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阴暗潮湿，一盆火焰闪耀在倚华的眼前。
倚华被捆缚在刑架上，衣袂已经鲜血染红。她看着摇曳的焰心，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可是她现在还死不了。她听见天牢中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是有人来到了天牢里了吗？
“祭天金人在哪里？”苏文问道。
倚华不理他。
苏文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从炭火中取出一块烧红的烙铁。
“祭天金人在哪里？”他又问一次，声音在牢房里回荡。
倚华闭上双眼，不予理会。
烙铁逼近她的脸颊，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
苏文惨叫一声，手中的烙铁应声落地。他的手腕被一柄飞刀精准刺穿。
“什么人？！”苏文捂着伤口怒吼。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梁上跃下，剑光如练，瞬间斩断了束缚倚华的铁链。来人蒙着面，猜不出是谁。
“走！”他揽住倚华的腰，一剑逼退冲上来的狱卒。
天牢中顿时乱作一团。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敌人的要害。他带着倚华在狭窄的通道中穿梭，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放下我……”倚华虚弱地说，“你带着我走不掉的。”
他却不答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他一脚踢开天牢的后门，早已备好的马匹正在那里等候。
夜色中，一骑绝尘而去。
当他们终于抵达城郊一处废弃的草屋时，倚华已经昏死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草堆上，借着月光查看她的伤势。
“为什么要救我？”倚华醒来时，第一句话便这样问。
他正在为她清洗伤口，闻言动作一顿，拿下了黑色的面巾。
“江无忌？”
她认识他，江无忌是江充的弟弟，更是陛下的侍卫，御林军的首领。月光从草屋的缝隙漏进来，照在江无忌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是我。”
倚华的目光冷了下来：“是你哥哥构陷皇后和太子……你为什么救我？”
江无忌说道：“卫子夫临死之前是不是把祭天金人给了你？”
倚华冷笑：“你想要祭天金人？”
江无忌伸出手来：“把祭天金人给我！”
倚华笑了笑：“你哥哥为了它，构陷皇后和太子，幸而太子烧死了他。而你为了它，不惜劫天牢吗？”
江无忌挑衅地看着她：“我不仅劫天牢，还准备杀了你。倚华，我势在必得，一定要拿到祭天金人。”
倚华仍旧是笑着：“你杀了我，一样得不到祭天金人。”
江无忌说道：“把祭天金人给我。”
倚华摇了摇头：“我不会把祭天金人给任何人。”
江无忌把长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固执地说道：“把祭天金人给我。不然，我会使用巫术。”
倚华斜着眼睛看他。
江无忌放下了长剑。他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刺目的光芒从他周身迸发，将整个草屋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这光芒最盛的瞬间，倚华动了。
她不是要逃，而是扑向地上的长剑。与其被巫术控制，不如拼死一搏。
剑光如电，直刺江无忌胸口。
几乎同时，那万道光芒也穿透了她的身体。
两人俱是一震。
鲜血从彼此的伤口喷涌而出，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倚华只觉得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膝一软，向前倒去。
一双手臂及时接住了她。
江无忌紧紧抱着她跌坐在地，胸口还插着那柄长剑：“倚华……倚华……你情愿死……都不愿与我在一起……”
倚华靠在他怀中，染血的手艰难抬起，轻抚过他满是泪痕的面颊。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手臂很快垂落下去，双眼也缓缓闭上，唇边却凝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只有死人才会保管秘密。皇后殿下，我来见你来了，祭天金人永远不会落入他手的。
江无忌将脸埋在她渐冷的颈间，肩头剧烈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亮。江无忌终于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他握住剑柄，猛地将长剑从胸口拔出，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不会死的，但倚华那一剑，带着必死的决绝，终究重创了他的心脉。
他强忍剧痛盘膝调息，却发现内力溃散难聚。这次伤势远比想象中更重，没有三个月静养，恐怕难以恢复。
目光落在倚华安详的容颜上，江无忌眼中掠过深切的痛楚。倚华，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他小心地抱起她，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终南山下，溪水潺潺。江无忌买来一副楠木棺材，亲手将倚华安葬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这里可以看到长安城，却又远离尘嚣。
“你从前说……喜欢终南山的云雾。”他抚摸着新立的墓碑，声音低沉，“现在，你可以日日都看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江无忌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苍翠的山林中。
江无忌回到汉宫里。他屏退众人，隐蔽的厢房中盘膝疗伤，胸口被倚华刺穿的伤口虽已愈合，但内息仍如刀绞。
“无忌……”
一个扭曲、空洞的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
江无忌猛地睁眼，只见一团模糊不清的魂影漂浮在眼前。
“哥哥？！”江无忌看着它。
“无忌，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江无忌点点头：“倚华用剑伤了我。”
“倚华！”江充回想起来，“她不过是卫子夫身边的长御，一个普通的女人，竟能伤你。”
江无忌说道：“不要提她，我不想听见她的名字。”
江充盘旋在他的周围，打量着他，疑惑地说道：“竟会伤你这么重。没有两三个月，你是恢复不了元气的。她为何会伤你？”
江无忌叹了口气：“只因为祭天金人。”
“祭天金人？”江充惊喜地说道，“你拿到了？快用它来给我凝聚魂体！”
江无忌摇头：“倚华情愿死，也不愿说出祭天金人的秘密。哥哥，放弃吧，回到龙庭圣地去修炼吧！这样即使没有祭天金人，你也可以凝聚魂体！”
“龙庭圣地？”江充的魂魄发出凄厉的笑声，“那要整整三百年！三百年啊！”
江无忌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却坚定：“霍去死了，卫青也死了，而现在，卫子夫在椒房殿自尽，她身边的长御倚华……”他顿了顿，“也死在了我的怀里。知晓祭天金人秘密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哥哥，除了回归圣地，你已别无选择。”
江充的魂魄在黑暗中剧烈波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好，我回去。但你务必留意，一旦有金人的消息，立刻来圣地寻我。”
江无忌又点头。
江充看了一眼江无忌，盘旋着身体，最终化作一缕青烟，从窗口飞出去了。
江无忌望着哥哥的魂魄消失的窗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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