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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七粒光点

房门合拢的轻响,像一块沉重的幕布落下,隔绝了客厅里那混杂着焦虑、希冀与强颜欢笑的浑浊空气。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彻底吞噬,房间里沉入一片粘稠的、几乎伸手可触的黑暗。路眠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顺着光滑的漆面一点点滑落,直到蜷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居家裤料,迅速渗透进来,沿着脊椎漫延。

他把脸深深地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双臂死死地环抱着小腿,像一只试图缩回壳内、却找不到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客厅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钻进来。

“……周律师那边有信儿了吗?” 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和疲惫。

“妈,你别老催周律师,” 姐姐路雨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刻意放轻松、带着点安抚的调子,但仔细听,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或许是转动脖子时牵扯了伤处,“流程总要走完的,周律师比我们懂,他说快了就一定是快了。百分之三,人家已经很仗义了……”

“我知道我知道,” 母亲的声音有些烦躁地打断,“我就是……唉!昨天眠眠那样子……我这心里……”

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絮语。路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的名字被提起,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那片麻木的沉寂里,带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刺痛。他把自己抱得更紧,几乎要嵌进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挤压掉那点不适。

随即,是另一个更年轻、更清亮的声音加入了对话,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和少年人特有的、对沉重话题的某种疏离感。

“妈,姐,早啊!今天早上吃什么?” 是弟弟路辰。

“白粥,在锅里热着,自己盛。” 母亲的声音转向他,明显柔和了些许,那是一种对健康孩子自然而然的、无需过分小心的语气。

“哦。” 路辰应了一声,脚步声走向厨房,然后是碗筷碰撞的轻响。他一边盛粥一边问:“对了妈,我补习班下周要交下学期的预报名费了,老师说最好这周给……”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妈给你。” 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应承,没有太多犹豫,仿佛这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

路眠埋在膝盖里的头,微微动了一下。黑暗中,他紧闭的眼睫无声地颤了颤。那笔对弟弟而言理所当然的补习费,像一块无形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本就窒息的胸口上。他仿佛能看见母亲从那个干瘪的、装着全家生活费和姐姐后续康复微薄预算的旧钱包里,数出几张钞票的情景。

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围绕着官司、赔偿金、弟弟的学业、姐姐的康复进度……每一个字眼都像一块沉重的砖,被无形的手隔着门板,一块块地垒砌在他蜷缩的身体周围,筑起一座密不透风的高墙。空气越来越稀薄,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箍紧了他的胸腔,每一次吸气都变得异常艰难,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就在这时,裤袋里那个小小的、硬质的凸起物,硌到了他的大腿外侧。

路眠的身体猛地一僵。像在无边深海里即将溺毙的人,忽然摸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光滑冰凉的塑料瓶身。他把它掏了出来。

黑暗中,药瓶模糊的轮廓在门缝下透进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里,泛着一点极淡的冷白色。他摸索着,拧开瓶盖。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将瓶口倾斜,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

几颗小小的、圆润的颗粒滚落出来,带着轻微的、相互碰撞的细碎声响,落在他微凉而汗湿的掌心。

他低下头,凑近手掌。借着那线微光,他看清了它们:七颗。小小的,白色的,像七颗被遗忘在黑暗宇宙中的、微缩的星辰。冰冷,坚硬,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化学制剂和微弱苦味的独特气息。这气息,此刻却成了这片窒息黑暗中唯一的、可被清晰捕捉的坐标。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轻轻地触碰着其中一颗药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神经末梢传递上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捻起它,举到眼前。黑暗中,那颗小小的白色药丸在微光里几乎看不真切,只是一个更深的、凝聚的小点。

他把它放回掌心。然后,指尖又移向下一颗。

一,二,三……四……

他数得很慢,很仔细。每一次指尖的触碰,每一次确认药片的存在,都像是在进行一次无声的、关乎存续的确认仪式。冰冷的药片触感,像微弱的电流,短暂地刺激着他麻木的感官。那混合着化学气息的微苦气味,也随着他的呼吸,一丝丝地钻进鼻腔,成为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真实的气味。

五……六……七。

指尖停留在最后一颗药片上。没有第八颗了。瓶子里空空如也。

他维持着低头凝视掌心的姿势,久久不动。那七颗小小的白色光点,静静地躺在他苍白的掌纹里。客厅里模糊的交谈声、弟弟吸溜粥的声音、母亲忧虑的叹息、姐姐故作轻松的安抚……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被厚重的黑暗过滤,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时间失去了刻度,在黑暗中无声流淌。掌心里的冰凉渐渐被体温焐热,但那点温度丝毫无法驱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巨大的、无声的疲惫感如同涨潮的海水,缓慢而坚决地漫涌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意识变得模糊而沉重,像浸了水的棉絮,不断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晰的、带着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近乎凝固的死寂。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

路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从那种近乎昏沉的麻木中惊醒。他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茫然地睁大,望向紧闭的房门。那敲门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击碎了包裹着他的真空层,将外界的声音重新拉扯回来——客厅里似乎安静了,弟弟的脚步声走向了卧室方向。

“绵绵?” 是姐姐路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刻意放得轻柔,“睡了吗?还是……在看书?”

路眠没有回应,只是下意识地将握着药片的手猛地攥紧。七颗坚硬的药片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受惊的、蛰伏在黑暗中的小动物。

门外静默了几秒。接着,路雨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却依旧努力维持着轻快:“那个……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下午出去一趟,去周律师那儿问问情况。锅里给你留了饭,饿了就自己热一下吃,别饿着。”

又是周律师。又是官司。又是赔偿金。这些词像沉重的铅块,随着姐姐的话语,再次砸进他的意识里。攥着药片的手更用力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还有……”路雨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绵绵,你别多想。妈昨天……她就是急的,说话没过脑子。她比谁都盼着你好。等官司那边……等拿到钱,咱们就去更好的地方看,啊?肯定能好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一种近乎盲目的、用来支撑自己也支撑他人的希望。

路眠依旧沉默。黑暗中,他浅褐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姐姐的安慰像一阵微弱的风,吹过深潭表面,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那“更好的地方”,那“肯定能好”的承诺,在巨大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讽刺。它们无法照亮眼前的黑暗,反而像是在提醒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需要被填补的窟窿,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门外又静默了片刻。路雨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其轻微,隔着门板几乎听不真切。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她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一点因脖颈不便而特有的、略显僵硬的拖沓感,渐渐远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客厅那头,路眠紧绷的身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松懈下来。他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掌心摊开。七颗白色的药片,被汗水微微濡湿,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被捏得有些发软。

他低下头,长久地凝视着掌心里这七粒小小的光点。客厅里彻底安静了。弟弟房间隐约传来键盘敲击和游戏音效的声音。阳光似乎移动了角度,门缝底下那道微弱的光线,也变得更加黯淡。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地流逝,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不知过了多久,路眠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他捻起其中一颗药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没有水,他只是将它放进了嘴里。

坚硬的药片压在舌根,带着一种特有的、微苦的化学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药片滑过干涩的食道,留下一道清晰的、异物刮擦般的轨迹,最终沉入胃袋的黑暗之中。

他维持着吞咽的姿势,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感受着那颗小小的白色药片在身体内部消失,仿佛看着一颗微弱的星辰,独自沉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海底。

掌心里,还剩下六粒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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