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尖锐地刺入耳膜，祁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刺眼的红光在大厅里疯狂闪烁，将所有人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
"检测到未经授权的访问，安全级别提升至红色。"机械女声冷静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般扎进祁渊的神经。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实验室里原本有序运转的仪器突然发出各种急促的提示音，红色警示灯将整个空间染成血色。
"什么...什么人？"祁渊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修长、苍白，却陌生得可怕。这不是他车祸前那双总是带着薄茧的手，不是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的手。
季梓橙迅速在控制台前操作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眉头紧锁。"他们突破了外围防线，"她简短地解释，声音里带着祁渊从未听过的紧张，"最多三分钟就能到这里。"
祁教授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大厅一侧的金属门轰然降下，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明宇，我们需要立刻离开。"他转向祁渊，声音罕见地失去了那种学术般的冷静。
"不！"祁渊猛地摇头，恐惧和混乱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你们先告诉我，我父亲...我真正的父亲，他真的...?"
季梓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祁渊读不懂的情绪——是怜悯？还是愧疚？"五年前，净远牺牲后，你父亲因无法承受丧子之痛，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祁渊的心脏。
"不...不可能..."祁渊的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身旁的金属台才能站稳。净远——他的双胞胎哥哥，那个总是保护他、比他优秀那么一点的哥哥——确实已经不在了。但父亲...他记得父亲去年还给他发过生日短信，记得父亲的声音，记得...
"我看到了他的墓地。"祁渊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城东的陵园，我去看过他。"
祁教授的表情更加复杂了。"那是...一个纪念碑。"他艰难地选择着词语，"你父亲生前要求，如果...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情况，就制造一个假象。让你以为他还活着，直到...直到你能独立生活。"
祁渊的大脑嗡嗡作响，记忆中的片段开始扭曲、重组。父亲苍白的面容，那些越来越少的电话，最后彻底的沉默...原来那不是疏远，而是...死亡。
"你们...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祁渊的声音颤抖着，他转向季梓橙，"还有你！你说这是'突破'，说我是'奇迹'，但我到底是什么？一个被你们随意摆弄的...实验品？"
季梓橙向前迈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祁渊熟悉的坚定——那种她在实验室里面对质疑时从不退缩的眼神。"不，祁渊，你不是实验品。你是人类意识转移技术的首个成功案例。我们救了你，也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
"救我？"祁渊发出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随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啜泣打断。他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经历了车祸...然后呢？你们把我的记忆放进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那个男孩呢？他去哪了？"
大厅的警报声更加刺耳，远处传来金属变形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正在撞击外围的防护门。
"那个男孩的身体原本处于脑死亡状态，"祁教授解释道，声音里带着祁渊无法理解的冷静，"他的神经系统已经无法维持基本功能。你的意识与他身体的兼容度达到了78%，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功率。我们只是...优化了这个过程。"
"优化？"祁渊踉跄着后退，"我失去了我的家人，我的记忆被篡改，现在我还得感谢你们'优化'了我的人生？"
季梓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实验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稳定下来，但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
"他们进来了！"季梓橙大喊，迅速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命令，"祁教授，B路线已经封锁，我们只能走通风管道！"
祁教授已经冲向一个看似普通的储物柜，输入密码后，柜门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明宇，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祁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他很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这是他的脸，却又不是。这是净远的脸吗？还是那个"备用身体"里男孩的脸？
"我需要...我需要一分钟。"祁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上帝啊，我到底是谁？"
季梓橙蹲下身，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是祁渊，"她坚定地说，"无论你的身体来自哪里，你的核心记忆、你的人格、你的本质——都是祁渊。我们只是...给了你一个新的容器。"
"一个容器..."祁渊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她，"用来装什么的容器？你们的实验成果？你们的'奇迹'？"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金属防护门开始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祁教授从通道中探出头来。"没时间了！季，我们必须——"
"我知道！"季梓橙猛地站起来，转向祁渊，"听着，如果你想恨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但现在，你必须跟我走，否则那些反对者会杀了你——或者更糟，把你当成实验品研究。"
祁渊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向她。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真实——不是科学家对实验对象的目光，而是某种更接近于...关心的东西。
"为什么帮我？"他轻声问，"如果我只是...一个实验品。"
季梓橙的表情软化了一瞬。"因为你是净远的弟弟，"她轻声说，"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幸存者。"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防护门终于被攻破，刺眼的白光从门缝中射入。
"该死！"祁教授低吼一声，"他们有军用装备！"
季梓橙拉起祁渊的手腕。"走！现在！"
祁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以为是家的实验室——那些闪烁的仪器，中央的医疗舱（或者说囚笼？），还有墙上挂着的照片：年轻的祁教授和季梓橙站在某个颁奖台上，背景模糊不清。
然后，他在季梓橙的拉扯下，跌入了黑暗的通风管道。
管道狭窄而闷热，祁渊被迫爬行前进，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还有金属刮擦通风管道的声音——他们在追踪他们。
"他们是谁？"祁渊在爬行中喘息着问道，"那些反对者？"
"伦理委员会的部分成员，"季梓橙在前方回答，声音因爬行而断断续续，"还有一些...极端保守的科学家。他们认为意识转移技术违背自然法则，是对人类灵魂的亵渎。"
"所以他们想杀了我？"祁渊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最初他们只想销毁研究数据，"季梓橙的声音变得严肃，"但现在...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情况就不同了。"
祁渊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问题，但此刻逃命才是首要任务。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他们开始快速下滑，祁渊紧紧抓住两侧，防止自己撞到头部。
当他们终于滑到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时，祁渊发现季梓橙正从一个隐藏的面板中取出什么东西——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上面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这是什么？"祁渊问。
"定位干扰器，"季梓橙快速操作着，"能暂时屏蔽他们的追踪信号。但只能维持十分钟。"
祁渊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个类似小型控制室的房间，墙上挂着多幅地图和图表，其中一个区域被特别标记——标记的正是他们刚才所在的实验室。
"这是...你们的基地？"祁渊问道，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等等，这里还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
季梓橙的手指停在半空，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没有像你这样的人，祁渊。至少目前没有。你是第一个成功的案例。"
"第一个..."祁渊感到一阵寒意，"那意味着还会有更多？"
警报声从通风管道中隐约传来，伴随着模糊的喊叫声。季梓橙迅速收起定位干扰器。"我们得继续移动。这栋建筑很快就会被封锁。"
祁渊站起身，双腿因长时间的爬行而发软，但他强迫自己跟上季梓橙的步伐。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季梓橙输入密码，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段向下的楼梯。
"我们要去哪？"祁渊问，声音低沉。
"先离开这个区域，"季梓橙简短地回答，"然后...我们会想办法弄清楚你的真实情况，祁渊。我保证。"
祁渊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是在乎他的——至少某种程度上。但同样明显的是，她首先考虑的是实验，是研究，是"情况"。
当他们走下楼梯时，祁渊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他转身面向季梓橙，"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奇迹，如你所说。如果这个实验真的成功了。那么我哥哥呢？净远呢？他真的...完全消失了吗？"
季梓橙的表情第一次显露出真实的脆弱。"净远...他的身体在事故中严重损毁，无法挽救。但他的...一部分意识可能还存在于你的记忆中。"她犹豫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核心记忆如此完整——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你的，只是...借用了另一个身体。"
祁渊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不是□□上的，而是灵魂深处的。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身份，甚至可能失去了自我。
"我要找到真相，"他睁开眼睛，声音坚定，"关于我，关于我哥哥，关于这一切。"
季梓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祁渊读不懂的情绪。"那就一起找到真相，祁渊。但首先，我们必须活下来。"
楼梯下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季梓橙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追来了！快走！"
祁渊深吸一口气，跟随季梓橙踏入黑暗的楼梯间。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一点——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不再相同。
无论他是祁渊，还是某个"备用身体"里的男孩，无论他的记忆是真是假，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
他不再是那个相信一切的普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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