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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5 生命的起始

盘古开天之后,混沌中自有大神女娲踏云而来。她见山川寂寥,便取昆仑之土和瑶池水,捏出一个个鲜活的小泥人。指尖划过处,泥人竟有了呼吸,抬手能摸云,俯身可掬水,这便是人间最初的生命。

某日女娲立于不周山巅,见新造的人们围在山脚叩拜,眼中既有敬畏又藏着怯意。她遂摘下鬓边玉簪,在青石上划下痕迹:“汝等生于土,当敬天地,勿毁山川;吾佑汝等岁岁安康,却需记取——生命自泥土来,终要归于泥土,万不可贪求长生,扰了轮回秩序。”

人们叩首应诺,将这契约刻在部落的石壁上。此后每逢春日,便有人带着新捏的泥娃娃上山,不是求神,而是让女娲看看——这由她亲手起始的生命,正一代一代,在人间好好活着。

女娲立约后的第三个年头,人间落了场罕见的桃花雪。彼时黄河岸的部落正忙着修整地窖,忽然见西北方的天际翻着金红霞光,有人指着云端惊呼:“是女娲娘娘的云辇!”

众人撂下手中的石锄跪地叩拜,却见云辇并未停在往常的祭坛,反倒落在了河湾那片新垦的田埂上。女娲踏着半融的雪水走来,裙摆扫过之处,冻得发僵的麦芽竟冒出了嫩黄芽尖。她俯身拾起一块陶片,那是去年部落里最巧的阿瑶烧制的,此刻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去年教你们的储粮法子,可好用?”女娲的声音像山涧流泉,混着雪粒落在人耳中。领头的族长颤巍巍回话:“托娘娘的福,冬里窖里的粟米没生虫,连最娇弱的孩童都没挨饿。”他说着要去捧祭坛上的祭品,却被女娲拦住了。

“我今日来,是要给你们看样东西。”女娲抬手拂过田埂,泥土里忽然钻出条条银亮的东西,细得像丝线,却在雪水里摆着尾巴游弋。“这是鲔鱼的幼崽,顺黄河流下来的。”她指尖轻点水面,幼鱼竟聚成漩涡,“春日水暖时,它们会游回上游产卵,你们网鱼时,切记要留下半指长的幼崽。”

人群里的阿瑶忽然抬头:“娘娘,您去年说生命要归泥土,这些鱼也是吗?”女娲望着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笑了:“世间生灵,无论是你们脚下的草,还是水里的鱼,都是天地借我手造的骨肉。你看那陶片上的泥痕,和鱼身上的鳞纹,原是同一种纹路。”

阿瑶似懂非懂地摸着陶片,忽然发现边缘的泥痕真的像极了鱼鳍的纹路。等女娲的云辇化作霞光消失,她蹲在河湾看了半晌,回家后竟用陶土捏了条带鳞纹的鱼,摆在了祭坛最显眼的地方。

那年秋天,部落的粮仓堆得冒了尖,可黄河却突然改了道。浑浊的黄水冲垮了半座山,卷走了河边的三座草屋。夜里男人们举着火把堵缺口,女人们抱着孩童在高地哭,忽然见被冲垮的山壁后透出微光。有人壮着胆子走近,发现那光竟来自一块嵌在岩石里的玉璧,上面刻着女娲当年立约时的字迹,只是末尾多了行新的:“水火无情,却也养人,顺着水势造屋,莫要挡了河的去路。”

族长恍然大悟,次日便领着族人往地势高的台地迁。阿瑶走在最后,抱着她那只陶鱼,忽然发现被黄水浸泡过的泥土里,竟冒出了丛丛蓝紫色的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地,竟渗进泥土里不见了。

这样过了二十多年,当年的孩童长成了壮年,阿瑶也成了部落里的陶师,教着十几个姑娘捏陶。她总在陶坯上刻满鱼纹和花草,说是女娲娘娘看过的纹路,能护着陶器不裂。有回部落里的少年们要去西边的山林狩猎,临行前阿瑶给每人塞了个陶哨,“这是按娘娘当年划的契约纹路刻的,遇着危险就吹,说不定……”

话没说完,少年们已笑着跑远。谁知第三日傍晚,只有两个少年跌跌撞撞回来,说同伴被山那边的黑狼围了。阿瑶当即提着陶哨往山林跑,刚翻过山口,就见狼群竟围着块巨石不敢靠近。月光下那巨石泛着青光,上面赫然是女娲当年刻下的契约痕迹,只是被岁月磨得浅了,此刻却隐隐透着金光。

后来少年们都平安回了部落,阿瑶却在巨石下发现了块碎裂的玉簪,样式和当年女娲鬓边的一模一样。她把玉簪碎片埋在巨石旁,第二年春天,那里长出了片从未见过的植物,结着通红的果子,嚼在嘴里又酸又甜。

又过了百年,人间的部落渐渐多了,有人沿着黄河走到了东海,有人翻过高山找到了更肥美的草原。但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在部落的石壁上刻下鱼纹和花草,会在捕鱼时留下幼崽,会把最嫩的麦芽留给来年的种子。

有年大旱,连黄河都露了底,各地的族长带着祭品往不周山走,却发现往常云雾缭绕的山巅竟空无一人。祭坛上只放着只陶碗,碗里盛着半汪清水,水底沉着片玉簪的残片。碗沿刻着行新字:“我已归了昆仑的泥土,契约却在你们的骨血里。”

族长们捧着陶碗跪地叩拜,忽然见碗里的清水化作雾气,飘向干旱的大地。当天夜里,各地都落了雨,雨后的田埂上,处处钻出带着鳞纹的幼鱼,处处开着蓝紫色的花。

许多年后,阿瑶的后代在整理陶窑时,发现最早那只鱼纹陶的内壁,竟刻着行极浅的字,要对着光才能看见:“生命不是我造的,是你们捧着泥土的手,让它活了下来。”而那陶片边缘的泥痕,和人间千万张脸庞上的纹路,原是同一种模样。

那场大旱过后的第五个春天,黄河岸的部落里出了个奇事。新出生的女娃眉间都带着颗淡红的痣,像极了当年阿瑶埋在巨石旁的红果子。族里最老的婆婆说这是女娲娘娘的印记,抱着女娃们去祭坛时,总在陶碗前多放块麦芽糖——那是近些年人们用粟米新熬的吃食,甜得能粘住舌头。

这年汛期来得早,河水漫过堤岸时,几个眉间带痣的女娃正蹲在河湾玩泥巴。领头的女娃叫阿若,才七岁,却能捏出会摇尾巴的泥狗。忽然见浑浊的水里漂来段木头,上面缠着片青绿色的叶子,叶尖还挂着颗水珠。阿若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叶子,那木头竟“咔嗒”响了声,裂开道缝,里面滚出粒指甲盖大的种子,壳上印着螺旋状的纹,像极了当年女娲划在青石上的契约痕迹。

“这是啥?”旁边的女娃凑过来,阿若却把种子攥进手心——方才碰种子的瞬间,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昆仑山上的桃花雪,不周山巅的云辇,还有双沾着泥土的手,正在捏制第一个泥人。她没敢说这些,只把种子埋进了祭坛旁的土里,每天用陶罐接晨露浇灌。

入夏时,种子竟长出了苗,茎秆是透亮的青绿色,叶子像把把小扇子,上面的纹路和阿若捏的泥狗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部落里的人都来看稀奇,有老人摸着叶子叹:“这纹路,和当年女娲娘娘留在石上的契约,不差分毫呢。”

秋分时,茎秆上结了个拳头大的果子,外皮是晚霞般的橙红色,剥开后里面没有核,只有层厚厚的胶状果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阿若把果肉涂在干裂的陶罐上,原本要裂的陶片竟牢牢粘在了一起。消息传开,其他部落的人都来求果肉,阿若便教他们:“把果子埋在陶窑旁,来年就能长出新苗。”

可到了冬天,那株奇草却枯了。阿若守在草旁哭了半夜,天亮时发现枯草下竟埋着块巴掌大的石板,上面刻着字:“陶土经火成器,草木遇霜归根,万物自有轮回,何须伤怀。”字迹和当年青石上的契约如出一辙,阿若抹掉眼泪,把石板立在祭坛边,每天清晨都用布擦得干干净净。

转年开春,部落里的陶窑忽然烧出了带釉的陶器。那是个年轻陶工不小心把草木灰混进了陶土,烧出来的陶罐表面竟覆着层亮晶晶的膜,盛水时不渗不漏。阿若见了,忽然想起那株奇草的叶子——釉色的光泽,和晨露在叶面上滚动时的模样,竟是一样的。

这年冬天来得特别早,鹅毛大雪连下了十日,部落的草屋被压塌了大半。夜里众人挤在山洞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忽然见洞口飘进片青绿色的叶子,和当年阿若从河里捞起的一模一样。叶子落在石板上,竟化作了团暖光,照亮了洞壁——原来洞壁上刻满了画:有的画着人们在高台上造屋,有的画着在河湾种芦苇,还有的画着把陶片铺在地上防潮。

“这是娘娘教我们造屋的法子!”族长又惊又喜,次日天刚亮,便领着众人按壁画上的法子动工。他们在高台挖地基,用芦苇编成席子铺在地上,再把烧好的陶片嵌进墙缝。开春时,新屋落成,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墙缝里嵌着带釉的陶片,风吹过时,陶片竟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极了当年女娲裙摆扫过田埂的声音。

阿若十五岁这年,部落要往南迁。黄河岸的土地渐渐贫瘠,族长决定带着族人去寻找更肥沃的地方。临行前,阿若把那块刻字的石板裹在兽皮里,又挖了些陶窑旁的泥土装在陶罐里。走了三个月,他们在条叫“洛水”的河边停下——这里的泥土是油亮的黑色,捏成陶坯不用晾晒就能塑形,和黄河岸的黄土截然不同。

当晚,阿若把带来的泥土撒在洛水岸边,又将石板立在新搭的祭坛上。夜半时分,她被一阵轻响惊醒,出门一看,只见石板旁长出了株青绿色的草,和当年在黄河岸见到的一模一样。草叶上还挂着颗水珠,水珠里映着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在洛水岸边捏着什么。阿若揉了揉眼睛,身影却消失了,只有草叶上的水珠滚落在泥土里,瞬间渗了进去。

就在这时,洛水对岸传来了歌声。阿若踮脚望去,只见对岸有群从未见过的人,正围着篝火跳舞,他们的陶器上刻着和阿若部落相似的鱼纹,只是鱼鳍的纹路更繁复些。次日,对岸的人划着木筏过来,领头的老者看到祭坛上的石板,忽然跪了下来,指着自己的眉间——那里也有颗淡红的痣。

“我们是顺着黄河来的,”老者颤巍巍地说,“祖辈传下话,说洛水岸边有刻着契约的石板,找到石板,就能找到同脉的亲人。”阿若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沿着江河迁徙的部落,都带着同样的印记。

两个部落合在一起,在洛水岸边定居下来。他们把石板立在两族交界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来擦拭。阿若成了新的陶师,教大家用洛水的黑土烧制带釉的陶器,陶器上既刻着黄河的鱼纹,也刻着洛水的芦苇纹。有回烧窑时,阿若在陶坯上刻下了石板上的字,烧出来后,字迹竟泛着淡淡的青光,夜里还会发光。

后来,阿若老了,她把石板和那只装着黄河泥土的陶罐交给了孙女。孙女和阿若小时候一样,眉间带着淡红的痣,也喜欢蹲在河边玩泥巴。有天,孙女捏了个小小的泥人,泥人眉间也点了颗红痣。她把泥人放在石板旁,忽然发现泥人的眼睛里,映着洛水的波光,映着岸边的芦苇,还映着远处部落里升起的炊烟。

而那株青绿色的草,每年春天都会在石板旁长出新苗。人们都说,那是女娲娘娘留在人间的念想——不是为了让人们永远叩拜,而是为了告诉大家:当年立下的契约,早已刻进了泥土里,刻进了陶器上,刻进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骨血里。就像洛水的波流着黄河的水,后来的人带着先人的印记,把生命的故事,一年一年,往下说。

洛水两岸的部落合居后的第三十年,人间出了位能辨百草的女子,名叫灵溪。她并非生于哪个固定部落,而是被黄河上的渔人在芦苇丛中捡到的,襁褓里裹着块带鱼纹的陶片,眉间那颗淡红的痣比寻常人更亮些。灵溪长到十五岁时,便能看出哪片草叶能治腹痛,哪丛灌木的果实能止泻,部落里的人都说,是女娲娘娘把辨草木的本事藏进了她的骨血里。

这年夏末,洛水下游的部落忽然闹起了怪病。染病的人先是浑身发疹,接着便咳得直不起腰,连族里最有经验的老巫医都束手无策。消息传到灵溪耳中时,她正在河边辨认新长的水草,手里的陶片忽然发烫——那陶片正是襁褓里带来的,边缘的鱼纹被岁月磨得发亮。她当即背上装草药的竹篓,跟着送信的人往下游赶。

沿途的稻田里,稻穗刚灌浆却透着枯黄,有农户蹲在田埂上抹泪:“往年这时候,稻叶上都挂着露水珠,今年却干得能搓出火星子。”灵溪蹲下身拨开稻根,发现泥土里藏着些细小的白虫,正啃食着稻根的须。她想起小时候在洛水边,曾见老人们把烧过的草木灰撒在田里,说是能驱虫。“你们去收集陶窑里的草木灰,撒在稻根旁试试。”她嘱咐着农户,脚步没停,继续往下游走。

到了染病的部落,灵溪先去看了祭坛。那里的石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板旁的青绿草叶上,竟沾着些淡红色的粉末。她用指尖捻起粉末闻了闻,有股熟悉的清香——是当年阿若种下的那种红果子的味道,只是这粉末更细,像是被风吹碎的。灵溪心里一动,跟着粉末的痕迹往部落后山走,竟在片背阴的石缝里找到了丛从未见过的植物:茎秆是暗红色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顶端开着串细小的白花,花心正是那种淡红粉末。

“这草能治咳。”灵溪笃定地说。她小心地挖起几株,嘱咐巫医用陶罐熬成汤。可染病的人喝了汤药,疹子却更重了。灵溪坐在火堆旁翻来覆去地看那株草,忽然发现根须上缠着些透明的丝线——是洛水里常见的水藻,被带上来时缠在了根上。她猛地起身:“是水藻!这草不能沾生水!”

她重新挖来干净的草,用干陶片碾碎,和着烧热的粟米粥给病人服下。三天后,染病的人不再咳嗽,疹子也渐渐消了。部落里的人围着灵溪叩拜,她却指着石板旁的青草笑:“不是我能,是娘娘早把药方种在了这里。”

这年冬天,灵溪留在下游的部落教大家辨认草药。有天夜里,她梦见自己站在不周山巅,脚下是翻滚的云海,女娲娘娘的声音从云里传来:“草木有性,就像人有性情,你辨草,其实是在辨人心。”醒来时,灵溪发现手里的陶片上,竟多了道新的纹路——像极了她刚辨认出的那种治咳草的叶形。

转年开春,灵溪打算回洛水上游。临行前,下游的部落首领给她装了袋新收的粟米:“这是撒了草木灰的田里长的,颗粒比往年饱实。”灵溪接过粟米时,竹篓里的陶片又烫了下,她低头一看,陶片的鱼纹旁,竟又多了道稻穗的纹路。

她沿着洛水往回走,沿途的部落都留她住几日,有的请她看田里的虫害,有的让她辨新采的野果。走到中途的芦苇荡时,灵溪见几个孩童正围着只受伤的白鹿。白鹿的后腿被猎人的箭划伤了,淌着血缩在芦苇丛里,眼里却没有惧色。灵溪蹲下身,从竹篓里取出治咳草的叶子捣碎,敷在白鹿的伤口上,又用撕成条的麻布轻轻缠好。

“它不会再疼了。”她对孩童们说。可当天夜里,灵溪宿在芦苇旁的草屋时,却听见屋外有响动。她推开门,只见那只白鹿站在月光下,嘴里叼着株开着黄花的草,草叶上还挂着露水。灵溪认得这草,是能止血的“断血草”,只是她从未在洛水沿岸见过。白鹿把草放在她脚边,用头蹭了蹭她的衣角,转身跃入芦苇荡,转眼间就不见了。

灵溪把断血草种在草屋旁,第二日醒来,发现草旁竟多了串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鹿的,倒像是某种大型走兽的,脚印边缘沾着些青绿色的粉末,和石板旁青草叶上的粉末一模一样。她沿着脚印往芦苇深处走,竟在片开阔的水洼边,看到了块半埋在泥里的陶片。这陶片比她随身带的更大,上面刻着的不是鱼纹,而是幅小小的画:画着个人弯腰在田里撒草木灰,旁边站着只白鹿,头顶的天空上,飘着朵带雨的云。

灵溪把陶片挖出来,用河水洗干净,发现背面刻着行字:“草木护人,人护草木,原是一样的道理。”字迹和石板上的契约如出一辙。她忽然明白,当年女娲立下的契约,从来不止“敬天地、勿毁山川”,更藏着人与万物的相护——人不毁草木,草木便以药性护人;人不害走兽,走兽便以草木相报。

回到洛水上游的部落时,灵溪把新发现的草药图谱刻在了石板旁的石壁上,从治咳的红茎草到止血的断血草,每种草旁都画着它生长的地方:有的长在石缝里,有的生在芦苇边,有的只在雨后的泥土里冒芽。部落里的人见了,便学着灵溪的样子,把自己知道的草木记下来,刻在石壁上。渐渐地,石壁上的图谱越来越全,连最偏远的部落,都有人专程来抄录。

灵溪四十岁那年,洛水两岸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浊浪卷着泥沙冲垮了半数的草屋,有个部落被围困在河心的土丘上,眼看土丘就要被淹没。灵溪带着族人乘木筏去救援,行到中途,木筏被浪头打翻,她掉进水里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带画的陶片。

就在这时,灵溪忽然觉得有人托了她的后背。她挣扎着抬头,只见水面上漂着成片的芦苇,每根芦苇都像只手,托着落水的人往土丘漂。更奇的是,土丘周围的浪头竟忽然矮了下去,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等所有人都爬上土丘,灵溪才发现,土丘顶上立着块半截的石碑,上面刻着“契约”二字,正是当年女娲在不周山巅留下的字迹。

洪水退去后,人们在土丘下挖出了更多带纹路的陶片:有的刻着鹿群在草原上奔跑,有的画着渔人把幼鱼放回河里,还有的印着孩童用陶片接露水的模样。灵溪把这些陶片拼在一起,竟凑出了幅完整的图:图的中心是那块刻着契约的石板,石板周围,人、草木、走兽、鱼虫围着它,像颗串在一起的珠子,少了哪个都不完整。

后来,灵溪老了,她把辨认百草的本事教给了部落里的年轻人,也把那块带画的陶片传给了最细心的女娃。女娃和灵溪一样,眉间有颗淡红的痣,蹲在河边看草木时,眼里的光和当年的灵溪一模一样。有天,女娃在石板旁的青草叶上,发现了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映着远处的稻田,映着河边的渔人,还映着她自己低头看草的模样——而露珠里的所有影子,都被草叶上的纹路串在了一起,像极了灵溪拼出的那幅图。

石板旁的青绿草一年年生长,洛水的波流一年年向东。人间的部落越来越大,有人开始用石块砌屋,有人学会了用陶轮制陶,可无论日子变得如何不同,人们总会在春天撒草木灰时想起灵溪的嘱咐,在捡到受伤的走兽时想起那只送草药的白鹿,在刻陶片时,把草木、鱼虫的纹路和人的模样刻在一起。

有年冬天,洛水结了厚冰,有孩童在冰面上滑行时,发现冰下有串发光的东西。大人们凿开冰面,竟捞出了块完整的玉璧,玉璧上刻着的,正是灵溪拼出的那幅“万物围契约”的图。玉璧的背面,刻着行新的字:“契约从不是我定的,是你们护着草木、爱着生灵的心意,让它活成了人间的样子。”

那天夜里,洛水两岸的陶窑都烧得格外旺,火光映着家家户户的窗棂,也映着祭坛上的石板。石板旁的青草叶上,那颗淡红的痣般的露珠,滚落在泥土里,瞬间渗了进去——就像许多年前,女娲的裙摆扫过田埂时,那些融进泥土的雪粒一样。

洛水玉璧被捞出的第三年,人间起了场不大不小的纷争。起因是黄河上游的部落开垦了片新田,为了引水,他们在山涧筑了道石坝。可坝刚筑好,下游的部落就发现溪水浅了——那是他们世代取水的地方,溪边的芦苇丛里还藏着鲔鱼产卵的浅滩。

下游的族长带着人往上走,手里攥着块带鱼纹的陶片,那是祖辈传下的信物。“当年女娲娘娘立约,说水火养人,莫要挡了河的去路。”他指着石坝,声音里带着急意,“你们把水截了,鱼怎么回上游?我们的娃娃又去哪挑水?”

上游的族长却红了脸:“我们部落添了二十多个娃娃,不垦田就得饿肚子!石坝留了缺口,水还能流下去,只是慢些罢了。”

两边的人越吵越凶,有人抄起了石锄,有人把陶碗摔在了地上。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都别吵了,去看看祭坛的石板吧。”

说话的是洛水部落最老的婆婆,她拄着根刻满草木纹的拐杖,眉间的红痣早已淡得看不清。众人虽还在气头上,却都敬着婆婆,便跟着她往上游的祭坛走。

祭坛上的石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板旁的青绿草又抽出了新苗。奇怪的是,往日里总沾着露珠的草叶,今日却干巴巴的,叶尖卷着边。婆婆伸手摸了摸草叶,又指了指石板上的字:“‘汝等生于土,当敬天地,勿毁山川’——这里的‘勿毁’,不是说不能动山川,是说动的时候,要想着别人,想着水里的鱼,想着岸边的草。”

上游的族长脸更红了,搓着手上的泥:“可娃娃要吃饭……”

“我知道。”婆婆转身看向山涧,“当年阿若在洛水烧陶,为了让陶罐不裂,她会在陶土里掺些细沙——沙不多,却能让陶土透气。你们筑坝,就像捏陶,得给山水留口气。”

众人愣了愣,下游的族长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们部落去年挖地窖时,发现山后有个天然的石缝,要是把水从石缝引过去,既能浇田,又不挡着主溪!”

上游的族长也凑过去看,果然见山后有道窄缝,溪水从缝里渗过,正好能流到新田旁的低洼处。“可这石缝太窄,水不够……”

“我们帮你们凿宽些!”下游的人喊了起来,“我们部落有最巧的石匠,能把石缝凿得像陶管一样顺!”

当天下午,两边的人就扛着工具往山后去。石匠们凿石时特意留了些凸起的纹路,像极了陶片上的鱼纹,说是能让水流得更稳。女人们则蹲在溪边,把被石坝挡住的鲔鱼幼崽捞起来,放进陶罐里,要送到上游的浅滩去。

婆婆坐在山岗上看着,拐杖尖在泥土里画着圈。忽然,她瞥见石板旁的青草叶动了动,叶尖竟挂上了颗露珠。露珠滚到地上,渗进泥土里,泥土里钻出只小小的蚂蚁,正拖着粒草籽往石缝的方向爬。

“你看,”婆婆对身边的女娃笑,“连蚂蚁都知道,路不是独走的。”

那年秋天,新田的粟米收了满仓,溪边的芦苇丛里,鲔鱼产的卵比往年还多。上游的部落编了只巨大的木筏,载着新收的粟米往下游送,筏子上插着面布旗,旗上绣着鱼纹和稻穗。下游的部落则回赠了陶罐,罐里装着芦苇杆编的席子,席子上的纹路,一半是上游山涧的石纹,一半是下游溪水的波纹。

消息传到洛水时,灵溪的后代正在整理石壁上的草药图谱。她发现图谱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幅小小的画:画着两道溪水,一道从石缝里流,一道顺着主溪走,两道水在下游合在一起,水里的鱼正摆着尾巴往上游。画旁刻着行字,笔迹很新,像是刚刻的:“契约不是绳,是架在水上面的桥。”

又过了十年,人间有了“交易”的规矩。东边的部落用海鱼换西边的兽皮,南边的部落用草药换北边的粟米。交易时不用石斧也不用陶罐,只用块刻着纹路的木牌——牌上的纹路各有不同,有的是部落的图腾,有的是祭坛石板上的契约纹,拿到哪里都认。

有个叫阿木的少年,是黄河岸部落的,他要带着部落的陶碗去洛水换草药。临行前,族长把块带鱼纹的陶片挂在他脖子上:“洛水的人认这个,要是遇着难处,就把陶片对着太阳照,当年女娲娘娘的契约纹,见了光会发亮。”

阿木走了半个月,走到洛水下游时,遇上了场暴雨。山洪冲垮了山路,他摔进了沟里,陶碗碎了大半,脖子上的陶片也裂了道缝。等他挣扎着爬出来,发现自己迷了路,周围都是陌生的山林,连太阳的方向都辨不清。

夜里,阿木缩在山洞里发抖。他摸出裂了缝的陶片,对着洞口的月光照——陶片上的鱼纹果然亮了,淡淡的青光映在洞壁上。忽然,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阿木攥紧了手里的石刀,却见进来的是只小狐狸,嘴里叼着根发光的草。

那草的茎秆是青绿色的,顶端的花苞正微微发亮,和陶片上的青光一个颜色。小狐狸把草放在阿木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衣角,转身往洞外跑,跑几步又回头看,像是在引路。

阿木跟着小狐狸走了半夜,天亮时竟走到了洛水的岸边。岸边有个部落,祭坛上的石板正对着朝阳,石板旁的青绿草上,挂着和小狐狸带来的一模一样的草。部落的族长见了阿木脖子上的陶片,当即把他拉进草屋:“你是黄河来的吧?去年你们部落的人还来换过陶土呢!”

阿木把陶碗碎了的事说给族长听,族长却笑了:“碎了怕啥?我们部落的陶窑正烧着窑,你跟着学学,再烧些新的便是。”

阿木留在洛水学烧陶。他发现这里的陶土和黄河岸的不同,洛水的土更黏,烧出来的陶罐能装油不渗。烧窑的老师傅教他在陶坯上刻纹时,特意让他刻两道水纹:“一道是你家乡的黄河,一道是这里的洛水,水归一处,陶也能通心意。”

半个月后,阿木带着新烧的陶罐往回走。洛水的族长给他装了袋草药,还把那只引路的小狐狸也送给了他:“这狐狸通人性,上次山洪,它还救过部落里的娃娃呢。”

阿木回到黄河岸时,部落里的人都围过来看。他把洛水的事说给大家听,又把陶罐里的草药分给生病的人。夜里,他坐在火堆旁,摸着脖子上裂了缝的陶片——陶片的裂缝里,竟长出了株小小的草,茎秆是青绿色的,和洛水石板旁的草一模一样。

“这是女娲娘娘在说,路没断。”族长摸着草叶,眼里闪着光,“以后我们去换东西,不光带陶片,还要带些草籽,走到哪,就把草籽撒到哪。”

后来,人间的路越走越通。有人沿着洛水走到了东海,把海鱼的纹路刻在了陶片上;有人翻过高山找到了草原,把羊群的模样绣在了布旗上。但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在交易的木牌上刻两道水纹,都会把草籽撒在路边的泥土里。

有年春天,阿木已经成了部落的族长。他带着儿子往洛水走,要去换些新的陶土。走到半路,儿子忽然指着路边的草喊:“爹,你看!这草和你陶片上长的一样!”

阿木蹲下身,发现路边的草丛里,竟藏着块小小的木牌,牌上刻着鱼纹和稻穗,还有两道水纹合在一起的模样。木牌的背面,刻着行字:“路是人走出来的,契约是心连起来的。”

父子俩继续往前走,走到洛水岸边时,发现那里的石板旁,已经长出了片青绿色的草坡。草坡上坐着个洛水部落的娃娃,正用陶片接露水,娃娃的眉间,也有颗淡红的痣。

“你们是黄河来的吧?”娃娃抬头笑,“我奶奶说,黄河来的人,陶片上都长着草。”

阿木把儿子脖子上的陶片摘下来,和娃娃的陶片放在一起。阳光照在陶片上,两道水纹的青光合在一起,映得草坡上的露珠都亮了起来。露珠里映着黄河的波,映着洛水的浪,还映着两个娃娃手拉手的模样——而那两道水纹,早就在露珠里融成了一道。

石板上的字,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楚。阿木忽然明白,当年女娲立的契约,从来不是刻在石上的,而是刻在人心里的。就像黄河的水会流进洛水,洛水的水会流进东海,人心连着人心,便把这契约,走成了人间的模样。

那天夜里,阿木梦见自己站在不周山巅。山巅上没有云辇,只有片青绿色的草坡,草坡上的露珠里,映着人间的路,路两旁的草籽正在发芽,草叶上的纹路,和千万张脸庞上的纹路,原是同一种模样。

阿木带着儿子从洛水返回后的第五个年头,黄河流域迎来了一次罕见的“星坠”。夜里,三颗亮如火炬的星辰拖着长尾划过天际,最后坠落在西北方的荒原上。第二日,荒原方向升起了紫雾,有胆大的猎人循迹而去,回来时却面色发白:“坠星的地方裂了道深沟,沟里的石头烫得能烙熟粟米,周围的草木都枯了。”

消息传开,各部落的族长都犯了愁。有人说这是天罚,该杀牛羊祭天;有人说坠星是凶物,该用石土把深沟填了。黄河岸的老人们却想起了洛水玉璧上的字——“契约是护着草木、爱着生灵的心意”,便劝众人:“先别慌,去看看那沟里的石头,有没有女娲娘娘留下的印记。”

几个部落联合起来,选了十个最细心的人往荒原去。领头的是阿木的儿子,名叫石舟,他脖子上挂着两块陶片——一块是父亲传的黄河鱼纹陶,另一块是洛水娃娃送的双水纹陶。临行前,石舟把石板旁采的草籽装了满满一袋,“奶奶说,草籽能辨吉凶,要是地方不对,它不会发芽。”

走了七日才到荒原。紫雾已经散了,深沟像道被巨斧劈开的伤痕,沟壁的石头泛着奇异的铜色,太阳一照便冒白烟。石舟蹲在沟边,把草籽撒在沟沿的泥土里。众人都屏住呼吸,忽见草籽竟在烫土里动了动,冒出了针尖大的绿芽。

“这地方不凶。”石舟松了口气,伸手去摸沟壁的石头。指尖刚碰到石面,怀里的双水纹陶片忽然发烫,陶片上的水纹竟映在石面上,和石头天然的纹路重合在一起——那纹路弯弯绕绕,像极了黄河与洛水交汇的模样。

“你们看!”有人指着沟底,那里躺着三块不规则的石头,每块都有半人高,石头表面的铜色纹路,竟组成了“契约”二字,只是比石板上的字更古朴些。石舟攀着沟壁往下走,发现石头缝里嵌着些细小的晶亮颗粒,像碎掉的玉簪粉末。他想起奶奶说过,女娲娘娘的玉簪碎片埋在哪里,哪里就会长出护人的草木。

“别填沟。”石舟对着沟上喊,“这石头是娘娘留下的记号,说不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可接下来的日子,怪事接二连三。荒原周边的部落开始闹鼠患,成群的田鼠啃食粟米,连陶仓都咬出了洞。有部落试着往沟里扔火把,想烧退“凶气”,却见沟壁的石头越烧越亮,夜里竟像三盏灯笼,引得更多田鼠往荒原跑。

石舟带着人往荒原赶,沿途见农户们正用石锄挖鼠洞,挖出来的田鼠却不扔,而是装在陶罐里。“留着干啥?”石舟不解。农户叹着气说:“往年这时候,鹰会来抓鼠,可今年鹰少了——听说荒原的草枯了,鹰没地方筑巢。”

石舟心里一动,想起洛水婆婆说的“万物相护”。他让农户把装田鼠的陶罐搬到荒原沟边,又让部落里的人砍来枯枝,在沟沿搭了些简易的木架。“鹰要是来抓鼠,就有地方歇脚了。”

第一晚,只有两只鹰落在木架上。第二晚,来了十多只。到第七晚,荒原上空的鹰多得能遮住太阳,田鼠很快就少了。可众人刚松口气,又发现沟里的石头开始发烫,这次竟渗出了些黏稠的液体,像融化的玉脂,滴在泥土里便冒起白烟。

“这东西会不会有毒?”有人往后退。石舟却想起父亲说过,当年灵溪辨草时,曾用陶片接露水试药性。他取来块新烧的陶片,接住一滴液体——陶片没有裂,液体在陶片上凝成了颗晶亮的珠子,竟和洛水玉璧的光泽一样。

当天夜里,石舟梦见自己站在沟底,三块石头忽然裂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满满当当的草籽,每颗都闪着青光。女娲娘娘的声音从石缝里传来:“星坠不是凶,是给人间送些硬气的骨头。”

醒来时,石舟发现怀里的双水纹陶片上,多了道铜色的纹路,像沟壁石头的模样。他当即召集众人:“把沟里的液体收集起来,涂在陶罐和石锄上试试。”

部落里的陶师将液体和陶土混合,烧出来的陶罐竟比寻常的硬三倍,掉在地上都不裂。石匠把液体涂在石锄上,锄头挖石头时竟不卷刃。更奇的是,沟沿的草籽长得飞快,不到半月就漫过了沟壁,草叶上的纹路,一半是草木纹,一半是铜石纹。

消息传到其他部落,有人带着陶土来换“铜液”,有人扛着石斧来求“硬气”。石舟从不吝啬,只是嘱咐:“每次只取一勺,多了会伤着石头。”他还教众人在沟边搭木架,让鹰筑巢,“鹰抓鼠,鼠少了不啃草,草多了能固土,土肥了石头才不会裂——这都是连在一起的。”

三年后,荒原上的深沟成了个热闹的地方。沟沿搭满了木架,鹰在架上筑巢,草坡上的野花引来蝴蝶,连当年枯掉的草木,都重新长出了嫩芽。有人在沟边盖了草屋,专门收集铜液、烧制硬陶,往来的人多了,竟慢慢形成了个小聚落,人们叫它“星坠坞”。

石舟成了坞里的主事,他把三块石头围起来,砌了个简易的祭坛,祭坛上除了石板,还放着那两块陶片。每年春天,他都会带着坞里的人往沟沿撒草籽,再往远处的部落送些硬陶,“娘娘说星坠是送骨头,这骨头不是石头的,是让人间的日子过得更硬气些。”

这年冬天,星坠坞来了个陌生的部落。他们来自极北的雪山,披着兽皮,脸上刻着雪花纹。领头的人捧着块冰玉,玉上刻着雪山的模样:“我们那里的溪水冻成了冰,陶碗会裂,石斧会断,听说这里有不怕冻的硬陶。”

石舟请他们住进草屋,给他们看硬陶:“这陶里掺了星坠石的液,别说冻,摔都摔不裂。”他又取来铜液,教雪山部落的人涂在石斧上,“你们的斧涂了这个,砍冰就像砍木头。”

雪山人临走时,把冰玉留在了祭坛上。冰玉放在石板旁,竟慢慢融化,化作一汪清水,水里沉着些细小的冰晶,像极了当年女娲鬓边的玉簪碎片。石舟把清水洒在草坡上,第二日竟发现草坡上长出了种新草,叶片像雪花,摸上去是暖的。

“这是雪山的草。”石舟摸着草叶笑,“它们跟着客人,来人间认亲了。”

又过了十年,星坠坞的硬陶传遍了人间。从黄河到洛水,从东海到雪山,家家户户都有了不怕摔的硬陶碗,田埂上的石锄都涂着铜色的光。有人从雪山带来了耐寒的草籽,撒在北方的荒原;有人从东海带来了耐盐的草木,种在南方的滩涂。人间的草木越来越多,每种草木旁,都有人刻下它的来历——是哪个部落带来的,又护了哪个部落的人。

石舟老了,他把主事的位置让给了儿子。儿子和他一样,脖子上挂着两块陶片,只是陶片上的纹路又多了些:有雪山的雪花纹,有东海的波浪纹,还有星坠石的铜色纹。

临终前,石舟躺在草坡上,看着祭坛的三块石头。阳光照在石头上,“契约”二字泛着金光,竟和石板上的字融在了一起。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带着他往洛水走,路边的草籽正在发芽。原来所谓契约,从来不是守着一块石板,而是把别人的路当成自己的路,把别人的草木当成自己的草木。

石舟闭眼前,见草坡上的露珠滚落在泥土里,渗进去的地方,钻出了颗新的草籽,草籽上的纹路,既有黄河的鱼纹,又有洛水的水纹,还有星坠石的铜纹,像把所有的路都织在了一起。

那天夜里,星坠坞的人都做了个同样的梦。梦里,女娲娘娘站在星坠石旁,手里捧着颗草籽,草籽裂开,里面不是根,而是千万条路,路两旁站着无数的人,每个人的眉间都有颗淡红的痣,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块陶片,陶片上的纹路,合在一起就是整个人间的模样。

梦醒后,有人发现祭坛的石板上,多了行新的字,是石舟的笔迹,却比他往日的字更温润:“人间的路走得越远,契约的根扎得越深。不是娘娘护着我们,是我们护着娘娘留下的人间。”

此后,每逢星坠的日子,各部落的人都会往星坠坞赶。他们带着自己部落的草木,带着刻满新纹的陶片,在草坡上撒下草籽,再把新的故事刻在石板旁的石壁上。石壁上的故事越来越多,有的讲鹰护人,有的讲草指路,有的讲两个部落共用一道溪水,有的讲雪山的冰玉融成了洛水的波。

而那三块星坠石,每年都会渗出些铜液,不多不少,刚好够人间用。沟沿的草坡一年比一年茂盛,草叶上的露珠里,总能映出些新的纹路——或许是某个部落刚带来的草木,或许是某个孩童新刻的陶纹,又或许,是千万颗心连在一起的模样。

石板上的“契约”二字,在风里雨里,始终亮着光。路过的孩童问大人:“这字是谁刻的?”大人总会指着草坡:“是我们自己刻的。你看那草叶的纹路,你看那陶片的光,你看每个部落的人路过时,都会把脚步放轻些——这就是契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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