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电驴歪歪扭扭地驶进了一处开阔的小广场,广场上早已停满了各式面包车和三蹦子,天刚蒙蒙亮,交易场上只挂着零星的灯泡,更多的人是靠着手电筒的光亮在查看货物,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陈耀停好小电驴,熟门熟路地带着李一鸣往人潮里挤。
面包车的后备箱大开,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刚采摘下来带着晨露的鲜花,车前的空地上摆满了装花的大水桶,有的鲜花甚至直接堆在地上,形成一堵堵芬芳而绚烂的“花墙”,问价声、议价声、搬运声彼此交织。
“你想要什么玫瑰?”陈耀在一片嘈杂中大声问。
李一鸣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玫瑰桶中游移,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陈耀见状,带着促狭的笑意:“分不清品种?”
李一鸣白他一眼,“放屁!”
陈瑶唇角勾起,“那这个叫什么?”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只剩下周围市场的喧嚣。
“轮得到你考我?幼稚!”李一鸣凑近那桶白玫瑰仔细看了看,梗着脖子说:“不是白雪山就是骄傲。”
旁边正在整理花桶的老板听到了,抬头笑道:“哎,小伙子,看走眼啦,这是A级的‘烛光’,要不要?”
李一鸣:“……”
陈耀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拍了拍李一鸣的肩膀:“走吧,大学霸!这么多花,够你慢慢认的!”
两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芬芳四溢的花丛中,李一鸣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原本压抑的心情,在这生机勃勃的市井气息中,似乎也松动了一丝。
他们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头,蹲在面包车旁边“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筒,见人就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
陈耀用彝话热情地打招呼:“孙老爹!今天这么早啊!”
孙老爹抬起头,看到陈耀,笑得更开心了,也用彝话回道:“不早咯,怕下雨路难走。”
陈耀:“孙哥今天没来啊?”
孙老爹:“他跌在花田里崴到脚,这几日来不成咯。”
李一鸣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小声问陈耀:“说什么呢?”
陈耀面不改色地胡诌:“夸孙老爹的花是这里最好的,我正帮你讲价呢!”
李一鸣将信将疑,但还是更关心花的品质,他压低声音:“这次不会又是断头的了吧?”
陈耀立刻叫屈:“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翻篇了行不行?”
李一鸣冷笑:“你的信用度在我这儿现在为负。”
这时,孙老爹看着李一鸣,用彝话对陈耀说:“这是你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想买点啥?今天的弗洛伊德和粉荔枝都好着呢。”
陈耀眼珠一转,坏心思又起,用彝话对孙老爹说:“您别看他长得好。”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是坏的,看他可怜,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就当积德了。”
孙老爹脸上立刻露出惊讶和惋惜交织的表情:“哎呀,看不出来……这么好的小伙子,可惜啦,可惜啦。”他说着,慈爱地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水果硬糖,塞到李一鸣手里,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李一鸣莫名其妙地接过糖,疑惑地看向陈耀。
陈耀冲他竖起大拇指,一本正经地翻译:“人家夸你呢!说你长得好,人中龙凤!让你笑一笑,表示友善。”
李一鸣半信半疑,但还是依言对孙老爹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孙老爹看他“傻笑”的样子,目光更加慈爱怜悯了。
最终,他们从孙老爹这里订了一批品相不错的弗洛伊德和粉荔枝,看着买到的一大堆娇艳欲滴的玫瑰,再瞅瞅远处那辆势单力薄的小电驴,李一鸣发起愁来:“看来得叫个货拉拉。”
陈耀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费那钱!等着,看我的!”
说完,他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钻进了人群。
李一鸣留在原地,继续打量着其他摊位,瞥见旁边一个摊位在卖芍药,一个胖胖的花贩正在清点数量,他走过去蹲下查看。
“老板,芍药怎么卖?”
胖花贩打量了他一下:“看你要哪种,进口的品种就贵点。”
李一鸣拿起几支芍药,仔细观察,甚至还拿出随身带的卡尺量了量花头——接近四厘米,看起来不错。
“这个……”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李一鸣回头,看见陈耀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辆手推板车,正站在他身后。
“哟,真弄到了。”李一鸣有些意外。
陈耀把板车停好:“等有钱了你可得自己买一辆三轮,卖花没这个寸步难行,知道吗?”他瞥见李一鸣手里的芍药,“怎么,还要买芍药?”
他不由分说地从李一鸣手里夺过那支芍药,快速翻看花苞、花萼和根部,又用手指轻轻掐了一下花茎,随即嫌弃地扔回摊位。
李一鸣不解:“我看着不错啊,剩下的预算还能买点别的搭配。”
陈耀没理他,直接对胖花贩说:“老板,你这芍药不会是冷库花吧?”
胖花贩立刻瞪起眼睛:“别瞎说!什么冷库花!山东刚运来的,新鲜得很!”
陈耀嗤笑一声:“从来没进过冷库?”
胖花贩语气笃定:“没有!”
“你也就骗骗他这样什么都不懂的憨包,”陈耀讥讽道,转头对李一鸣解释,“鲜切芍药采下来泡药水、进冷库是基本流程,他张嘴就说不是冷库花,摆明了坑你外行。我刚掐了,花茎都发黑发软了,一看就是库存时间长,活力不行,买回去根本开不了。”
胖花贩被戳穿,恼羞成怒:“不买就滚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小狗日在这儿胡说八道!”
陈耀懒得再跟他废话,拉起李一鸣就走:“走走走,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两人把从孙老爹那里买的玫瑰小心翼翼地码放在板车上,用绳子捆好。
李一鸣看着陈耀熟练的动作和刚才精准的判断,心里不得不服:“可以啊你,有点东西。”
陈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说了你还有得学呢!不用太谢我。”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陈耀骑着小电驴,李一鸣倒坐在后座拖着板车,两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离开早市。
早市外围聚集了不少卖早点的小摊,铝皮小推车上,烤洋芋、烧饵块、煮米线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忙活了一早上,两人早已饥肠辘辘,不约而同地在一個烧饵块摊前停了下来。
一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再加一个夹满了油条和酱料的烧饵块,坐在路边摊的塑料小板凳上吃得酣畅淋漓。
陈耀吸溜着米线,问道:“这么多花,你打算怎么卖?”
李一鸣咽下嘴里的食物,眼中闪烁着计划已久的光芒:“520情人节,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加上我超绝的营销手段,一晚上卖空不是梦!”
陈耀嗤笑一声,给他泼冷水:“想得美!520那天满大街都是卖花的,你以为就你聪明?信不信晚上收摊,你至少得扔一半,血本无归。”
李一鸣不为所动,慢悠悠地说:“那另一半,你帮我卖呗。”
陈耀立刻跳脚:“凭什么呀!哎我说你小子怎么总想着占我便宜——”
李一鸣不慌不忙地竖起三根手指,打断他:“——利润,分你三成。”
陈耀到了嘴边的抱怨瞬间咽了回去,话锋一转,脸上堆起笑容:“咳……这话又说回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不是不能商量。来,大哥,吃饵块,再加个肠儿不?”他殷勤地把自己的烧饵块递过去。
回到“彩云花卉”,两人立刻忙活起来。
陈耀抱起一捆玫瑰,熟练地在盛满保鲜剂和清水的大桶里浸蘸根部,然后麻利地插进另一个装满清水的桶中醒花。
李一鸣则埋头拆解一堆他之前网购来的花束包装材料——牛奶棉、雪梨纸、玻璃纸、各色丝带……各种材质在他脚边堆成了小山。
“你会包花束吗?”李一鸣抬起头问。
陈耀脱掉橡胶手套,在花艺围裙上擦了擦手,信心满满:“怎么不会?专业的!”
“真的假的?”李一鸣表示怀疑。
“看着啊!”陈耀抽出几张包装纸,动作麻利地内外衬搭配,包裹、捆扎,三下五除二就包好了一束花。
只是那风格,带着一种直率而粗犷的直男审美,色彩搭配略显生硬,造型也有些臃肿。
李一鸣拿着那束花,左右端详,表情复杂:“你觉得……好看吗?”
陈耀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好看啊!这不挺好看的!多实在!”
李一鸣灵魂发问:“行,那你摸着良心说,你会愿意在情人节买这玩意儿送给你的女朋友吗?”
陈耀梗着脖子:“买啊!为什么不买?这花多新鲜!”
“那你等着被甩吧。”李一鸣无情吐槽。
“你行你来!”陈耀不服气。
“看爸爸给你露一手。”李一鸣挽起袖子,走到操作台前。
他仔细挑选了配色和谐的高级感包装纸和内衬,手指灵活地折叠、包裹、塑造层次、系上丝带,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很快,一束从色彩搭配、层次造型到细节处理都堪称精致,可以直接登上小红书热门榜的花束样品诞生了。
陈耀看得目瞪口呆,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卧槽!有点东西啊!那,咱们就只包这一种款式?”
“对。”李一鸣肯定地点点头,“我们只做一种经典款式,提供弗洛伊德、粉荔枝和高原红这三种主花色,选择太多,顾客反而容易选择困难,降低决策效率。”
陈耀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只盯着这三种玫瑰买,原来早就盘算好了!那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束?”
李一鸣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陈耀猜测。
“五块。”李一鸣纠正。
“会不会太便宜了?”陈耀惊讶,“这包装纸和丝带成本也不低呢。”
“薄利多销。”李一鸣解释道,“而且还要打击竞争对手。第一次试水,不要太贪心,先保本,打开市场再说。”他又拿起一沓印制精美的小卡片搓开,“而且,我们还提供免费的自写贺卡服务,增加情感价值。”
陈耀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听起来不错。那么,李老板,你打算去哪儿卖?”
李一鸣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咱们兵分两路,我在南屏街,你去顺城王府井。”
陈耀表示不满:“为什么不是反过来?我去南屏街,你去顺城?”
李一鸣给他一个脑瓜崩,“你事怎么这么多?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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