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程从靠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前去开门。
那门刚露一小缝,一只小黑犬就挤了进来,绕着俞锦程上窜下跳;门外还站着一女子,模样和俞锦程相似,更精致些。
小黑犬闹得太欢,俞锦程对它喝了一声:“呐!妹妹!”
“今日店家给她喂了块肉,高兴了一下午呢。”门外那女子道。
进门看到笨手笨脚晾着床单的余泽。
她不解地看向俞锦程。
“这人发热倒在外头,母亲心软就叫带进屋了。现已无碍,在帮忙晾洗我床上的被褥呢。”
女子没做回应,打量了余泽几眼,径直走向屋里。
俞锦程见余泽晾的那床单啪嗒啪嗒滴着水,重新拿了下来攥成一条,让余泽抓着一头,两人互相将床单里的水挤干净。余泽的力气小,险些没抓住床单,掉到地上。他下意识抬眼——果然俞锦程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晚饭,刘氏坐在木桌的正座,左右分别坐着俞锦程和那位女子。
“孩子,坐。”刘氏笑着招呼余泽坐在俞锦程旁边,道:“早些时候你高热,本该送你去村里的大夫那看看。可我们家离村子远,怕一路上耽搁了病情......好在孩子你命大,有福,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谢谢阿姨,还有这位好兄弟,肯救我这么个陌生人。”余泽站起来分别对两位鞠了一躬。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说道:“既知自己是个生人,怎么还没见你自报家门?”
这话一出,余泽不知怎么回应,一时间竟忘了坐下。
刘氏脸色微愠,嗔怪道:“雯儿,来者是客,姑娘家别失了礼数。”
俞锦雯不语,向俞锦程使眼色,只是那边并无回应。
余泽心中不悦,但想来自己一个生人突然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人家不高兴也是情有可原。他是个喜怒全形于色的人,纵然及时克制,那一瞬愠色也被俞锦程看了去。
刘氏自然也是看到了余泽的神色,宽慰道:“孩子,这是我女儿俞锦雯,向来在家里闹腾惯了,我这儿子锦程也常被她欺负了去。她这个姐姐霸道了些,你别放心上。”
余泽知道刘氏是个好说话的。想到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若能讨得她欢心得以收留,那是再好不过的。他自我介绍道:“阿姨,您说哪里话,这位姐姐对生人有戒备是人之常情。我叫余泽,刚过十八的生日不久。”
刘氏点点头,说道:“元焱也刚过十六的生辰。”
收到刘氏的眼神,俞锦程对余泽介绍道:“俞锦程,俞允的俞;锦程,取的是前程似锦之意。字元焱,你叫我元焱便可。”
余泽明白。他补充道:“余,盈余的余;泽,取的是恩泽的泽。”
“可有字?”俞锦程问。
余泽摇头。
“好名字。孩子们,快吃饭吧。”刘氏说罢动筷。俞锦程和俞锦雯在刘氏动筷之后,才拿起自己的筷子,余泽也是如此。
桌上一盘梅干菜,一盘炒青菜,再是一碗飘着蛋花的青菜汤。余泽吃得小心翼翼,怕发出声响讨人嫌。还好他吃得不多,一碗饭下肚也就饱了,免了再去打饭的尴尬。吃饱肚子,余泽满足二字写了满脸,一个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刘氏见他吃得不多,还以为是拘束,听到这声饱嗝,倒也没怪他,反而笑着叫他去院子里走走。只是俞锦程和俞锦雯对这声饱嗝很有意见。
余泽出去前对刘氏说:“阿姨,等会儿吃完了我来洗碗筷!”
此时正黄昏,吃饱饭的余泽走在院子里,感觉鼻子也突然通畅了。微风吹过庭院中那棵树,送来一阵桂花香。
这棵桂花树生得高大,枝繁叶茂,那树干得有两个余泽手拉手环抱着那么粗。枝叶间长着一棵棵小小的金桂。几颗孱弱的花苞经不住这晚风轻抚,从那叶间飘落下来,有几朵正巧落在余泽的发间。
“头发长可真够麻烦的。”余泽拨弄头发,把一朵朵金黄的花苞挑出来,握在手心。
他抬头,看夜幕慢慢织上天空,银月凌空。
“快中秋了吧。”余泽看着即将圆满的月亮喃喃道。
“还有五日便是中秋。”俞锦程从屋里出来,走到余泽的身旁说道。
余泽继续望着天际。
他只在小时候见过这样干净的天空。他记得小学有一篇课文,叫《七颗钻石》,讲的就是天上的北斗七星。他心血来潮,在夜空中搜寻他认识的星星。
他仰着头在院子里转着,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俞锦程。他赶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好弟弟,没撞疼你吧?”他揉揉俞锦程的头。
俞锦程翻了个白眼,打掉他的手。
男忌摸头!
“你比我年长两岁,我应叫你余泽兄。方才姐姐言辞略微刻薄了些,元焱替姐姐向你赔不是。这枚发簪,还请余泽兄收下。”
这枚发簪约两寸长,红棕色的簪身上有黄色的斑点,还有股淡淡的香气——是枚桃木簪。
簪子?为什么要送我簪子?
余泽猛然想起古代的人披头散发是极其失礼的行为!而自从醒来,他就一直这样散着头发浑然不觉!
簪子已经递到他手里,而他无动于衷。
俞锦程见状,将余泽带到靠椅旁坐下,站在他身后用那支簪子为他簪起头发。余泽的头发不像常人的头发那般乌黑,带着淡淡的棕红和棕黄,和这桃木簪相称。
俞锦程的动作轻柔,正如他现在的语气一样:“元焱有几事不明,请余泽兄解惑。”
不等余泽回应,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余泽兄年过十八,为何不会束发?寻常男子舞勺之年便须束发,因而也叫束发之年。”
最后这束发之年的解释有些多余,而余泽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余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第二个问题又如同一闷棍砸在他头上。
“余泽兄应是读过书的,为何谈吐这般奇怪?可是哪处的地方话?”
俞锦程将余泽的头发簪好,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审视着余泽。
余泽打了个冷颤。
他不擅长说谎。思来想去,还是说实话得好。
“你知道庄周梦蝶吗?”余泽问。
俞锦程点头:“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余泽娓娓道来自己的来历。
“我现在感觉就像是庄周一样。我现在,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俞锦程听言,眉头紧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来自昌南。”余泽不好直说自己的国家名字,用了英文的同音地名。
“昌南离此地八百里有余,你是如何到这里的?”俞锦程追问道。
俞锦程的话提醒了余泽:昌南是景德镇的旧称。
“不,是昌南国!”余泽补充道。
这话一出,吓得俞锦程面若死灰,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低声怒斥:“昌南要反?!此乃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死罪!”
余泽被他这副样子吓到,赶忙解释:“不!是几百年,或是近千年后,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很难和你说清楚我的来历,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俞锦程按下情绪:“此处为荣夏国,樾州府。”
“那也就是说,可能在很多年后,荣夏国改名叫昌南;又或者!我只是在做梦!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泽说着,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星星。
秋季在南方是几乎看不到北斗七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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