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志间坐在餐桌前,指尖轻叩着桌面。
不用去看墙上的挂钟,仅仅通过默数,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三分钟了,但餐厅的门依旧紧闭着,门外没有任何脚步声。
他好像被暂时遗忘了。
或者,这是故意的,但目的不明。
乌丸志间停止了计数,抬起头,视线扫过头顶的水晶吊灯,看着灯上微微倾斜的流苏,他又站起身抬手再次确认来自中央空调的微风。最后,他关掉了空调,视线定格在天花板一侧。
乌丸志间从餐盘旁摆放整齐的各类餐叉里挑了一把趁手的,然后拖了把椅子到墙边的一副油画旁,一脚踩在椅子上,抬手在吊顶上摸了摸,最后将叉子的手柄卡进吊顶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里,向下撬动。
“咔”一声轻响,吊顶的一角松动,从缝隙中看到了空调的格栅,乌丸志间如法炮制,依次撬开另外三个卡扣。
取下格栅,露出一个与古典装修风格完全不搭的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乌丸志间拿起桌上的烛台,摇曳的烛火只能照亮入口寸许的距离。
通道很狭窄,对他来说,完全进不去,如果是林沐,或许勉强可以。
乌丸志间将手臂探入通道,手指在通道的金属内壁上用力擦过。
再收回,指腹上,居然一点灰尘也没有。
这幢别馆里的佣人,会每天打扫这种地方吗?还是说,这个通道并不只是空调出风口。
乌丸志间吹熄蜡烛,将打火机伸进通道里,火苗剧烈摇晃着,但丝毫没有熄灭的预兆。
乌丸志间将打火机收回,双手用力扒住通道口,一脚轻踩在椅背上,将耳朵贴在通道的金属内壁上。
起初,只有微风流过管道的轻啸,但渐渐地,在风声的间隙里,乌丸志间捕捉到一丝杂音。
老鼠吗?
这种窸窸窣窣的杂音并不尖锐,比起老鼠,乌丸志间更觉得像是衣料与侧壁的摩擦。
里面……有人?
这个念头让乌丸志间霎时一愣。
这里是黄昏别馆的核心区域,脚下是囚禁客人的监牢,穿行在头顶这片狭窄迷宫里的,会是谁?
小孩?
哪来的?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是有人在寻找逃生之路,还是别馆的守卫在巡逻?
而且如此凑巧,就在他掀开格栅的这段时间内就有人经过,这是一个他们故意为之让他发现的陷阱?还是说,声音的主人根本就是一直住在这种狭小的地方?
乌丸志间感觉,他的逻辑思维已经逐渐追不上被环境影响而愈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
[发件人:0858#969#6261]
[标题:Task-Gin-0000]
[归档ID:Task-Gin-0000
目标个体:白鸟昭夫 (详细资料见附件)
指定结果:生命体征终止
执行时限:7月1日 23:59 (JST) 前
交割方式:将目标“白鸟昭夫”转移至指定坐标。坐标将通过安全信道即时下发。
任务报酬:“林沐”于7月2日的存活证明(图像形式,含当日时效性标识物)。
Good Luck.
——Vermouth]
屏幕向下,手机被倒扣在桌面上。
今天是6月29日。
林沐失踪的第三天。
黑泽阵看向桌上鸟取县的地图。
发信器曾经闪烁过的位置在地图上显示为一片绿地,这片绿地显然是私人庄园之类的地方。
“大哥,目前能拿到的白鸟绘江小时候的照片就这些了。”
黑泽阵接过翻了几张。
无一例外,这些照片上的白鸟绘江都看不清正脸。
“白鸟昭夫,还在医院?”黑泽阵问。
“是。”
黑泽阵点了下头,沉默了片刻,又问:“他最近,有什么访客吗?”
宫野厚司站在病床边,看了一眼吊瓶上的药物名称,又偏头看向监测仪上的曲线。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鸟绘江走了进来。
看到宫野厚司,白鸟绘江有些意外,然后躬身问好道:“宫野教授。”
宫野厚司转身颔首回礼,接着目光又回到了仪器上,右手不觉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没想到会长病得这么重。我应该早些来探望的。”
“家父一向忌讳别人提起他的病,所以我们并未告知太多人。恕我冒昧,您是……如何得知他住院的?”
宫野厚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移动硬盘:“早上会长联系我,想了解最新的研究进展,所以我把数据资料带过来了……”说着,宫野厚司垂眸看了一眼一脸病容的白鸟昭夫,“只是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少操劳。”
“辛苦您亲自跑一趟,我会转交给父亲的。”
然而,宫野厚司拿着硬盘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却又缓缓垂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公司最近人员变动挺大的……也很久没见林小姐了。虽说之前就听说她婚后会离职,但她手头仍有一些待处理事项,最近并没有人来交接。”
“待处理事项……”白鸟绘江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抱歉,公司的事情我完全不懂。目前是我丈夫在处理这些,小沐未交接的事务会耽误您的工作吗?如果需要,我可以代为询问。”
“不,对我个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宫野厚司摆了摆手。
“哦……”白鸟绘江瞥了一眼宫野厚司手里的硬盘,“那您……是和小沐经常有来往吗?”
宫野厚司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立即澄清道:“我和她并无私交。只是林小姐对药物研究很感兴趣,经常会问我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和她这样能主动学习、理解技术细节的合作方一起工作,能极大的提升沟通效率。当然,我分享的都是不涉密的部分。如果公司要更换合作方,是不是……”
宫野厚司一顿,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道,“不好意思,我跑题了,这些事务我应该和社长沟通,对吧?”
白鸟绘江一笑:“没关系。您刚才提到的这些,等父亲醒来,我也会一并转告。感谢您这些年来对白鸠制药的贡献。”
十字在瞄准镜中微微晃动,基安蒂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右手食指即将滑到扳机。
“别动!”
一只手从侧方伸来,按下了基安蒂的枪管。
“干什么?”基安蒂人枪合一的状态被布拉莫斯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她不耐烦地喊了声。
“小孩不行!”布拉莫斯严肃道。
基安蒂拎起枪,撞开布拉莫斯,换了个位置重新趴好:“执行任务。你还记得任务是什么吗?用家人威胁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布拉莫斯这次直接用手挡在了基安蒂的枪口前:“我说,小孩不行。”
基安蒂不耐烦抬眼:“这是你的规矩,不是任务要求。你别忘了时限,我们和贝尔摩德可不一样,我们时间很紧,没空享受折磨猎物的过程。”
“我当然和她不一样!”
闻言,基安蒂嗤笑一声:“布拉莫斯,你是个杀手,不是骑士,难道你手上没沾过血吗?还是,你觉得不利用小孩,就可以否认你是杀手的事实?”
布拉莫斯垂下眼。
“啰啰嗦嗦,磨磨唧唧……”基安蒂重新架好枪,眯起一只眼,从瞄准镜里看向坐在绿色草坪上的宫野艾琳娜和她身边的两个孩子,“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更何况现在只是武力威慑,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这才是杀手需要的专业素养。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我说了,不行。”布拉莫斯声音不大,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他没有再试图说服基安蒂,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我的底线。我现在问大哥。在此之前,枪收起来。”
基安蒂一顿,最终,她“嘁”了一声,将枪口垂下。
闷热的空气在地下停车场里凝滞着,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泥和尾气的混合味道。
宫野厚司快步走向自己的车,皮鞋踩在地坪漆上,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清晰的回响,
遥控钥匙解锁,车前灯闪烁了一下,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绿色地面。宫野厚司拉开车门,正准备弯腰坐进去。
“宫野教授。”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背后响起。
那声音像是贴在身后,让宫野厚司的身形瞬间顿住了。
黑泽阵就站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附近的感应灯没有亮,黑泽阵身上的黑色西装和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只有那头银色长发在车前灯的映照下格外显眼和突兀。
宫野厚司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黑泽阵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接着,黑泽阵就那么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闷响,将车内外彻底隔绝,空间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宫野厚司在车外站了几秒,最终还是坐进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他病得很重。”不等黑泽阵开口,宫野厚司率先打破沉默,“看到了他的用药,大概率是血液系统的恶性疾病,可能源于髓系干细胞病变。”
“能活多久?”黑泽阵问。
“不清楚。这需要更详细的病历资料。”
闻言,黑泽阵偏头看向宫野厚司:“你以前不知道他有这种病?”
“不知道。”
“那你研究的靶向药是用来治什么的?”
“癌症。”
“不能治他?”
“有相似的地方,但是药物作用的靶点和机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难道你现在想听我长篇大论地讲述具体作用原理吗?”
“不必。”黑泽阵收回视线,拿出手机。他拨出一个号码,听筒里只响了三声忙音,他便直接挂断了。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看向宫野厚司,“最近,劳您配合。您的夫人和孩子,我会妥善照顾的。”
宫野厚司皱起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林小姐的意思?”
黑泽阵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扭过头,迎上宫野厚司愤怒的眼神。
“有区别吗?”黑泽阵反问,“你和她,不是没有私交吗?”
“的确没有。但是林小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宫野厚司顿了一下,“曾经有一次,在实验室里,她和我聊完工作后,忽然讲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黑泽阵极轻地眨了一下眼,身体重新靠回椅背,拿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姿态,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淡淡问:“说了什么?”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意图对我或是我的家人不利……她让我转告你。”
黑泽阵叼着烟,大拇指搭在打火机上,“吧嗒”一声摁下,火苗噌一声燃起。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要重蹈覆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