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箭矢破空声响起，安玲珑的尖叫声惊恐凄厉。极度的恐惧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双膝一软，仿佛失掉了全部的精气神，眼看就要软软地瘫倒在地。
萧玦一直留意着她，她身形一闪，疾步上前，一把揽住了她下滑的身躯。少女的身体在她怀中抖如筛糠，全部的重量都倚靠了过来。
那只红苹果“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停在一片狼藉之中。
司承云方才射出的那一箭，目标根本就不是苹果！箭矢击穿了安玲珑的发冠，那顶镶嵌着月光石，贴着纤薄银箔的冠饰应声碎裂开来！整个冠子被箭矢携带的巨力带飞出去，狼狈地跌落在几步开外的草地上。
安玲珑原本精心绾起的银白长发失去了束缚，雪瀑般披散开来，美得惊心动魄。她的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紫瞳涣散无光，失去了焦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骇然。呼吸更是急促得将要晕厥过去似的。
“唉……”司承云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弓，悠悠然叹了口气。那语气里听不出真心，唯有戏谑与玩味。
“可惜，真是可惜了……”他摇着头，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发冠和那个滚脏的苹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萧玦紧紧扶着怀中瘫软的安玲珑，拧眉看向司承云。
司承云却根本懒得理会她，他自顾自地摇头，“看来孤这射艺，确实是疏于练习，欠佳得很呐。”
他旋即转向萧玦，轻声命令道：“去，捡回来。孤要再试一次。”
萧玦如同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捡回来！”司承云提高了音量。
萧玦依旧纹丝不动，连目光都无片刻转移，眼睛眨也不眨地回视着他。
令人意外的是，安玲珑竟然自己动了。她仿佛一具提线木偶，从萧玦的扶持中脱离出来。脚步虚浮踉跄的一步步走向那只滚落的苹果。她俯下身，用颤抖得完全不成样子的手，拾起了那只沾染了泥土的苹果。
她一身雪白衣裙立在苍黄枯寂的秋草间，披散的银发流淌周身。当她抬手将苹果举向头顶时，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臂，白得晃眼。在此过程中，她始终神情麻木，目光空洞，不知望向何方。
司承云满意地笑了，那笑容里邪邪的。他再次拈弓搭箭，显然，他接下来依旧另有打算。
他正要再度引弓，手却被人自后方握住！
司承云猝不及防，他手上的力气被截断，阴鸷地侧头看去，正对上立在他身后的司阳。
这男人身量极高，比太子高出半个头不止。此刻他站在司承云侧后方，挺拔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太子完全笼罩其中。那是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司阳俯身，眼睛看着前方瑟瑟发抖的银发少女，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却响在司承云的耳畔，“打个商量，云儿，”他语速不疾不徐，“我方才射取飞雁不成，现在十分技痒。这一箭，不如就让与叔父如何？”
他言语款款温柔，可他握住太子的那只手，力量却实在强悍得可怕！令人挣扎抵抗不得！
司承云垂眸看，司阳的指节很粗，腕骨更是强硬，他的手因十分用力而使得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拇指上戴了一枚红宝石的扳指，颜色猩红刺目。
这伪君子！司承云“呵”的冷笑一声，侧头斜睨着司阳，语气尖锐刻薄，“侄儿在叔父手中，动弹不得，想不答应也难了。叔父又何必多此一问？”
司阳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依旧不疾不徐，敷衍道：“哦？那是我糊涂了。”
话音未落，根本不等司承云再使坏。司阳带着太子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弓弦！
嗖！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射中了！射中苹果了！羽箭正正洞穿了安玲珑头顶的苹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骇人！安玲珑怔在原地，似乎未能即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上。愣愣地睁大着一双紫色眼眸，瞳孔深处空茫一片，仿佛魂灵已被刚才那擦顶而过的一箭彻底抽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得出，康王方才分明有回护圣女之意！而皇太子对此十分不快！哪有人敢说话？！
啪啪啪……还是高阳帝最先打破了沉默。他轻轻鼓着掌，从御座上站起身。
萧玦立刻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半拖半抱着将失魂落魄的安玲珑拉起来，几乎是押着她，快步走到皇帝面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失魂落魄的她跪倒在地。
安玲珑萎靡地低着头，银发虽遮住了她的脸庞，肩背却仍颤抖不止。
高阳帝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扳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皇帝仔细端详着她破碎凄艳的脸，半晌，才慢悠悠地叹道：“果然……容色倾城。”
他忽然松开手，转而看向一旁的司阳，脸上浮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司阳，这般绝代佳人，朕就将她赐予你，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司阳身上。
司阳立即单膝跪地，垂首敛目，“臣弟不敢。此女关乎两国邦交，臣弟万万不敢妄求。陛下厚爱，臣弟心领，然实不敢受。”
高阳帝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弟弟，不置可否。
眼见日落西山，暮色如纱，沈如琢觑准时机，上前躬身轻声请示：“陛下，时辰不早，是否起驾水云苑？”
高阳帝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开口下令起驾。
却忽听得马蹄声疾。
众人皆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一马，身负残阳，疾驰而来！马上人一袭红裳，猎猎飞舞，众人这才发现月绯竟不知何时离席去了。
她策马直至御驾前方不远处才猛地一勒缰绳，白马长嘶，正巧停在月暄与司阳二人面前。
她气息微喘，面颊因疾驰而泛红，也不多话，直接一扬手，将一直拎在手里的东西重重扔到了两人面前！也不知是丢给月暄的，还是掷向司阳的。
那东西落地后竟还在扑腾挣扎，发出哀鸣与扑翅声——众人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只羽翼中箭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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