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乡内，他离体之时，你可有不适？”
回去路上，看着银竹符叙走到前面，沐叶啼轻轻开了口。
“没有。”陈卿兴致不高，淡淡答着。
沐叶啼适时住了口，四人来到修戮殿时，只剩一片废墟。
“狸哥呢？”银竹钻进废墟，四处翻找着狸哥；“它不会抛弃我们自己逍遥去了吧？”
沐叶啼玩笑道：“也好，跟着我们的确有些危险，不如放他自己出去。”
银竹走出废墟，回头望去：“不如我们去别处吧，与其修好，不如找地方重新寻一处地方安家。”
沐叶啼看向陈卿：“如何？”
“好啊。”
修戮殿东西不多，神龛之上也没有神像。
“您二位谁掐个诀施个法什么的，直接送我们到地方呗？”银竹背着一个小包裹，拉着符叙站在一旁。
“世间这么广阔，怎么能知道哪一处合心意呢？不如慢慢走着，看喜欢哪个地方。”
银竹思索着点头，拉着符叙开始朝前走去。
“陈卿？”
“嗯？”陈卿回头，沐叶啼正定定地看着他。
“还好么？”
“还好，就是有些难过，无妨。”陈卿活动了一下筋骨，故作轻松；“不知道现在禾蕤怎么样了。”
“你还牵挂他？”
“相识一场，他人不错，铜雀台上那场闹剧，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沐叶啼回头望去，灵山佛光笼罩，祥云密布：“各有命数。”
太子殿上下，正是一番喜气洋洋。
“杨神君！恭喜恭喜！”
幽冥乡封，不过须臾，沈豫川却已经换上衣衫，备上礼物，来了太子殿给杨英贺喜。
墨宸轩只送来了礼品，沈豫川揶揄道：“兴许墨神君正陪着那位女道友呢。”
杨英轻哼一声：“什么道友，我看是哪里来的妖孽！还说是姻缘殿燕神使的胞妹？”
沈豫川连连制止：“管她是什么东西，墨神君喜欢不就行了？在雷音殿，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戚何暮也在席间，小啜着杯中玉露，饮尽之后，将白玉杯丢回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两位，话多了些。”
沈豫川与杨英一齐转身：“戚神君，席间本就嘈杂，若是戚神君受不住，本神君可差人送戚神君回姻缘殿去！”
戚何暮被逗得大笑：“两位神君好大的神威啊……若是我今日既要清净还要在席间，两位是不是要将我打的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戚何暮笑起来总有种阴冷感，看的杨英沈豫川内心直发怵：“戚神君说笑了，您是长辈，受封时间，也早于我等，自然是不敢对您造次的。”
“假作真时，真亦成假啊……”戚何暮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杨英疑惑之际，门后神使迎道：“欢神君！”
灵山点将以来，只有欢伯一位女神君，当年西王母殿，灵光久照不灭，天生异象，天神亲谱命簿，接欢伯上灵山。
当年成了一桩美谈，坊间说书人编的天花乱坠，美轮美奂。
杨英直直看着欢伯进门，故作惊诧道：“我忘记给欢神君安排席位了！这可如何是好？”
欢伯笑笑：“无妨无妨，禾蕤可在？”
杨英盯着欢伯，见其未生怒意，愈发大胆了起来：“禾蕤？欢神君找他作甚？莫非是……”
杨英一脸恍然大悟却又不可言说，周围人纷纷开始议论。
沈豫川对欢伯还是有几分惧意，拱手解释道：“欢神君，杨神君年龄尚小，说话失了分寸，还望欢神君不要怪罪！”
欢伯并未动气，刚要说不要紧，杨英又大声喊道：“哎呀！欢神君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哎呀哎呀！这可该如何是好呀……”
杨英边说边看着欢伯，满眼挑衅。
欢伯一脸无奈，不经意看到了戚何暮，对面斟了一杯酒，敬向欢伯，随后一饮而尽。
欢伯面上有了一抹笑意，方才的无奈也烟消云散：“非也，我见他资质卓越，想将他收入西王母殿当神使。”
“欢神君就是不一样，不仅能自己点将，还能来我太子殿讨人？”
杨英趾高气昂，吓得一旁的沈豫川颇有些手足无措：“欢神君，你……”
“不必多言；”欢伯也厌了杨英的答非所问，直截了当问道：“交不交人？”
“欢神君呐，不是我不交人，实在是铜雀台出丑之后，禾蕤不敢再露面，他自己不敢出来呀！”
灵山最初几位神君，便是墨宸轩，谈繁，欢伯三人，后起之秀不少，但这三者威望甚高，晚辈都不敢在这几人面前造次。
今日的场面，倒也是个新鲜事。
欢伯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乖巧懂事者，心生喜爱，便是予取予求；但若是如杨英此类，能杀则杀。
可惜杨英不能杀。
“那便烦请杨神君，替我将他叫出来。”欢伯语气已经生了冷意，戚何暮斜倚在扶手上看戏，忽闻殿外有人赶来。
“欢神君！”一道清朗男声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只见禾蕤一身朴素，匆匆赶来。
“禾蕤？！”杨英像是十分不可思议，上前打量：“你怎么回来了？”
“回禀神君，经书已经誊抄完毕，特来复命，不知此时正是宴席，禾蕤告退！”
“禾蕤！”欢伯出声留人，杨英也松口笑道：“禾蕤啊，欢神君今日特地来找你，向让你去西王母殿当神使，你愿不愿意？”
禾蕤一愣，看向欢伯，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欢伯赔罪：“谢欢神君好意，不过禾蕤受太子殿点将，不敢违背！”
“当真？”欢伯再次劝勉：“点将只是机缘，你可以自己选去哪座神殿。”
禾蕤笑着说：“谢谢，不过我愿意留在这儿。”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欢伯看人眼界向来很高，西王母殿在她之后，也未曾点将；姻缘殿还有一个燕栖怜，西王母殿殿中神使，只欢伯一位。
西王母殿，堪称灵山最难入的神殿。
如今殿中欢神君亲自来请人，禾蕤却驳了人家面子，众人一时间啼笑皆非。
欢伯也未强求，只是疑惑问道：“为何要留在这儿？”
“心之所向。”
席间位子不多，除了沈豫川是来道喜，戚何暮来看热闹，其余人都是小殿神君，撑撑场面。
禾蕤一直在门口守到宴席结束，杂役过来收拾残局之时，杨英点点禾蕤：“都让他做，他不是说这里是心之所向么？不要让人家难过啊！”
禾蕤低头称是，关上殿门后，忽觉身后一道风声。
“对不起。”
刚转过身，就听到顾少君道歉。
禾蕤盯了他好久，最后转身就要走。
“禾蕤……”顾少君将人拉到身前，双臂撑住墙面，将禾蕤禁锢在了身边；“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会封你为神君……”
禾蕤眼中忽然酸痛，低头拭泪之时，被顾少君揽进怀内：“对不起……”
“你总是这样！无论干什么都不考虑后果！上次偷经书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禾蕤很少哭，顾少君也不知道怎样哄。
上次偷经书，他的确只是想引禾蕤出来单独相见，结果连累禾蕤受了委屈。
“我……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做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闻言，禾蕤缓缓抬起头：“真的？”
“千真万确！”
一言说罢，顾少君一脸正气地被赶去洗碗。
禾蕤盘腿坐在供桌前地蒲团之上，撑着脸看着顾少君洗碗：“不许用灵力哦。”
“不用不用！”顾少君洗完一摞，忽然想起了什么，静静待在原地。
“怎么了？”
“华悯生……被封印在了幽冥乡了，此后，永世不得出。”
禾蕤挪到顾少君身边：“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可怜人。”
禾蕤看着顾少君深情逐渐落寞，挽起袖子道：“我帮你。”
“别别别！”顾少君忙出声制止；“我给你带了东西，在我怀里，我手脏，你自己取。”
禾蕤眉头一挑：“什么啊？”
顾少君抬起手：“自己看看？”
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周围瞬间成了一片汪洋幻境。
“你做的？”
“嗯，赔罪。”
禾蕤被气笑，起身回了供桌前，将盒子端端正正放在了上面：“小孩子玩的。”
“你喜欢吗？”
“喜欢。”
看着禾蕤情绪渐渐缓和，顾少君问道：“今日欢伯来找你，为何不去？”
“你猜。”
“想要拿回神照？”
“非也非也，心之所向，便是此地。”
“太子殿？这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来这边，比较方便，欢伯太厉害，我怕你来那边，被发现后打不过欢伯。”
顾少君低头笑着，召出几只龙虾帮忙刷完，起身一把抱住了禾蕤。
“你手脏！别弄坏我衣服！”
“洗过了，干净的。”顾少君紧紧抱住禾蕤，低头埋在禾蕤颈窝。
“我等了你好久……”
“等我干什么？”
“等你长大。”顾少君抬起头，眼中反映着昏黄的烛火；“还记得你小时候得神照的时候，那场大雨吗？当时我刚好出来游玩，就看到你险些烧了一大片林子；当时我就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以后怎么办，然后我就一直跟着你，跟你回了家，跟你上了灵山……”
“你骗人，明明在那之前你也在。”
“嗯？”
“我记得的，好像是很远很远的时候，很模糊，但我就是记得你；当时我好像在河里，你在岸上，你把我捞了出来，带到了一个地方，有点黑，但是我还记得你身上的灵光……”
这话像是触及到了顾少君内心，探身亲了一下禾蕤眉心：“你竟然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嗯，很远很远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禾蕤难得露出轻和之态，顾少君心底一阵酸楚：“算是，很早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是不是活了很久了？”
“嗯，活了很久了，很老了……”
“不老，”禾蕤截住顾少君话锋；“一点都不老，看上去很年轻啊。”
顾少君被哄得直笑，禾蕤凑近顾少君：“那你说说，为什么会认识我？”
“等你长大啊，”顾少君眼中情意渐稠；“最开始只是想护着你好好长大，但是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禾蕤察觉到了些什么，却也没有没有挣脱，笑着捧住顾少君的脸：“嗯？”
“多了些东西。”顾少君追着吻他，禾蕤却不如他意，若即若离地躲着，顾少君总也吻不到实处。
“多了什么？”禾蕤继续问，腰身被搂地愈发紧了些，唇齿之间也被侵略，二人周身灵力纠缠不止，显得烛火都失了光彩。
“我心悦你。”顾少君吝啬的腾出几息回了话，随后便继续沉溺在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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