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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6 欲望诞生爱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世间尚是一片混沌。女娲娘娘立于昆仑之颠,见山川寂寥无生气,便取黄河之泥,以指尖灵气点化,捏出一个个眉眼鲜活的小人。她吹了口仙气,泥人便活了,围着她咿呀叫唤。

后来共工撞断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炼五色石补天,却见凡人在灾祸中流离失所。她遂与幸存的人们立约:“我护你们岁岁安宁,你们需守天地秩序,勿要自相残杀。”人们跪拜应诺,从此奉她为创世之母。

岁月流转,凡人中有人见繁花而心动,有人为同伴疗伤而牵挂——最初的**本是求生,却在朝夕相伴中滋长出爱。有个叫阿若的女子,为救重伤的爱人,踏遍千山寻药,归来时发间沾着的野花,竟在茅屋前开成了一片。女娲立于云头望见,轻轻颔首,原来爱到深处,自会催生出这般动人的美。

女娲立于云头看着茅屋前的野花,指尖凝着的云气忽然颤了颤。她低头,见阿若正将最后一株药草捣成泥,敷在男子腿上。那男子裤管卷着,露出的伤口处还凝着血,却伸手替阿若拂去鬓角的草屑:“何苦跑那么远,这腿便是废了,守着茅屋也能过日子。”

阿若把捣药杵往石臼里一放,溅出的药汁落在青布裙上,像极了春日枝头的露珠:“去年你为了摘我爱吃的野枣,从崖上摔下来断了肋骨,不也是躺了三个月?”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颗皱巴巴的野果,“这是在南坡摘的,甜得很。”

男子笑着接了,指尖刚碰到野果,忽然僵住。远处传来马蹄声,尘烟里裹着十几个披甲的人,领头的汉子举着青铜戈,冲茅屋喊:“奉族长令,凡青壮男子皆需应征修堤,违者按叛族处置!”

阿若猛地站起来,挡在男子身前。她的裙角还沾着泥土,脊背却挺得笔直:“他腿伤着,走不了路。”

“腿伤?”领头的汉子冷笑一声,挥戈挑开茅屋的竹帘,“上月西坡的阿柱也说腿伤,转天就见他在河边摸鱼。族长说了,谁再装病,就把家眷发去北地喂狼!”

男子伸手想把阿若拉到身后,却被她按住手。她从灶膛里抽出根烧黑的柴火,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我替他去。你们要修堤,总得有人送饭挑水吧?我力气大,能顶个半大的小子。”

领头的汉子打量她半晌,见她手掌磨出了厚茧,指节处还有几道旧疤,忽然啐了口唾沫:“妇人家添什么乱!三日内他若不到堤上,我亲自来绑人。”说罢翻身上马,尘烟卷着马蹄声去了。

阿若看着男子的腿,眼圈忽然红了。去年他摔断肋骨时,族长还派人送了袋小米,怎么才过一年,就变得这样狠?夜里她睡不着,披衣坐在门槛上,见月光把院中的野花照得透亮,忽然想起女娲娘娘补天的传说。她折了枝开得最盛的花,插在窗台上,对着月亮轻声说:“若是您真在天上看着,能不能让他的腿快点好?”

第二日天没亮,阿若就背着竹篓出门了。她记得东山谷里有种叫“接骨草”的药,老人们说那是女娲娘娘补天时撒下的石屑变的。山路陡得很,她抓着藤蔓往上爬,露水打湿了鞋袜,滑得几次差点摔下去。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听见崖下有哭声。

她趴在崖边往下看,见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正抱着只受伤的小鹿,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娘说小鹿能治爹的喘病,可它流血了……”阿若心一软,解下腰间的布条,顺着藤蔓滑下去。那小鹿的前腿断了,骨头尖都露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把布条缠上去,又摘了些接骨草嚼烂,敷在伤口处。

“这草能让它好起来吗?”小姑娘仰着脸问,睫毛上还挂着泪。

“能。”阿若摸了摸她的头,“我娘以前说,万物都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不会死。”

等她抱着接骨草回到茅屋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男子正拄着根木棍在院子里挪步,见她回来,忙迎上去:“你去哪了?我以为……”

“以为我跑了?”阿若把药草放进石臼,“我去东山谷了,这草能治你的腿。”她捣药时,忽然发现男子的裤管上沾着些黄色的粉末,“你去哪了?”

男子眼神闪烁了下:“我去村口看了看,修堤的人都在扛石头,听说要赶在汛期前把堤加高两丈。”

阿若没再问,只是把药泥敷在他腿上时,手指格外轻。夜里她被冻醒,见男子不在身边,披衣出去,竟见他正蹲在院角,用手刨着冻土。月光照在他背上,那道去年摔断肋骨留下的疤,在汗湿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你疯了!”阿若冲过去把他拉起来,“腿不想好了?”

男子抹了把汗,手里还攥着块石头:“我听王伯说,修堤时能采石换粮。我多采些,你就不用跟着我受冻了。”他说着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去年族长送小米,是因为那年收成好。今年开春就旱,河底都裂了缝,族长怕汛期来的时候,河堤挡不住水……”

阿若忽然想起白天那个抱小鹿的小姑娘,想起她红布衫上的补丁。她蹲下来,帮着把石头装进竹筐,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院中的野花在风里轻轻摇着,像在替谁悄悄叹息。

第三日清晨,阿若刚把早饭做好,就听见村口传来喧哗。她跑出去看,见族长正站在土台上,手里举着面褪色的旗:“昨日探子来报,上游的冰化了,洪水七天后就到!凡是能动的,都跟我去修堤!”

人群里有人哭起来:“我家男人上月被狼咬了,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儿子才十二,扛不动石头啊!”

族长把旗往地上一戳,旗杆插进干裂的地里,溅起些尘土:“要么修堤,要么等着被洪水淹死!女娲娘娘立约时说要守天地秩序,如今天灾要来了,你们想让她收回庇护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人群,哭声渐渐小了。阿若回头看了眼茅屋,见男子正拄着木棍慢慢走出来,腿上的药泥还没干。她忽然跑过去,把竹筐背在肩上:“我去。他的活,我替他干。”

族长看着她,又看了看男子腿上的绷带,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女的减半,每日给半袋小米。”

修堤的地方在河湾处,那里的河堤去年就塌了一角,露出里面的烂泥。阿若跟着人群扛石头,每块石头都有她半人高,压得肩膀生疼。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晕,她看见有个老婆婆坐在地上哭,怀里抱着个饿得直哭的娃娃。

“咋了?”阿若放下石头问。

“娃爹前天被石头砸了脚,今天没来,家里的小米昨天就吃完了。”老婆婆抹着泪,“这娃娃要是饿坏了,我可咋活啊……”

阿若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那是今早带来的两个窝头。她把窝头塞给老婆婆:“给娃吃吧,我不饿。”

老婆婆刚要谢,忽然见远处的河堤上裂开道缝,浑浊的河水正从缝里往外冒。有人喊了声“塌了!”,人群顿时乱了。阿若跟着往高处跑,跑着跑着,忽然想起茅屋前的野花。她回头看,见河湾处的水已经漫过了堤岸,正往村子的方向流。

“我的花!”她喊了声,转身就往回跑。男子不知何时也来了,正拄着木棍在人群里找她,见她往水里跑,忙喊:“别去!”

阿若没听,她蹚着水往茅屋跑。水已经没过膝盖了,浪打在腿上,疼得像被石头砸。等她跑到院门口时,见那丛野花还在水里立着,花瓣上沾着泥,却没倒下。她伸手想把花拔出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快上来!”

她回头,见男子正拄着木棍往水里挪,水已经漫到他的腰了。她刚要拉他,忽然看见他腿上的绷带松了,药泥被水冲掉,露出的伤口处,竟长出了层嫩红的新肉。

“你的腿……”

“别管腿了!”男子把她往岸上拉,“族长说要往北山迁,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若被他拉着往山上跑,跑着跑着,忽然笑了。她想起昨夜男子在院角刨石头的样子,想起今早老婆婆怀里娃娃的哭声,想起东山谷里那个抱小鹿的小姑娘。原来女娲娘娘的契约,从来不是让人们守着规矩过日子,而是让人们在难处里,还记得要对彼此好。

山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搭棚子,有人在生火。阿若坐在块石头上,见男子正帮着把老婆婆怀里的娃娃抱到干草堆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画。她摸了摸怀里,忽然发现早上没吃完的半个窝头还在。她把窝头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甜的。”

男子接过来,咬了口,忽然指着山下笑:“你看。”

阿若往下看,见被水淹了的茅屋里,那丛野花还在水里立着。花瓣上的泥被水冲掉了,露出的颜色,比之前更艳了些。远处的云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指尖凝着的云气,轻轻颤了颤。

北山的风带着土腥味,刮得棚子上的茅草沙沙响。阿若把最后一根木柴塞进火堆,火星子溅起来,落在男子新扎的草绳上。他正蹲在地上编竹筐,腿上的新肉已经长结实了,只是走路还得微微瘸着。

“族长说明天要派人下山探水情,”男子把编好的筐推到阿若面前,“我报了名。”

阿若正往火堆里添野菜,闻言手顿了顿:“水还没退呢,下去太险。”

“险也得去。”他从怀里摸出片晒干的野花瓣,是之前茅屋前那丛花的,“昨天我看见西坡的阿桂婶在哭,她家的粮仓被淹了,米缸底都能看见泥。再不想办法找吃的,山上的人撑不了十天。”

火堆噼啪响着,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阿若想起山下那丛在水里立着的花,忽然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男子皱起眉,“山里还有老婆婆和娃娃要照看。”

“我识水性。”阿若把野菜盛进陶碗,“去年你教我的,忘啦?”

男子拗不过她,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跟着探水的队伍下了山。洪水退了大半,留下的淤泥没到膝盖,踩上去像陷在棉花里。阿若走在前面,手里拄着根长棍,时不时拨开水里的断枝。

“小心脚下!”她忽然喊了声,用棍尖挑开片浮着的茅草——底下是块被水泡松的石板,石板缝里卡着个竹篮,篮里竟有半袋没被泡湿的小米。

“是阿柱家的!”同行的阿福蹲下来捞竹篮,“上月他装病躲修堤,把粮食藏在这儿了!”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有人骂阿柱自私,有人却红了眼——谁家里没藏点救命的粮呢?阿若把小米袋抱起来,掂量了掂量:“先带回去给老婆婆和娃娃。阿柱要是来要,咱们再分他些。”

下山的路走了整整半日,等回到北山时,日头已经斜了。阿若刚把小米交给族长,就见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捧着个豁口的陶碗:“阿若姐,你看!”

碗里是几颗圆滚滚的种子,沾着湿泥。“这是从水里捞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我娘说这是麦种,泡了水也能发芽。”

阿若捏起颗种子,指尖能摸到饱满的纹路。她忽然想起女娲娘娘捏泥人的传说,那些泥人最初也是这样,在混沌里揣着点生气,就慢慢活成了模样。

夜里,山上的人聚在火堆旁,族长把小米分了,每家能得小半碗。阿若看着碗里的米,忽然对男子说:“等水全退了,咱们回茅屋去。屋前的花没死,地里的土,或许也能种东西。”

男子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米拨了些到她碗里。火堆旁,有人在哼古老的调子,唱的是女娲娘娘补天的事。阿若跟着哼了两句,忽然发现调子变了——有人加了句“茅屋里的人,守着花也守着伴”。

过了七日,洪水彻底退了。山下的泥地裂开一道道缝,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阿若和男子扛着锄头回了茅屋,院角的野花果然没死,根须在泥里扎得深,竟还抽出了新枝。

“先翻地吧。”男子挥着锄头,瘸着的腿在泥里踩得实,“阿福说他在河湾处看见片没被淹的菜地,或许能找到菜种。”

阿若应着,却蹲在花旁不肯走。她伸手摸了摸花瓣上的水珠,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是那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个陶罐:“阿若姐,我娘让我送些麦种来。她说去年你救的那只小鹿,昨天生了两只崽呢。”

陶罐里的麦种沾着草木灰,是细心拌过的。阿若接过来,忽然看见小姑娘的红布衫上,绣了朵歪歪扭扭的花,和院角那丛很像。

“你绣的?”

小姑娘红了脸,挠了挠头:“我娘说,好看的东西要记着。阿若姐你救小鹿的时候,头发上沾着花,比山上的云还好看。”

阿若的心忽然软了,像被火堆烤化的糖。她把麦种倒进竹篮,对男子喊:“先种麦!等麦熟了,咱们给山上的人送些去。”

翻地的日子累得很,太阳晒得脊梁疼,手上的茧子磨破了又长。可每当夜里躺在茅屋里,听着窗外的风声裹着花香飘进来,阿若总觉得心里踏实。男子的腿渐渐好利索了,只是走路还带着点瘸,阿若就编了根竹杖给他,杖头上刻了朵小花。

麦苗冒尖的时候,山上的人陆陆续续下山了。有人回了自己的老屋,有人跟着族长去了河湾处盖新屋。阿若家的茅屋前,渐渐聚了些人——阿福搬来做了邻居,他会编竹器,常送些竹筐给阿若;那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每天都会来帮着浇地,她娘还教阿若做新的腌菜。

一日,阿若正在屋前晒麦种,忽然看见远处的云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她眯起眼,见那身影指尖凝着云气,像在轻轻拂过麦田。她想起很久前的那个月夜,自己对着月亮祈愿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女娲娘娘的契约——从来不是要人们守着冰冷的规矩,而是要在难处里,记得给彼此留颗麦种,记着在崖下救只受伤的小鹿,想着把怀里的窝头分给饿肚子的娃娃。

麦熟的时候,阿若和男子背着麻袋往山上送麦。路过当初修堤的河湾,见新砌的河堤上,有人用石头刻了幅画——一个女子挡在男子身前,身后是丛开得正盛的花。

“这画的是你们吧?”同行的阿福指着画笑,“族长说要刻下来,让后人知道,当年洪水来的时候,有人守着家,也守着旁人。”

阿若摸了摸石头上的刻痕,指尖温温的。远处的麦田里,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正在追蝴蝶,红衫子在金黄的麦浪里晃,像朵会跑的花。男子拄着竹杖站在她身边,瘸着的腿在麦秆上轻轻敲着,敲出的调子,和当初山上火堆旁哼的歌,竟有几分像。

云里的身影似乎笑了,指尖的云气散了,化作细雨落下来。雨丝沾在麦芒上,沾在野花上,也沾在阿若的发梢上。她抬头看天,忽然觉得,女娲娘娘从未离开过——她在人们递出的窝头里,在救小鹿时缠的布条里,在麦种发芽的泥土里,也在每个守着彼此的日子里,慢慢长成了人间的模样。

麦收后的第三个满月,北山脚下忽然来了队行商。领头的汉子骑着匹瘦马,马背上驮着个大木箱,箱角露出些青布的边角——竟是些染得鲜亮的布料。

“这地界竟还有人住?”行商们勒住马,看着连片的麦田和炊烟袅袅的茅屋,眼里满是惊奇。阿若正蹲在河边洗野菜,见他们过来,忙起身往村里喊:“阿福哥,有客人来!”

阿福扛着锄头从田里跑出来,见了行商倒先红了脸——他腰间的布带还是去年洪水时撕的旧衣,打了三个补丁。领头的汉子却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在下从西原过来,听说这一带遭了水灾,本想绕路,没想到竟见着这般好的麦田。”

男子拄着竹杖从屋里出来,把行商往茅屋里让。阿若端来陶罐里的新麦茶,茶水上浮着层麦香。行商们喝着茶,说起西原的事——那里今年也旱,麦收不足三成,不少人家正往南迁徙。

“你们这麦种倒是好,”领头的汉子捻了粒桌上的麦种,“颗粒比西原的饱满近半。”

阿若刚要开口,穿红布衫的小姑娘忽然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布包:“阿若姐,我娘说把这个给客人尝尝!”包里是些烤得焦黄的麦饼,还带着芝麻香。

行商们尝了麦饼,眼睛更亮了。领头的汉子放下饼,从怀里摸出个小秤:“实不相瞒,我们带了些布料和盐,本想换些粮食。若是你们肯卖麦种,我用三倍的布料换,如何?”

这话让屋里静了静。阿福搓着手上的泥:“麦种得留着自己种……”

“可西原的人快没粮了。”男子忽然开口,指节在竹杖上轻轻敲着,“去年洪水时,我们也差点没粮吃。”

阿若想起那个抱着小鹿的清晨,想起老婆婆怀里饿得直哭的娃娃。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挂着的野花瓣:“换。但我们不要三倍的布,只要够村里老人孩子做件冬衣的量,剩下的换盐就好。”

行商们走的那天,村里的人都来送。阿若把装麦种的麻袋捆在马背上,忽然看见领头汉子的马靴底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的稻草。她回身从屋里抱出双布鞋——是前几日给男子做的,纳了七层底,还没上脚。

“路上穿吧。”她把鞋塞进汉子怀里,“西原的路不好走。”

汉子愣了愣,忽然从木箱里翻出匹蓝底白花的布料,硬塞给阿若:“这是我家小女的嫁妆布,染了半年才成。你救了麦种,该留着做件新衫。”

行商走后,阿若把布料铺在门板上。蓝底上绣着细碎的白花,竟和院角那丛野花有七分像。小姑娘趴在门板旁,手指轻轻摸着花纹:“阿若姐穿这个,定比云好看。”

可阿若没做新衫。夜里她剪了布料,给村里的娃娃们做小袄。男子坐在灯旁帮她穿针,竹杖靠在桌角,杖头的小花在灯光下映出个小小的影子。

“你说,西原的人能种出麦子吗?”阿若缝着袄边,针尖在布上跳着。

“能。”男子把线理直,“你看咱们的麦种,泡了洪水也能发芽。只要肯用心侍弄,在哪儿都能长出庄稼。”

入冬前,西原竟派人回了信。送信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正是领头汉子的女儿。她带来袋西原的新麦,还有张染了色的麻布——上面用炭笔画着片麦田,田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身边跟着个拄竹杖的男子。

“我爹说,麦种发芽了。”姑娘红着脸把麻布递给阿若,“他让我学染布,说你们这儿的花好看,染出来定比西原的鲜亮。”

村里的人围着麻布看,阿福忽然一拍大腿:“咱们也能种些花!染布换了盐,再换些好农具!”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荡开圈圈涟漪。开春后,阿若家的院角除了那丛野花,又多了片花田。有染蓝的蓼蓝,染红的茜草,还有染黄的栀子。小姑娘的娘领着村里的妇人学染布,染好的布晾在麦田边的绳子上,风一吹,像挂了片彩色的云。

夏末的时候,西原的行商又来了。这次他们带来了犁和镰刀,还有个戴竹帽的老者——竟是西原最会看天象的农师。

“老先生说,你们这地界的水土好,能种双季麦。”领头的汉子指着田里的新犁,“这是我们那儿最好的铁匠打的,犁头是纯铁的。”

农师跟着男子去看麦田,阿若跟在后面,听见农师叹:“去年遭了灾,今年竟有这般长势。你们侍弄庄稼的法子,比西原精细。”

男子笑了笑,竹杖在田埂上点了点:“不是法子好,是大家肯帮衬。阿福帮着修水渠,娃娃们帮着拔草,就连后山的松鼠,都知道把掉在地上的麦穗拖到田边。”

农师捋着胡子没说话,却在临走时,把本泛黄的农书留给了阿若。书里夹着片晒干的野花,和院角的那丛一模一样。

秋分时,村里的第一匹染布换了盐和糖。阿若把糖分给娃娃们,见小姑娘正蹲在花田边,用染了红汁的手指在地上画。画的是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手里捧着团泥,身边围着些小人。

“这是女娲娘娘吗?”阿若蹲下来问。

小姑娘点点头,又在女子身边画了片花田:“我娘说,娘娘捏泥人时,指尖沾了花汁,所以人的心上才会开出花来。”

阿若摸了摸她的头,忽然看见远处的麦田里,西原的农师正和男子并肩走着。农师手里的拐杖和男子的竹杖碰在一起,发出轻响,像在应和着什么。风从麦田里吹过,带着麦香和花香,裹着远处的炊烟,慢慢飘向云里。

夜里,阿若把农书放在灯下翻。书页里除了农时,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批注——“三月种麦需埋三指”“涝时要挖渠,莫等水漫田”,竟是去年行商们记下的种麦法子。她忽然想起女娲娘娘的契约,想起洪水时递出的窝头,想起西原送来的犁。原来所谓的秩序,从不是冰冷的规矩,而是你帮我修堤,我给你留种;你教我染布,我传你农法。就像院角的野花,根须在地下缠在一起,风一吹,便开得漫山遍野。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时,村里的娃娃们都穿上了新袄。阿若站在门口,见小姑娘穿着红袄在雪地里跑,像团跳动的火。男子拄着竹杖走过来,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在想什么?”

“在想西原的麦子该过冬了。”阿若望着远处的山,“还有行商的女儿,不知染出的布有没有花好看。”

男子笑了,竹杖在雪地上画了个圈:“等开春,咱们再送些花种去西原。让他们知道,不光麦子能发芽,花也能开在异乡。”

雪越下越大,把麦田盖得白茫茫的。阿若忽然看见院角的野花上积了层雪,却没压弯花枝。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对着月亮祈愿的那个夜晚,原来有些念想,就像这花,哪怕经了洪水、霜雪,只要心里的根还在,总有一天,会开成连女娲娘娘见了,都要轻轻颔首的模样。

开春的风刚吹化了屋檐的冰棱,西原的信使就踏着泥雪来了。这次来的不是行商,是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怀里揣着封油纸包的信。

“我家主人说,西原的麦种抽穗了,就是有些苗叶黄得早。”老郎中把信递给阿若,指节上还沾着药草汁,“他让我来看看,是不是水土不合。”

阿若拆信时,指尖微微发颤。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却是男子认得的——是去年领头行商的笔迹。除了说麦情,还提了句:“小女染的布已能卖钱,她总念着你送的布鞋,说要给你纳双绣鞋。”

男子拄着竹杖陪老郎中去麦田。阿若站在院门口,见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正蹲在花田边,小心翼翼地把冻僵的花苗扶起来。这几年小姑娘长个子了,红布衫短了截,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野花编的镯子。

“阿若姐,你看这苗能活不?”小姑娘仰起脸,鼻尖冻得通红。

“能。”阿若蹲下来帮她培土,“去年冬雪厚,根须冻不坏,开春一暖就冒新叶了。”她忽然想起老郎中的话,又说,“下午跟我去西原吧,看看他们的麦子。”

小姑娘眼睛亮了:“真的?我还没见过西原的模样呢。”

去西原的路走了三日。越往西走,麦田越密,只是正如老郎中所说,不少麦苗的叶尖泛着枯黄色。行商的庄子在片坡地上,新盖的土屋围着篱笆,篱笆上爬着些不知名的藤花,开得细碎。

“阿若姑娘可算来了!”领头的汉子迎出来,鬓角添了些白发,却比去年精神,“我家婆娘念叨你好几回,说要跟你学腌野菜的法子。”

他身后跟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眉眼像极了行商,见了阿若,脸刷地红了,手里攥着个布包,半天递出来:“这是……我纳的鞋。”

鞋面上绣着两朵野花,针脚虽有些歪,却绣得饱满。阿若接过来时,触到布包里还有些硬邦邦的东西——竟是几块用红布包着的麦芽糖。

“我娘说你爱吃甜的。”蓝衫姑娘低下头,耳尖都红了。

夜里,老郎中在油灯下翻农书,行商蹲在一旁搓草绳,时不时问句:“真要把麦垄间的土松三遍?”

“阿若姑娘家的麦田就是这么侍弄的。”老郎中指着书里的批注,“你看这写的,‘麦怕胎里旱,更怕根不透气’。”

阿若坐在灶间帮行商的婆娘揉面,听着外面的话,忽然笑了。她想起最初那丛在洪水里立着的野花,想起阿福编的竹筐,想起小姑娘娘染的布——原来好东西都是这样,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慢慢就成了大家的。

第二日天没亮,阿若就跟着行商去了麦田。她蹲在地里,用手指扒开麦垄间的土,果然见底下的土块结了层硬壳。“是去年种得太密,土没松透。”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得雇些人,把每垄麦之间的土都松一遍,再浇些草木灰水。”

行商犯了难:“雇人得花钱,今年麦还没熟……”

“我们帮你。”阿若回头,见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正领着几个西原的娃娃站在田埂上,手里都拿着小锄头,“我们不要钱,管饭就行。”

行商的婆娘在灶间烙了麦饼,掺了些芝麻,香得能飘出半里地。娃娃们边锄地边唱山歌,唱的竟是北山那边传过来的调子。阿若站在田埂上,看着连片的麦田里冒出点点人影,忽然觉得,这些娃娃就像当年的麦种,撒在哪里,哪里就长出生气。

临走时,行商的婆娘塞给阿若个布包,里面是些染好的蓝布:“我家小女说,这布染得比去年亮,你做件新衫,准好看。”蓝衫姑娘也跟来送,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是些晒干的野花:“我娘说这花能染胭脂,你试试。”

回北山的路上,小姑娘趴在马车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芽糖。阿若掀开帘子,见西原的麦田在风里起伏,叶尖的黄色淡了些,露出些新绿。她想起行商送的布,忽然觉得,女娲娘娘的契约,或许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规矩,而是人们在递布包、送麦种、帮着松土里,慢慢攒起来的情分。

麦收后的第三个满月,西原的行商带着车队来了。这次马车上装的不是布料,是些陶罐——里面是西原新酿的麦酒,还有些腌好的野果。

“我家主人说,这酒得请你们尝尝。”领头的汉子打开罐口,麦香混着酒香飘出来,“他还说,秋分时要在西原办个集市,让北山和西原的人都来换东西。”

阿福扛着新编的竹筐挤过来,筐里放着些晒干的草药:“我这药能治咳嗽,换你家两罐酒成不?”

穿红布衫的小姑娘也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偶——是她用染布的边角做的,眉眼像极了阿若:“我用这个换西原的麦芽糖!”

行商们笑着应了,汉子却拉着阿若走到一旁,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我家小女让我把这个给你。”盒子里是双绣鞋,鞋面上绣着片麦田,麦田边站着个拄竹杖的男子,身边跟着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

“她说明年想来北山,跟你学种麦子。”汉子挠了挠头,“还说……想看看你院角的那丛花。”

阿若把鞋盒抱在怀里,忽然看见远处的花田里,男子正帮着老郎中采草药。竹杖靠在田埂上,杖头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晃着。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洪水的夜晚,男子在院角刨石头的模样,想起行商送来的犁,想起蓝衫姑娘绣的鞋。原来所谓的人间,就是这样——你帮我补块补丁,我给你留碗热粥;你传我种麦的法子,我教你染布的手艺。就像那丛野花,从院角开到田埂,从北山开到西原,慢慢开成了连女娲娘娘见了,都要驻足的模样。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时,阿若穿着行商送的蓝布衫,坐在窗边纳鞋底。男子坐在对面编竹筐,筐沿上刻着朵小花。穿红布衫的小姑娘趴在桌上,用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画里有麦田,有花田,还有个模糊的身影,指尖凝着云气,正轻轻拂过人间。

“阿若姐,你看我画的女娲娘娘像不像?”小姑娘举着画问。

阿若凑过去看,忽然笑了。画里的女娲娘娘,眉眼竟有些像行商的婆娘,又有些像村里的老婆婆,嘴角带着笑,手里捧着的不是泥,是颗饱满的麦种。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麦田盖得白茫茫的。阿若摸了摸怀里的鞋盒,忽然觉得,女娲娘娘从未离开过。她在每粒发芽的麦种里,在每双纳好的布鞋里,在每个守着彼此的日子里,慢慢长成了人间最温暖的模样。

西原的集市开在春分那天。阿若带着穿红布衫的小姑娘赶去时,坡地上已扎起了连片的草棚。卖麦种的汉子蹲在棚下,摊前摆着个陶瓮,里面的麦种泛着琥珀色;染布的妇人坐在竹凳上,把蓝底白花的布料挂在竿上,风一吹,像片流动的云。

“阿若姑娘!”行商的婆娘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串糖葫芦,递了串给小姑娘,“我家小女在棚后染布呢,说要给你看新样式。”

棚后的空地上摆着十几个陶缸,蓝衫姑娘正用木棍搅动缸里的染液,缸沿溅着些紫色的水花。“这是用西原的紫茉莉染的。”她见了阿若,舀起些染液滴在白布上,瞬间晕开片淡紫,“我娘说,北山的花能染,西原的花也能染,说不定将来还能染出彩虹的颜色。”

小姑娘凑过去看,手指不小心沾了染液,在布上按出个小小的指印。蓝衫姑娘非但不恼,反而笑着用指印画了朵小花:“这样更好看,像你去年在麦田里踩的脚印。”

阿若站在棚边,看着往来的人——北山的阿福正和西原的铁匠比划着什么,手里举着根新打的铁犁;村里的老婆婆坐在草棚下,给西原的娃娃们讲女娲补天的故事,娃娃们睁着圆眼睛,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麦饼。忽然有人喊:“族长来了!”

人群往两旁退,让出条路。北山的族长拄着根枣木杖,身后跟着两个后生,扛着个大陶罐。“这是北山新酿的麦酒,”族长把陶罐放在棚下的石桌上,声音比去年洪亮了些,“给西原的乡亲们尝尝。”

西原的族长也挤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药草:“这是西原的止血草,去年老郎中说,混着北山的接骨草用,治跌打损伤最灵。”

两个族长碰了碰陶罐,麦酒的香气漫开来。阿若忽然看见石桌旁的土里,不知何时落了粒麦种,许是哪个娃娃掉的。她蹲下来,用手指把麦种埋进土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洪水里捞起的那丛野花——原来生命就是这样,从一粒种、一丛花开始,慢慢长成连片的麦田,长成能遮风挡雨的屋檐,长成两个村落的人,在集市上笑着递过麦酒和药草的模样。

集市散时,西原的娃娃们送了阿若个布偶。布偶穿着蓝布衫,手里捧着颗麦种,眉眼竟有几分像她。小姑娘抱着布偶,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红布衫在夕阳里晃,像团跳动的火。

回北山的路上,阿若见路边的麦田里,有个老丈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把杂草拔掉。她认得那老丈——是去年来的西原农师,如今竟在北山落了脚。“老先生怎么留在这儿了?”阿若走过去问。

农师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西原的麦种活了,北山的麦种却还有些讲究。你看这垄麦,比旁边的高半尺,许是水土的缘故。”他指着远处的山,“我想在这儿住些日子,把两种麦种混着种种看,说不定能长出更耐旱的苗。”

阿若想起行商信里说的“小女染布已能卖钱”,忽然觉得,人和麦种其实是一样的——北山的人带着麦种去西原,西原的人带着染布的法子来北山,就像花粉在风里飘,落到哪里,哪里就开出新的花。

入夏时,农师真的种出了新麦种。这种麦的秸秆比普通麦粗,穗子却更饱满,农师给它取名“两合麦”,意思是北山和西原的麦种合在一处。他把新麦种分给两个村落的人,分的时候总说:“这麦种得混着种,就像人得凑在一处过日子,才不孤单。”

穿红布衫的小姑娘跟着农师学认麦种,没多久就能分清哪是“两合麦”,哪是普通麦。她把不同的麦种装在布包里,上面用炭笔标着记号,像模像样的。“农师说,等我再长大些,就教我看天象。”小姑娘捧着布包,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我就能知道哪天下雨,哪天天晴,帮着阿若姐种更多的麦子。”

阿若摸着她的头,忽然看见院角的野花又开了。这几年花越开越密,竟蔓延到了田埂上,和麦田连在了一起。风从花田里吹过,带着花香和麦香,裹着远处染布棚里飘来的蓝布碎影,慢慢飘向云里。

秋分时,西原的蓝衫姑娘真的来北山了。她带来了新染的布料,上面绣着连片的“两合麦”,麦芒上还停着只小蝴蝶。“我娘说,这布要给阿若姐做件嫁衣。”蓝衫姑娘红着脸,把布料铺在门板上,“她说你和大哥守着麦田,守着乡亲,早该成个家了。”

阿若的脸也红了。男子拄着竹杖站在一旁,竹杖上的小花被摩挲得发亮,他忽然开口:“等收了这季麦,就办婚事。”

消息传出去,两个村落的人都来帮忙。北山的阿福编了新的竹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野花;西原的铁匠打了把新的铁剪,说是给新人剪窗花用的;穿红布衫的小姑娘缠着蓝衫姑娘,要学绣嫁衣上的麦穗,针脚歪歪扭扭,却绣得格外认真。

婚期定在冬至。那天没下雪,太阳暖融融的。阿若穿着蓝布嫁衣,坐在镜前,见蓝衫姑娘正往她发间插野花——是院角那丛开得最盛的。“农师说,这花沾了麦香,戴在头上,将来能生个像麦田一样壮实的娃娃。”蓝衫姑娘笑着说。

屋外传来喧闹声。阿若推开门,见两个村落的人聚在麦田间,北山的族长和西原的族长并肩站着,手里各举着半块麦饼,正要合在一起。男子拄着竹杖走过来,身上穿着新做的青布衫,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颗麦种——是去年集市上落进土里的那颗,如今已长得饱满。

“阿若,”他把麦种放在她手心里,“农师说,这颗种是‘两合麦’的头代苗,明年开春,咱们把它种在两个村落中间的地里,让它长出连片的麦,把北山和西原连在一处。”

阿若握着麦种,指尖温温的。远处的花田里,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正和西原的娃娃们追蝴蝶,红衫子和蓝布衫在麦浪里晃,像两朵会跑的花。风从麦田里吹过,带着麦香和花香,裹着远处染布棚里飘来的彩色碎影,慢慢飘向云里。

云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指尖凝着的云气轻轻颤了颤。阿若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对着月亮祈愿的那个夜晚,想起洪水里的野花,想起西原的麦种,想起蓝衫姑娘绣的嫁衣。原来女娲娘娘的契约,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的规矩,而是人们在难处里递出的窝头,在集市上笑着递过的麦酒,是两颗心守着彼此,守着麦田,守着两个村落的人,慢慢把日子过成花的模样。

她抬头看天,阳光正好,落在嫁衣的麦穗上,闪着细碎的光。身旁的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竹杖上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晃着,像在应和着什么。

开春后,阿若和男子把那颗“两合麦”种子埋在了两村中间的地里。穿红布衫的小姑娘每天都来浇水,蓝衫姑娘也跟着学看天象,常在田埂上插根竹杖测风向。

麦种发芽时,西原的行商又来了,这次带了个会烧陶的老师傅。“我家主人说,两村合种麦子,该有口共用的陶缸盛麦种。”老师傅蹲在田边捏陶泥,指尖沾着土,捏出的缸沿竟刻着圈麦穗纹。

入夏时,“两合麦”长得比人还高,麦浪连起北山和西原的田埂。阿若挺着微隆的小腹坐在棚下缝婴儿衣,男子拄着竹杖帮农师记录麦情,竹杖头的小花蹭过麦秆,沾了些金黄的麦粉。

穿红布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个布包:“阿若姐,农师说这麦能留三季的种!”包里的新麦还带着湿意,颗颗都比去年的饱满。

远处的染布棚里,蓝衫姑娘正把染好的布往绳上挂,风吹得布片翻飞,蓝的像天,紫的像霞,最艳的那块红布,竟和当年小姑娘穿的衫子一个色。

阿若摸了摸腹间,忽然觉得,女娲娘娘留在人间的,从来不是什么神迹。是麦种在土里发芽的声,是染布时木棍搅动的响,是两个人握着的手,是两村人共守的田,慢慢长成了岁月里最扎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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