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的故事?”沐叶啼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转向十七娘道:“你的故事?”
“不错。”十七娘敲敲桌沿,桌上的情景便停了下来;“这也算一赌局,你二人不妨猜猜,这接下来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沐叶啼不语,看着桌面上停滞不前的故事:“你没讲过。”
十七娘目光一直停留在赌桌之上,似有无尽苦楚涌来,泪水不堪重负。
“以前心性不够,讲不得,讲不得,实在是难过;而今……而今识尽愁滋味,有些事,我实在想不明白,讲讲这些,听你说说,到底该如何。”
“要我说说?”
“对。”
赌桌之上的故事又开始运作,十七娘双指轻轻指向太子:“你猜猜,后面如何?”
“那姑娘……喜欢上了太子?”
“怎么可能?”银竹出言打断,“灭国仇人,手筋也因他而断,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我还没说完;”沐叶啼看着赌桌,“假意倾心,伺机杀敌。”
虞念被太子搀起之时,目光低垂不敢抬头,知道太子出声:“为何不敢看我?”
“唯恐贱妾惊着殿下。”
“怎能惊我?”
虞念抬起头,满眼杀意。
太子倒是觉得饶有趣味:“想杀我?”
“想,但又不敢想。”
“因何不敢?”
“身陷囹圄,螳臂当车,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你倒敢说,你不怕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虞念沉默了几息,徐徐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太子沉默,虞念后退一步跪下,深深叩首:“谢殿下恩典。”
“找太医,治好她的手。”
临走之时,太子转身道:“斗志残存,困兽犹斗;医好手,孤等着你来杀孤。”
太子出了庭院,周围一众后妃纷纷抬起头,看向虞念的目光变得复杂。
“二位说错了,这姑娘,的确喜欢上了太子,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十七娘给二人倒了茶,茶香氤氲之间,问了一个问题:“二位不妨猜猜,一个为百姓殚精竭虑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银竹不解,“怎么用这个词?”
十七娘饮尽杯中茶水:“继续看吧。”
断骨重塑,痛彻心扉。
太医重新接骨之时,虞念几近崩溃,上好药之后,唇齿之间已经咬出血味。
“虞美人,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咱家给您送来的黑玉断续膏,这可是稀罕物件,宫里啊,可没有几件儿~”总管声音又尖又细,檀木药盒被放在桌上时,总管低声吩咐了一句:“美人,好好熬着,咱家看人的眼光准得很,你的好日子啊,在后头呐!”
此话堪称大逆不道,虞念笑的凄惨:“也请公公转告太子,虞念每日都在等着他!”
总管笑脸一僵,拂尘一甩:“美人,人得看得清局势,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自从上次庭院一见,宫里人的态度都变得截然不同。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太子的包容。
以往各地官员送来的美人不少,都没能进东宫的门。
太子心思无人敢擅自揣测,不过明眼人也都能看出他对虞念的不同。
“殿下,那虞美人不识好歹,不仅没有谢恩,还道忤逆之言……”
总管一脚将开口没轻重的小太监踹了下去,拱手谨慎开口道:“殿下,美人的性子,还是燥地很,您看……”
太子正抱着一直狸猫,手中拿着竹夹喂它吃食:“她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太医说,伤的时间不长,断骨重塑……不出三月,便能重新拿剑了。”
“断骨重塑?”
“今日见了,一声不吭。”
太子放了狸猫,拿起帕子擦手:“三月后,孤要带她去郊外猎场。”
“殿下,这是不是太……”总管不敢过多言语,太子丢下帕子,迈步出了房门。
“放肆便放肆了,他们能如何。”
“这太子……是不是已经喜欢上虞念了呀?”银竹趴在桌边仔细看着,舍不得眨眼,“但是他俩才刚见过两面而已,怎么会喜欢上呢?”
“情之一事,不在长短,有些人,遇上了便遇上了。”沐叶啼指间玩/弄着那枚茶盏,“不过我也好奇,这位太子,是不是灵山中人?”
十七娘一顿,随即笑了起来:“怎么猜的?”
“直觉;近日之事,大多都与灵山众人有关,想必这位太子,现在应该也在灵山。”
十七娘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指指桌面:“继续看吧。”
郊外猎场广阔无垠,里面野物无数,美不胜收。
“殿下不带侍卫,不怕我动手弑君么?”
太子淡然道:“轻便。”
虞念不语,只是跟着太子继续策马。
“生平第一件让孤后悔的事,竟然是你。”
太子开口,虞念有些不知所云:“我?”
“孤后悔当初,为何要将你送入宫,而不是带回东宫。”
二人缄默不言,忽见远处一只花鹿,太子道:“拿下它。”
虞念没等他说完,先一步策马追赶,三招两箭,放倒了花鹿。
“为何不杀?”
“殿下要活的还是死的?”
太子嘴角一勾,轻轻踢马上前,却被虞念对准:“殿下。”
太子没收缰绳,身子顶上虞念箭尖:“杀我?”
二人对峙许久,虞念卸力收了箭:“我怕再不收,殿下的暗卫便要射穿我的头颅了。”
“没有暗卫,”太子牵转马头,和虞念并肩:“你不杀我。”
“为何?”
“我心为民,合你心意。”
虞念轻轻踢马,太子也悠悠跟了上去。
“你想要天下出一位明君?”
“是。”虞念收起箭矢,看着林荫尽头的光明:“天下百姓苦痛已久,需要一位君主让他们有食果腹,有衣蔽寒。”
太子不语,只是走在虞念身边,快要走出猎场之际,忽然开口道:“可否等我几年?”
“等什么?”
“做我的妻子。”
虞念轻笑:“比起帝妾,我更想当谋士。”
“不是妾,”太子情真意切:“是我的妻。”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殿下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与其最后相看两厌,不如在您登基之后,许我一个女官之位,虞念必当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
说罢,虞念策马出了猎场。
“至亲至疏夫妻?既是夫妻,本该亲密无间,又怎会变得生疏?”银竹不解,十七娘解释道:“不是生疏,是疏离,二人日久天长,情意消磨,最后相看两厌。”
“我不信。”银竹不平道:“日久天长,情意必定更加深重,怎么会相看两厌呢?”
十七娘饮了口茶,轻点了下银竹眉心:“小姑娘没经历过情事,怎么还敢在这说这么多?”
银竹朝后一缩,溜到了另一边。
“再赊账!”
又是一声,十七娘笑道:“第二次喽。”
“既然我输了再来一局,那这样的赌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有意义,请君细品。”虽是饮茶,十七娘却像是有了醉意,双眼惺忪,继续看着赌桌:“请君细品。”
“陛下,南方水患致使民不聊生!微臣斗胆,请太子亲赴岭南,以安民心!”
朝堂之上,除去太子与其舅父一党,还有便是贵妃母家一党,两党相争,皇帝倾向于贵妃。
“丞相此言差矣,岭南水患,太子去了能有什么用?不如请陛下开国库,运送粮草以解燃眉之急!怕只怕,层层叠叠,雁过拔毛,到了岭南,粒米不剩!”太子舅父一向看不起贵妃一党,朝堂之上说起话来也是不饶人。
“陛下,岭南水患,起因蹊跷,儿臣觉得,应当细查。”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舅父斜倪那人:“大人何须紧张,殿下不过是想查明水患源头,以绝后患,保我天朝,国祚绵长!”
皇帝不语,只一味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太子,你想查,便去查罢。”
“谢陛下。”
“退朝。”
白玉街上,丞相与太子二人并肩而从。
“太子殿下好胆识。”
“丞相大人也不逊色。”
“何苦如此苦苦相逼?”
“大人,”太子止步,“您又何苦为难百姓?”
丞相张口欲言又止,太子冷哼一声,出了宫门。
“美人!今日的信送来了!”
小侍女匆匆进来,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封信。
“近日贵妃那边盯得愈发紧了,不是让你跟他说不要再送信了么?”
“奴婢说了,但是太……但是他说无妨,”小侍女凑近虞念低声道:“太子说,贵妃好日子不长了。”
虞念打开信封,依旧是那悦目字迹。
一遍看完,虞念迅速起身走到烛火旁边,将那封信燃烧殆尽。
“虞美人,着急忙慌地,在烧什么东西呢?”
殿外传来一道柔媚女声,惊地二人险些打翻了烛台。
“回禀贵妃娘娘,不过是臣妾随手写的几首诗词,觉得不佳,干脆烧了,免得惹眼。”
“哦?”贵妃缓缓上前,身边姑姑拿起未燃尽地信纸,捧给了贵妃。
“望卿珍重,勿念……虞美人,这可不像诗词啊。”贵妃故作姿态,“倒像是……外面的情郎写给你的。”
说罢,又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掩口惊呼道:“虞美人!你竟有奸夫在宫外!”
“贵妃娘娘明鉴!”虞念俯身叩拜,贵妃将那信纸交给一旁姑姑,转身出了殿门:“虞美人,这事,还得陛下定夺!”
“什么?”太子抚猫的手一顿,总管微微上前几步:“殿下,救还是不救?”
“当然要救,”太子起身,大步出了殿门:“总有人巧言令色搬弄是非,今日就让她吃吃苦头。”
进宫路上,宫人不敢直视,私下议论声雀起。
未到贵妃宫里时,便听到贵妃劝声:“妹妹,你就说了吧,何苦这样熬着呢?”
太子一脚踢开宫门,皇帝怒喝一声:“放肆!”
“父皇,”太子闻声,并未跪下行礼;“何事要这般惩罚虞美人?”
虞念跪于园中,十指均被上了夹棍。
“太子殿下,你可不知道,这虞美人在宫外有奸夫!你看这信……”
贵妃又让人拿出那封信,太子挥挥手让人退下:“凭一封信,一句话,就能定人的清白了吗?”
贵妃还未开口,便听太子道:“那我在暗处收集到无数丞相大人与各方官员的往来书信,岂不是要斩立决了?”
贵妃笑意骤冷,转头看向皇帝:“陛下……”
“太子,未有证据,不可胡言!”
“贵妃娘娘未有证据便可上刑,我手中有丞相贪赃枉法的证据,父皇还不治他的罪?”
皇帝被气的直咳,太子一使眼色,总管立马差人将虞念扶到了外面轿撵,回了虞念宫里。
“你今日莽撞了,万一惹了陛下生气……”
“无妨,他偏向贵妃一家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也不指望他来收拾丞相。”
太子亲手为虞念上了药:“疼坏了吧?”
虞念抽回手,不多言语。
不过片刻,太子又笑了起来:“你在宫外的奸夫?说的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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