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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事实上,禹闻采虽心有大志,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走了还不到几百米,便一头载倒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禹闻采是被人背回来的,到达候府时已是晚上,可整个候府灯火通明,可几乎空无一人。镇北候不在,陈夫人端坐主座,手里虽盘着佛珠,可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出她此时的不安与焦躁。

“找不到就再去找,我就不信那么大的一个人会说没就没!”

这句话四年间,陈夫人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遍,现下又是给翻出来了。

下半夜,府外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下人激动地通传:“公子回来啦!”

陈夫人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刚到门口,就看到脸色发白的禹闻采站在门外,有气无力地说道:“娘,我回来了。”

……

折腾了整个晚上,禹闻采到天亮才睡下。此刻他思绪万千,记得自己在那人背上是被颠醒的。那人的脚程很快,用了半天就送自己回来了,其间还给自己输了灵力,替自己疗了伤,应该是个修仙的吧!

醒时就听到有人在哭,又是哭!声音很是隐忍,听起来还是个大老爷们,禹闻采对男人就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了,心中烦燥,一抬手就捂住了那人的嘴,:“别哭了!哭丧呢?”

那人忽然愣住了,禹闻采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就松了手,迷迷糊糊间就在那人背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候府旁的一个狭小的拐角了,被下人叫醒便带了回来。

禹闻采觉得很奇幻,他很想知道那人是谁,可又忘记问了,被他背在身后也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感觉却很熟悉,像是……

禹闻采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不一会儿,便在天光大亮时也睡了过去。

又是梦,不过禹闻采这次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他想睁开眼,却睁不开,想动下手脚,可四肢却不听动弹,同样也是瘫在一个人的背上。

背着他的人体力已经不支了,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可还是没有将他放下。禹闻采感觉这个人很想让他活下去。

过了很久,禹闻采感觉自己被放置在一片虚乌之中,像是有云托着他,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禹闻采到这儿就醒了,他最近老是在做一些奇奇怪柽的梦,而且每次醒来,胸口都感觉被堵着,闷闷的很不好受。

他下床把窗户拉开准备透透气,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床绫罗绸缎里,整个房间布置得巧妙而华丽,窗上的横木擦得一尘不染,看样子,陈夫人这些许一直在为禹闻采的回来做准备。

禹闻采下了床,走到自己的小院里,小院里有两棵李子树,那匹小红马叫陈夫人吩咐下人带回来了,正在昂头啃食李子树上的果实。墙角还有一棵无忧花树,这个时节,无忧花已经败了,树上光秃秃的。可是仔细一看,这树干也干枯极了,更像是死了。

“这无忧花是死了吗?”禹闻采转身问向房门口守着的丫头。

“回公子,不错,四年前你走失后,不知为何,这花树也败了。”

“为何不铲掉呢?”

“回公子,这树是李府小姐赠予你的,夫人看你喜欢的紧,便也没动它。”

李府小姐?李无忧!

禹闻采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对啊,李无忧还在,不过一百年了,她怎么还是李府小姐,不该早成李家祖宗了?难不成她也像自己一样因差阳错地来到了百年之后?

禹闻采二话不说便向院外走去,哪想才出别院,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陈夫人。陈夫人一看禹闻采这风风火火要走的架势,忙问道:“禹儿这是要去哪?”神色中带着一抹慌张。

禹闻采咧嘴笑道:“您放心,我不走,我去找李无忧。”

陈夫人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笑道:“小禹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和无忧那丫头亲近。”

禹闻采觉得陈夫人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他自小便认识李无忧,但两人还是闹大的。百年前他们师承一人,李无忧比他年长一岁,他虽不愿喊她师姐,但早把李无忧当成姐姐了,虽二人身份云泥之别,一个为宰相之女,另一个为野小子,但李无忧很照顾他。可当下,李无忧仍为宰相之女,自己已是候府之子,可在他们看来关系,那自己与李无忧应该从小就很亲近。

“那我先去了!”禹闻采指了指府外。

“去吧,记得回来用晚膳就行。“

禹闻采来到候府之外,并没叫下人跟随。虽同在京城,但候府和宰相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禹闻采沿着京城主干大街走,不时张望着两边的铺子,变化是很大,可也有没变的。比如禹闻采之前最爱吃的王二烧饼,现在还开着,只不过老板应该是王二他孙子了。

门店依然火爆,禹闻采好不容易挤进去掏钱买了两个,拿到手里还热呼的,刚要张嘴啃一口,却被推了个踉跄。

一时间,禹闻采背后乱成一片。一队官兵一边清理主干路上的人群,一边大喊:让让,都让让!”

禹闻采心道好大的陈仗,不免好奇,于是索性就站在王二店前,啃那两个烧饼。

周遭围观的不止他一个,街坊邻居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当异国随从伴着歌舞升平的节奏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无一例外都闭上了嘴,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金发碧眼的阇梨人。

阇梨国人都眉目清淡,皮肤雪白,隐隐透着血管,长相颇有一种居高处而不胜寒的境界,垂目时惹人怜惜。一时引得众人观叹不已。远远一座华丽的步辇迎了过来,步辇很是奢华,窗柩上镶满了明珠,四角皆配有阇梨国特有的侁华铃,一步一响如鬼咒般摄人心魂。

禹闻采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个一直不愿想起的人,那人虽不是金发碧眼,可同是眉目清淡,看人时总有一股疏离感,思绪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禹闻采觉得自己仿佛又对上了那双眼眸,着了道似的一时挪不开眼。

等回过神来,阇梨国人已经走远了。那座华丽的步辇里坐得究竟为何人,禹闻采不感兴趣,他为了逃离周遭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停的声音,改走了一条小道,才挤出了拥挤的人群。

到了李府,已是午后了。陈夫人应该提前派下人去交付了,所以禹闻采进到候府很是顺利。只不过迎接他的并不是李无忧,而是李无忧的爹娘。

两家世代交好,李宰相和李夫人听说禹闻采回来了,也高兴得不行,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他们说得开心,禹闻采却要累死了,他本是个洒脱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可如今守着这么天大的一个秘密,还要把这四年的丢失编得有理有据,简直是太难了!

幸亏禹闻采之前虽说从玉骐山走明道了,但到底之前还是混江湖的。空口白话什么都能编,听起来是有点扯,但好在是蒙混过关了。

夫妻二人叙完闲话后,就让下人带禹闻采去见李无忧了。穿过花廊,看着与记忆中越来越重合的别院,禹闻采亲切之余,也有隐隐地担忧,这还是当年的李无忧吗?禹闻采不敢去想。

进到别院,禹闻采一直低头看着脚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李无忧。待到李无忧喝退下人,听到那熟悉的音色,禹闻采才敢抬头面对。

是李无忧没错!还是那副拽上天的鬼样子,禹闻采心里舒服了,可对上李无忧的眼神,顿时觉得不对劲,李无忧的眼神中充满了欣喜,可也有一丝怀疑……

其实,禹闻采不知道的是,他浑身的戒备与不信任有多么明显,弄得李无忧也说不出话来……

二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李无忧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两个黄鹂鸣翠柳?”

禹闻采眼睛都亮了:“我说闻采是小狗。“

“ 闲时放旷轻尘俗?”

“无忧是个二百五。”

“臭小子,真是你啊!”李无忧说着捶了禹闻采一拳。

“死丫头,你怎么也在这儿!”禹闻采现在十分笃定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李无忧了,这两句打油诗还是之前在寻找棋女时路过曾州时,几人组遇到了一个生前因不得志而化为魔的书生对的联子,结果对完书生就追着他俩杀,所以二人对这两句打油诗印象十分深刻。

两人哈哈大笑了几声,禹闻采还没高兴过来呢?就听到了李无忧带着哭腔说:“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禹闻采几乎没见过李无忧哭,李无忧向来要强,当时师承一门时,师父元精理就明确告诉过她没有修仙的灵根,可李无忧不信邪,天天起早贪黑地练剑术,虽最后也没练个名堂,但所幸最后听了师父的话,改修了药仙,救死扶伤也算是一桩美事。

“你怎么也到百年之后了?”禹闻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毕竟自己站在儿对李无忧而言就是幸事,于是只好茬开了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我很早之前就来到这了。”

“有多早?”

“四年前。”

禹闻采觉得李无忧在开玩笑,可她严肃的表情让禹闻采不能忽视。

“说来也奇怪,四年前,我是自你别院的无忧花树下醒来的,便是如此了。”李无忧接着说:“我想不明白,禹闻采,我们不是在寻找棋女吗?不是已经到了最后的玉骐山吗?”

“虽然最后也没有找到棋女,据我了解天神女娲不是已经降下天火将横空出世的恶鬼消灭了吗?可如今我们怎么来到了百年之后,虽说时间来到了我们身后,但其实我总觉得我们要重头来过。”李无忧神色黯淡,眼神里也没有了光彩。

虽说是春日,又是在正午,可禹闻采觉得浑身凉叟叟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如何见得?”

李无忧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她侧过身,望着院子里那株无忧花树发呆,很久,轻声道“你不知道,这四年来我查了很多事,比如你为什么会是候府小公子,那百年之前的人又是谁?我为什么百年之后还是李府独女?可去查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好像之前都未出现过一般。”

“要不是你今日出现了,或许我会以为之前的种种全是梦境。”可是梦怎么会这么痛苦呢?

“只有我们俩吗?其他人呢?”禹闻采着了急,站了起来盯着李无忧。

“目前是这样,还记得楚允衠吗?”

禹闻采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个天天穿得像个花孔雀的少年将军,天天都不正眼看人,和他说话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可他确实是为天下苍生而生,末了又为拯救苍生而死。

“他确实是死了,春和十五年冬,楚小将军楚允衠殉难。”李无忧声音轻轻地,仿佛是在背一段经文,声音毫无起伏。

禹闻采实实在在地知道这件事,毕竟当时他也没好过。

“还有呢?”禹闻采看似漫不经心地间道。

“赤音吗?她倒是还活着,只不过,四年来,我从未见过。”

“……还有呢?”

李无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叹息道:谭清疑吗?”

禹闻采转身漫不经意地用脚胡乱踢着亭子外的杜娟,李无忧见道忘喝道:“哎!别踢死我的花!”转而竟跳过了之前的话题。

“那现如今怎么办?”禹闻采不爽道。

“依我看,我们眼下的突破口就在这阇梨国的大祭祀身上。”

听李无忧的意思,她这些年查了不少左籍,广布搜罗天下奇书,为得就是寻找有没有法术让人来到未来。幸运的是,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是一个阇梨国的商贩卖给她的,阇梨国以祭祀发达是众人皆知的,上面记录了大概一千年前,有一个祭祀为了复活自己早逝的妻子,向天神献祀了自己,天神承诺妻子将会在百余年后重生。只不过这只是这个祭祀手撰的,他并没有活到百余年之后,所以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妻子。

这个故事太过奇幻,并没有人会去信,但卖书的商贩说这是他祖宗,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如假包换,句句皆真。

李无忧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将此书留了下来。她一直在等,她之前去过阇梨国,拜访过诸多祭祀,花了数不清银钱,从没有人能知晓比事,正在她心如死灰,想着再去阇梨国最后一次时。在一个穷乡僻壤里,救了一个老者一命,老者告诉他,大祭祀可能知道。

李无忧不信,大祭祀向来负责皇室的正经祭祀,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老者却他说大祭祀已经活了百年有余了,自己曾经是他的徒弟。可大祭祀过于神秘,谁也不见,又是在异国他乡,李无忧不好行动,所以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阇梨国?”禹闻采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说着还轻跳了两下。

“不用去了,你来找我时,可曾见到阇梨人拥着一座华丽的步辇进京?

禹闻采已经猜到了大概……

李无忧喝了一口花茶,不紧不慢道:“那里头坐着的便是大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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