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奴隶市场的嘈杂声,孩童的笑声,渐渐拉长变长。
莎拉提着陶罐,正在低头行走,瓦列留厄斯从石柱子后面走出来,安静、默默地跟着她。
莎拉撞到了一个卖橄榄的摊位,陶罐摔碎,她慌忙去捡碎片,但是手指很快被划破了。
瓦列留厄斯走出阴影,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普罗克拉说能在这儿找到你。”
莎拉抽回手,慢慢后退了几步,“我是奴隶,早就该接受命运。”
她很轻地说道:“我得回到他家里去。”
瓦列留厄斯摇头,“普罗克拉和他的妻子会照顾你,至少等救你的人来。自从见到你,我……”
莎拉轻声冷笑,“他们摘下我的奴隶项圈,让我看起来更加‘迷人’,但我还是一件商品。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瓦列留厄斯凝视着她的眼睛,“莎拉。在你们的语言里面,是‘公主’的意思。”
莎拉顿时愣住了,她眼眶泛红,好一会儿了,她才说道:“命运和名字,多不相称。”
瓦列留厄斯朝莎拉伸出手,“命运可以改。我叫瓦列留厄斯,意为‘强健者’——但是直到遇见你之后,我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强健者。”
奴隶市场的人群嘈杂声渐渐弱了,阳光透过市场的帆布缝隙,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远处传来罗马卫兵的脚步声,瓦列留厄斯拉着莎拉躲进香料摊位后面的阴影里。
卫兵的呵斥声,小孩子吃脆脆干片的咀嚼声,越来越趋近。
*
耶稣受难后的第三年。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岩石,远处隐约传来罗马军号,篝火噼啪作响。
洞穴之中,犹太反抗领袖手持木杖指向地面,众多反抗者围蹲在兽皮战术地图旁边。
领袖用木杖划出罗马军团的阵型,篝火火把上火星溅在他磨损的草鞋上面。
领袖手持木杖敲击地面,缓缓道:“我是犹太人,撒玛利亚是撒玛利亚人的事情——但你们得明白:我们要的是更大的自由,是□□,而并非是地方的自由。记住,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缺乏纪律性。罗马人的力量就是来自于此,他们像铁一样焊成整体,我们却只是零散的小队。”
他用石子摆出军团阵型,石子间用麻绳连接。
领袖又继续说道:“罗马军团约5300人,分成了10个大队,每队都有480人;每个大队又分成了6个百人队,每队80人。指挥百人队的军官叫百夫长。只有摸清了他们的编制,才能用我们的秩序来对抗他们的秩序,要用我们的方式。”
洞穴外面马蹄声由远及近,火光骤暗,仅剩余下微暗月光勾勒出反抗者的剪影。
众人瞬间熄灭了篝火,躲进岩石后面。
其中有一名反抗者,压低了声音,“安静!”
*
迦普里岛的宫殿。
海浪拍打着宫殿的石柱子,宫殿内里丝绸窗帘随风摩擦,皇帝凯撒·提比略咆哮声撞在大理石墙面上。
凯撒·提比略披着紫袍,猛地一下子砸碎酒杯,酒液顺着露台边缘滴落,远处的奴隶们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殿内一位白发顾问,身着素袍子,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凯撒·提比略背手嘶吼:“犹太的匪徒们攻占了前哨,杀了辅助兵!为什么总给我送这些败报?!我对这些犹太人难道还不够好吗!”
白发顾问平静地说道:“是的,您归还了他们的部分财产。”
凯撒·提比略转向白发顾问,眼神逐渐凶狠,“别用你的斯多葛派来讽刺我!衰老可没给你豁免权!”
“杀了我吧,凯撒!”白发挺直腰板,“若能够缓解你的挫败——这挫败是你自找的。巴勒斯坦的叛乱只是预言,接下来莱茵河的军队哗变、元老院的暴徒……我早说过!”
凯撒?提比略打断白发的话,猛然一下子掀翻案几,“我不会回罗马!看看彼拉多那个蠢货究竟做了什么:从叙利亚调第三军团,还想要埃及的驻军记录!罗马的统治、秩序……血会流遍索马里……”
“索马里?”凯撒?提比略呢喃这个地名,不禁低呼,“好像念错地名了,算了,管它在哪里!”
白发语气渐渐加重,“那是您的帝国,凯撒。无论代价如何,您必须要守住它,必须回到罗马去。”
凯撒?提比略的暴怒叫喊,随着迦普里岛宫殿外的海浪声逐渐变得汹涌。
*
公会。
犹太公厅,众人压抑,羊皮卷连连翻动,香炉里的**烟气弥漫。
拉班?迦玛列坐于首席,座位高于众人,该亚法大祭司,拍案,彼得站在低矮石阶梯上被告席,身微微弱势但坚定,扫罗立于角落,紧紧握住手里的卷轴。
该亚法将一枚刻着“圣殿”的印章拍在木桌上,印章陷进松木。
该亚法对拉班狂热党和拿撒勒人的目标根本对立!
狂热党煽动叛乱,而耶稣的追随者空谈“普世慈爱”——这是美丽的幻梦!
拉班?迦玛列一面抚摸着胡须,一面沉声道:“千万别被表象给迷惑了。狂热党仍然在律法之内,而拿撒勒人的……他们的教义是否越界,还是需要谨慎判断。”
“越界?”该亚法连连冷笑:“他们让病人站在屠夫彼得的影子里,求医治,这不是迷信,是什么?!他们用亵渎填满会堂,彼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彼得直视该亚法,肆意笑道:“我们必须顺从神,而非人。我们的列祖之神使得耶稣从死里复活,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必将复活。”
众人哗然。
人群之中也有人大喊:“反对祭司和圣殿!”
拉班?迦玛列击掌肃静,“复活的信念深植于传统。以赛亚说:睡在尘埃里的,必有多人醒起……”①。
彼得嗤笑:“神将耶稣升为君王和救主,赐以色列悔改与赦罪的恩典。我们都是主的见证。”
“亵渎!”该亚法怒吼:“你们在找死!”
拉班?迦玛列起身,“等一下!以色列人听着:若他们的事归于人,必将归于无;若出于神,你们就不能败坏,恐怕会与神为敌。”
扫罗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木简卷轴滑落在地,信念已然有些动摇,他对拉班?迦玛列说:“您太宽容了!他们用善行收买追随者,先喂饱穷人,再灌以假教义!以色列会分裂,罗马会碾碎我们!”
扫罗的语调缓慢又神圣。
拉班·迦玛列凝视扫罗:“扫罗,多读书,少论断。我们等候弥赛亚,却不可不经思考就拒绝。他们行的是善,你亲眼所见。”
该亚法拍板,直接出言,拍板判决:“禁止再奉耶稣之名讲话,鞭打后释放。”
脚步声杂沓,众人低语散去,扫罗盯着彼得的背影,眼神冰冷。
*
集会之上。
陶壶倾倒,亚麻布摩擦,希腊语、希伯来语混杂交谈,远处圣殿的钟声隐约传来。
集会大厅的木桌旁边,妮基诺捶着桌面,丁满掰着麦穗,彼得坐在首席之上,斯蒂芬、菲利普等七人围站在桌前。
妮基诺将一块刻着“公平”的木牌推到桌中央,木牌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了。
妮基诺对众人道:“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希腊人,准确来说,是希腊化的犹太人。他们容得下自己的骄傲,却对真正的不公视而不见!这不是‘忽视’,而是不公!”
丁满举着半块麦饼,“就说菲菲拉一家,我们承诺帮了六个星期,社区却什么也没做。今早我不得不去圣殿乞讨,就因为我们的民族和语言不同,竟然比慈善、爱更加重要?!”
彼得抬手示意安静,“你是想让菲利普、我跟希伯来弟兄们谈谈?”
妮基诺点点头,“告诉他们耶稣呼吁的是普世的爱,而不是分希腊人、犹太人!”
“说得对,”丁满对彼得笑:“说得对,别讲哲学,就说一些屠夫能懂的话。”
集会厅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有人推了推斯蒂芬的肩膀。
彼得起身,“我们决定设立七名执事,分管资金分配,既然十二使徒忙不过来了,‘七’也是一个神圣的数字……”
他指向众人,开始点名:“斯蒂芬、菲利普、普鲁迪斯、妮基诺、提蒙、帕玛努斯、尼基劳斯——”
有人笑道:“全是希腊名字!”
彼得摊开手,“这难道不正好说明嘛?希腊语、希伯来语、撒玛利亚语——在耶稣里都该失去意义。我们本就是合一的,福音还要传到耶路撒冷以外去!”
余下有人惊呼,有人碰倒了陶壶,水洒在草席之上。
某希伯来犹太人后退了半步,“我们还没准备好!撒玛利亚人被罗马征服,他们懂得什么‘受苦的福音’?”
斯蒂芬上前一步,“我准备去希腊诸岛,用希腊语传讲。你们若愿在会堂讲道,耶路撒冷的工也就够多了。”
“斯蒂芬,你忘了我晕船?”彼得笑着打断。
众人也都哄笑起来。
彼得继续道:“不过,你说得对:福音不是耶路撒冷的私有物。”
*
罗马残阳。
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马蹄铁叩击地面,远处传来军团的行军歌,忽强忽弱。
凯撒?提比略裹着紫袍,蜷缩在南巡马车的软垫上。
医生阿曼图斯捧着药箱,侍卫长骑在马上,侧身回话。
凯撒?提比略突然掀开车帘子,冷风卷着沙砾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标注:①“以赛亚书26:1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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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瓦列留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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