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的好意我心中明白。”陶苓道:“可是只怕我们没有退路了。”
林瑞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唉!”
他心中满是忧愁,可陶苓却平静的很,那一瞬间,林瑞甚至觉得陶苓是没有情绪的,她太安静了。
这不仅让林瑞担忧起来。以前的陶苓会与奶娘打闹,会嘟着嘴问他要吃的,他嘴上嫌弃她不够端庄,心里却因为小主子的活泼而开心。如今她开始长大了,变得沉默而晓事,她开始有了算计,不再是之前那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这本是他想要陶苓变成的样子,可是当这些真的成了事实,他反倒又不开心了。
“你不要害怕。”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明明现在在害怕的是他。
陶苓从没有见过林瑞现在的样子,他一直是很值得信赖的长辈,他挡在她面前,为她挡风遮雨,甚至一度让陶苓感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林叔解决不了的。
可是如今这事情出现了,林叔变得慌张不安,就像一只努力织了很大一片网的蜘蛛,突然发现它的归宿在远处它从未探知过的空地上。
惶恐袭击了他的身体。
陶苓站起身,走到林瑞跟前,她在林瑞跟前转了一个圈,就像小时候林瑞给她买了好看的裙子时那样,笑问道:“林叔,您看我这身衣服漂亮吗?”
她身上穿着的是宫中宫女的服饰。淡绿的外衫,月白的抹胸,下面是与外衫同色的曳地长裙。
秀发乌黑,挽着简单的螺髻,一眼看去,清丽娇俏,如初开荷花般迷人。
“漂亮。”林瑞道:“再没有比小主子更好看的女子了。”
陶苓的眼睛微眯,像一只狡诈的狐狸般道:“那这样的女子,做太子妃何如?”
林瑞惊愕的站起身:“小主子,您是要?”
陶苓眼中的笑意隐下去,又如同林瑞刚刚看到的那般安静了,只是那般安静之中,带着些许锐气。
“我选殿下。”她平静的说。
天色已晚,东宫御书阁还亮着灯。
魏顺轻轻的走到门口,用手中的拂尘打了下旁边打瞌睡的小太监。小太监蓦地惊醒,又在瞬间站直了身体。
赵昔在灯烛旁端坐,魏因正在一旁伺候,见到魏顺招呼,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干爹。”他行了一礼。
魏顺点点头,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寝殿?”
“还未提呢。”魏因道:“不过奴婢看着打了几次瞌睡,想是一会儿的事了,干爹可有什么吩咐?”
“保宁殿那边有人来,敬献了纪娘娘亲手做的羹汤。”魏顺道:“你看什么时候送进去合适?”
“怕是不行…”魏因面露难色道:“那位前些日子送过两次,都被殿下推拒了,再呈上去怕是要发火的。不如东西就接着,人还是别见了。”
“我知道此事,只是这次的人不一般,算了,你先进去吧,一会儿别忘了说几句好话。”魏顺道。
魏因听话的点点头。
御书阁不远的门房里,陶苓在小凳上坐着,见魏因进门急忙起身。魏因仔细看了她一眼,妙龄女子,只是未免稚嫩了些。
挥手示意陶苓跟上,很快到了御书阁门口。魏顺先进了门,赵昔抬头看他:“是谁来了?”
魏顺这便知道魏因已经把事情告诉了赵昔,他也不恼,低头道:“殿下,是保宁殿的宫女…前儿刚进宫的陶苓陶小娘子。听纪娘娘的吩咐为殿下送羹汤来了。”
赵昔静静地看着魏顺,魏顺跪下道:“不敢隐瞒主子,圣人曾经私下召见过奴婢,圣人心里头念着主子,几次想要将陶小娘子直接赐婚给主子,又怕主子恼,这才作罢的。奴婢偷偷瞧了,陶小娘子虽说不是天香国色,但是品貌清丽,主子将其纳入宫中,也有个说话的人。”
赵昔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魏顺又道:“主子,安娘娘那边不止一次提过要陶小娘子嫁给六皇子的事儿,都被圣上推拒了,可是安娘娘不是随便会撒手的主儿。万一中间出了差错,只怕会影响到北方的战事,圣人都是为了主子,主子切莫因为自己的私情,误了国家的大事啊。”
赵昔用手敲了敲桌边,魏因急忙下了台阶搀扶魏顺道:“您老别让主子难做。”
“主子不答应,老奴就不起来,老奴好歹侍奉过皇后娘娘几年,殿下不看老奴年迈,也看娘娘的体子之情啊。”
提起皇后娘娘,赵昔的脸色蓦地冷了,道:“你不过是个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宦官不得干政,我看你是在宫里待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魏因急忙跪下去道:“殿下息怒,大监说错了话,您念在他年迈昏聩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你不必替我讨饶。”魏顺道:“我是殿下的奴才,殿下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这是为奴才的本分,奴婢没有什么委屈的。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奴婢知道殿下以前的事儿,可那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请殿下三思。”
赵昔的怒火渐渐散去了,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带她进来吧。”
“是。”魏顺叩首出去了。
“你也起来。”赵昔对魏因道。
“殿下宽宏大量,奴婢谢殿下的赏。”魏因道,匆匆的跑到殿下身旁伺候了。
魏公公出来的时候,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陶苓有些不解,可又不敢问。魏公公颤颤的将她领到门口,弯腰关上了房门。
抬眼看去,房间不大,角落里放着的瑞龙衔珠的香炉,正在悠悠的散着轻烟。
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这个小太监太惹人了,一眼看去唇红齿白,比女子还要白润。
“是纪娘娘派你来的?”魏因说话了,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滋味,陶苓低头轻声回道:“是。”
魏因看了赵昔一眼,赵昔安安静静的写着东西,并未抬头看向陶苓,魏因便又道:“除了送这些东西,旁的还有什么话没有?”
陶苓摇摇头。
“如今东西已送到,你便离开吧。”魏因道。
陶苓行了一礼便向外走,迈出几步后突然听得赵昔道:“你站住。”
她站住脚,垂下眼看自己的脚面,耳边听得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抬起头来。”赵昔道。
她仰起头,正撞进赵昔的眸色里,他的眼睛真黑,周身的气息真冷,冰的让她心头震颤。
“你知道陛下的心思吗?”赵昔问。
陶苓有些迷茫的道:“奴婢不知殿下说什么。”
赵昔向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陛下要让你做我的妃子,你愿意入宫来吗?”
陶苓低下头道:“奴婢听从陛下的旨意。”
赵昔冷冷的笑了声,声音像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上次在皇庄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不愿意嫁给六皇子,难不成你愿意嫁给我?”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无比的蔑然。陶苓蹙起眉头看他,他站的远远的,眼神也冰冷。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事,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我将来会做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与我只见过几面,就愿意将你的终生托付给我吗?”赵昔突然问道,他的声音急促,像是被谁打中了脉门。
“奴婢不了解殿下,可奴婢愿意嫁给殿下。”陶苓道。
“为什么?”
“因为殿下是东宫的主人,将来庸国的王。”陶苓淡淡道。
赵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将贪慕权贵说的如此堂而皇之,他后退了半步,发出了一声轻呵。
“好,好一个坦荡的人。上次在皇庄你也是故意的吧?你早知道那管事的会促和你与六弟,你还是去了。若不是我去打扰了你的好事,你早成了我的弟妹了吧?”赵昔道。
陶苓咬了咬牙齿,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偏激,说话如此口不择言。她想换一个人,但是想到宜贵妃的手段,又深吸口气,沉下心思来,笑着对赵昔道:“对,就是殿下想的那样。”
赵昔第一次觉得人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
“你…”赵昔从牙缝中蹦出这个字,想了会儿没了下文,转头回椅子上冷脸坐着不再看她。
魏因看了看赵昔,又看了看陶苓,神色变幻一阵儿,轻声问道:“殿下,是否带她出去?”
赵昔一声冷哼正要说话,陶苓道:“禀殿下,奴婢这次来不只是为纪娘娘送羹汤的,奴婢还有一件事,要当面秉明殿下。”
赵昔黑着脸道:“什么事情?”
“奴婢知道殿下在为赈灾之事忧心,奴婢有一个法子,可以助殿下解决此事。”陶苓缓声道。
赵昔放下了手中的笔,神色庄重起来:“什么法子?”
陶苓看了赵昔身旁的魏因一眼,赵昔道:“但说无妨。”
陶苓笑道:“粮草一事是由安大人指派的,此事若安大人不同意,那即使殿下身为皇储,也无法从库中拨出一粒米。”
她说的是实情,可也仅仅是实情。赵昔有些不以为然,偏头瞧了魏因一眼。
魏因立马就要来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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