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泼墨,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客栈灰瓦,檐角铜铃被风扯得剧烈摇晃,发出细碎的呜咽,像亡魂在夜色里低泣。纳兰雪攥紧剑柄,指节绷得泛白,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剑柄上的缠丝,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她盯着眼前那扇雕花木门,门缝里漏出的微光映出屋内人模糊的身影,那轮廓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 是顾清晏,那个三年前在北境战场上,用草药救过她性命的北狄医者。
身后四人静如鬼魅,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盲眼刺客「影刹无痕」斜倚在墙角,耳廓微微颤动,仿佛能捕捉到屋内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甚至能辨出那人翻书时纸张摩擦的细微响动;毒医「影刹蚀骨」将淬了奇毒的银针藏在袖中,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紫,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前日调配毒药时的黑色残渣,隐隐透着腥气;机关师「影刹玄枢」正低头调试暗弩,齿轮转动声如蛇类低吟,他手腕上缠绕的青铜锁链随动作轻响,链节上的尖刺在月光下闪着寒芒;易容者「影刹千面」早已换上那些北狄侍卫的衣袍,脸上覆着薄如蝉翼的假面,假面下的眼神冷若冰霜,面具边缘雕刻的狼图腾,竟与北狄贵族服饰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动手。” 纳兰雪的声音比檐角的霜更冷,可喉间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她比谁都清楚,萧烬的命令不容置疑 —— 边疆布防图必须到手,密使必须死。三日前密室里的画面突然撞入脑海:烛火摇曳中,萧烬将密令递到她手上,指尖不经意拂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温度与此刻她握剑的冰冷截然不同。他的声音如淬了冰的玉,字字落在心尖:“纳兰雪,此事关乎边疆十万将士生死,你当知晓轻重。” 那时她颔首应下,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怕从中读出半分对 “人命” 的漠视。
无痕率先动了,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庭院,刀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残影,仿佛撕裂了夜的帷幕。他破窗而入的瞬间,屋内却传来一声轻响 —— 顾清晏竟未拔剑,反而将手边的药箱狠狠掷向刺客,箱盖崩裂的刹那,白色药粉如雾般散开,瞬间迷蒙了无痕的视线。蚀骨趁机抬手,三枚毒针如流星般射向屋内,却听玄枢突然低喝:“退!”
话音未落,地板下骤然翻涌出数排铁棘,尖刺上泛着冷光,险险擦过众人衣角,带起一串火星。铁棘缝隙里还渗着西域火油,若玄枢预判晚一秒,或是众人动作慢半分,此刻早已被烈焰吞噬。纳兰雪心头一震 —— 顾清晏竟在屋内布了机关,他早知道有人会来?
千面趁乱潜入屋内,借着药粉的掩护,易容成顾清晏贴身侍卫的模样,悄然逼近其身后。可顾清晏却未显半分惊慌,他缓缓转身,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落在他脸上,纳兰雪看清了他眼底的悲悯 —— 那眼神与三年前战场上,他替她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
那时她身中三箭,倒在血泊里,意识模糊间,是顾清晏撕下自己的衣袍,用草药碾碎了敷在伤口上。他指尖沾满药草汁与鲜血,动作却格外轻柔,还低声安慰:“姑娘莫怕,这草药能止血。” 此刻的他,鬓角已染了霜色,眉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旧疤,可那双眼睛里的温和,却丝毫未变。
“是你。” 顾清晏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穿透迷雾的清明。他喉间涌上一口血,却硬生生咽了回去,指尖轻轻抚过案上未写完的药笺,墨迹还未干,上面画着几株草药的图样。
纳兰雪的剑尖猛地一颤,喉间涌上浓烈的苦涩。她曾以为那北境的救命之恩,不过是命运偶然的施舍,却从未想过,这恩人竟会成为她今日必须亲手诛杀的目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他为她熬药时,衣袍被炉火烧出一个破洞,却笑着说 “不碍事”;记得他为了寻一株能解寒毒的雪莲,在雪山上冻了一夜,回来时手指冻得发紫,却把雪莲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记得他离去时,将珍藏多年的疗伤圣药“玉露丸”塞到她手上,说 “我一个医者,用不上这些,姑娘带着防身”……
“取布防图,杀他。” 萧烬的命令在脑海里炸开,如一道冰锥刺入骨髓。纳兰雪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理智。她不再犹豫,挥剑劈开顾清晏的防御,玄枢的暗弩同时射出,弩箭精准地钉入顾清晏的肩胛。蚀骨的毒针紧随其后,终是刺入了顾清晏的脖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如夜色凝成的毒液,迅速蔓延开来。
千面趁机在屋内搜索,很快从暗格里找出布防图,还顺带发现了一卷羊皮密信,一并交到纳兰雪手中。图卷边缘沾着顾清晏的血迹,暗红的血珠晕开,将纸上绘制的防线染得模糊,似一幅未完成便已染血的战局图。
顾清晏缓缓倒下,身体抽搐了几下,却仍艰难地朝纳兰雪伸出手,声音气若游丝:“雪… 姑娘…。” 他最后的目光如烛火般灼烫,直直映出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那眼神里没有恨意,只有深深的惋惜。
纳兰雪攥紧双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血腥味与药草味在鼻尖交织,让她几欲作呕。她想起萧烬那双孤傲的眼,想起他雪天救她时的温柔,也想起他递来密令时毫无温度的语调。悲愤与愧疚在胸腔里炸开,可她终是转过身,声音冷得像冰:“抹去痕迹,撤。”
客栈内的残灯摇曳不定,影刹卫如鬼影般消散于夜色,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渐渐冰冷的尸体。纳兰雪独自走在暗巷里,握紧布防图的手仍在颤抖,图卷上的墨迹与血迹渗入她的掌心,似要将她也染成这场杀戮的共谋。她抬头望向天边,残月被乌云遮住,只漏出一点微弱的光 —— 她知道,自己离那片永无天日的深渊,又近了一步。
而萧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远未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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