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诸神齐聚于凌霄宝殿那日,云气里都浮着金辉。太白金星展开鎏金册页时,殿外忽有流萤般的光点翩跹而入,循着光望去,见一身着素白纱裙的女子立于阶下,发间银饰随步履轻晃,竟曳出点点星子。
“此乃辛德瑞拉,掌四时流转、岁月更迭。”玉帝话音刚落,殿前铜壶滴漏忽然逆走,檐下紫藤萝转瞬开谢三次。众仙正惊叹,却见她指尖凝出一缕清光,轻轻一拢,倒流的时光便归了原位,连方才谢去的花也重缀枝头。
“今册封你为时空女神,持‘光阴梭’,守三界时序。”金册落印的刹那,她鬓边银饰骤然亮起来,化作缀满星辰的冠冕。阶下云气里,隐约可见古今往来的人影在她身侧流转,却始终不逾半分界限。
辛德瑞拉接过那柄“光阴梭”时,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温温的暖意,像握着一捧融了一半的春雪。梭身缠着流转的光带,细看竟能辨出松间明月、檐下秋雨,还有孩童垂髫时的笑靥,混着白发老者临终前的叹息,都在那尺许长的梭子里静静淌着。
“此后三界时序,便托与你了。”玉帝拂袖时,殿外忽然传来钟鸣,不是凌霄宝殿的晨钟,倒像是人间古寺里的暮鼓,沉沉的,敲得人心里发颤。辛德瑞拉顺着声音望去,见西方天际的云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泼了浓墨,连星辰都被吞了去。
“是魔域在乱时序。”太白金星的拂尘抖了抖,“前日有小妖偷了地府的‘轮回灯’,把人间三百年的谷雨挪到了腊月,如今江南的秧苗全冻在了地里,百姓正烧着香哭呢。”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的手紧了紧,素白的纱裙随殿中气流轻轻扬起。她记得初到人间时,曾在江南的田埂上见过农人插秧,新绿的秧苗浸在水里,映着天上的云,像把整个春天都栽进了田里。此刻想起那些被冻僵的秧苗,心口竟有些发涩。
“我去看看。”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出了凌霄宝殿。耳畔的风还带着天庭的桂花香,脚下却已踩着了人间的泥土。江南的腊月本就冷,此刻更是飘着碎雪,可地里的积雪下,竟藏着点点新绿——是本该在谷雨时节冒头的秧苗,被错乱的时序催着,硬生生顶破了冻土,却又被严寒冻得发了黑。
田埂上跪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对着天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老天爷,饶了我们吧……再不下雨,秧苗都死了,开春可怎么活啊……”
辛德瑞拉站在老妇人身后,指尖的光阴梭轻轻一转。梭身的光带立刻缠上了那些冻僵的秧苗,像给它们披了层暖纱。她能感觉到时光在指尖倒流,泥土里的温度慢慢回升,积雪化作细水渗进田里,那些发黑的秧苗竟一点点绿了回来,连叶片上的冻痕都淡了。
可就在这时,西方天际忽然飞来一团黑雾,直扑老妇人怀里的孩童。辛德瑞拉眼疾手快,伸手一拦,黑雾撞在她的纱裙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碰到了冷水。
“时空女神也管人间的闲事?”黑雾里传来个尖细的声音,“这孩子命里该早夭,我不过是顺了天意。”
辛德瑞拉冷笑一声,指尖的光阴梭转得更快了。她能看见这孩童的前世——是个守边疆的将士,战死时才二十岁,临终前还望着南方的家,想再吃一口娘做的糯米糕。这一世本该长命百岁,却被魔域的小妖改了命数。
“天意不是你们能改的。”她抬手将光阴梭掷向黑雾,梭身的光带瞬间缠住了黑雾,像一张网,把里面的小妖捆得结结实实。小妖在雾里尖叫,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散了。
老妇人还在磕头,没察觉身边的变化,直到怀里的孩童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娘,我饿了。”
老妇人愣了愣,随即抱着孩子大哭起来。辛德瑞拉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秧苗,忽然觉得手里的光阴梭重了些。她原以为时空女神不过是守着时序,如今才懂,这时序里藏着的,是无数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回到天庭时,凌霄宝殿里的仙人们还在议论魔域的事。玉帝见她回来,皱着眉说:“魔域最近动作频频,怕是想乱了三界的时序,好趁机入侵。你需得小心些。”
辛德瑞拉点头,心里却在想那个老妇人和孩童。她忽然想起初到人间时,曾在一个小镇上见过个绣娘,绣的鸳鸯栩栩如生。后来她再去时,小镇已被战火毁了,绣娘的绣架倒在地上,上面还放着半幅没绣完的鸳鸯,红线在灰里拖了长长的一道。
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容易碎。如今握着光阴梭,她忽然懂了——正因为时光会流走,生老病死无法避免,那些美好的瞬间才更值得珍惜。而她这个时空女神,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些瞬间,让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不被外力扰乱。
夜里,辛德瑞拉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手里转着光阴梭。梭身的光带里,映出人间的万家灯火,有夫妻在灯下织布,有母亲在哄孩子睡觉,有书生在窗前苦读。她忽然觉得,这三界的时序,其实就是无数人的日子串起来的,像一串珍珠,少了一颗都不行。
忽然,光阴梭猛地亮了起来,梭身的光带里,映出一片火海。辛德瑞拉心里一紧,知道又出事了。她起身化作流光,朝着火光的方向飞去。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仅要守住时序,还要守住这些藏在时序里的,人间烟火。
火光起在西域的疏勒城。辛德瑞拉赶到时,城楼的箭垛已被烧得焦黑,城下的沙地上散落着断戟,连空气里都飘着胡杨木燃烧后的焦糊味。更让她心惊的是,城墙上的日晷指针竟倒着转——本该西沉的太阳悬在半空,明明是戌时,天边却泛着辰时的鱼肚白,被烈火映得又红又怪。
“是魔域的‘逆时咒’。”身后传来鹤唳般的声音,太白金星踩着祥云赶来,拂尘上的银丝都沾了烟火气,“他们把疏勒城的时间钉在了午时交战最烈的那一刻,让守军永远困在厮杀里。”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的手微微发颤。她能看见城楼上的士兵:一个络腮胡的戍卒正举着盾牌挡箭,盾牌上的裂痕里还嵌着前日的箭镞;城楼角的旗手被火燎了战袍,却仍死死攥着残破的军旗,可他的动作卡在“扬旗”的瞬间,像尊被烈火炙烤的泥塑。最让人心碎的是城墙下的老妪,她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孩,本该在寅时躲进地窖,却被错乱的时间困在火海里,每一次火光扑来,她护着孩子的动作都要重新经历一遍,鬓边的白发在反复灼烧中卷曲、焦黑。
“不能再等了。”辛德瑞拉指尖的光阴梭旋出银亮的光带,像两条游龙缠上日晷。可光带刚触到日晷,城楼下忽然腾起黑雾,里面钻出个青面獠牙的魔将,手里的骨鞭甩得“啪啪”响:“时空女神也敢管魔域的事?这城的时间,归我了!”
骨鞭带着腥风抽来,辛德瑞拉侧身避开,纱裙却被鞭梢扫到,立刻灼出个黑洞。她借着闪避的势头旋身到魔将身后,光阴梭的光带顺势缠上他的手腕——这一缠,辛德瑞拉忽然看见魔将的过往:三百年前他本是疏勒城的牧马人,因女儿被过路的兵痞所害,才入了魔域,立誓要让所有城池都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你可知城楼上有个旗手?”辛德瑞拉的声音透过火光传来,“他的儿子去年刚满周岁,襁褓上绣着你女儿生前最爱的沙枣花。”
魔将挥鞭的动作猛地顿住。黑雾里的青面竟有些恍惚,骨鞭“当啷”落在地上。辛德瑞拉趁机催动光阴梭,光带顺着日晷的指针逆流而上,城墙上的太阳终于开始西沉,被钉住的士兵们骤然松了口气,瘫坐在焦黑的城砖上,怀里的婴孩也停止了啼哭,在老妪怀里咂了咂嘴。
可就在这时,魔将忽然嘶吼一声,黑雾重新裹住全身:“就算如此,魔域的大业不能停!”他伸手抓向城角的军旗,指尖刚触到旗面,整个人忽然僵住——军旗的布帛上,除了战火的烧痕,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沙枣花,正是他女儿生前最擅长的针法。
“是……是阿楚的针脚。”魔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黑雾里的青面慢慢褪去,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她……她还活着?”
“她嫁了个戍卒,去年生了个儿子。”辛德瑞拉轻声道,“你入魔域的第三年,她就找回来了,一直在等你。”
魔将望着军旗上的沙枣花,忽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呜咽。远处的沙丘后,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望着城楼,鬓边别着朵干枯的沙枣花,正是当年的阿楚。
辛德瑞拉收回光阴梭时,疏勒城的炊烟已经升起来了。戍卒们在修补城楼,老妪抱着婴孩往地窖走,阿楚站在沙丘下,望着城楼上那个慢慢褪去黑雾的身影,手里的沙枣花轻轻颤着。
回到天庭时,南天门的晨钟刚响。辛德瑞拉站在云海前,忽然发现光阴梭的光带里多了些新的画面:疏勒城的沙枣花在春风里开了,阿楚的儿子在城楼上追着蝴蝶跑,那个曾为魔将的牧马人坐在门槛上,给孙子削着木陀螺。
她忽然想起玉帝说过的话:“时序不是死的规矩,是活着的日子。”原来所谓守护时序,从来不是冷冰冰地看管日晷与滴漏,而是守住每个日子里的烟火气——是江南秧苗上的露水,是疏勒城楼上的沙枣花,是无数人在时光里留下的,既脆弱又坚韧的痕迹。
夜里,辛德瑞拉又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光阴梭的光带里,疏勒城的灯火正一盏盏亮起来,阿楚家的窗纸上映着一家三口的影子,木陀螺在地上转得飞快,发出“嗡嗡”的轻响。她指尖轻轻拂过梭身,忽然觉得这柄梭子又暖了些,像握着一整个人间的春天。
忽然,光阴梭的光带里闪过片熟悉的景象:江南的田埂上,那个曾跪地磕头的老妇人正弯腰插秧,怀里的孩童跑在田埂上,手里攥着把新摘的野花。辛德瑞拉笑了笑,起身化作流光——她想去看看那些秧苗,是否已经长得比孩童还高了。毕竟,这时序里的故事,要亲眼看着,才觉得踏实。
江南的秧苗确实长起来了,青嫩的秆子挑着绿穗,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声响。辛德瑞拉落在田埂上时,老妇人正蹲在水边洗菜,怀里的孩童已经能满地跑了,赤着脚追着蜻蜓,裤脚沾了泥也不管。
“这阵子天头好,秧苗长得比往年旺。”老妇人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惊讶很快化成笑意,“姑娘是去年那个……帮我们救秧苗的仙子吧?”孩童也停了脚步,歪着头看她发间的银饰,小手里还攥着只没抓住的蜻蜓。
辛德瑞拉笑着点头,指尖的光阴梭轻轻转了转。梭身的光带里,这田埂上的画面正慢慢沉淀,和之前疏勒城的灯火、沙枣花的影子叠在一起。她忽然发现,这些被她守护过的瞬间,像颗颗明珠,在梭子里越攒越亮。
正望着秧苗出神,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几个村民背着竹筐往河边跑,嘴里喊着“祠堂塌了”“快去救人”。辛德瑞拉心里一动,跟着往村西头去。祠堂的青砖黛瓦塌了大半,梁木压在供桌的牌位上,尘埃里还飘着烧残的香灰。更奇怪的是,祠堂的石狮子明明是百年前的旧物,此刻竟像被雨水泡过似的,石缝里长出了新绿的苔藓——时间在这里乱了。
“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就塌了。”村长蹲在门槛上抹汗,“这祠堂是前朝建的,供奉着护村的河神,怎么会突然……”话音未落,供桌下忽然传出“咔哒”声,一块地砖翻了起来,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近,洞口的风带着股陈腐的湿气,竟夹杂着细碎的金铃声。她指尖凝出微光探进洞口,光里映出个木匣,匣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挂着只小小的金铃——是魔域的“锁时铃”。这铃铛能把一片地方的时间锁死,再慢慢啃噬,直到旧物变新,新物腐朽。
“是魔域的小崽子们干的。”太白金星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他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纸,“这祠堂底下埋着前朝的漕运图,魔域想偷去改河道,断了江南的水脉。”
辛德瑞拉刚要俯身取木匣,洞口忽然窜出团灰雾,里面裹着个穿黑衣的小童,手里抓着木匣就要跑。“这是我找到的!”小童的声音又尖又细,却带着股稚气,“魔君说了,拿到漕运图,就给我糖吃。”
辛德瑞拉伸手拦住他,光阴梭的光带轻轻缠上小童的手腕。这一缠,她看见了小童的过往:他本是河边的弃婴,被魔域的小妖捡去,从小到大只吃过半块发霉的糖,魔君说只要他偷来漕运图,就给一整罐蜜饯。
“祠堂塌了,村里的孩子就没地方读书了。”辛德瑞拉指着不远处,几个背着书包的孩童正扒着祠堂的破墙哭,“他们和你一样,也喜欢糖,可现在连书都没法读了。”
小童抓着木匣的手紧了紧,灰雾里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他望着那些哭鼻子的孩童,又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忽然把木匣往辛德瑞拉怀里一塞:“那……那我不要蜜饯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河面忽然翻起黑浪,个披黑袍的魔君站在浪头,手里晃着个蜜饯罐:“小鬼,把东西给我!不然我让你永远都尝不到糖味!”
小童吓得缩了缩脖子,却往辛德瑞拉身后躲了躲。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上前,光带在身前织成道银网:“河道的时序,不是你能乱的。”她指尖轻弹,光带顺着黑浪逆流而上,河里的水立刻清了,浪头的魔君被光网缠住,竟慢慢显出原形——是只偷了魔域法器的水獭精,根本不是什么魔君。
“原来你不是魔君……”小童愣了愣,忽然“哇”地哭了,“你骗我!你说有蜜饯的!”
水獭精被光网捆得动弹不得,只能耷拉着脑袋:“我就剩这点蜜饯了……”
辛德瑞拉笑着打开木匣,里面除了漕运图,还有个油纸包,包着半块油纸糖——是前朝的书生藏在里面的,糖纸都泛黄了,却还带着甜香。她把糖递给小童:“这是真的糖,比蜜饯还甜。”
小童舔了舔糖,眼睛亮得像星星。村长这时也反应过来,指挥着村民修祠堂,几个孩童拉着小童的手,要带他去掏鸟窝。辛德瑞拉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把漕运图收进光阴梭的光带里——梭子里,祠堂的梁木正慢慢归位,石狮子的苔藓褪去,供桌的牌位重新立起来,连香灰都落回了香炉里。
回到田埂时,老妇人已经洗好了菜,孩童正趴在她膝上数蚂蚁。“仙子要走啦?”老妇人抬头笑,“下次来,尝尝我做的糯米糕。”
辛德瑞拉点头,化作流光升起。云端里,她看见江南的河水正顺着漕运图的脉络流淌,祠堂的炊烟重新升起,小童和村里的孩子坐在老槐树下,分着那半块油纸糖,甜得眯起了眼睛。
夜里,她又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光阴梭的光带里,江南的秧苗、疏勒城的沙枣花、祠堂的金铃、孩童手里的糖,都在轻轻流转。她忽然明白,时空女神守的从来不是时间本身,而是时间里的人——是老妇人膝上的孩童,是城楼角的旗手,是偷糖吃的小童,是所有在时光里认真活着的人。
忽然,光阴梭猛地亮了起来,光带里映出片雪岭。岭上的冰川正在融化,本该冬眠的雪豹却在烈日下徘徊,崖壁上的经文被雨水冲得模糊——那里的时间,也乱了。
辛德瑞拉起身,发间的银饰在月光下闪着光。她知道,又有故事要开始了。而这时序里的故事,只要有人在,就永远不会结束。
雪岭的日光烈得晃眼。辛德瑞拉落在冰川上时,冰面正“咔啦”作响,裂开的纹路像银蛇般往远处窜。本该覆着厚雪的崖壁裸露出青黑色的岩石,壁上的经文被融化的雪水冲得斑驳,几个刻着“永安”的字已经模糊了大半。更让她心惊的是,一只雪豹正卧在崖下的碎石堆上,皮毛沾满尘土,蔫蔫地舔着爪子——这季节,它们本该在洞穴里冬眠,如今却被错乱的时序催醒,在融雪的山谷里找不到猎物。
“是魔域的‘蚀时砂’。”太白金星的声音带着些喘,他踩着祥云落在辛德瑞拉身边,拂尘上沾了几片融化的雪沫,“这砂能啃噬时光,让寒冬变酷暑,老物成新尘。前几日巡山的仙官说,雪岭的冰湖都开了,湖里的鱼冻死了大半。”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到崖边,指尖轻触岩壁。光带顺着经文的刻痕流淌,她看见百年前的景象:一群僧人在崖下凿石刻经,雪落在他们的僧袍上,融成水珠顺着念珠往下滴。领头的老和尚摸着岩壁笑:“刻了这经,雪岭就永远安宁了。”那时的冰湖结着厚冰,雪豹在林间追着野兔,一切都按着时序走。
“嗷——”崖下的雪豹忽然低啸一声,起身往冰川深处跑。辛德瑞拉跟着望去,见冰裂的地方竟冒出团红雾,雾里裹着个穿红衣的女子,手里提着只银壶,正往冰缝里倒着什么。壶里的液体落在冰上,立刻冒起白烟,冰裂得更厉害了。
“是魔域的‘焚时女’。”太白金星的拂尘抖了抖,“她手里的‘销时露’能烧尽时光,当年就是她把西域的一片绿洲变成了戈壁。”
辛德瑞拉旋身落在冰面上,光阴梭的光带织成银网拦在红雾前。“雪岭的时序,不能乱。”她的声音透过冰裂的脆响传来,“崖上的经文护了这里百年,湖里的鱼、林间的兽,都靠着这时序活。”
红雾里的女子冷笑一声,银壶一倾,销时露直泼过来。光网与露水相撞,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烧红的铁落在雪上。“时空女神又如何?”女子的声音又冷又尖,“魔君说了,要把这三界的时序都搅乱,让所有地方都变成魔域的地盘!”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的手紧了紧,光带猛地收紧,红雾被勒得“嘶”了一声,竟淡了些。她趁机催动光带探进红雾,这一探,忽然看见女子的过往:三百年前她本是雪岭的采药女,因误食了魔域的毒草,容貌才变得青面獠牙,被村民赶进了深山。后来她遇到魔君,魔君说只要她帮着搅乱时序,就给她解药,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还记得崖下的那棵老松吗?”辛德瑞拉的声音软了些,“你小时候总在树下荡秋千,松树上还刻着你的名字——阿瑶。”
红雾里的女子动作猛地顿住。银壶“当啷”落在冰上,销时露洒在雪地里,融出一个个小坑。“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红雾里隐约露出张年轻的脸,只是眼角还带着些青痕。
“我看见你在松树上刻名字,刻到一半被你娘喊去吃饭。”辛德瑞拉指着崖下,一棵老松的树干上,果然有个歪歪扭扭的“瑶”字,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秋千架,“你娘当年不是赶你走,是怕你被毒草的戾气伤着,偷偷把你送进了道观,可你醒的时候,她已经病逝了。”
红雾彻底散了,阿瑶站在冰面上,手里还攥着银壶的带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结成了小冰珠。“我娘……她没赶我走?”
“道观的道长说,你娘临终前还在摸你的小袄,说等你好了,要给你做松针糕。”辛德瑞拉轻声道,“她坟前的松树,每年都有人去浇水,是你当年救过的那个小药童,他现在成了村里的郎中。”
阿瑶望着崖下的老松,忽然蹲在冰上哭了起来,哭得身子都在抖。远处的林间,一个穿蓝布衫的老者正往这边望,手里提着个药筐,筐里放着块松针糕——正是当年的小药童。
辛德瑞拉收回光阴梭时,冰川的裂缝正慢慢合上,崖上的经文被光带拂过,模糊的字迹重新变得清晰。雪豹回到了洞穴,冰湖又结了层薄冰,阿瑶跟着老郎中往村里走,手里还攥着块松针糕,糕上的热气把她眼角的冰珠都融了。
回到天庭时,南天门的晚霞正红得像火。辛德瑞拉站在云海前,光阴梭的光带里又多了些新画面:雪岭的老松抽出了新枝,阿瑶在道观里帮着晒药,老郎中教村里的孩子辨认草药,雪豹的幼崽在林间追着蝴蝶跑。
她忽然想起江南的老妇人,疏勒城的阿楚,还有祠堂边的小童。原来这时空里的故事,从来不是孤立的,一个人的过往连着另一个人的现在,一片地方的时序牵着另一片地方的烟火。而她这个时空女神,不过是守着这些牵连,让该记得的记得,该原谅的原谅,该继续的继续。
夜里,辛德瑞拉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手里转着光阴梭。梭身的光带里,江南的秧苗已经抽了穗,疏勒城的沙枣花结了果,祠堂的朗朗书声飘得很远,雪岭的月光落在冰湖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她忽然觉得,这三界的时序,其实就是无数人的牵挂串起来的,像一张网,网住了所有的温暖和希望。
忽然,光阴梭的光带里闪过片熟悉的景象:西域的戈壁上,竟长出了新的绿芽,芽尖上还挂着露珠——那里的时间,也开始归位了。辛德瑞拉笑了笑,起身化作流光。她知道,又有故事在等着她,而这时序里的故事,只要有爱,就永远不会结束。
戈壁上的绿芽是骆驼草的新苗。辛德瑞拉落在沙堆上时,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竟带着些微的湿气——这在往年的西域,是要到清明后才有的光景。更奇的是沙地里埋着的陶罐,本是前朝商队遗落的旧物,此刻罐口竟渗出了水珠,罐身的裂纹里还钻出了细碎的草茎——时间在这里不仅归位了,还生出了新的生机。
“是阿瑶的销时露反了性。”太白金星拄着拐杖从祥云上下来,拐杖头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那丫头把剩下的销时露倒在了戈壁的枯井里,谁成想她娘当年在井里埋了半坛桃花酿,酒气混着露水,竟催醒了埋在沙下的草种。”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到枯井边,井栏上的刻痕还留着当年的模样:“大历三年,商队在此取水”。她指尖凝出微光探进井里,光里映出半坛桃花酿,酒液里泡着颗干瘪的桃核,核上还系着根红线——是阿瑶小时候系的,她说要等桃核发芽,就把桃树栽在娘的坟前。
“哗啦——”井里忽然溅起水花,只灰褐色的狐狸从井里窜出来,嘴里叼着那半坛桃花酿,转身就要往沙堆后跑。“这是我先找到的!”狐狸的声音尖尖的,却带着股慌张,“魔君说了,找到前朝的酒,就给我换身漂亮的皮毛!”
辛德瑞拉伸手拦住它,光阴梭的光带轻轻缠上狐狸的尾巴。这一缠,她看见了狐狸的过往:它本是戈壁上的狐崽,出生时被沙暴卷走,后腿断了一截,是路过的商队给它裹了伤。后来商队遇了劫,它就守着商队的遗骸,把遗落的器物一件件藏进枯井,盼着有朝一日商队的人能回来取。
“商队的后人去年还来寻过。”辛德瑞拉指着沙堆后的石碑,碑上刻着“大历三年商队遇难处”,碑前摆着些新的供品,“他们说,商队的老掌柜有个孙女,现在在长安开了家绸缎铺,铺子里挂着块西域的地毯,是老掌柜当年亲手织的。”
狐狸叼着酒坛的嘴松了松,灰褐色的皮毛抖了抖。它望着石碑前的供品,又摸了摸自己断了一截的后腿,忽然把酒坛往辛德瑞拉怀里一塞:“那……那我不要漂亮皮毛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沙丘忽然移动起来,个穿黑袍的魔君从沙里钻出来,手里晃着件火红的狐裘:“小崽子,把东西给我!不然我让你永远都瘸着腿跑!”
狐狸吓得缩了缩脖子,却往辛德瑞拉身后躲了躲。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上前,光带在身前织成道银网:“戈壁的时序,不是你能抢的。”她指尖轻弹,光带顺着沙丘逆流而上,沙里的魔君被光网缠住,竟慢慢显出原形——是只偷了魔域法器的沙鼠精,根本不是什么魔君。
“原来你不是魔君……”狐狸愣了愣,忽然“嗷”地叫了一声,“你骗我!你说有漂亮皮毛的!”
沙鼠精被光网捆得动弹不得,只能耷拉着脑袋:“我就剩这件狐裘了……”
辛德瑞拉笑着打开酒坛,里面的桃花酿还泛着清香,桃核在酒液里泡得发胀,竟裂开了道小缝。她把桃核递给狐狸:“这是真的希望,比漂亮皮毛还珍贵。”
狐狸舔了舔桃核,眼睛亮得像星星。远处的沙堆后,几个穿绸缎的人正往这边走,为首的女子手里捧着块西域地毯,正是商队老掌柜的孙女。辛德瑞拉望着他们走近的身影,把桃花酿收进光阴梭的光带里——梭子里,枯井的水正慢慢涨起来,沙地里的骆驼草抽出了新叶,狐狸叼着桃核在沙堆上打洞,要把桃核栽进土里。
回到沙堆时,太白金星正蹲在地上看骆驼草。“这草啊,最是坚韧。”他摸了摸草叶上的露珠,“就算被沙埋了十年,只要有一点水,就能冒出来。”
辛德瑞拉点头,化作流光升起。云端里,她看见戈壁的沙丘上长出了片新绿,狐狸在新草里追着蝴蝶跑,商队的后人在石碑前摆上了新的酒坛,桃核栽的地方冒出了个小小的绿芽。
夜里,她又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光阴梭的光带里,江南的稻子黄了,疏勒城的沙枣熟了,祠堂的书生中了举人,雪岭的阿瑶嫁给了老郎中的儿子,戈壁的桃芽长得比狐狸还高了。她忽然觉得,这三界的时序,其实就是无数人的希望串起来的,像一条河,流着流着,就把荒漠变成了绿洲,把遗憾变成了圆满。
忽然,光阴梭的光带里闪过片熟悉的景象:长安的绸缎铺里,老掌柜的孙女正把西域的地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地毯上的驼队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里的时间,也藏着温暖的故事。辛德瑞拉笑了笑,起身化作流光。她知道,又有故事在等着她,而这时序里的故事,只要有盼头,就永远不会结束。
长安的绸缎铺檐角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叮当声裹着丝线的暖香飘得很远。辛德瑞拉落在铺前的老槐树下时,正看见个穿青布衫的姑娘踮着脚,往门楣上挂新的幌子——“西域旧锦铺”五个字绣在绛色缎面上,针脚里还藏着几颗小小的银星,是西域特有的绣法。
“是商队老掌柜的孙女,叫晚意。”太白金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摇着把竹扇,扇面上画着江南的烟雨,“她爷爷当年走商队时,最疼这个丫头,说等她及笄,就带她去看疏勒城的沙枣花。”
辛德瑞拉望着铺子里的光景:货架上摆着叠得整齐的绸缎,有江南的云锦、蜀地的蜀锦,最里层的架子上,果然挂着块西域地毯——驼队在地毯上蜿蜒,驼铃的图案用金丝线绣成,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铺角的竹筐里堆着些旧锦,晚意正蹲在筐边,用小剪子挑开旧锦的线头,嘴里哼着支调子,尾音带着些西域的婉转。
“这旧锦是前几日收的,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晚意忽然抬头,看见槐树下的辛德瑞拉,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笑着招手,“姑娘也是来选绸缎的?我这铺子里有块西域的地毯,是我爷爷当年亲手织的……”话音未落,铺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辆马车撞在铺前的石墩上,车辕断了,车上的木箱滚落在地,里面的瓷器碎了大半。
赶车的车夫是个白发老者,此刻正捂着心口喘气,脸色白得像纸。晚意忙跑出去扶他,老者却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碎瓷片落泪:“这是要送进宫的‘时雨瓶’,瓶身上的四季图是画师花了三年才画成的,如今碎了,我可怎么向宫里交代啊……”
辛德瑞拉走近时,忽然发现碎瓷片上的颜料在慢慢流动——本该画着冬梅的瓶底,竟冒出了嫩绿的柳芽,而画着夏荷的瓶身,荷叶上的露珠正结成小冰珠。“是时间在这瓶子上乱了。”她指尖的光阴梭轻轻转了转,梭身的光带缠上碎瓷片,光里映出个穿宫装的女子,正用银簪在瓶底刻着什么,簪头的珍珠掉在瓷片上,滚出个小小的圆痕。
“这瓶子不是普通的瓷器。”太白金星蹲下身,用扇柄拨了拨碎瓷片,“是前朝的淑妃娘娘亲手烧的,瓶身上的四季图里,藏着她和先皇的故事——春柳是他们初遇时的景,夏荷是定情时的物,秋桂是册封时的香,冬梅是诀别时的雪。”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的手紧了紧,光带顺着碎瓷片的纹路流转,那些流动的颜料慢慢归位:柳芽缩回了瓶底,冰珠融成了露珠,冬梅的花瓣上重新凝上了白霜。可就在这时,铺外忽然刮起阵阴风,个穿灰袍的老者飘在半空,手里抓着个小小的铜钟,钟身上刻着“乱时”二字——是魔域的“扰时翁”。
“这瓶子里藏着前朝的‘时序咒’,拿到它,就能乱了长安的时间!”扰时翁的声音像破锣,手里的铜钟“铛”地响了一声,铺子里的日晷忽然倒转,货架上的绸缎竟慢慢褪色,从鲜亮的新锦变成了泛黄的旧布。
晚意抱着地毯的手紧了紧,地毯上的金丝驼铃忽然亮了起来,发出的叮当声竟盖过了铜钟的乱响。辛德瑞拉伸手将光阴梭掷向扰时翁,光带缠上铜钟,钟身上的“乱时”二字慢慢褪去,露出里面的“守时”二字——原来这铜钟本是天庭的法器,被魔域偷去后改了铭文。
“你可知淑妃娘娘为何烧这瓶子?”辛德瑞拉的声音透过铜钟的余响传来,“先皇临终前说,长安的时序里,藏着百姓的日子,不能乱。淑妃娘娘烧这‘时雨瓶’,就是为了守着这时序,让春柳按时绿,夏荷按时开。”
扰时翁抓着铜钟的手颤了颤,灰袍下的脸慢慢显出原形——竟是前朝的一个老太监,当年曾伺候过淑妃娘娘。“娘娘……娘娘的瓶子……”老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铜钟“当啷”落在地上,他望着碎瓷片上的四季图,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奴才对不起娘娘,奴才不该被魔域骗……”
辛德瑞拉催动光阴梭,光带顺着碎瓷片慢慢聚拢,散落的瓷片竟重新拼合在一起,连瓶身上的裂纹都淡得几乎看不见。铺子里的日晷恢复了正常,褪色的绸缎重新变得鲜亮,车夫捂着心口的手也松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这瓶子……竟修好了?”晚意捧着时雨瓶,眼里的惊讶变成了欢喜,“爷爷说,好的器物都有灵性,原来真的是这样。”她转身要把瓶子递给车夫,却发现瓶底刻着行小字——“长安时序,岁岁平安”,正是淑妃娘娘的字迹。
老太监跪在地上,对着时雨瓶磕了三个头,起身化作一道金光,往天庭的方向去了——他要去认错,或许还能重归仙班。车夫抱着时雨瓶,再三谢过晚意,赶着修好的马车往皇宫去了,车辕上的铜铃叮当地响,像在唱一支平安的歌。
辛德瑞拉走出绸缎铺时,老槐树上的铜铃还在响。晚意站在铺门口,手里攥着块西域的旧锦,锦面上绣着株沙枣花,是她爷爷当年绣的。“仙子要走啦?”晚意笑着挥手,“等秋天桂花开了,我给仙子寄盒桂花糕,是用我爷爷传下来的方子做的。”
辛德瑞拉点头,化作流光升起。云端里,她看见长安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酒肆的幌子在风里摇,书铺的伙计正往架子上摆新印的书,晚意的绸缎铺前,几个穿新衣的姑娘正围着时雨瓶看,眼里的欢喜像撒了一地的阳光。
回到天庭时,南天门的月光正清得像水。辛德瑞拉坐在石阶上,手里转着光阴梭,梭身的光带里又多了些新的画面:江南的稻子被收割了,疏勒城的沙枣被酿成了酒,祠堂的书生带着新娶的媳妇回了乡,雪岭的阿瑶生了个胖小子,戈壁的桃树种在了晚意的绸缎铺前,长安的时雨瓶摆在皇宫的大殿里,瓶身上的四季图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她忽然觉得,这光阴梭里装的,哪里是时序,分明是一整个三界的烟火——是江南老妇人的糯米糕,是疏勒城阿楚的沙枣花,是祠堂小童手里的糖,是雪岭老郎中的药筐,是戈壁狐狸栽下的桃核,是长安晚意铺子里的旧锦,是无数人在时光里种下的暖,又在岁月里长成了希望。
光阴梭的光带轻轻晃了晃,映出片新的景象:东海的渔船上,渔民正撒下渔网,网里的鱼蹦跳着,溅起的水花里藏着小小的彩虹——那里的时间,也正唱着一首鲜活的歌。辛德瑞拉笑了笑,起身化作一道流光,往东海的方向去了。
她知道,只要这三界的烟火还在,这时序里的故事,就永远不会有结局。而她这个时空女神,就会一直守着这些故事,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让每个日子都按着力气,慢慢生长,慢慢发光。
东海的浪总比别处更阔些,蓝得发稠的海水卷着白浪,拍在渔船的木舷上,溅起的水花里裹着咸腥的风。辛德瑞拉落在最外侧的那艘渔船上时,老渔民正蹲在船头补网,竹梭穿破渔网的“沙沙”声,混着舱里幼童的笑闹,竟比仙乐还鲜活。
“这网是今早被鲸鱼撞破的。”老渔民抬头见是她,黝黑的脸上笑出几道褶,“往年这时候,鲸鱼该往南游了,今年却在近海打转,许是海里的暖流来得早。”他指了指远处的海面,一群灰黑色的鲸鱼正喷出高高的水柱,像在海面上架起了座座水晶桥。
辛德瑞拉握着光阴梭走到船舷边,指尖的光带探进海水里。光里映出片珊瑚礁,礁上的珊瑚本该在夏至后才产卵,此刻却已排出了粉白色的卵群,像撒了一地的珍珠。更奇的是礁缝里的老海龟,背甲上的纹路本是百年岁月刻下的,此刻竟有新的纹路在慢慢生成——时间在这里走快了。
“是魔域的‘催时螺’。”太白金星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他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海螺,螺壳上的花纹歪歪扭扭,“这螺能催快一片海域的时间,昨夜巡海的夜叉说,有个穿绿衣的小妖在珊瑚礁上吹螺,吹得海水都发烫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珊瑚礁忽然冒起串气泡,个穿绿衣的小童从水里钻出来,手里抓着只海星,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这海星的腕足断了,我帮它催催,好让它快点长出来。”小童的声音脆生生的,见了辛德瑞拉,眼里闪过丝慌张,却还是把海星护在怀里。
辛德瑞拉伸手轻触小童的发髻,光阴梭的光带顺着他的发丝流转。这一探,她看见了小童的过往:他本是礁上的小珊瑚精,百年前被渔船的锚链刮伤了本体,是老渔民的父亲救了他,用海藻裹住他的伤口,还给他喂过甜甜的麦芽糖。后来老渔民的父亲病逝,他就守着这片海域,见不得生灵受半点伤。
“你看那只幼鲸。”辛德瑞拉指着远处,一头刚出生的幼鲸正用头蹭着母鲸的腹部,可它的鳍肢比正常的幼鲸小了些,“海水的时间走快了,幼鲸还没长结实,若跟着大鲸群南迁,怕是熬不过路上的寒流。”
小童抓着海星的手紧了紧,绿衣下摆的海藻穗子轻轻晃。他望着那只幼鲸,又摸了摸怀里的海星,忽然把催时螺从怀里掏出来,往辛德瑞拉手里一塞:“那……那我不吹了。”
就在这时,海底忽然传来沉闷的“嗡”声,一头巨大的章鱼从珊瑚礁后游出来,触手上的吸盘吸着块黑色的礁石——是魔域的“镇时石”。“小崽子,把催时螺给我!”章鱼的声音像磨盘在转,“魔君说了,拿到螺,就给你能让珊瑚永远不褪色的仙露!”
小童吓得往辛德瑞拉身后缩了缩,却还是把海星举起来:“珊瑚不褪色,也得让幼鲸长结实!”辛德瑞拉伸手将光阴梭掷向章鱼,光带缠上它的触手,触手上的吸盘立刻松开了,镇时石“咕咚”掉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珊瑚礁上的时间慢慢归了位——新的珊瑚卵不再飘散,老海龟的背甲也停止了生长。
“原来你不是要害人。”辛德瑞拉望着小童怀里的海星,海星断了的腕足正以正常的速度慢慢生长,“只是想让受伤的生灵快点好起来。”
小童的脸“腾”地红了,把海星放回珊瑚礁上:“老渔民的爷爷救过我,我想帮他看住这片海。”远处的渔船里,老渔民的孙子正举着块麦芽糖,往海里扔了块,恰好落在小童脚边。
辛德瑞拉收回光阴梭时,鲸鱼群开始往南游了,幼鲸的鳍肢在海水中慢慢舒展,老海龟驮着几只小海龟,往深海游去。小童坐在珊瑚礁上,手里拿着那块麦芽糖,望着渔船的方向,绿衣下摆的海藻穗子上,还沾着几颗珊瑚卵化成的珍珠。
回到渔船上时,老渔民已经补好了网,正往舱里装新鲜的鱼。“这鱼比往年肥。”他把一条金鳞鱼放进辛德瑞拉手里,“带回去尝尝,是海里的味道。”舱里的幼童爬过来,手里攥着颗彩色的贝壳,硬要往辛德瑞拉的发髻上插。
辛德瑞拉笑着接过贝壳,化作流光升起。云端里,她看见东海的渔船列着队往回走,渔网里的鱼蹦跳着,舱里的幼童在数着天上的海鸥,小童坐在珊瑚礁上,把麦芽糖掰成小块,喂给游来的小鱼。
夜里,她又坐在南天门的石阶上,手里转着光阴梭。梭身的光带里,江南的稻田里堆起了谷垛,疏勒城的沙枣酒酿好了,祠堂的书生带着媳妇在田埂上散步,雪岭的阿瑶抱着孩子在晒药,戈壁的桃树开了花,长安晚意的绸缎铺前摆着新绣的地毯,东海的渔船上,老渔民的孙子正把贝壳串成项链,挂在妹妹的脖子上。
光带轻轻晃了晃,映出片熟悉的景象:西王母的蟠桃园里,本该三千年一熟的蟠桃,竟提前结了小小的青果——那里的时间,也藏着个小小的秘密。辛德瑞拉笑了笑,起身化作一道流光,往蟠桃园的方向去了。
她知道,不管是江南的秧苗,还是东海的鲸鱼,这三界的生灵,都在时光里守着自己的牵挂。而她这个时空女神,不过是陪着它们,让该慢的慢,该快的快,让每个生命都能在属于自己的时序里,好好生长,好好开花。毕竟,这时光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规矩,而是藏在规矩里的,那点热热闹闹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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