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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晤双鸣

石梯在云雾微雨中蜿蜒向上,陆冷在前引着众人,脚步不急不缓。他在这石梯上行了无数次,如今就算是闭着眼也能准确踏出每一步,但他今日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许恍惚。长长的石梯仿佛无尽延伸,这般漫长,竟让他不由忆起了百年前初入师门时的光景。

那日不似今日这般烟雨茫然,水气在空气中散逸,云雾缭绕之间衬得坐忘峰颇有几分不知人间的缥缈。那是个艳阳天,从山脚处一眼便可望到峰顶,日光洒在这青石台阶上,衬得两旁古树郁郁葱葱,光影斑驳间风轻拂树叶,也吹起了父亲的鬓边长髯(rán)。百年时光太过蹉跎,他已记不清父亲的模样,只依稀记得攀爬这长长石阶时心中生出的忐忑与敬畏。

记得那年,陆冷堪堪龆(tiáo)龀(chèn),母亲西去,其父被族中逼迫续弦,父亲知道族中选的妻子性情刻薄,恐陆冷年幼受辱,只得倚少时旧识的情份将其送来三止宗,托付于谢昭门下。陆、谢两家素有旧谊,谢昭少时曾与陆冷之父乃是总角之交,情同手足。然世家之事最是繁复,牵扯诸多利益纠葛,谢昭因得罪谢家大长老,被逐出族谱,困顿之时被三止宗收留为弟子,百年之后更是成为三止宗的新一代掌门。因而陆父认为谢昭定能因相似经历而善待陆冷,便将年幼的他送上了三止宗的山门,从此与陆家断了尘缘,隐入山门。

那是陆冷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见到师傅。也同样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比他年岁还小的同辈大师兄——宁烬。宁烬那时还是个垂髫稚子,却已入悬秋剑尊门下。初见那日,他手上抱着个女童,尚在孩提,一头扎着歪歪扭扭的小髻,脸颊红扑扑的,赖在宁烬肩头。而宁烬身边还有另一与女童年纪相仿的男孩,正牵着宁烬的衣角,仰头看着他,目光中尽是信赖。宁烬那时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人虽不大,但有种说不出的与年纪不相称的沉稳与苍桑,让人莫名生出颤栗,仿佛天生便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威严与孤独。可是,当时,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宁烬发现了他,便展颜一笑,那一笑如火一般温暖,驱散了他心头的怯懦与不安。

“我叫宁烬,是归藏峰的首徒,你就是师伯说的陆家的那个儿郎吧。谢师伯说,你会是他的首徒。所以,以后我们便是同门了,陆师弟。欢迎你来到三止宗。”

陆冷至今仍清晰记得宁烬说这句话时眼中闪烁的光,那光如火焰中的金石般璀璨,让人有种无法靠近的炽热与耀眼,却同时又令人不由自主地向往。这种复杂的矛盾感在宁烬身上交织,在陆冷多年后回望时才渐渐明白,那是宁烬身上与生俱来的宿命。然而,他当时年幼却只觉得,这个人像光一样照亮了他灰暗的童年。

后来,他常常想,宁烬的宿命那般沉重,他逆光而行。当年身处灰暗中的自己,窥见了他嵌于光影中的身形。

风携着山雾的凉息撞响了半山腰处亭檐下吊着的风马,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惊醒了陆冷回忆昔时的惆怅思绪,一时茫然若失。他不由回头,去寻某些熟悉的身影。然而身后雾气弥漫,只有一张面具静静地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山间,那不是记忆中的光芒,而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那气息如渊、冰冷而森然的凝视下,陆冷心头骤然一紧,强行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悸动,指节微微发白,却仍稳稳地向石梯上行去。

风马的余音犹在,陆冷收敛了心神,下意识地,他又以余光扫过身后的玄黑衣袍。

心焚先生步伐依旧从容,衣袂翻飞间仿佛破开寒雾的帷幕,湿冷的雾气被蒸腾成丝丝白烟。阶上的青苔在润滑的石面上带着一种棉软的脚感,让他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却又沉稳如山。他脸上的面具在这湿寒的雾中泛着微冷的光泽,有如无声的锋芒。陆冷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面具上的雕纹,那纹路在面具上以极精细的刀工刻画而出,那纹样并不常见——世人皆传,那是象征雷霆、意在威慑的古老图腾,唯有执掌刑罚与杀伐者方可佩戴的夔(kuí)纹。

但陆冷知道,那不是夔纹。

那纹路更曲折蜿蜒、更雅致诡秘,隐隐带着羽翼的舒展之形,同时又有喙的锋锐与冷肃之意,那是一种更为古老的秘纹,名为“夔凤纹”。夔与风的结合,既具雷霆的威严,又藏涅槃重生的隐喻与百鸟之尊的华丽与神秘。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他与心焚先生今日并非初识,此乃陆冷这多年来藏于心间的隐秘。

那一年,陆冷刚刚领职宗门执事,奉命带弟子外出历练。这本应是一件寻常差事,九丘祖脉本也离宗门不远,北麓山道平缓,弟子们行走其间并无危险。然而,就在他们在半山腰处歇脚时,突有一冥悟殿长老从林中出现,陆冷当时虽初任执事,但反应极快,立即将众弟子护于身后,与那长老对峙。当时那长老气息阴寒,正是无妄境白驹阶后期的术修强者,陆冷彼时与其修为倒是稍高两阶,但毕竟要护住身后弟子,难以全力出手,加之阵修对阵之道,不在于力敌,而在于巧布乾坤。术修则不同,术修者以术法破敌,擅长强攻与速战速决。

那长老抬手便是一道冥悟殿绝学幽冥寒光破空而来,陆冷那时心中急转,脚下迅速踏出数步,于弟子前方布下一道简化的阵纹屏障,虽未能完全挡下那道术法之威,却也将那致死之力偏出轨迹,堪堪擦过弟子们的衣角,掠入后方林间,轰然炸裂开来。

“不愧是谢明夷那厮的首徒。”那冥悟殿长老的声音阴冷,带着讥讽与不屑之意,目光却在陆冷身上稍作停留,“难怪能当上执事,倒也有几分本事。不过,也就如此了。若是殊芒君在此,我今日便不会出手。可惜啊,殊芒君早已不在,你今日必死。”说罢,手中寒光再起,竟是一道更为凌厉的术法凝结而成。

陆冷没有回应,只是双手缓缓抬起,手指间流光闪动,腰间阵盘不知何时已悄然浮于半空,阵纹随之铺展,灵丝游走于阵纹之间,他细细控制着阵势的变化。这是一个极为精妙的反制之阵,幸亏当年听师父讲授阵道时自己将此阵记下,并在师兄力主之下将其刻入阵盘之中,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也是这长老话太多,给了陆冷布阵的时机。若是师兄在此,肯定得因此奚落他几句。陆冷心中念头一闪,手中灵丝如织,阵已成。那长老手上寒光再度劈落,却在触及阵纹的刹那被尽数反弹,那寒光如同撞上无形镜面,陡然折返,直冲冥悟殿长老而去。

长老猝不及防,寒光反噬己身,轰然化为一阵烟雾消散在山林之间。

“元婴分身?”陆冷望着那消散的烟雾,心中却未有半分轻松。

他迅速收起阵盘,将弟子们聚集在一起,神色凝重。此时,他才发现弟子人数似乎少了两人。陆冷心头一紧,目光在剩余弟子间扫过,果真不见那两名弟子的身影。

立即用了搜灵术,便是一惊,原来那两名弟子竟被冥悟殿长老暗中掳走。陆冷心头一沉,暗道不好。那长老以元婴分身出手,吸引自己注意力,实则是为掳人争取时间。

他看了看剩余弟子,心中暗自懊恼,却不敢表露分毫,生怕引起弟子们更大的恐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以元婴分身送你们回宗,我即刻便去追那长老。”话音未落,陆冷已掐诀结印,一道灵光自眉心射出,分化出元婴分身,那元婴凝实如真人。

元婴乃是修士修至无妄境考槃阶后从金丹中孕育而出的本源化身,蕴有强大神识与本体相连。陆冷不久之前刚刚脱离无妄境考槃阶晋入无妄境隰(xí)桑阶,此时元婴分身虽不及本体实力,却足与无妄境白驹阶修士匹敌,应对寻常危机应当无碍。

“将他们护送回宗,若有所阻,当即格杀。”陆冷沉声下了死令,那元婴分身微微颔首,立即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众弟子腾空而起,朝着宗门疾退离去。

将弟子与元婴分身送走后,陆冷再无顾忌之患,当即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两名弟子的气息追去。他那时心中盘算,那长老的元婴分身是无妄境白驹阶,那么长老的本体应当在无妄境隰桑阶的层次,与自己相当。两人修为相近,若正面对决,其为术修,胜面更大。若是拖延消耗,倒是自己可以稍占优势。就这般思索间,陆冷已追至一片幽暗密林之中。他神识散开,却是一惊,察觉到那长老的气息竟已经故去。那气息残留尚有余温,却已彻底寂灭。陆冷心头一震,立即循着气息深入密林,就这样见到了长老的尸身倒在一棵古树之下,鲜血染红了地面,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那古树边正蜷着两个晕厥的弟子,陆冷可以感到两名弟子的气息尚存。再定睛一看,那长老胸口插着一柄泛着幽光的短刃,刃上刻满诡异符文,显然不是寻常之物。接着一道玄色身影自古树后缓缓走出,步伐轻缓却带着压迫之势。那人披着玄色长袍,面容隐在面具之下,周身悬着几簇幽蓝火焰,宛若鬼火,令人不寒而栗。

“出来吧,三止宗坐忘峰首徒,陆明玑。”那日,玄袍人声音低沉沙哑,仿若很久未曾开口说话。

陆冷只得从暗处现身,手中灵丝却未曾散去,阵盘也并未收回腰间,他目光警惕地盯着那玄袍人周身古怪的幽蓝火焰,心知那绝非寻常修士所能驾驭之物。

玄袍人见得如此却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刚帮你解决一个麻烦,你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

陆冷眉头微皱,目光紧盯着玄袍人,并未因对方的话语放松半分警惕。他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如渊如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着倒像是已近归墟境的强者,或者已越过归墟境的存在。

那人踢了踢树下尸体的脚,似是随意拨弄死物一般,然后一叹,道:“此人应是冥悟殿刚提起的长老,正要晋升,可冥悟术修皆以邪术立身,天道难容。为顺利晋升,他需要献祭金丹修士的精魄,正好你们三止宗的弟子就在附近,他便动了手。诟恰好路过,自是看不得此等为害之事,便顺手将其解决。”

玄袍人说着,抬手一挥,那柄插在长老胸口的短刃竟自行拔出,收入幽蓝火焰之中。

陆冷目光微凝,看着那玄袍人举动,心中却未有丝毫松懈。那人转身看了一眼陆冷,面具上的雕纹古朴,让陆冷隐隐觉得那纹路似曾相识,仿佛在宗门情报中见过。

“前辈,冷代两位师弟谢过前辈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前辈来历,敢问高姓大名,也好晚辈禀告宗门,以表感激之情。”陆冷见玄袍人似乎无意敌对,便抱拳行礼,语气恭敬。

玄袍人沉默片刻,却是一侧身,避过开去,低声道:“萍水相逢,不过随缘而行,不必记挂。”

说罢,那玄袍人脚步轻移,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陆冷目光一闪,突然开口:“前辈可是寒工阁阁主,心焚先生?”

玄袍人脚步一顿,周身那几簇幽蓝火焰皆是微微一颤,似被风吹动的残烛。他并未回头,只淡淡道:“你如何得知?”

陆冷神色微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试探:“前辈的面具上的纹路,与宗门简报中记载的心焚先生面具上的夔纹路如出一辙。”

那人却是轻轻一笑,向着密林深处走去,笑声在林间回荡,却透着几分寂寥。

接着一句话在陆冷耳边轻轻响起:“这可不是夔纹,这是夔凤纹。”

……

长阶已至尽头,三止宗的大殿门前的台敦出现在视野之中,心焚先生的视线落在那台敦中央的大殿外高处悬挂的“三止”匾额,目光微凝,他缓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在那匾额之下,他驻足片刻,似在凝神望着什么。

“霜微,怎么了?”苏晏的声音打断了子诟的纷乱思绪。

心焚先生面具下的目光微动,似有情绪掠过,却是摇摇头,不曾言语。

“几位贵客,里面请。老师已等候多时。”陆冷抬手一引,示意几位贵客入内。

几道身影便缓步踏入大殿,陆冷紧随其后,神情谨慎,目光却不时扫向那玄袍人——心焚先生的背影。

这文因为世界观设定需要,会使用一些古词或自创境界名,为避免阅读障碍,将从此章起,在我认为的生僻字第一次出现时于括号内标注拼音,至于词义,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搜索,感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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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晤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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