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刘县令便处理了云祉交代的事。
清水村抓到的刺客作为投毒的直接凶手,被判斩首示众。
而那少女毕竟不是无相阙里的重要人物,对于无相阙安插在麟州与天夷城的人只知道个大概的样貌,她将这些尽数写下,托刘县令带给了云祉。
投毒案顺利破获,十二名无辜少女的死亡真相大白。
可无相阙依旧存在,迫害普通百姓之事仍有可能会发生,还需要尽快继续追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因为此时的云祉已然回到别院卧房中,一言不发倒头就睡,阳春不敢打扰,从房中退了出来。
“小姐当真是累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小姐睡的这般沉。”
白雪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噙着笑。
“让小姐好好歇歇吧,整整两夜不曾合眼,辛苦她了。”
不知睡了多久,云祉是被鸟叫吵醒的。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鸟这么吵!
云祉黑着脸推开房门,却见院中,沈琅端着一个鸟笼,另一手拿着一根树杈,正在逗鸟玩。
见她出来,沈琅眉开眼笑。
“阿月醒了?”
云祉深吸一口气,将紧握的拳头背在身后,尽量保持了礼貌。
“兄长大清早跑来,只是为了逗鸟?”
她特意加重了“大清早”和“逗鸟”的音量。
“那倒不是,这鸟是送你的,天夷城里的闺秀们时兴养这个。”
沈琅将鸟笼递到她面前,那小鸟浑身羽毛雪白,歪着脑袋,绿豆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云祉。
云祉没接,瞥了小鸟一眼后看着沈琅。
沈琅有些心虚,轻咳一声。
“我来是想说,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王府。”
云祉点点头,随即转身进了卧房。
“哎,阿月,为兄带了些点心来,你不吃……”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
某位吃了闭门羹的世子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沈琅将点心与鸟笼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云祉昨夜单挑数名刺客的模样……
罢了罢了,惹不起。
转身又将鸟笼提溜走了。
片刻后,云祉还是一贯的少年装扮,衣着齐整,一脚踢开门。
都怪沈琅,睡不着了!
她黑着脸正要出去,却在看到石桌上的点心时顿住,拎起那包点心一股脑塞进挎包里,出了门去。
待云祉骑马来到清水村时,正听见村口的书塾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云祉悄然靠近,发现那日被抓住的“地鬼”男娃,和他的几个伙伴也在其中。
云祉站在一旁听了半晌,却见那讲书的老先生发现了自己,笑意吟吟的冲她点了点头。
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们上课,云祉抱歉的笑了笑,刚想离开,却听那老先生出声。
“今日便讲到这里,去玩吧。”那老先生笑的很是慈祥。
那男娃起身,一转头便看到云祉站在廊外,大声喊着:“公子!”随即向她跑来
云祉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将挎包里的糕点掏出来,塞到男娃手里。
男娃欣喜的抱入怀中。
“公子!您上次离开之后,第二天便有纪县的官老爷来,将我们安置在了清水村,还带了好些人帮我们盖房子!”
旁边凑过来一个可爱的小女娃,云祉定睛一瞧,是上次那几个“地鬼”其中的一个。
她小脸肉嘟嘟,笑着开口:“公子,官老爷给我爹找了活儿做,现在爹爹每日都有工钱拿,给我买了漂亮头绳呢!”
果不其然,小女娃的两个小辫子上,扎着漂亮的粉红头绳。
云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公子,这个给您。”那个男娃掏出一个红色的东西,塞进云祉手里。
云祉仔细一瞧,竟是一只漂亮的朱砂吊坠,上面雕着精致的牡丹祥云图案。
“这是什么?”云祉好奇的问他。
“不瞒公子,我是个孤儿,这是我小时候被养母捡到时,身上唯一的东西。”男娃认真的为她解释。
云祉蹙眉,将东西重新递回去:“这我不能收,这东西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或许将来能借此找到亲生父母……”
哪知男娃却将云祉的手推回来:“这东西并不是送给公子的,而是个信物,暂且由公子保管。”男娃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朱老先生说了,君子当重诺。常清已经决定了,等常清长大,便去天夷城做官,与公子一样,帮百姓做事!到时候就凭这个相认!”
“阿慈哥哥也说了,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常清会好好读书,将来也为公子出一份力!”
旁边的小女娃举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常宁也要跟着哥哥一起找公子!”
原来这男娃叫常清,这名叫常宁的小女娃是他的妹妹。
“常清,常宁,长清宁。真是好名字。既然这样,我就暂且替你保管着,我会在天夷城等着你。”
云祉双手叉腰,看着这兄妹俩蹦蹦跳跳高兴的模样,打心底里替他们开心。
其实她并不希望单纯的常清踏入天夷城那等是非之地,只希望兄妹俩此生平安顺遂即可,但孩子的心愿如此纯粹美好,她且先答应了便是。
“常清常宁,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常大娘在家都等急了!”一道声音忽然传来,抬眼望去,竟是昏迷数日的小雀。
小雀看见云祉,怔愣一瞬,随即恍然。
她走到云祉面前,欠身:“公子可是县令说的那位,御史台的李公子?”
云祉点头:“正是。小雀姑娘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已经好了,医师说毒素清的差不多了。”小雀眼眶微红,随即后退一步,想要跪下。
云祉一惊,连忙扶住她:“这是做什么?”
小雀眼底的感激格外明显,她郑重说道:“多谢公子明察秋毫,替我洗清投毒之嫌,若非公子相助,小雀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云祉笑笑:“小雀姑娘,查案本就是御史台之责,为官之人亦应替百姓申冤。若百姓有冤,为官者却不作为,还要这官身何用?”
小雀闻言,不知如何感激她,抹了抹眼泪,笑的十分淳朴,想要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小公子。”身后那讲书的老先生叫住二人:“老朽有些话想说与小公子听,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与老朽手谈一局?”
小雀闻言,直到是朱冶有话要讲,便识趣道。
“既然朱冶老先生有话要说,那我便先带常清常宁回去了,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公子保重!”小雀带着常清、常宁,与云祉说。
云祉见状,与三人郑重告别。
随后抬步去了那朱冶老先生的凉亭里。
“朱老先生唤我李极一即可。”云祉恭敬行了个礼。
朱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点点头:“李公子请坐。”
云祉坐下,却见棋桌上已有残局,而自己面前正是白子。
云祉落子极快,棋盘边角之地亦是其争锋之处。
而朱冶漫不经心的落子,看似与白子无关紧要,实则悄然截断了白子的后路。
见朱冶路数,云祉手一顿,捏着一颗白子,在棋盘的上方停留了片刻,最终弃了那几颗被围的棋子,转而落在中腹。
朱冶讶异。
不多时,云祉竟以微弱的优势险胜朱冶,赢下此局。
“不肯困于一隅,而是险中求胜,不恋战,不慌乱,是个沉稳的孩子。”朱冶夸赞道。
“只是你所求颇多,若有朝一日行差踏错,或将满盘皆输。”
云祉神色恭敬谦逊,语气诚恳的回答他。
“晚辈自知所求甚繁,然人生在世,白驹过隙,尘世纷扰。悲欢离合,又怎能事事如愿?晚辈只求守住初心,俯仰之间无愧天地,如此便无遗憾了。”
朱冶哈哈一笑:“好一个无愧天地!年纪轻轻却将一生所求看得如此明了,晏慈,李公子可比你强多了啊。”
云祉一愣,随着朱冶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那神仙少年倚在她身后凉亭的柱子上,嘴角噙着笑,淡淡的望着她。
原来他叫晏慈。
晏慈今日穿了一件宽大的青色长袍,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配上那副精致清冷的五官,竟漂亮的有些晃眼。
这人怎么跟个妖精似的?
云祉脑袋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晏慈将目光转向朱冶。
“方才给您煎药发现只剩一副药了,我要去纪县给您抓药。”
朱冶点点头。
晏慈转身,往凉亭外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脚步声,于是转过头看着云祉,轻轻歪了歪脑袋:“走啊。”
云祉一脸懵:“我也一起?”
晏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虽不知他为何邀自己一同离开,但见时候也不早了,别院里行李还未收拾妥当,云祉思索过后,便起身恭敬地对朱冶行了个礼,跟着晏慈走了。
走到村口,云祉翻身上马,却见晏慈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你的马呢?”云祉讶异的问他。
“没有马。”晏慈摇摇头。
“我跟你共乘一骑即可。”
云祉闻言,点点头,随即扯着缰绳准备离开。
却在马儿走了两步后,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话,瞪大眼睛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晏慈说道:“与你共乘一骑啊,都是男子,同骑一匹马有什么奇怪的?”
云祉语塞。
见晏慈不像是逗她的样子,云祉深吸一口气。
“不行,你我二人不能共乘一骑。”
“为何?”
“我不习惯与人挨得太近。”
晏慈却不听,自顾自走到她的马儿边上,抓着马鞍,一副要上马的模样。
“你……你干什么?”云祉面色有些僵硬。
“上马啊,难不成只因你不习惯与人离得太近,便要委屈我一届文弱书生,步行去纪县?”
晏慈一脸无辜的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一弯。
“好官爷,便载我一程,如何?”
他语气轻柔,带着一丝哄骗的意味。
云祉瞧着他薄唇轻启,脑袋被哄得有些晕乎乎的,一时间鬼迷心窍,差点应下。
谁知村口走来一位大叔,将一匹毛驴牵了过来,递到晏慈手里。
“阿慈,朱老先生说你忘了牵驴,特意叫我给你送过来。”
那大叔憨厚一笑,随即转身回了村里。
……
云祉嘴角抽搐,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
她扯着缰绳,双脚一踢马肚,那马便小跑起来。
不多时,便跑出去几十米远。
晏慈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叹了口气,上了驴背,在后面慢悠悠的骑着驴。
笑骂了一句:“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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