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冢三郎拉开车门坐上去，然后从袋子里的拿出饭团和水递给黑泽阵。
黑泽阵接过，撕开包装沉默地咀嚼着。
鱼冢三郎有点吃不下去，只拧开瓶子喝了几口水，然后他偏头看向黑泽阵道：“大哥，或许和红月绮没关系……我忽然想起，流火身边不是一直有一只猫一样的动物吗？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估计也能找到凛。”
黑泽阵又咬了一口饭团，没应鱼冢三郎的问题，却问：“你没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跟丢乌丸志间吗？”
这个问题，鱼冢三郎还真仔细反思过，于是跟黑泽阵详细分析道：“我跟车基本一直保持三到四辆车的安全距离，市区内车比较多，他应该没发现，出了市区，又开了一段他进了加油站，然后把车丢在那里了，我想，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今天的跟车距离太长了，有一段路上车很少，被他察觉了，我应该中途把玉井鹰叫过来，让他跟一段的……”
黑泽阵看向鱼冢三郎，又问：“你盯了他几天？”
“四天。”
“你觉得一个刑警，会反应这么迟钝吗？”
鱼冢三郎一顿：“难道他不是今天发现的吗？那为什么……”
“让你放松警惕，这样他需要甩掉你的时候，就会更容易。说不定，你还被他反跟踪过。”
闻言，鱼冢三郎低头思考了片刻，才问：“那我怎么知道跟踪行动，是不是已经被目标发现了呢？”
“不要问是不是被发现了，而应该抱着一种已经被发现的态度去跟踪。”黑泽阵面向鱼冢三郎。
“首先，结合目标身份，你应该可以大概评估自己的能力，在他之上，还是之下。”
“如果是流火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你去跟踪，四天没有被发现可以算作正常，但是这种事情不太会发生在警.察身上。”
“不要被动地只做跟踪这个事情，你应该时刻注意，自己在跟踪的过程中目标是不是有一些无意义的举动。比如，目标去一个地方，明明有更近的路，但是他却绕路过去，再比如，明明眼前就有车位，但是他却非要把车停在一个更远的角落。”
“行动时，多动动脑子，多问几个‘为什么’，别把吉永良介当你的外置大脑，就可以尽早规避这种事了。”
“是。”鱼冢三郎低下头，“大哥，我错了。我……”
黑泽阵咬了一口饭团，目光投向窗外：“这次就算了。我原本让你跟踪乌丸志间也不是觉得你能从他那里拿到什么信息，当练习吧。以后做事用用脑子。”
鱼冢三郎一顿，抬头看向黑泽阵。
黑泽阵神色很平静，不知道是没生气，还是懒得再说什么了。
几口吃完，黑泽阵把手里的塑料纸团成团，拧开瓶子喝了口水，又随手往杯架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鱼冢三郎又瞥过去。
黑泽阵往后一靠，闭上眼，沉默了半晌，才说：“问问吉永良介，有没有什么进展。”
“还没有。他们问了流火的几个同学，流火一直没回家，也不在学校……”鱼冢三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流火的父母也在找。”
“嗯。”黑泽阵低头看了眼时间，又闭上眼，“让他们撤吧。”
“啊？”
“让吉永良介回去再审审红月绮，查一下手机有没有被装什么东西。”
“哦……”鱼冢三郎迟疑片刻，忽然问黑泽阵道，“大哥，他和安藤一路，不是你安排的啊……我就说，明明最近是他在带红月绮，他对红月绮的动向最了解，有些事让他过来更容易判断。”
车里沉寂了片刻，黑泽阵睁眼看向鱼冢三郎。
鱼冢三郎眨了眨眼：“不是，大哥，我随口一问。良介有时是有点吊儿郎当……但是绝不会耽误正经事的，你放心。”
黑泽阵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鱼冢三郎将手扶在方向盘上，又问黑泽阵：“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吧。”
“回去……吗？”鱼冢三郎看向黑泽阵，有些不懂黑泽阵的意思，于是说，“玉井鹰就在公寓附近，我先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不找了。”
“大哥？”
黑泽阵垂手放下手刹：“开车。”
鱼冢三郎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别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话。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默默地踩下油门，余光掠过车窗外飞速往两边倒退的五彩霓虹。
黑泽阵把胳膊肘搭在窗框上，垂眸看向窗外。
半晌，车里谁也没说话，只有空调出风口和破裂的后车窗“呼呼”地吼叫着，好像一阵阵从关东平原上呼啸而过的北风，带着寒意。
过了一会，黑泽阵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呼出的气息让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他合上眼，忽然轻声道：“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乌丸莲耶的手笔。就算乌丸莲耶无意间察觉了林沐的秘密，这么超出常识的事物，又不能通过任何科技手段加以验证，看林沐的反应，乌丸莲耶肯定也没有找她本人确认过。”
“那么，乌丸莲耶能了解多少有用的信息，这点信息能让他明白要怎么利用这个秘密吗？”
“而且，要让林沐变成这样，可比让她直接死掉，难多了。我想不通，要怎么做，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黑泽阵顿了一下，直起身，垂眸看着窗外，又道：“倒不如，我直接揭开这张底牌，看看乌丸莲耶是什么反应……”
“啊……啊？”鱼冢三郎忽然踩了一脚刹车，“可万一他真的什么都不了解，就是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套话……这不是陷阱吗？”
“陷阱……那他想要什么呢？林沐吗？可是，林沐失忆了，现在人又失踪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黑泽阵沉吟几秒，又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呼出一口气，“还是说，他手里的底牌原本就比我们这张大得多……那，不是更应该去找他了吗？”
黑泽阵睁开眼，不知想到什么，又呼出一口气，说，“我应该早点去找他的……”
夜已经深了，吉永良介拧开门，轻手轻脚摸黑走进房间，刚把背上的包拿下来准备放在桌子上，头顶的灯“啪”一声，亮了。
吉永良介下意识闭上眼，他只觉耳旁划过一阵风，接着他整个人被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倒在地。
“我艹！”吉永良介看到头顶鱼冢三郎那张脸，他抬手一抹唇角，低头就看到手背上一道血痕，他立即皱着眉抬头质问，“你干嘛？”
鱼冢三郎二话不说，另一拳又挥了起来。
吉永良介一下从地上拾起身，勉强躲过了：“鱼冢三郎，大半夜，你发什么疯？”
鱼冢三郎一脚踹上门，抬手就拎起吉永良介衣领，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去了？”
“我一直在……”
鱼冢三郎死盯着吉永良介的双眼：“劝你想好再说。”
“想好？我有什么可想的，我一直在和安藤排查流火的人际关系……”
“之前放抽屉的东西呢？”鱼冢三郎指向墙角的柜子。
“我艹！鱼冢三郎，你翻我的东西？”吉永良介立即打开鱼冢三郎攥着他衣领的手，“你知道什么叫**吗？”
鱼冢三郎顿时有些心虚：“我……我无意间看见的，你要是想藏着就上锁啊……你别想转移话题，我问大哥了，你今天和安藤一路根本就是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我们这边着急上火的，你在那边风花雪月？”
吉永良介一把搡开鱼冢三郎，走到桌前抽了张纸巾塞住流血的鼻孔：“有病……谁风花雪月了？老子忙得一批！累的要死！回来白白挨一拳，你还有理了？”
“我……”
“你什么你？心里不爽就去捶墙，老子招你惹你了？”
“你别避重就轻，你敢不敢回答，你把我支开是要和安藤说什么？礼物送出去了？”
吉永良介把纸巾从鼻孔里拔出来，看了眼吸满血的纸巾，抬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抬眸，静静看向鱼冢三郎愤怒的面容，停顿几秒，才淡淡道：“送出去了。怎么了？我耽误什么事了吗？老子能一心三用，你不服？”
鱼冢三郎气到说不出话，抬手指着吉永良介：“吉永良介，你你你……”
吉永良介冷笑一声：“伏特加，聊公事时称职务，连名带姓的，多冒昧……”
“你——”
“当当当”。
房门忽然被敲响，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来人并没有站在门外等房里的两人应声，而是敲门之后就直接伸手拧开门锁，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鱼冢三郎转身：“大哥……”
吉永良介立即抬手抹去鼻尖快要滴下的血，有些尴尬地笑了声：“大哥……”
黑泽阵站在黑暗里，门里的灯光斜斜落在他的面容上，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惨白。
黑泽阵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一圈，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关着门的房间，最后回过头朝灯下的两人丢下一句“来”，就转身穿过客厅，拉开玄关的门，独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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