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没有找到那七颗星星。
但他第一次看到了璀璨的银河。
小时候他读牛郎织女的故事,只当“银河”是天上的一条河——天上为什么会有河呢?它不会落下来吗?
点点星光落在了他的童年。
余泽“哇”出了声,瞳仁里尽是满天星河,暂且让他从刚才紧张又令人绝望的对话,亦或是说,审问与招供中脱身。
深远的星渊不能全然使他忘记俞锦程咄咄逼人的可怖。他一面沉浸在星河里,余光偷偷观察俞锦程的反应。
俞锦程再一次陷入了余泽的眉眼里。
他看向星空的双眸,很干净。
半晌,俞锦程淡淡说道:“余泽兄,母亲和姐姐都已用好了晚饭。我去收拾床铺。”
并不是他信了余泽那一番说辞。他想再多观察一阵子。
此人身负的谜团,本身就是一个宝藏。
无论是他离奇的谈吐,还是那套“庄周梦蝶”之说,背后都可能藏着超出想象的秘密或价值。
暂且留在身边,一则可控,免生事端;二则可细察,若能勘破一二,其收益远胜于草率移交府衙。若最终证实无用,再行打发也不迟。
厨房里留着一盏暗灯,勉强能看清里头的陈设:一个灶台,看着与小时候外婆家里的土灶大同小异;一大口水缸,里头装着小半缸水;几只箱柜依次摆放,里面分别装着米面粮油和碗筷餐碟。
他从缸里取水倒入锅中,生火烧水;没有洗洁精,他找来草木灰兑在水里,抓过丝瓜囊,搓洗碗筷。
厨房里的动静,刘氏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刘氏躺在床上,床前坐着俞锦雯,俞锦程则坐在一把靠椅上逗弄着妹妹。
“母亲,您这是想收留那小子了?”俞锦雯问。
“此人谈吐乖张,举止无一处不悖于常理。母亲也看到了,他宁往返山泉数次,亦不取院中井水。孩儿细观之,他非不识井,而是不识井轱辘之用法。其出身之地,恐与吾等有云泥之别。”俞锦程也补充道。
刘氏点点头,说:“可我看余泽这孩子,不是有坏心眼儿的。娘见他那副瘦弱的样子,不免想起小时候的你们。”
刘氏面带愁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些个辛酸的日子,娘就不再讲与你们听了。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不懂这浮屠什么,却也知道行善积福的道理。”
“娘年岁大了,只盼这福报能应在你们身上,求你们平安,康健。”
纵使俞锦雯心里对有外人住在家里这事儿多有不满,母亲这番话她也难以反驳。
俞锦程见母亲情绪低落,只好顺着刘氏的话说下去。
“母亲,姐姐不过是嘴快而已。您看她对妹妹这般上心,便知她说的那些话并无要赶余泽兄走的意思。母亲想行善举,也不能丢了防人之心不是。”
俞锦程揉了揉妹妹的毛脑袋,抬头对俞锦雯说:“元焱身为男儿,照看起余泽兄也方便些,就请姐姐莫再担心了罢。”
见俞锦程递了个台阶过来,她也不愿多说什么惹得刘氏伤心。
出了刘氏房门,俞锦雯往俞锦程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疼得俞锦程差点叫出声。
“臭小子,吃饭的时候给你使眼色不理我,刚才又装什么好儿子好弟弟?”俞锦雯小声骂道。
俞锦程只好把自己对余泽的打算告知俞锦雯,这才保住了胳膊上那块肉。
“既然弟弟揽下了这桩事儿,我就不多过问了。不过见者有份,真有封赏的东西要分一半给我做嫁妆。”
“那是自然。”
两人刚说完,就瞧见余泽拎着晃荡的水桶进屋,放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俞锦雯没做理会,回到自己屋里关上了房门。
缓了几大口气,余泽又提起那水桶走进厨房,手脚并用地把那一桶水倒入水缸。
俞锦程看那一口水缸已然装满了水,又去看碗柜里刚洗好的碗筷,伸手一摸,没有半点油渍。
“元焱,请问,澡盆在哪里啊?我烧了热水,想兑些冷水泡个澡。总不能一身臭汗弄脏了你刚换的被褥对吧。”余泽喘着气问俞锦程。
俞锦程没说话,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搬来了澡盆,他说道:“澡盆在后院里。余泽兄便在厨房里洗吧,母亲和姐姐都已在自个儿屋里了,不会出来。你若不放心,我替你守着。”
“好。”
余泽用水瓢将一锅的热水都装进澡盆里,又从水缸里舀冷水兑进去,直到水温略微烫手。他解开衣裳放在椅子上,整个人泡进水里。
“啊~爽!”
听到这声音,俞锦程皱了皱眉。
他去灶台上拿出皂角丢进水里,问:“怎么不解簪子?头发不洗么?”
余泽尴尬一笑:“我这不是不会束发吗,好不容易你帮我簪起来了,我要解开来,明天又得麻烦你。”
嫌弃爬上了俞锦程的脸:“解了吧,明日我给余泽兄簪。”
“好啊,谢谢!”
俞锦程脱掉外层的衣裳,留下里衣。他一手撑在余泽的肩上,另一只手往他身上摸去。
余泽泡在热水里,一身酸痛得到缓解,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放松下来。
俞锦程突然的触碰,让他突然生出想要逗弄古人的想法
“元焱弟弟这是做什么?”余泽闭着眼睛问道:“你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想要我以身相许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俞锦程的手滞在空中,水汽慢慢打湿了他的手掌。
“不过,这事还是得先问过阿姨同不同意,你说是不是?”余泽继续开玩笑道。
俞锦程淡淡回应道:“你我同为男子,何来以身相许之说?余泽兄忙活了这许久,我给你搓搓背。”
只泡澡,不搓泥,脏的还是他自己的床。
俞锦程趁机报复,一把搓下去,余泽的背上立刻起了一道红印,疼得他“嘶”得一声。
“别别别,我自己来!”
等余泽洗完澡,俞锦程在厨房里也被热气蒸了一身汗。
他从房间里拿出一条长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余泽。
余泽用长巾擦拭身体,又大致搓了搓头发。衣服尺寸小了些,不过他体格瘦,穿起来勉强合身。衣服紧贴身上的水渍,隐约透出肌肤的颜色。
穿好衣服,余泽正要抱着澡盆倒水,被俞锦程拦了下来。
“我来,刚洗完别又出一身臭汗。”
余泽坐在院子里,散开头发,让晚风把头发吹得再干些。
俞锦程又拿来长巾和衣服,让余泽帮忙拿着,自己在院子里的水缸前脱个精光,一瓢瓢水往身上倒。
“啧啧......”余泽欣赏俞锦程的身材,心里赞叹道:小小年纪,该长的是一点也没落下——这宽肩,这胸肌,这腹肌,这人鱼线......啧啧......
俞锦程冲澡也洗得仔细。他知道院子里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浇下最后一瓢水后,来余泽这取长巾擦拭身子。
余泽仿佛是坐在影院的特等席观看一部大尺度文艺片。
“余泽兄怎么瞧得这样入神?”俞锦程擦完上半身的水,一路向下擦去。
余泽挪开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瞟。他说:“弟弟身材不错,赏心悦目。”
俞锦程擦好身子,穿上衣服,也搬来一张靠椅坐在余泽旁边。
余泽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才发现俞锦程的长相放在现代也是个标致的帅哥:眉目不似余泽那般锋利,线条柔和;鼻梁高挺,肤色也更亮些。
之前都是他这人气场太强,叫余泽不敢仔细打量。
“余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俞锦程问。
余泽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得找到回去的办法。目前生存下去都是问题,只能在这里多过阵子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可能还得多叨扰你们一段时间。我在这举目无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和我说。”
殊不知,这正中俞锦程下怀,他笑道:“家母与余泽兄有眼缘,余泽兄能多待些时日也好。”
等两人的头发干了大半,俞锦程招呼回屋。
俞锦程的房间靠外,一扇窗引进了大片月光,不点灯也能看清屋内。
余泽忽然觉得有必要写下地支时辰的对照表,这样看着也方便。
“弟弟,借用一下纸笔。”
俞锦程由着他去,甚至还为他点起了桌上的油灯,替他研墨。
见余泽歪歪扭扭写着:子 – 23:00 – 01:00;丑 – 01:00 – 03:00。
俞锦程的瞳仁在摇曳的灯下猛地一缩,仿佛要将那纸片,连同写字的人,一并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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