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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话寒工

寒月悬于天际,清辉似无形之玉洒落在坐忘峰的石阶上,与两旁的劲松映出斑驳的光影。清辉洒落间,仿佛也照见了松影深处的心事。

陆冷的脚步有些沉重地踏上了坐忘峰的石阶,夜风拂过他的衣袂与长髯,似要吹去他眉宇间的凝重。他缓缓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在林间孤灯微明的小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那是年少时他习阵的地方,在这一甲子的岁月里,亭角的飞檐依旧,飞檐下的铁马微响,在风中依旧诉说着少年时的记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更慢了些,眼神停留在那飞檐下叮当作响的铁马上,闭了眼,似在聆听那久远的回声。

但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只有一瞬迷失于时光的余晖,随即睁开眼,越过那小亭继续向前走去。前方的石阶尽头,就是三止宗的大殿门前的台敦。陆冷驻足于台敦前,仰望大殿高处悬挂的“三止”匾额,凝视着那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似有一种跨越岁月的温和抚过他的眉宇。他慢慢向那匾额一揖,仿佛要将胸中难以言说的决断付于此一拜之中。拜罢,陆冷便沿廨廊深处走去,向谢昭的书房行去。

谢昭书房位于坐忘峰大殿后的幽深院落中,杏林环绕,石径曲折,夜风穿林而过,隐隐带着杏花初绽的清苦香气。陆冷走过石径,院落深处透出的微光映照在他脸上,那光似能照见他心中尘封的旧事。书房门前,他驻足片刻,抬手轻叩门扉,三声沉闷的响动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回应,随即门扉缓缓开启,露出谢御的身影。谢御身着药王谷的靛青交领长衫,那长衫上一般以银线绣着《本草经》的暗纹,微光下若隐若现,衣襟微敞露着内里的雪绫中衣,这倒不是他随意,而是药修习惯使然,毕竟常年俯身捣药、调息吐纳,衣衫紧束反而不便于气血运转。他见到陆冷,微微颔首,侧身让出道:“陆师兄,进来吧。”

陆冷迈步入内,便见书案后端坐的谢昭,立即向谢昭拱手行礼。

“老师。”陆冷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意。

谢昭抬眼看向陆冷,点点头示意他找个位置坐。陆冷依言于谢昭左边落座,谢御也走到陆冷的对面坐下。

“明玑,午后之事,你查得如何?”谢昭问道。

陆冷微微一顿,随即沉声道:“回老师,已查实。胡允和在几月前便从器阁中领取了三枚千机寂,此物是专门用来炸毁阵基的禁器,寒工阁每月都会出售几百枚,所以并非罕见物事。这些天宗内不是要改栖尘峰的禁制阵眼吗?沈师姑一向怕响,所以就备了一批千机寂,此物可无痕无息地摧毁灵阵根基。胡允和所领取的那三枚,正是出自这批库存。因此物就只用于栖尘峰阵眼替换,所以胡允和取时并未引起注意,只是草草登记了事。而今想来,当初的疏忽,竟是埋下祸根。”陆冷目光沉静,话语中透着隐隐的痛悔,“那千机寂本是无害之物,却未料到竟被胡允和用作逃遁之器,炸毁了囚锁、又趁弟子不备之际,悄然离开囚室。我查了坐忘峰下的禁制痕迹,发现他竟是沿着一条早已废弃的暗渠遁走,那条暗渠本是建宗时为修建大殿运送石料所凿,后因六百年前与冥悟殿那一战水脉改道而被废弃,也不知他如何知晓那条暗渠的存在,竟借此暗渠逃离了坐忘峰的重重禁制。”

谢昭听罢,神色中已然凝重如霜,目光深沉地望向陆冷:“看来此事早有预谋,胡允和入三止宗多年,目前只查到其与容白有杀亲之仇。我这几日也略略查了一番,大约七十年前容白曾亲手将一邪修斩于剑下,那邪修正是胡允和之父。容白做事极有原则,只杀邪修,并未波及家人。然,那邪修之妻即是胡允和之母却因此怀恨在心,将这笔血债记下。但其胡允和能入三止宗经历宗门重重考验,潜伏至今,倒是令人意外。”

陆冷并不接话,只是垂眸思索。就在这时,华清碧与一名少女带着几名端着茶盏与食盒的侍女步入书房。那少女身着赭红襦裙,佩一对靛青半臂,虽梳着大家闺秀的双环髻发间缀着银铃,但那俏皮的神色却不似养在深闺。华清碧步入书房,目光在谢昭、陆冷与谢御身上一掠而过,最终落在谢昭身上,语气柔和几分:“夫君,我为你们准备了些安神汤与点心,夜深露重,莫要伤了身子。”

谢昭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劳你费心。”又看向那名赭红袍服女子,“言之,来来来,坐下吧。”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将茶盏与食盒放置在案几之上,随后便悄然退下。

“多谢宗主。”那名身着赭红襦裙的少女微微行了礼,随即在陆冷身旁的位置坐下,与陆冷道了一声“陆师兄”,又看向对面的谢御,微微一笑:“阿御哥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谢御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道:“阿若妹妹,多谢挂念。近来可好?我听母亲说起,你近日习了新曲,颇为惊艳。”

“守贤呀,你哪听的谣言?她弹曲子的水平连调音都错了,一个琴修竟连《清心》都弹得乱七八糟……惊艳?我看是惊魇吧?!魔魇的‘魇’。”陆冷接过侍者放在几桌上的茶盏,听着谢御的话,面上一副揶揄神情,语气中带着三分讥诮。

话音刚落,那少女便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怒地白了陆冷一眼:“陆师兄还是这般爱取笑人。”

这赭红袍服女子名唤沈若,字言之,乃是华清碧的义女,亦是三止宗栖尘峰峰主沈芜的亲传弟子。据说这沈若是在襁褓之时便被遗弃在三止宗山门前,被华清碧所救,自幼便被宁疏拾回的宁烬照料。后因华清碧怜其身世,将她收为义女,金钗之年便拜入缚丝散人沈芜门下。三止宗内,栖尘峰一脉素以音律闻名,沈芜既是上代宗主之女,又曾以一曲《九杀》震慑四方,得“缚丝散人”之号。沈若在音律上的天赋虽不及沈芜当年惊艳四座之姿,却也算聪慧,勤勉有加。谢昭抬眸看了沈若一眼,目光微沉,似在思索什么。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声音低缓:“今日召集你们前来,除却商议宗门近事,还因明日有一贵宾来访,需得作些准备。”

“何人?近日不是闭宗么?悬秋君那事尚未平息,怎会有贵宾来访?”沈若闻言便惊讶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好奇。她自师从沈芜以来,因沈芜素来不喜外事纷扰,故极少接触宗门俗务,前些日子更是闭关清修,这才出关一日,正在为悬秋君一事震惊未定之际,忽闻又有贵客来访,难免心生疑惑。加之她自幼在宗门长大,最是了解宗主与自家师尊及悬秋君之间的感情羁绊,所以对此时能来访的“贵客”身份感到格外好奇。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此非常之时登门?而且是在宗内非常时期,宗门内部都还惶然未定之际,且今日还出了些纰漏,让那歹人胡允和跑了。而此时就让宗主肯抽时间接见此人,想必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沈若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恐怕与悬秋君的状况脱不开干系。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看向华清碧,这是沈若从小就敬重的义母,她知道华清碧素来沉稳,且能与谢昭多年感情稳定,绝非易与之辈。当年那人曾教她若是有不决之事,可观华清碧神色。只见华清碧端坐谢昭之侧,神色一如往常般淡然,仿佛今日之事不过是寻常接待。这让沈若心中暗定几分,便等待谢昭进一步解释。

“明日来访之人,乃是仁药谷谷主眠棠先生,我正有意让他为悬秋君诊治。不想他竟要来访,还让守贤归家递信。”谢昭言罢,便将手中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之上,眉眼间却未见半分轻松。

仁药谷乃医修之圣地,眠棠先生以一手回春妙术闻名于世,据说他曾救活过数位本应命丧黄泉的重伤之人。但其乃华清碧同胞兄长,关系甚笃,本不应需要特意令守贤归家递信才是正理。莫非眠棠先生此番前来,另有贵客同行?沈若心思微动,指尖不自觉地把玩腰间绦坠,果然,还未及细想,便听谢昭继续道:“牧宁此番并非独自前来,还有一位贵客同行,乃是那如今被奉为丹器之首的寒工阁主心焚先生,子霜微。”

沈若听到“心焚先生”四字时,神色微微一震。

心焚先生,姓子,名诟,字霜微,乃是当世罕见的丹器双绝之才。江湖中人传言,其乃绝地霜焱墟中行出的孤魂,身世成谜,性格孤僻却极重因果,常年戴一夔纹面具,行事向来莫测高深。其成立寒工阁后,人们曾溯其来迹,却只查到他四十年前突然现身于霜焱墟外围一片焦土之中,救下无数凡人。自那之后,他便以丹器济世,专济寒门孤客,不拒世家宗门,凡所求者,必偿以因果。寒工阁有一寒器帖,若有缘人看上寒工器,又一时无力承担所需代价,便可签下寒器帖,换取所需之物。然而此帖一旦签过,寒工阁便会记下因果,待时机成熟时自有索偿之日。有时是要此人去寻件材料,有时是要此人去做一件事,更有甚者,是让此人供寒工阁驱使数年。总之不一而论,但从未有人因签下寒器帖而后悔。概因寒工阁出手之器,无不精妙绝伦。当然更因心焚先生曾出手教训过几位签下寒器帖却意图毁约之人,手段极其狠辣,令人胆寒。据江湖传言,心焚先生器道已臻至化境,有一“兵解术”可徒手将任何器物当场解构,化为材料。因而无人敢轻易招惹。

“听闻心焚先生向来独来独往,极少与人同行,此次竟愿与眠棠先生一道前来,恐怕此事蹊跷。”沈若正思忖间,忽然想起陆冷这几年已负责平日器具采买之事,便向陆冷问道,“陆师兄素来为宗门采买之务,与寒工阁有些往来,如何看此事?”

陆冷一怔,竟是沉默半晌未应。沈若与众人等待片刻,陆冷方才低声道:“虽说心焚先生行事有时令人费解,但从未失其信义。我与寒工阁过往交道中,未曾亲见其人,然其所遣使者皆为诚信之人。至于此次之事……究竟是何等要紧,竟令心焚先生亲递拜帖,冷也不得而知。但依冷浅见,不如暂且静观其变?守贤师弟在药王谷修习,想必更为清楚心焚先生之事。”

谢昭听了陆冷之言,似是觉得哪有不妥,眉头微蹙,但还未想到什么关键之处,便听谢御缓缓开口道:“老师每每提及心焚先生,皆言其行止如一,虽手段凌厉,然必有因有果,从未妄动分毫。

寒工阁每每改良丹方,皆以天地至理为本,绝不妄自增减一味药材。其丹道之精微,世人皆知。然而心焚先生自己却从不出手炼丹,亦不佩丹。他曾言,丹为外物,不可久恃,唯有自身根基牢固,方能无惧风云变幻。此言初出时,世人多有不解,但老师当年却极为赞许,谓之真知灼见。因而老师每月必单独赴寒工阁一行,与心焚先生晤谈。两位先生晤谈时外人不得近前,但所谈内容无人得知。但老师曾言,与心焚先生一席对谈,胜过苦修十载。每每归来,老师皆神色凝重,却又似有所悟。我等曾私下猜测,心焚先生或已窥见器道与丹道之外的更高境界,其所思所行,远非常人所能揣度。此次他亲自现身,必有深意。”

“但坊间亦有传闻,心焚先生当年对姒家太过狠厉,寒器帖一出必灭人满门。虽说此事已然过去多年,但每每提及,仍令人不寒而栗。”谢昭言至此,目光微沉,略有不安之意。

“心焚先生行事虽狠,却总有因果。当年姒家逼迫心焚先生制鼎,心焚先生不肯屈从,姒家便派人围剿寒工阁相关人士,烧毁其三处工坊,斩杀其庇护的寒门丹师十二人。若是那时退避一步,寒工阁便再无立足之地。再者说,姒家之事……那为了丹火而以残害婴孩为祭之事,也早已查实,姒家已盖棺论定为邪门。父亲若是介意此事牵连,倒是不必。”谢御对父亲所虑,倒也理解,毕竟因姒家灭门之故,心焚先生亦受到一些指责,但更多的世人对姒家暴行早已不齿,毕竟婴孩何辜,实乃天理难容。

听了谢御一番话后,谢昭心中疑虑稍解。

“要我说,心焚先生连鼎都不会炼,算什么器修宗师?可笑!”沈若不经心冷笑一声,少女心直口快,素来不拘小节,此番言语虽有些冲撞,却也道出不少人心中疑惑。然则,器修一途,本就千变万化,鼎炉之道亦不过是其中一隅。

陆冷闻言手紧紧攥成拳,指节发白,但终是未曾多言,只淡淡扫了沈若一眼,知这人不过对事罢了。世人不知全貌,妄加评议,亦属常事。

“阿若,这话就多了。”华夫人温和地打圆场,笑意浅浅,却目光清明,“心焚先生行事,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传言不可尽信。”

沈若微微吐舌,知道自己言语冒失。陆冷目光微闪,手指不由松开,似是不愿再提此事。

“阿若,你师父近来可在闭关?”谢昭对沈若询问,“贵客即将临门,事关重大,容白又昏迷不醒,需得有人与我一同应对。若你师父尚能抽身,或可请其前来共商?”

沈若闻言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师父确实在闭关,但我也不知她何时能出关。今日我出关时,听闻宁师叔之事,就立即去唤过师父了,但师父仍未出关。师父长年不理世事,想来也未必愿意见客。再者说,师父她老人家素来爱琴如命,琴亦是器,听闻心焚先生毁器三千,这般人物,师父定然不喜。”

谢昭闻言微微蹙眉,似有所思。陆冷则低头,看向腰间悬挂的残旧玉佩,眼神微暗。

“那便算了。”谢昭轻叹一声,语气略显遗憾,“不过眼下之事……不如明日言之与明玑你俩一同前去山门迎接贵客?”

沈若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指着自己,似乎有些惊讶,“我?去迎接贵客?”

她话音未落,就听陆冷忽然抬眼,声音清冷如霜:“冷领命,必不堕三止宗威名。”

沈若微微一愣,随即撇了撇嘴,但也不想落于陆冷之后,便也应声道:“好吧,那我也去。不过说来,那位心焚先生一直戴着面具,他到底多大年纪?希望不是老头子才好。毕竟老头子们总是古板得很,可会挑礼。”

谢昭闻言轻笑一声,这小姑娘从小最烦那些繁文缛节,倒是像沈芜多些。

陆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一下,似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气氛微微松动,先前的凝重似也被冲淡几分。

“不过,关于心焚先生的年纪,我倒也听了些有趣的说法,据说心焚先生是由绝地霜焱墟中行出的上古残魂所化,历经千年不灭,执念铸就如今之道。”华夫人说了个关于心焚先生的最荒诞不经的传闻,听得众人微微一怔。

“霜焱墟,那地方连魂魄都难以存留,遑论残魂不灭。”谢昭轻摇头,语带几分不以为然,“此说太过虚妄,不足为信。”

陆冷又是一叹,突然冷笑一声:“霜焱墟?世人真是越发荒诞了。那地方行出的人,只怕不是器修,而是怪物吧。”

沈若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明玑师兄,你这话可真够刻薄的。”

陆冷淡淡瞥了她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平静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只是实话实说。”

谢昭与华夫人对视一眼,对孩子们的话也只得摇头轻笑。华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边垂发,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掠过,低声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总爱说些过头话。明日贵客便要入山门,总得收敛些性子才是。”

谢昭点头附和道:“夫人所言极是,心焚先生既是器道巨擘,便当以礼相待。我们虽不惧他,却也不能失了分寸。”他言罢,目光扫过沈若与陆冷,语气略带郑重,“明日迎接贵客,三止宗的脸面便在你二人身上了。”

沈若与陆冷闻言,神情皆是一肃。

“是!”两人齐声应诺,声如金石相击,清脆而坚定。谢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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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话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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