着些雪团,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来。颜予瑛伸手接住一团,捏成个小雪球,忽然往易阳洛背后一抛,雪沫沾在他的红衣上,像落了片白梅。“你这丫头。”易阳洛笑着转身,指尖也捏了团雪,却轻轻放在苒苒的手心里,“北境的雪是硬的,咱们这儿的雪软,能捏出花样。”
苒苒握着雪团,指尖的凉意很快被掌心的暖玉簪驱散。她低头时,见雪地里散落着些冰晶果的籽——许是丹朱从北境带回来的,竟有几粒发了细小的芽,顶着点嫩白的尖儿。“这籽竟发芽了。”她轻声道,指尖刚要碰那嫩芽,颜予瑛已拉住她:“别碰,雪水刚润过,碰了要伤根的。”
易阳洛蹲下身看了看,红衣的下摆沾了点雪水:“倒是个好兆头。我让商士奥来把这几株移到暖棚里,来年说不定真能结出冰晶果。”他说着起身时,忽见苒苒鬓边的暖玉簪上落了片雪花,便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廓,两人都顿了顿。
颜予瑛在旁笑着拍手:“你看那枝腊梅,雪压着枝子弯下来,倒像在给咱们行礼呢。”她跑过去,小心翼翼折了枝带雪的腊梅,递到苒苒面前,“插在你案头的青瓷瓶里,比先前的更精神。”
风又起了,吹得桂树的枝桠轻轻摇晃,雪团落了三人满身。苒苒握着那枝带雪的腊梅,鼻尖萦绕着梅香与雪的清冽,看了看身侧的易阳洛——他红衣上的金乌图腾在暮色里泛着暗纹,又看了看颜予瑛,她橙裙上的锦鸡纹沾了雪,像镀了层银。远处,广寒宫的琉璃瓦映着最后一点天光,暖融融的,像谁把北境的极光揉碎了,撒在了这方天地里。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慢慢晕染了天空。桂树下的暖阳石渐渐收了热气,易阳洛便提议回殿:“夜里寒气重,再待下去,苒苒妹妹的手该冻红了。”他说着,自然地走在外侧,红衣的身影像一道屏障,替两人挡着从殿角吹来的风。
颜予瑛正低头看着雪地里那几株刚发芽的冰晶果,闻言便直起身,橙裙裙摆扫过雪面,带起细碎的雪粒:“也是,我让厨房炖了焰谷的羊肉汤,这会儿该差不多好了。”她拉着苒苒的手往回走,指尖带着点凉意,却把苒苒的手攥得很紧,“那汤里放了西烨送的冰火麒麟角磨的粉,喝下去从脚暖到头。”
回到殿内,朴水闵已点亮了廊下的宫灯。暖黄的光透过灯罩洒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圈圈光晕。殿内的炭盆烧得正旺,焰谷的炭块泛着橘红的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弄玉端着羊肉汤进来时,香气立刻漫了满殿——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还有几颗红艳的枸杞,看着就让人暖了心。
“快趁热喝。”颜予瑛先给苒苒盛了一碗,瓷碗烫得她指尖微缩,“这汤得配着刚烤的胡饼吃,我让端怀去取了。”她说话时,丹朱从窗外飞进来,落在她的肩头,喙里还衔着片刚落下的桂树叶,像是在给她带礼物。
易阳洛拿起一块胡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颜予瑛,一半自己拿着。红衣的袖口垂落在膝头,与颜予瑛橙裙的裙摆轻轻挨着。“商士奥说,那几株冰晶果芽得用暖玉盆养着。”他咬了口胡饼,声音混着食物的香气,“我已让他去寻合适的玉盆了,等开春,咱们就能在暖棚里看着它们长。”
苒苒喝着羊肉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她抬眼时,见颜予瑛正低头给丹朱喂食饼屑,橙裙上的锦鸡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又看了看易阳洛,他红衣上的金乌图腾被灯光映得愈发清晰。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殿内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与三人的笑语声缠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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