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子还会说荤话?我还以为他一直那么正经呢。”银竹看的有滋有味,十七娘乐道:“什么时候,你也找一位如意郎君,带回来给姐姐看看,姐姐给你掌掌眼。”
“才不要,干嘛非要找一个,一个人不是更自在么?”
十七娘轻叹道:“也好也好,情之一字,不碰最好。”
“再赊账!”
“第三次了。”三人一齐转过头,看着赌桌上那人又将元宝统统端上了赌桌。
“这是不是叫,死有余辜?”银竹靠在椅背上,微微皱眉道。
“是。”
三人说话间,那人脚边生出藤蔓,渐渐钻进血肉之中,那人也变得目光呆滞,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脚步渐渐虚浮,没到门口,便倒在地上,渐渐被藤蔓包裹,消化殆尽。
“我赢了。”十七娘笑看着这场闹剧,又看向了周围:“接下来想赌哪一位啊?”
沐叶啼环视一圈,像是都不太中意,最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赌桌之上:“世人皆如此,举世不差,不如让我来赌一下,这故事里的人,会有什么动作?”
此事自在意料之中,十七娘笑道:“正有此意。”
岭南大水不止,难民四散,义军四起,太子差人救人放粮,自己领兵平息匪患。
“下一批粮草何时送来?”
“回禀殿下,舅公来信说正在同丞相等人周旋,贵妃献计,陛下下诏命各地官员自行遣散流民;义军一事,可能也是因为这道诏令的缘由。”
太子冷笑道:“自行遣散?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法子,来日搬到戏台子上,直接笑死外邦首领,都不必用兵打仗了。”
帐中众人无人再敢言语,只默默等待吩咐。
“先派人前去同义军首领商谈,随后放出有人投降的消息,让他们不得汇成一股绳;命人领兵,帮助各地百姓赶到周围城邦,命各地官吏开仓放粮,不从者,准尔等先斩后奏。”
“是!”
几人都退下之后,太子又拿出信封,浸泡于茶水之中,显现出了一封密信。
“虞念安,太子勿念;奸人当道,虞念之计,臣不得知,望太子珍重。”
太子阅完,将信纸捻成细碎大小,扔进了炭盆之中。
丞相爪牙遍布,大到京都,小到郡县。
“那便杀,害群之马,留不得。”
虞念一语,惊得侍女忙拦住了她:“美人,慎言呐!”
“如今被禁足,宫里只 有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可怕的?”虞念动作一滞;“除非是你。”
“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侍女连忙跪下,又被虞念扶了起来。
“莫跪我,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作那些虚礼了。”
侍女起身,多看了虞念两眼。
“美人……当真不想争些什么吗?”
“有什么可争的?在这宫里争着去死么?”虞念拿起一边的小酒壶,走到廊外,打了一杯上个月酿的竹叶青:“来一杯?”
侍女上前,双手接过一杯,没敢饮下。
“你是太子的人吧?”虞念忽然开口,侍女刚要跪,就被虞念扶住。
“奴婢是太子殿下吩咐过来伺候美人的……”
“是看着我吧?”虞念痛饮一杯,“看着我,让我别死?他还真是有心了。”
侍女缓缓饮下,低声开口问道:“美人在虞国是……”
“皇帝的孩子。”
“美人倒是不像其她公主,性子活泼开朗些。”
“因为我母亲去得早,不野点就被打死了,至于其她公主……这宫里的规矩压着她们,闲人的嘴拘着她们,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侍女神色缓和了些:“也许,这也是殿下喜欢您的原因。”
虞念继续同侍女碰杯饮酒:“人对新鲜东西总是有些兴趣的,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我看得出来,殿下是真的喜欢您的。……”
“人是善变的,一生那么长,总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又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话虽如此……”侍女欲言又止,却又有些不甘心:“您对殿下,是何心意?您……喜欢殿下么?”
虞念偏过头看她,小饮了一口酒:“有点。”
“有点?”
“对,有点。”
点到为止即可,越界伤身伤心。
“那将来……美人有何打算?”
“辅明主,佐贤君,造福苍生。”虞念喝着酒,满面愁容:“只可惜,我这治水之策,送不出去。”
侍女看着虞念,忽而开口道:“美人,信送不出去,奴婢可以出去。”
“但是篇幅长,背下来的话,可能有疏漏……”
“不背,奴婢家乡,曾有姑婆用海楠花汁液在指甲皮肤上画图案,或许,美人可以用海楠花汁液,将治水之策,誊写在我身上,我出宫后,去岭南找太子!”
“不行!若是如此,必定有人传些闲言碎语,你……”
“一人名声无足轻重,他们说便让他们说去罢,岭南受灾,国之伤痛,奴婢能尽一份力,也算尽心了。”
“这侍女比起方才那人不知强了多少倍!”银竹愤愤道:“要是世上的人都是像虞念还有这位侍女这样的人就好了。”
“世上自生黑白,黑白不分即为灰,灰者多数;想要净世,谈何容易啊。”十七娘似有感伤,静静撑在了桌边:“两位,猜猜这水患,最后如何了?”
“当然是那侍女带了治水之策,到了岭南,刚好解了水患!”
十七娘看向沐叶啼,那人缄默不言。
“非也非也,小姑娘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那是……虞念的计策没用上?”
“若是这样倒还好。”
“什么?”
“后面的事……”十七娘垂眼看向赌桌,“锥骨铭心之痛。”
“虞美人!你竟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还妄图让你的侍女出去行凶,损害国祚!”贵妃脸上半怒半喜,身旁姑姑将虞念按住跪在她面前。
“我没有行巫蛊之术!那是治水之策,我……”
“治水之策?”贵妃微微欠身:“你一个亡国公主,会这么好心想治水之策?!”
“可是百姓无辜……”
“百姓无辜?”贵妃掩口轻笑,“好人都让你做尽了,倒是显得本宫像个坏人了。”
“她在哪儿?”
“谁啊?”贵妃恍然大悟般,“哦~你是说你那个小侍女?巫蛊之术,罪不容诛,已经处决了,至于你……”
姑姑撕住虞念头发,强迫她看着贵妃:“几次三番联合太子坏我好事,看你这次,还能不能安然无恙!”
贵妃出门离去,身后有人丢下一捧东西,散发着腥臭味,远远看去,杂乱不堪。
虞念怔住,半天不敢动弹。
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纹理。
但是那上面依稀可见一些字迹。
那是虞念的治水之策。
海楠花的痕迹,隐隐被青紫与血渍掩盖。
那是那侍女的人皮。
眼前场景,似真似假。
恍然之间,意识堕入一片黑暗。
再次清醒,是被水泼醒,脑中一片混沌之际,虞念便被人拖着出了房门,关进了诏狱。
刑官被仔细吩咐打点过,使得都是些磨人心智的法子,每当虞念想要自绝,便有人掰开她的嘴,塞进一块软布。
虞念刑台前方,便挂着那张人皮,里面装填了草药棉花,避了虫蚁,填了虚空。
“这群人疯了吧……”银竹不忍再看,“同为一国同胞,何苦这般苦苦相逼?”
十七娘嗤笑道:“一国同胞,只是你觉得罢了,他们眼里,只有高低贵贱,贱民如蝼蚁,怎么可能让蝼蚁的存亡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呢?”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想干什么吗?”
银竹摇头。
“想杀人。”十七娘咬牙切齿道:“我当时想拿一把刀,把这宫里宫外,天上地下杀个干净,把这烂天捅个窟窿!刨开那些人的肚子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
十七娘握紧手心骨骰,似要将它碾作齑粉。
“但是当时你并没有那么做。”沐叶啼终于开口。
“因为我当时无能为力……”
“我是说,”沐叶啼打断道,“我初见你之时,那时你已成鬼身,可是你并没有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做。”
十七娘情绪缓和了些,玩笑道:我若那么做了,兴许就要被你打的魂飞魄散了。”
沐叶啼指尖转着杯口,还是有些不解:“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当初你为何收了手了。”
“因为太子吗?但是他能做什么?”银竹趴在桌上,指尖拨弄着桌上那些小屋小殿。
“可能是吧,也可能是没有力气再去管他们了。”
“今日让我看这个故事,想说什么?”沐叶啼看向十七娘,目光带了些冷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世道坏了,就该换一换,天裂之后,秩序崩坏,黑白颠倒,也该换换景象了。”
寂静无声。
“你不是没力气管这些事了么?何不彻底放任?”
“有个人我还放不下,我不想让他继续变成当初他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为你私心?”
“半公半私。”
“你觉得,凭你我二人之力,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止;我还是相信,邪不胜正。”
“就因为你的一句相信?天大地大,变数无穷。”
“所以才来问你,有没有忘记你当年在南天门前说的话。”
“年少轻狂罢了。”
“那且问君,自认年少否?自认轻狂否?”
沐叶啼无奈苦笑:“早知如此,当初便不与你们讲那些事了。”
“哪些事啊?”银竹悄悄探头,“跟我说说呗!”
二人大笑:“一些往事。”
“我没听过嘛!”银竹一拍桌面:“沐小四你讲不讲?”
沐叶啼掩饰道:“先听她讲,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银竹拖着椅子坐到十七娘身边,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后面,就是虞念在诏狱苦苦挣扎的事情了,不止一观。”
“我还是想不通,整个宫里就没有人相信虞念吗?”
“有是有,不过当年,贵妃势大,虞念说话,没人敢听;苦思几天几宿想的计策,比不上她们的枕边风好使;满口胡言不顾其他,大河决堤,千亩良田毁于一旦,没人敢说有权有势之人的不是,朝堂之上一群男人,后宫里一群女人,他们全都把虞念推了出去,说虞念是妖女,说虞念私用巫术,不敬上天,才让上天降下了天灾……去他的狗老天。”
银竹触心,身上气势也渐渐收敛了起来:“那……后面怎么样了?太子赶回来后,救下了虞念?”
“嗯。”
“可是巫蛊之术犯了众怒,还有丞相在一旁扇风点火,这要怎么救啊……”
“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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