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桥东西各有一个市肆,白豚铺就在西市。
市肆的道路由石板铺成,两旁既有住户改就的商铺,也有小木棚搭起来的小铺子。
见到这样热闹的市井风光,余泽内心激动不已。
他兴奋地拉住俞锦程的手,也没瞧见俞锦程惊异的神色,一头扎进了熙攘的人群中。
迎面走来一个老头,扛着一扎糖葫芦;他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一双手确失分干净,没有一丝尘土。
他来到老头跟前问:“大爷,糖葫芦怎么卖?”
老头不说话,伸出竹节般细瘦的手指,比了个一。
余泽还在纠结是一文钱还是一两银子,俞锦程已经从钱袋里摸出两文钱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钱,摘下两串糖葫芦递给俞锦程,然后用枯瘦的双手,颤抖地向他们俩做了个揖,继续在巷道里走着。
余泽盯了一眼老头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直到俞锦程递来糖葫芦,遮住了视线。
他和俞锦程一人一串。
晶莹的糖衣裹着饱满的红色山楂,一口咬下去满口酸甜。
直接开咬实在是吃得太快了,这次余泽咬下一颗含在嘴里,等外层的糖衣全都化在嘴里再狠下心咬碎里层的山楂。
他一口含着两颗糖葫芦,左右两边的腮帮子各鼓起个小包。
他回头想和俞锦程分享这个吃法,却发现一张嘴两颗糖葫芦就在嘴里到处乱跑。
他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然后把俞锦程手中的糖葫芦往他嘴里推了推。
俞锦程起初只顾着看余泽鼓起的腮帮子,直到余泽把糖葫芦推到嘴边他才回过神来,学着余泽的样子含了两颗糖葫芦在腮帮子里。
见俞锦程会意,余泽心满意足。
突然瞧见跟在后头的章屹峰形单影只好生可怜。他把嘴里的山楂咬碎咽下去,叫俞锦程给自己一个铜板。
章屹峰看两人连糖葫芦能吃得这样开心,他犹豫着要不要也买一串。
他在心里一阵盘算:伙食有官家安排,住宿也在统一的官舍中;但仅仅八十文的月奉实在是少得寒酸,同平民百姓几近无异。
想到临近中秋,他存的银钱还有别的用处,便算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却突然递来一串糖葫芦。
“峰哥,护了咱一路,你也吃点零嘴放松会儿。”余泽说着,自己又咬下一颗糖葫芦含在腮帮子里。
一文钱的东西,推脱起来也不好看。
章屹峰谢过,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向旁边包子铺的老板要了一张油纸,将糖葫芦小心包好,放进衣襟里。
余泽将糖葫芦吃了个干净。俞锦程把自己剩下的两颗糖葫芦让余泽咬了去,接过他的竹签一起丢进了一旁的竹筐里。
“腌臜之物不可随意丢在路上,违者会让街道司的人抓去杖刑。”俞锦程抽出一条手帕,帮余泽擦去嘴角的糖渍,轻声说道,“可得记清楚了。”
余泽点点头。
他刚扫视一圈没见到垃圾桶,正要随手一丢,还好俞锦程心细手快。
路过一家杂货铺。余泽扯扯俞锦程的衣袖,问:“家里还有用来装猪油的盆没有?我要两个。”
俞锦程并不过问,直接找店家要了两个木盆,被要去了三两银子。
余泽对银钱的购买力还没有概念。
“三两银子买两个木盆,这价格公道么?你是不是被宰了?”
“西市的店租本就不便宜。你再看这木盆的做工,算不上精细,也有不错的卖相了。加上这一对‘福’字刻得极好,三两银子买两只,已是颇为公道。”
泽悠长地‘哦~’了一声。
他不好意思让俞锦程捧两个木盆,伸手接过一个捧在怀里。
俞锦程倒觉得奇怪。两只木盆叠在一起一个人捧着就是了,一人捧一个,两人岂不都不方便?
快到白豚铺的时候,章屹峰交待二人买完猪油在白豚铺候着,他向附近的吏舍再借一辆马车。
白豚铺位于市肆的中部。
面朝街道的这边是店面,后边靠水的那半边是店家的住处。
这儿的生意确实不错,铺子前围了不少人;临近酉时,这会儿多半是来买肉回家做饭的。
轮到余泽时,他把木盆往案台上一放,对店家喊道:“你好,我要能装这半盆的猪油!”
店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看了眼木盆,心中有了斤两,回到布帘后取出了大块猪板油放到了木盆里。
“四百文。”
俞锦程付了一两银子,找回六钱。
他和余泽换了木盆——装着猪板油的木盆约有六七斤重,余泽是断断拿不动的。
两人在白豚铺外的一棵树下坐了会儿。不到一刻钟,章屹峰驾车来到了两人跟前。等两人上了马车后,他帮着将装满猪油的木盆抱了上去。
余泽拉起车里的帘子看向窗外,发现不是来时的路,转头问俞锦程。
俞锦程拉他坐好,刚说几句,余泽又起身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俞锦程重复道:“我们来时坐的乌篷船,走的水路;这边是狮子坊,坐马车往南走回直利门是走不通的,至多走到来时你看见的那座应天塔,就又要坐船了,那儿没有过到靠直利门坊间的桥。”
“那我们现在是往哪儿走?”
“向西走,过了拜王桥,从西偏门出去。沿着官道南行,就能看到我们来时的竹林,之后就都是来时的路了。”
余泽不可思议地看向俞锦程。这路能记得这么清楚?厉害!
他把手搭在俞锦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在胳膊的肌肉上捏了一把。
俞锦程觉得此举轻浮。他瞄了正在赶车的章屹峰,嘴角却勾起得意的笑。
“你的耳朵,何故?”
方才两人坐得并不比现在隔得远,余泽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余泽在马车上颠簸的有些犯困。他懒懒地说道:“我右耳听不太见,估计天生的,也可能是小时候爷爷打耳光打的。”
他没想到,近视这个毛病没有带过来,反而是耳朵依旧听不见。
“平时还好,一到嘈杂的地方去,你不在我左边说话,我就听不见。”
俞锦程心里一紧,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任他的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揩油。
路过竹林,余泽突然叫章屹峰停了车,让他帮忙砍了几节较粗的竹筒,还将一边的竹节用匕首挑去。
马车行至云炉峰山脚,日头已经临近西山,唯有几缕余晖穿过墨色的山林,与天边的晚霞弥留。
“马车上不了山路,只能送二位小兄弟到这里了。”
俞锦程和余泽带着木盆下车,向章屹峰行礼致谢,还送上背篓里剩下的两张油纸包着的烙饼。
“日渐西沉,章兄回去怕是赶不上晚饭。这两张烙饼带在路上吃吧,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
“多谢小兄弟。”章屹峰从马车上取下一只火把,又从腰包上取出一枚火折子一同递给俞锦程,“两位小兄弟还是快些上山吧,夜里山路不好走,若天色晚了,用这火折子点个火把回去也不至于抹黑。”
俞锦程与余泽二人往山上走去,山下的章屹峰对着他们的身影盯了许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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