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砸门声一声响过一声，朽烂的木门框簌簌落下灰尘。
“开门！警察！再不开门我们撞进来了！”
门外的吼声透过薄薄的门板，震得屋内空气都在颤抖。
姜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腹被刀锋划破的伤口渗出细微的血珠，浸湿了深色的衣料，带来一丝冰凉的黏腻感。耳后被那枚诡异印章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残留着一股阴寒的钝感。
她没有去看逃走的袭击者消失的后窗，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爆开的衣柜门，散落的木屑，钉在墙上的毒针，还有自己手中这枚来历不明、邪气森森的印章。
警察来得太快，太巧。
就像掐着点，等这场短暂的、激烈的冲突刚刚落幕，便准时登场。
是警告？是清理现场？还是……另一层“验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和伤口传来的刺痛，脸上恢复成一潭死水般的平静。她将印章迅速塞回贴身口袋，那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如同揣着一块寒冰。
然后，她走向那扇被砸得摇摇欲坠的门，伸手，拉开了门栓。
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瞬间打在姜殷脸上，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门外站着四五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手按在腰间的装备上，如临大敌。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的警官，目光锐利地扫过姜殷，又迅速投向屋内的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冷峻警官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异常动静，疑似械斗。”
他的视线落在姜殷小腹的伤口和颈侧被毒针擦过的细微红痕上，眼神微微一凝。
姜殷没有立刻回答。她注意到这几个警察站位看似松散，实则隐隐封住了所有可能突围的角度，训练有素。而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仅仅是警惕，还有一种更深层的、针对性的审视。
“入室抢劫。”姜殷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打斗和紧张而略显沙哑，但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我刚进来，有人从衣柜里袭击我。”
“抢劫？”冷峻警官眉头微蹙，显然不信，“这地方？抢什么？”他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房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姜殷。张建国的远房亲戚。”她报出一个“老鼠”提供的、未被完全覆盖的模糊社会关系信息，足够应付初步核查，“来帮他收拾遗物。”
她侧过身，让警察能更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混乱：“至于抢什么……或许误以为他留下了什么值钱东西。人刚从后窗跑了。”
一个年轻警察立刻绕到屋后去查看。
冷峻警官没有轻易被说服，他走进房间，手电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墙上那枚仍在微微颤动、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时，脸色微微一变。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毒针取下，放入证物袋。那谨慎的态度，绝不像对待普通抢劫案。
他又看到了地上被姜殷从床底拖出的收纳箱，以及那本摊开的《行车日志》。
“遗物？”他拿起日志，随意翻看了一下，目光在那被撕掉的页码残留处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看向姜殷，“张建国死了七年了，你现在才来收拾遗物？”
“刚知道。”姜殷面不改色。
这时，去后窗查看的年轻警察回来了，对冷峻警官微微摇头：“后窗破了，外面是乱搭的棚户区，通道复杂，人早没影了。”
冷峻警官合上日志，盯着姜殷，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手电光柱中漂浮的尘埃。
“姜小姐，”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说法，有很多地方值得推敲。而且，袭击者使用的武器……”他晃了晃手中的证物袋，“可不是普通毛贼会用的东西。”
他向前一步，压迫感更强了：“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详细说明情况。”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殷的心脏微微下沉。她知道，一旦被带走，很多事情就由不得她了。王家的手，可能比她想得更长。
就在她飞速思考对策之时，另一个一直站在门口、操作着某种仪器的技术警员忽然抬头，有些迟疑地开口：“李队……有点奇怪。”
“说。”冷峻警官（李队）头也没回。
“这个区域的监控……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全部故障了。说是线路老化检修。”技术警员顿了顿，补充道，“包括街口那几个最新的天网探头也是。故障时间……刚好覆盖到现在。”
李队的眉头彻底锁紧了。全部监控故障？在这個时间点？
姜殷心中冷笑。果然。清扫现场，抹除痕迹，连监控都提前处理好了。这不是普通警察办案的路数。
李队再次看向姜殷，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的不寻常。强行带走她，或许会卷入更复杂的漩涡。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李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走到门外稍微安静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是……明白……可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传来，“……证据确凿？……好……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深深地看了姜殷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收队。”他对其他警察挥了挥手，声音干涩。
其他警察都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命令感到意外，但没人质疑，开始有序撤离。
李队落在最后。在经过姜殷身边时，他脚步停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
“有人保你。但这事没完。”
说完，他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警察们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很快，摩托车的引擎声远去，棚户区恢复了它固有的嘈杂和麻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姜殷独自站在狼藉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来，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保她？
谁？
她在这座城市早已没有亲人朋友。地府那边更不可能。
王劼？更无可能。那只可能是灭口。
那会是谁？
那句“这事没完”，又是什么意思？是警察的警告，还是……转述另一方的威胁？
她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印章，又想起行车日志上残缺的压痕。
【……夜……北郊……废……厂……王……急……货特……】
北郊废弃工厂。王。特殊的货。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那里。
对方显然不想她继续深挖，用了各种手段阻拦、警告，甚至灭口。
但越是这样，越是证明那里藏着关键。
警察的突然出现和撤离，与其说是一次失败的干涉，不如说是一次更清晰的信号——她已经踏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对方在暗处观察着，操控着，每一步都计算在内。
她走到墙边，拔下那枚毒针。针尖幽蓝，显然淬了剧毒。这不是普通势力能拿出来的东西。
又将那本行车日志仔细收好。
然后，她走出这间弥漫着霉味和阴谋气息的小屋，重新跨上摩托车。
引擎轰鸣。
她看了一眼城市北方的天空。
那里乌云汇聚，似乎山雨欲来。
“验收”远未结束。
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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