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顶的风卷着碎冰,刮了三千年仍未停歇。那尊盘坐在玄玉台上的身影却似亘古未变,玄色衣袍下摆凝着层薄霜,发间玉簪映着天光,竟比周遭雪峰更显清冷。
方才山脚下传来龙啸时,他眼睫微颤了颤。指尖悬在半空的星图忽然漾开涟漪,北斗第七颗星的光晕正一点点黯淡。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见——是那孩子又在闯祸了。
三百年前亲手封在东海的玄龟,此刻正驮着个红衣小仙往南冥去,龟甲上还沾着蓬莱仙山的落英。他屈指轻弹,枚冰晶顺着风势坠下云端,堪堪落在玄龟鼻尖。那庞然大物猛地顿住,驮着的小仙晃了晃,却对着天际挥了挥拳头。
玉台上的人终是勾了勾唇角,指尖星图重归安稳。雪落在他肩头,悄无声息化成了水。
玄龟鼻尖的冰晶化做细雾时,红衣小仙正扒着龟甲边缘往下看。底下是翻涌的墨色海水,偶尔有几尾赤鳞鱼掠过,惊得她往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探出头:“老玄,你说西王母的蟠桃园是不是真有三丈高的桃子?”
被叫做老玄的玄龟慢悠悠晃了晃脑袋,龟甲上的落英簌簌往下掉:“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小主子要是想吃,不如等下次蟠桃会……”话没说完,就被头顶的动静打断。
一团金云正从东边追来,云头立着个穿银甲的天将,手里长枪映得海面发亮:“哪吒三太子!奉玉帝旨意,请你即刻回陈塘关!”
红衣小仙——也就是哪吒——闻言挑了挑眉,晃着脚上的风火轮站起来。混天绫在身后飘得猎猎作响:“我娘说我生辰快到了,要去南冥采朱槿花做糕,关玉帝什么事?”
天将显然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片玉牌:“东海龙王三日前上奏,说你拔了他的定海神针,还把龙宫搅得七荤八素。如今四海龙王齐聚凌霄殿,正等着讨个说法呢。”
哪吒正要反驳,忽然觉出不对。脚下的玄龟不知何时沉下了半截,海水漫到龟甲边缘,连带着她的红衣角都沾了湿意。抬头时,见昆仑方向的云层正一点点变暗,像有墨汁在水里晕开。
“老玄?”她伸手拍了拍龟甲,却发现玄龟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连四肢都缩回了壳里。这才惊觉不对——玄龟是昆仑那位亲手封在东海的,寻常风浪根本动不了它分毫。
天将也察觉到异样,握紧长枪警惕地看着海面:“怎么回事?这海水……”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只见远处海面突然炸开道水柱,足有千丈高。水花落下时,露出条银鳞巨蟒,蛇眼比灯笼还亮,吐着信子盯着哪吒:“小娃娃,把定海神针交出来,饶你不死。”
哪吒认得这是西海的蟒蛇精,当年跟着蚩尤作乱,被昆仑那位打回原形,锁在西海海底三千年。怎么会突然出来?她握紧火尖枪,混天绫瞬间缠上巨蟒的七寸:“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披鳞的老泥鳅。”
巨蟒被激怒,尾巴猛地拍向海面。浪头卷着碎石扑过来,天将忙用长枪挡开,却被震得后退了三步。哪吒借着风火轮的势冲上去,火尖枪直刺巨蟒的眼睛,可枪尖刚碰到鳞片,就被弹了回来。
“没用的。”巨蟒的声音像磨石子,“昆仑那老东西三千年没动过真格,他布下的封印早就松了。如今四海龙王牵制天庭,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话音刚落,海面突然掀起更大的浪。这次不是巨蟒所为,而是从更深的海底涌上来的。哪吒低头,看见海水里浮起无数光点,像撒了把星星。那些光点聚在一起,慢慢凝成个熟悉的身影——玄色衣袍,发间玉簪,正是昆仑雪顶的那位上古大神。
他脚踩在浪尖上,衣摆却没沾半点水。指尖轻抬,那些光点便化作无数冰针,密密麻麻射向巨蟒。巨蟒想躲,可身体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冰针穿透鳞片,疼得在海里翻来覆去。
“三千年了,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大神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年留你一命,是让你在西海修行,不是让你出来作祟。”
巨蟒疼得嘶嘶作响,却仍不服气:“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她拔了定海神针,闯了这么大的祸,天庭和四海都不会容她!”
大神没再理它,只是屈指一弹。枚冰晶落在玄龟壳上,玄龟立刻睁开眼睛,慢慢浮上海面。他又看向哪吒,目光在她沾了湿的衣角上顿了顿:“朱槿花南冥才有,可陈塘关的石榴花也快开了。”
哪吒愣了愣,突然想起今天是五月初一。往年这个时候,娘都会在院子里摘石榴花,给她做红绫糕。她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就是想……想给娘带南冥的花。”
大神的唇角似乎动了动,像有雪在阳光下融化:“去吧,玄龟送你回陈塘关。至于天庭和四海的事,我会处理。”
哪吒还想说什么,却被玄龟驮着往岸边去。回头时,见大神仍站在浪尖上,银鳞巨蟒已经缩成了小蛇,被他用指尖的光点困住,往西海方向去了。天将站在金云上,看着大神的背影,突然弯腰行了个礼。
玄龟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陈塘关岸边。哪吒跳下去时,看见娘正站在城门口张望,手里还拿着件新做的红衣。她跑过去抱住娘的腰,鼻尖忽然有点酸:“娘,我回来了。”
娘摸了摸她的头,眼角的笑纹里盛着阳光:“回来就好,灶上还温着红绫糕呢。”
远处的海面上,大神指尖的光点渐渐散去。他抬头看了看天,北斗七星的光晕已经恢复如常。风从昆仑方向吹来,带着雪的清冽,他衣袍上的水迹慢慢干了,仿佛从未沾过尘世的烟火。
玄龟游回他身边时,见他望着陈塘关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龟甲上的落英还剩最后一片,被风吹起来,落在他的发间。他抬手拂去,指尖掠过玉簪,映出眼底极淡的暖意——三千年的风雪,原来也藏得住这样的温柔。
陈塘关的炊烟刚漫过城头时,昆仑雪顶的风忽然改了方向。玄玉台上的人指尖一顿,星图里那颗代表东海的星子正突突跳着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
他起身时,衣摆上的薄霜簌簌落在玉台,竟在青黑色的石面上凝出层细冰。往东海去的云气比往常急,路过南天门时,正撞见太白金星捧着笏板往凌霄殿赶,见了他忙拱手:“上神这是往哪去?凌霄殿里正议着哪吒三太子的事呢。”
“东海有事。”他的声音比云气还淡,袖摆扫过金星的云头,带起阵细雪。金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胡须——上神三千年没踏出过昆仑,这回倒是连玉帝的面都没见。
海面上的浪比昨日更凶,玄龟正驮着个青衣小道童往岸边游。道童怀里抱着个乌木盒子,被浪头晃得直往龟甲上贴:“老玄,你说这定海神针真能镇住海底的裂缝?我师父说要是镇不住,整个东海的水都要往地心漏了。”
玄龟喘着气,背上的裂纹又深了些——昨日为了护哪吒,它硬抗了蟒蛇精一记尾击,此刻龟甲下的皮肉还在疼:“上神亲手封的针,错不了。倒是你这小道士,不在崂山看丹炉,跑东海来捣什么乱?”
道童刚要回话,突然指着海面尖叫。只见远处的浪涛里浮出座冰山,不是自然凝结的那种,而是由无数碎冰层层垒起,冰缝里还嵌着些青黑色的鳞片——竟是昨日被打回原形的蟒蛇精,不知被谁用妖法聚了冰块,硬生生做成了座移动的冰牢,正往海底裂缝漂去。
“是西海龙王!”道童认出冰山上飘的龙旗,急得直拍龟甲,“他定是想借裂缝放出海底的凶兽,到时候四海都要归他管!”
玄龟急得直转圈,可它刚受了伤,根本追不上冰山。眼看冰山就要撞到裂缝上,忽然有片云影从头顶掠过。云影里伸出只手,指尖凝着团白光,轻轻往冰山上一点。
那座由千块碎冰垒成的山,竟像酥糖般化了。蟒蛇精的原形从冰里掉出来,刚想往海底钻,又被道白光捆住。玄玉台上的人站在云头,衣袍被海风掀得猎猎作响,却连眉峰都没动一下:“西海龙王在凌霄殿哭诉时,倒没说自己藏了这手。”
冰山下的裂缝里忽然传来低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道童忙把怀里的乌木盒子举过头顶,盒盖自动弹开,露出根碗口粗的铁柱,柱身上刻的龙纹正泛着金光——正是哪吒前日拔走的定海神针。
“师父说这针本就是镇裂缝的,三太子拔了它,才让西海龙王钻了空子。”道童踮着脚把针往裂缝里送,可他力气太小,针身重得根本举不动。
云头上的人伸手接过神针,指尖在柱身上轻轻一抹。那根沉得能压垮十艘船的铁柱,竟变得像羽毛般轻。他弯腰把针插进裂缝,裂缝里的低吼顿时消了,连翻涌的海水都平静下来。
远处忽然传来龙啸,西海龙王带着虾兵蟹将赶来了。看见云头上的人,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上神凭什么管我四海的事?定海神针是那小丫头拔的,我不过是想补上裂缝!”
“补上裂缝要用凶兽?”云头上传来淡淡的反问。话音刚落,道白光从指尖飞出,直打在龙王的龙角上。西海龙王疼得嗷叫一声,化出原形就想逃,却被突然涌起的浪头拦住——玄龟不知何时游了过来,用背甲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玄,你敢拦我?”西海龙王气得用尾巴抽龟甲,可玄龟硬是纹丝不动。它背上的裂纹还在渗血,却把脖子伸得老长:“上神护着的人,小的也得护着。”
云头上的人看着这幕,忽然觉得袖摆上的雪意淡了些。他屈指弹了弹,道金光落在玄龟背上,那些深可见骨的裂纹竟慢慢愈合了。又道白光飞向道童,落在他怀里的空盒子上,盒子里忽然多出颗红果子,香气飘得老远。
“崂山的丹炉该添火了。”他对道童说。又看向西海龙王,指尖的白光缠上龙尾,“回凌霄殿去,把你藏的那些凶兽都交出来。”
西海龙王不敢再犟,耷拉着尾巴往天庭去了。道童捧着盒子对着云头拜了三拜,也骑着玄龟往崂山方向去了。海面上只剩下碎冰在漂,阳光照在定海神针的柱身上,金纹闪得晃眼。
云头慢慢往昆仑方向飘。路过陈塘关时,他往下看了眼。城门口的老槐树下,哪吒正蹲在地上,给她娘编花环。红衣角沾着点泥土,却比天上的霞光还艳。
玄玉台上的雪又落了下来,这次却没在衣袍上凝住。他抬手接住片雪花,指尖的暖意让雪花瞬间化了,湿痕留在皮肤上,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红衣小仙第一次闯到昆仑,在雪地上留下的小脚印。
陈塘关的石榴花谢了又开时,昆仑雪顶的玄玉台上,多了个奇怪的物件。那是只粗陶罐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角还绣着歪歪扭扭的莲花——是哪吒托玄龟捎来的,说是她娘新酿的石榴酒。
大神指尖拂过罐身,陶土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他记得三百年前,这孩子第一次闯到昆仑,也是这样捧着个陶罐,罐里装着刚摘的野果,果汁顺着罐缝往下淌,在雪地上滴出串红印子。那时他还斥她胡闹,挥手便要赶人,却见她踮着脚把陶罐往他面前送:“神仙爷爷,这个甜。”
正想着,玄龟的声音从云下传来。老玄驮着个蓝衫书生往玉台爬,龟甲上还沾着江南的梅雨:“上神,这小先生说有要事求见。”
书生站在玉台边,裤脚还在滴水。他对着玄玉台上的身影深深作揖,怀里的书卷滑出来,露出封泛黄的信。“在下是陈塘关的史官,”书生的声音有些抖,“三日前关里来了位白发老神仙,说要拆了李靖将军的府邸,还说……还说陈塘关的百姓都该迁去西海。”
大神指尖的星图忽然晃了晃。代表陈塘关的那颗星子旁,多了团灰雾,正一点点吞噬着星光。他屈指轻弹,粗陶罐子上的红布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清澈的酒液——酒面上浮着层细沫,竟是被什么东西搅扰了气场。
“老玄,送他回陈塘关。”他起身时,衣袍扫过玉台的积雪,那些万年不化的坚冰竟融出道浅痕。“告诉哪吒,守好城门。”
玄龟刚驮着书生往下沉,云海里突然钻出条青龙。龙角上挂着串铃铛,是天庭的制式。“上神留步,”青龙化做人形,竟是位穿紫袍的天将,“玉帝有旨,命您即刻回凌霄殿议事。”
大神没回头。指尖凝起道白光,直往陈塘关的方向去。“告诉玉帝,”他的声音混在风雪里,“陈塘关的事,我管了。”
天将还想说什么,却见昆仑的雪突然大了。雪片里藏着无数光点,像撒了把碎星,顺着风势往南去。他认得那是上古的缚灵术,三千年了,上神竟为了座凡间城关动了真格。
陈塘关的城门下,白发老神仙正举着把铁斧往门匾砍。李靖站在城楼上,手里的长枪抖得厉害——那老神仙的拐杖上刻着西海的龙纹,分明是西海龙王变的。“李将军,”老神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识相的就把城门打开,不然这关里的百姓……”
话没说完,道白光突然从天上坠下,正打在铁斧上。斧头瞬间碎成铁屑,老神仙踉跄着后退,显了原形——果然是西海龙王。他摸着被打疼的手,抬头看见云端的身影时,吓得尾巴都缩了起来。
“上神怎么来了?”西海龙王的声音发颤,“这是我和陈塘关的私怨……”
“私怨要拆城关?”云上传来淡淡的反问。话音刚落,雪片里的光点突然落地,化成无数冰锥,在城门外围起道冰墙。西海龙王带来的虾兵蟹将撞在墙上,顿时被冻成了冰雕。
哪吒从城门里跳出来,混天绫在身后飘得猎猎响。她手里还攥着半串糖葫芦,糖衣上沾着点芝麻:“老泥鳅,上次没打够?”
西海龙王见状,化出原形就想逃。可刚飞到半空,就被道冰链缠住了龙尾。冰链顺着龙身往上爬,转眼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上神饶命!”龙王疼得直叫,“是我糊涂,不该听那蟒蛇精的话!”
“蟒蛇精?”云头上的人指尖微动。冰链突然收紧,西海龙王疼得喷出口血。“它不是被你锁在西海海底了?”
龙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三日前它逃出来了,说要和我联手拆了陈塘关,还说……还说上神三千年没管过世事,定不会插手。”
话音刚落,城门外的冰墙突然炸开。碎石里钻出条银鳞巨蟒,蛇眼比上次更亮,身上还缠着圈黑雾。“老东西,你果然护着这小娃娃!”巨蟒的声音里带着怨毒,“三千年了,你凭什么总压着我们!”
大神没说话。指尖的白光越来越亮,雪片里的光点聚成道光柱,直往巨蟒头上打去。巨蟒想躲,可黑雾突然散了——哪吒的混天绫缠上了它的七寸,火尖枪的枪尖正对着它的眼睛。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哪吒的红衣在风里飘,像团跳动的火。她踩着风火轮往上冲,枪尖刺破了巨蟒的鳞片。
巨蟒疼得在地上翻滚,尾巴扫倒了城墙外的老槐树。大神屈指轻弹,道冰晶落在巨蟒的七寸上。那处的鳞片瞬间碎裂,露出里面的血肉。“三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悲悯,“你本可以修成应龙的。”
巨蟒的身体慢慢缩小,最后变成条小蛇,被白光裹着往昆仑去。西海龙王还在冰链里挣扎,却被突然赶来的太白金星按住了。“龙王殿下,”金星的胡须抖了抖,“玉帝在凌霄殿等着问罪呢。”
城门下的百姓们围过来,对着云端的身影磕头。李靖站在城楼上,手里的长枪放了下来。哪吒跑到城门口,抬头往天上看——云头的身影已经淡了,只留下片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瞬间化成了水。
昆仑雪顶的玄玉台上,粗陶罐子还放在原地。大神指尖拂过罐口的红布,布角的莲花绣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热乎气。他抬手揭开红布,酒香漫开来,混着雪的清冽,竟比昆仑的千年寒冰更让人觉得温暖。
玄龟从云下爬上来,龟甲上的梅雨已经干了。“上神,”老玄的声音有些含糊,“小哪吒托我问,明年石榴花开时,她能来昆仑酿酒吗?”
大神没说话。指尖的星图里,陈塘关的那颗星子亮得耀眼,旁边还多了颗小红星,正围着它打转。雪落在粗陶罐子上,这次却没结冰,只在罐身上留下层薄薄的湿痕,像极了有人在上面,轻轻呵了口气。
陈塘关的石榴花开到第三茬时,昆仑雪顶竟飘起了桃花瓣。不是昆仑本土的雪桃,花瓣边缘带着点胭脂色,是江南才有的品种——玄龟驮着个竹筐往上爬,筐里铺着青布,布上堆着半筐新鲜的桃花,还有个扎着红绸的酒曲匣子。
“小哪吒说,上神的昆仑只有雪,得添点颜色。”玄龟喘着气把筐推到玉台边,龟甲上还沾着片嫩柳叶,“她娘教的桃花酿,说要趁着花期酿才香,让小的务必在辰时前送到。”
玉台上的人指尖正凝着星图,闻言顿了顿。目光落在竹筐里——桃花瓣上还沾着露水,酒曲匣子的红绸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和三百年前那孩子捧来的野果罐一样,透着股不管不顾的鲜活气。他伸手拈起片花瓣,露水顺着指尖滑落,在玄玉台上砸出个细小的湿痕。
忽然,星图里代表西海的方位猛地亮了。不是寻常的星辉,是刺目的红光,像有烈火在海底燃烧。他指尖的花瓣轻轻飘落,玄玉台上的积雪竟簌簌往下掉——上次出现这景象,还是西海蟒蛇精破封时。
“老玄,回西海。”他起身时衣袍带起阵风,竹筐里的桃花瓣被卷得飞起来,又轻轻落在筐沿,“告诉哪吒,守好陈塘关的水脉。”
玄龟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股清光裹着往云下坠。玉台上的人已踏云往西海去,路过南天门时,正撞见托塔李天王带着天兵往凌霄殿赶,见了他忙拱手:“上神可看见了?西海海面冒红光,巡海夜叉说底下裂了道口子,涌出来的水都是烫的!”
“看见了。”他的声音比云气更淡,袖摆扫过天兵的银甲,带起片桃花瓣,“你带天兵守好东海水域,莫让热气漫到陈塘关。”
李天王愣了愣——上神竟会对凡间城关如此上心?但见云端身影已远,只得挥令天兵往东海去。
西海的海面果然泛着红光。浪头卷着白雾,烫得连鱼群都不敢靠近。他站在云头往下看,只见海底裂缝比上次宽了数倍,裂缝里翻涌着岩浆,竟是地脉之火漏了出来。更奇怪的是,裂缝边缘缠着圈黑雾,正一点点往岩浆里渗——那是上古凶兽的气息,三千年没在四海出现过了。
“上神果然来了。”裂缝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黑雾中慢慢浮出个身影,人身蛇尾,脸上覆着鳞片,“三千年了,你把我们锁在海底囚笼,以为就能永远压着吗?”
他认出那是凶兽穷奇的残魂,当年跟着蚩尤作乱,被他封在地脉深处。怎么会破封?指尖凝起白光,正要往下打,却见裂缝里突然窜出条火柱,直往云头扑来。火柱里裹着个红衣身影,正挥着混天绫往黑雾里抽:“老怪物!敢烧我陈塘关的渔船!”
竟是哪吒。她脚踩的风火轮都快被岩浆烤化了,红衣角沾着焦痕,却仍咬着牙往裂缝里冲。“我娘说今早有渔船在西海打渔,被烫浪掀翻了!”她的混天绫缠上穷奇的蛇尾,“你这黑雾再往岩浆里渗,整个东海的水都要烧开了!”
穷奇被混天绫捆得一僵,随即冷笑:“小娃娃,你以为凭你能拦得住?地脉之火已漏,不出三个时辰,四海都要变成火海!”
他指尖的白光瞬间落下,不是打向穷奇,而是落在哪吒身上。层清光裹着她往云头飘,却被她挣开了:“我不上去!我要把这老怪物再封回去!”
“你封不住。”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极淡的无奈,“这是地脉裂缝,需用定海针镇住火眼。”
哪吒闻言摸了摸怀里——昨日她刚把定海针从陈塘关水脉里取出来,本想还给东海龙王,没想到倒派上了用场。她掏出神针,踩着风火轮又往裂缝冲:“那我去镇!”
可刚到裂缝边,就被股热浪掀了回来。穷奇的黑雾缠上神针,竟让那根能定海的铁柱微微发烫。“没用的,”穷奇的声音带着得意,“这针三百年前被你拔过,灵气已散,镇不住地脉之火了。”
云头上的人忽然抬手。昆仑方向飘来片巨大的云影,云影里裹着块玄玉,正是他盘坐了三千年的玄玉台。玉台落在海面,竟硬生生把翻涌的烫浪压了下去。他踏在玉台上,指尖对着裂缝轻弹,无数光点从袖中飞出,落在裂缝边缘——那是昆仑万年不化的寒冰,遇热不融,遇火不化,竟在裂缝外凝成了圈冰壁。
“穷奇,你在地脉里待了三千年,该忘了这冰的滋味了。”他的声音透过冰壁传下去,带着三千年未变的威严,“再往前一步,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穷奇的蛇尾在岩浆里拍打着,却不敢再靠近冰壁。黑雾渐渐淡了,显露出残魂的本相——原来它早已被地脉之火灼伤,全靠吸食海底精怪的灵气才撑到现在。
哪吒趁机举起定海针,借着冰壁的掩护往裂缝里跳。神针插进岩浆的刹那,裂缝里的热浪突然退了。地脉之火被针身的金光压住,竟慢慢往深处缩去。
穷奇见状急了,想冲过去拔针,却被冰壁弹了回来。它看着云台上的身影,突然凄厉地笑起来:“你护得了四海,护得了那小娃娃,可你护得了昆仑吗?三千年守着那座雪顶,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上古神?你早被这凡尘琐事绊住了!”
云台上的人没说话。指尖的光点凝成道冰链,缠住穷奇的残魂往昆仑方向去。冰壁外的烫浪渐渐平息,海面恢复了往日的蓝。哪吒抱着定海针从裂缝里爬出来,红衣上的焦痕被海水打湿,却笑得灿烂:“上神,你看!”
他低头时,见她怀里的神针还在发光,针身上的龙纹比往日更亮。玄玉台慢慢往昆仑飘,路过陈塘关时,他往下看了眼——城门口的老槐树下,李靖正帮着渔民修补渔船,哪吒的娘端着碗热汤站在边上,红衣角在风里飘得轻快。
昆仑雪顶的竹筐还在玉台上。桃花瓣被风吹得散了些,酒曲匣子的红绸却没动。他伸手揭开匣盖,里面的酒曲散发着甜香,混着雪的清冽,竟比三千年的冰泉更让人觉得心安。
玄龟从云下爬上来,龟甲上的柳叶已经干了。“上神,”老玄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哪吒托我问,等桃花酒酿好了,她能来昆仑陪您喝一杯吗?”
他没说话。指尖的星图里,西海的红光已经褪去,陈塘关的那颗星子旁,小红星正亮得耀眼。雪落在竹筐上,桃花瓣上的露水慢慢凝成了冰,却在冰下藏着点胭脂色,像极了某个红衣小仙,在雪地上踩出的第一个脚印。
陈塘关的石榴酒刚酿成时,昆仑雪顶的玄玉台上,多了只青瓷坛子。坛口用桑皮纸封了三层,纸上盖着个小小的朱泥印,是哪吒亲手刻的莲花纹——玄龟驮着坛子往上爬时,酒液晃得坛身嗡嗡响,连龟甲缝里都渗着酒香。
“小哪吒说,这酒得埋在昆仑的雪底下陈三年,开坛时能醉倒十里云气。”老玄把坛子推到玉台边,龟甲上还沾着陈塘关的细沙,“她娘教的法子,说雪水寒,能逼出酒里的火气。”
玉台上的人指尖正拂过星图,闻言顿了顿。目光落在青瓷坛上——桑皮纸被酒气浸得发潮,朱泥印的莲花纹歪歪扭扭,却比昆仑最剔透的冰晶还鲜活。他屈指轻弹坛身,嗡的一声,酒液在坛里晃出细浪,竟让台边的积雪融了半寸。
忽然,星图里代表北荒的方位暗了下去。不是寻常的星移,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光,像有墨汁泼进了星海。他指尖的青瓷坛轻轻一颤,玄玉台上的冰纹竟裂开道细缝——上次出现这景象,还是西海穷奇残魂破封时。
“老玄,备云。”他起身时衣袍带起阵风,青瓷坛上的桑皮纸被卷得飞起来,又轻轻落在坛口,“告诉哪吒,看好陈塘关的烽火台。”
玄龟刚把云气聚在脚下,就见北荒方向飘来片黑云。云头缠着冰碴,竟是从极北苦寒地吹来的,所过之处,连昆仑的雪都凝了层白霜。云缝里坠下块玄铁,哐当砸在玉台上,铁面上刻着行歪扭的字:“北荒凶兽食了山神,速来。”是北岳山神的笔迹。
他踏云往北荒去时,路过陈塘关。城头上的烽火台正冒着青烟,哪吒披着件旧铠甲,手里攥着烽火令,见了云端的身影,突然把令旗往空中一抛:“上神!我跟你去!”
令旗化作道红光缠上云头。她踩着风火轮追上来,红衣角沾着点烽火台的烟灰:“我娘说北荒的雪比昆仑还冷,让我给你带了这个。”说着从袖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块姜糖,糖纸是用石榴花染的色。
他没推拒,指尖拈过姜糖时,触到布包里的硬物——是半块烤红薯,还带着点余温。“你娘……”话没说完,就被北荒的狂风打断。
北荒的雪是黑色的,混着沙砾往人脸上打。往日里镇守山门的石兽倒在雪地里,石像的头颅被啃得残缺,石缝里渗着黑血。哪吒踩着风火轮在雪地里转了圈,混天绫突然往西边一甩:“在那儿!”
西边的黑松林里,正传来撕咬声。二十几只穷奇的幼崽围在林中空地,正啃着块白玉——那是北岳山神的原神玉,此刻已裂了道缝,玉光越来越暗。幼崽们的皮毛上沾着血,见了人竟不躲,反而龇着牙扑过来。
“这些不是穷奇!”哪吒用火尖枪挑开只幼崽,却见它的爪子是青色的,“是被魔气染了的雪豹!”
他指尖凝起白光,往幼崽们身上一洒。那些原本凶戾的小兽突然晃了晃脑袋,眼里的红光退了,竟缩成一团往松树下躲。可黑松林深处的魔气还在涌,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往雪地里泼着墨。
“是地脉里的魔气漏了。”他屈指弹了弹山神的原神玉,玉缝里渗出缕黑气,“穷奇残魂虽被锁在昆仑,可它的魔气顺着地脉流到了北荒。”
哪吒突然指着松林深处:“那是什么?”
只见雪地里慢慢浮出个黑影,人身豹头,手里握着根骨杖,杖头嵌着颗黑色的珠子——是北荒的邪神,三千年没现世了。“上神倒是消息灵通。”邪神的声音像冰碴撞石头,“可惜晚了,这北荒的地脉已被我染透,不出三日,四海八荒都要成我的地盘!”
骨杖往地上一顿,雪地里突然钻出无数冰刺,直往哪吒扎去。她踩着风火轮往上飞,混天绫却被冰刺缠住了。邪神狞笑着挥杖,想把她往魔气里拽,却见道白光从云端落下,正打在骨杖上。
那根浸了三千年魔气的骨杖,竟像朽木般裂了。邪神握着半截杖头后退,眼里满是惊惶:“你……你竟能调动昆仑的本源之力?”
他没说话。指尖的白光越来越亮,北荒的黑雪突然停了。雪片里浮出无数光点,像撒了把碎星,落在雪地里——被魔气染黑的雪地竟慢慢褪了色,露出底下的青石板。那些躲在松树下的雪豹幼崽,皮毛也恢复了雪白。
邪神见势不妙,化做道黑影往地脉裂缝钻。哪吒忙用火尖枪去刺,却被他躲过了。“想跑?”她踩着风火轮追上去,却见裂缝里突然冒出团黑雾,把邪神卷了进去。
“是穷奇的残魂!”她回头时,见云端的人正往裂缝里放着什么。竟是昆仑的玄玉台碎片,那些碎片落在裂缝里,竟慢慢凝成了块玉壁,把魔气堵在了地脉里。
“它在昆仑被锁得久了,想借邪神的身逃出来。”他指尖的白光落在山神的原神玉上,玉缝慢慢愈合了,“如今玉壁封了地脉,它再难出来。”
北岳山神的原神玉突然亮了,化作道白光往南去——想来是回北岳山养伤了。雪豹幼崽们围着哪吒的脚边蹭,把她的红衣角都舔湿了。她蹲下来摸了摸最瘦的那只,却见它的耳朵后有个小小的莲花印,竟是被她的混天绫扫过的痕迹。
“上神你看!”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北荒的雪还亮。
他低头时,见雪地里的光点还在闪,像无数颗小星子。玄玉台的碎片在裂缝上凝得更牢了,连一丝魔气都漏不出来。踏云往回走时,路过陈塘关,城头上的烽火台已经熄了,哪吒的娘正站在城门边张望,手里提着个食盒,盒盖缝里飘出红薯的香气。
昆仑雪顶的青瓷坛还在玉台上。桑皮纸被北荒的风吹得更潮了,朱泥印的莲花纹却没花。他伸手把坛子往雪地里埋了埋,雪水渗进坛口,竟带出缕酒香,混着姜糖的甜,比三千年的冰泉更让人觉得暖。
玄龟从云下爬上来,龟甲上的细沙已经干了。“上神,”老玄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哪吒托我问,等这酒陈好了,她能拉着她娘一起来昆仑喝吗?”
他没说话。指尖的星图里,北荒的星光已经亮了,陈塘关的那颗星子旁,小红星正围着颗更亮的星子打转。雪落在青瓷坛上,慢慢堆起个小小的雪堆,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红衣小仙在昆仑雪地里,堆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陈塘关的桃花开得最盛时,昆仑雪顶飘来了阵桂花香。不是昆仑的月桂,香气里带着蜜意,是陈塘关灶房特有的味道——玄龟驮着个木匣子往上爬,匣缝里漏出的甜香把雪地里的松鼠都引来了,扒着龟甲不肯走。
“小哪吒说,她娘新做了桂花糕,用的是去年酿石榴酒时剩下的蜜。”老玄把木匣子推到玉台边,龟甲上还沾着片桃花瓣,“特意留了最软的两决,说上神常年吃雪水,该尝尝甜的。”
玉台上的人正对着星图出神,闻言指尖微顿。目光落在木匣上——匣子是用陈塘关的老槐木做的,边角被哪吒用砂纸磨得圆润,还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他伸手揭开匣盖,两层细棉垫里卧着八块桂花糕,糕上的蜜油浸得黄澄澄的,竟让台边的积雪融出个小小的湿圈。
忽然,星图里代表东海的星子剧烈摇晃起来。不是寻常的潮汐动荡,是被什么重物撞击的震颤,连带着旁边陈塘关的小红星都晃了晃。他指尖的桂花糕微微颤动,玄玉台上的冰纹又裂开半寸——上次这样的动静,还是西海地脉裂缝时。
“老玄,去东海。”他起身时衣袍带起的风,把木匣里的甜香卷得漫天都是,“告诉哪吒,守好陈塘关的渡口。”
玄龟刚把云气聚稳,就见东海方向冲来道水柱。水柱里裹着只断了角的海龟,背上驮着块破碎的龙鳞,鳞上的血迹还冒着热气:“上神!敖广殿下被囚在海底龙宫了!”
他踏云往东海去时,陈塘关的渡口正乱成一团。渔民们抱着渔网往岸上跑,说海里翻起了黑浪,连最熟水性的老渔翁都不敢出海。哪吒踩着风火轮立在船头,混天绫在浪里搅得哗哗响,见了云端的身影,突然把手里的船桨往空中一抛:“上神!是西海龙王的哥哥!”
船桨化作道红光缠上云头。她跃到云边,红衣角沾着浪沫:“方才我在海里捞网,看见个穿黑甲的龙人,正用铁链锁着东海龙王往深海去。他还说……说要把陈塘关的渔船都沉了,给西海的虾兵偿命!”
他低头看向海面。黑浪底下藏着层青光,是上古玄铁链的气息——三千年了,这种能锁龙的铁链早该随蚩尤残部一起埋在地底。指尖凝起白光往下探,刚触到黑浪,就被股蛮力弹了回来。
“上神倒是来得快。”海底传来个沉闷的声音,黑浪里慢慢浮出座龙宫虚影,宫门前立着个穿黑甲的龙人,面生得很,却和西海龙王有七分像,“可惜这东海,今日得换个主人了。”
黑甲龙人挥手甩出铁链,不是往云端来,而是直扑陈塘关的渡口。哪吒踩着风火轮冲过去,混天绫缠住铁链头,却被拽得往海里坠——那铁链竟有千斤重,连风火轮都拉不住。
“这是当年锁蚩尤的玄铁链,小娃娃你扛不住。”黑甲龙人冷笑,铁链突然收紧,把哪吒往海底拽去。
他指尖的白光瞬间落下,不是打向铁链,而是落在陈塘关的渡口边。道冰墙从海底升起,把黑浪挡在三丈之外。冰墙里嵌着无数光点,是昆仑的万年冰晶,竟把玄铁链的寒气都逼了回去。
“三千年了,你们这些龙子龙孙,还是学不会安分。”他的声音透过冰墙传下去,带着三千年未变的威严,“敖闰的账还没算清,你倒先替他出头了。”
黑甲龙人闻言脸色骤变:“你认得我?”
“西海龙王敖闰的同胞兄长,三百年前因私闯凌霄殿被废了龙筋,逐到北海冰原。”他屈指弹了弹冰墙,墙面上的冰晶发出清越的响,“怎么,冰原待久了,反倒养出胆子了?”
黑甲龙人被说中心事,突然暴怒。挥手将铁链往冰墙砸去,玄铁撞在冰晶上,竟迸出火星。可冰墙纹丝不动,反倒是铁链上的黑气被冰晶吸了去,露出底下的青灰色。
哪吒趁机用火尖枪挑开铁链,踩着风火轮往海底冲:“我去救东海龙王!”
她刚冲到龙宫虚影前,就见宫门突然炸开。东海龙王敖广从里面冲出来,龙角上还缠着半截铁链,见了云端的身影,忙躬身行礼:“多谢上神相救!这敖甲不知得了什么邪术,竟能操控玄铁链……”
话没说完,就被敖甲的怒吼打断。黑甲龙人从袖中掏出颗黑珠,珠上缠着无数冤魂,正是当年被他残杀的北海水族:“既然你们不肯让,那这东海便一起毁了!”
黑珠往海里一抛,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浪里裹着的冤魂往陈塘关扑去,连冰墙都开始晃动。哪吒用火尖枪挑碎了几个冤魂,却见更多的冤魂从浪里钻出来,吓得她往后缩了缩,却又握紧了枪。
“这点伎俩,也敢称邪术。”云端传来淡淡的声音。他指尖的白光化作无数光点,像撒了把星子,落在浪里的冤魂上。那些痛苦挣扎的冤魂突然平静下来,化作缕缕白烟往天上飘——竟是被超度了。
敖甲见黑珠失效,转身就想往深海逃。可刚游出丈远,就被道冰链缠住了龙尾。冰链顺着龙身往上爬,转眼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上神饶命!”他疼得直冒冷汗,“是敖闰骗我,说只要拿下东海,就能让我重获龙筋!”
东海龙王气得龙须直抖:“好个敖闰,竟藏着这等心思!”
正说着,太白金星踩着云头来了。见了被捆的敖甲,捋着胡须叹道:“玉帝早说西海龙王不安分,果然藏着后手。上神,这敖甲……”
“带他回凌霄殿。”他的声音很淡,“顺便告诉敖闰,三日后我会去西海,算清所有旧账。”
金星应了声,押着敖甲往天庭去了。东海龙王指挥虾兵蟹将清理海面,黑浪渐渐退了,露出底下青碧的海水。哪吒坐在船头,把掉在海里的桂花糕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竟还能看出糕上的蜜纹。
“上神你看,还能吃呢。”她举着糕往云端晃,红衣在风里飘得像团火。
他低头时,见木匣里还剩两块桂花糕,蜜油浸得更透了。踏云往回走时,陈塘关的渔民们正往船上装渔网,哪吒的娘站在渡口边,手里提着个食盒,盒盖掀开条缝,露出里面新蒸的豆沙包。
昆仑雪顶的木匣子还在玉台上。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竟比千年冰髓更让人觉得暖。玄龟从云下爬上来,龟甲上的桃花瓣已经干了,却还留着点粉意。
“上神,”老玄蹭了蹭爪子,“小哪吒托我问,等东海的浪彻底平了,她能划着自家的小渔船,载着她娘来昆仑看雪吗?”
他没说话。指尖的星图里,东海的星子已经稳了,陈塘关的小红星旁,那颗亮星的光晕里,竟也染上了点暖红。雪落在木匣上,慢慢堆起层薄霜,却没盖住缝里漏出的甜香,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红衣小仙捧着野果罐,怯生生递过来时,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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